[三一鶴]勿忘我(R)
- 這篇是超超超級早期寫的…!
- 主三日->鶴<-一期 (系列含R18注意)
- 自家本丸、審神者設定(性別不明)
- 擬似懷孕設定+墮胎暗示
- 肉 +3P肉+OC小小刀
01
一期一振感覺到了召喚,身為付喪神的他在這個時代得以擁有人形之軀。
猶如朝露般降世,但為了阻止歷史被修正他會奮戰到底不會輕易逝去。
在覺醒之際他首先嗅到了火藥味,微弱焦臭卻足以喚醒大阪城的記憶,耳邊突如其來的轟然一響令他深感驚恐,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現在拔刀指著審神者和同伴的醜態。
「不是……江雪啊?」
一期一振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可笑的鼻子眼鏡,所有工房內的人都和他一樣不知所措,僵持了一下後戴鼻子眼鏡的人對他再放一次拉炮,跟審神者要來的小玩意兒炸出七彩絲帶落在一期一振身上。
「我失態了……」掛著彩帶的一期一振靦腆收刀,「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的唯一太刀作品。藤四郎是我的──」
「一期一振!」
「……弟弟們……」
一期一振並不是那無禮的插話而被打斷,那聲音勾起了他久遠的記憶有種懷念的感覺。
「是我啊!」他太興奮了,一時間忘了摘下鼻子眼鏡,「認得我嗎?」
隨著金鍊輕響的笑聲在一期一振心中縈繞,他們過去躺在同個刀庫時他無法忍受無聊偶爾也會這樣發聲,只不過現在一期一振所聽到的遠比當時還更加地充滿活力朝氣。
「……鶴丸國永。」不用特意去看刀徽一期一振也不會錯認他的老朋友。
並非鶴丸的內番服太樸素而是他本是如此,一身潔白如初雪。
「沒錯,一期一振!好久──啊!」鶴丸還沒能跟他好好敘舊就被他家審神者搬玉鋼砸腳。
「你這矮冬瓜審神者是做什麼!」
審神者一直都覆面,情緒卻不曾因此被掩埋過。
「長谷部!」
「領命。」只要能治治這精力過盛的爺爺長谷部願意做任何事,布上抹未來的特製藥水然後給鶴丸口鼻一掩大家耳根都清靜,讚美2205年。
「一期一振,我衷心感激你來到我的本丸。」兩人相互行禮致意,他們都清楚這段合作關係會持續好一陣子,「你弟弟們都很好。」
「承蒙您。」
「雖然你剛來這樣對你很不好意思……我必須請你馬上幹活。」審神者心虛地搬弄手指,看到一期一振愣在原地他便知道一期一振沒進入狀況,「請你現在出陣。」
「遠征……嗎?」
「出陣,是出陣,去京都樁寺。」審神者也提醒一期一振第一部隊隊長已經不省人事了,這樣正好一期一振一路都會有可靠的隊友罩他。
「聽到大將的話了吧,一期哥。」藥研藤四郎把三個金盾兵塞給一期一振準備就緒,他是能幹的弟弟、直率果斷,簡單一句話就讓一期一振上馬,初次被召喚的一期一振只好先跟著他慢慢摸索。
審神者給與一期一振的課題需要相當毅力,長篠部隊的遠戰力讓一期一振吃不消,多次索敵失敗曾讓他備感壓力,前期戰鬥還需要螢丸上前線,一期一振看到螢丸時把他當弟弟一樣保護,想幫他擋投石槍炮,殊不知這位在審神者間有「演練魔鬼」之稱的大太刀螢丸,反而使一期一振在短時間內迅速升階。
回到本丸,不論輕傷無傷第一部隊全都到維護室集合,審神者已經很習慣在這裡聽取報告。
列為皇室御物刀刃沒有因此變鈍,鶴丸敬佩這樣的一期一振,維護作業他也拿出全力。
「哈啾!」
只是鶴丸的手腳沒有審神者俐落,以前還是刀的時候一期一振從來沒有因為打粉不停打噴嚏過。
「出陣第一日就有戰功和升階,很不錯嘛。」
「只有一次而已,承蒙讚賞。」一期一振雙頰紅暈未退那是疲勞所致,所以沒人看得出他第二次臉紅。
「哈哈哈,那應該要對主上說吧。」
審神者懶懶地回了聲「聽到了」之後拭紙一抹刀劍本體,一期一振的傷口瞬間恢復大半。
作為近侍的鶴丸跟著審神者有樣學樣,哪裡有傷口就拿粉錘輕點,一期一振不適應人身的維護越想閃鶴丸就會越靠近,維護作業不順利鶴丸只好動手定住一期一振的頭,他不想錯過欣賞一期一振怪表情的任何機會。
「刀會躲粉錘……從沒聽過這樣的事呢。」鶴丸小小挖苦了他一下。
「萬、萬分抱歉!我會努力習慣……」
那個粗魯按住他頭的鶴丸國永一點都沒有皇室御物的莊重感,在近距離下一期一振能清楚那羽毛般白睫下的眼瞳,鶴丸笑彎的金瞳澄澈得彷彿能擠出蜜來,懷念與甜蜜湧上,一期一振的思緒早已不知被沖到何處,連疼痛也忘記。
「鶴丸,手沾到了。」重傷的一期一振被鶴丸胡亂維護,理所當然會不小心沾染到血。
鶴丸的手腕也有一點,一絲殷紅滑過白皙的肌膚在染上白衣前他以舌拭去它。
舌頭大概是鶴丸國永身上僅次於血的赤紅之物,一期一振的血在他濕潤柔軟的朱舌上暈開,輕掠雙仍後那一個小指寬的殘血似胭脂,被那身白襯托得奇艷無比。
五条國永最洗練的太刀是如此地纖細精美,一期一振和鶴丸並肩而坐百年他頭一次試著想像戰場上的鶴丸國永會是何其豔麗。
漫長的維修作業終於結束,第一次領到俸祿一期一振本想去萬屋買些東西和弟弟們慶祝重,審神者卻交代他去廚房找燭台切和長谷部,說是升階後還有一個叫「鍊結」的手續,這是他初到本丸後初次體會到比戰鬥還操勞的工作。
■■■
「聽說你今天被已經『用膳』啦?」
轉眼月亮已經高掛夜空,隔壁寢的鶯丸沏了杯茶給許久不見的御物老友,幫助他消化審神者為升階刀精心特製的餐點。
「我應該沒有被主上討厭吧……」茶的溫度讓一期一振暖和了起來,能和老朋友聊聊他也會稍微減輕些壓力。一期一振對審神者的做法沒有什麼怨言,只是想起鍊結時被長谷部死盯著就是不太愉快,他們分別屬於兩位天下人的刀,共處在一起就是會有那麼點不自在。
「沒這回事,大包平和我可以保證。」
老前輩都這麼說了一期一振當然願意相信鶯丸的話,不過他認識的鶯丸和以前有些不同,他有聽其他的刀說大包平的神體現在還下落不明,只有鶯丸表現得像是大包平彷彿在這裡一樣。
一期一振也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刀,這位審神者的本丸聚集了許多優秀的名刀,而且他並沒有經過什麼煎熬就見到了弟弟們,審神者還跟他拍胸脯保證下一次積極尋找博多藤四郎。
因為擁有了人形,此時一期一振能笑出來。
「友成,那邊那孩子……」
一開始一期一振以為是熱茶的蒸氣所以看錯,現在他很確定自己看到一個白髮童子站在院子裡,他披著鶴丸的正裝,一期一振以為是鶴丸找他弟弟五虎退來做什麼惡作劇。
一期一振不管怎麼喚五虎退的名字他都沒有轉過來。
薄雲隨風散去月光灑落在白童子身上,他側過來的瞬間兩輪新月令一期一振震懾,未成熟的稚兒眼神卻犀利如刀鋒,頭上的紅色房紐隨風飄揚,他筆挺體態令白狩衣底的紗綾紋沒有一絲皺摺依舊挺拔莊嚴,彷彿是那幼小身軀將風切開。
沉穩而華美,一期一振感覺那是屬於太刀付喪神的氣魄。
「我什麼也沒瞧見,不過大包平跟你一樣有看到,那應該真的有什麼吧。」
「你也有看……咦?大包平嗎?」一期一振不知道哪一件比較令他毛骨悚然,沒刀徽的童子還是不存在的大包平。
「大包平也不知道那是哪裡的刀,因為那孩子未曾降世過。」茶喝完了鶯丸向一期一振道過晚安後便悠悠然地回房。
一期一振想要再找那孩子時早已不見人影,他只能猜想是自己太疲倦看錯而鶯丸只附和他。
「一期。」鶴丸的步伐很輕,特別的是他總是有辦法隱藏身上的金鎖聲,「主上給你的宵夜。」
先前的東西還未消化完一期一振本想推辭,在看到碗裡的東西後他改變了主意。
「是割粥……」只是把米磨碎後烹煮的平淡料理卻勾起了他的回憶,「秀吉出身平微,即使成為天下人他對割粥依然無法忘懷。」
「主上今天強迫你幹很多活,他想試著做點你會高興的事。」鶴丸說。
他們以前根本不可能進食,一期一振初嚐這碗割粥,就算吃完看見碗底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算不算合自己胃口。
生者用逝者的距離永遠是最遙遠的,今日他卻覺得自己離已逝的主人更近了一些。
「主上難道不知道讓我們懷念以前的事很危險嗎?」一期一振認為對過去的歷史投入太多感情可能會無法專心於戰事。
「我可不同意你的話,能分辨新舊事物是好事,你剛剛不就做到了。」鶴丸的秒答逗笑了一期一振。
審神者世代的事物總是帶給他們驚喜,更重要的是──新的觀點,對付喪神來說吸收新知是很難得的,或許真像這位老爺爺說的,每天都被新事物刺激腦筋才這麼靈活。
「過去的事只能讓它過去了,歷史被修正我們的際遇也會隨之改變吧……」
當鶴丸仰望新月感慨時一期一振感到一陣胸悶。
一期一振有自信不會沉溺過去的物質生活,但是某些無形之物會不會讓他變質,他心裡真的沒有個底。
「你今晚睡得著嗎?一期一振。」
「為什麼這麼問?我還沒試啊。」
「要打賭嗎?我想吃御手洗糰子。」鶴丸露出壞笑,對老相識他就不會要求仙人糰子那樣的高級品,但御手洗糰子是連審神者都不敢常買的甜食。
「把身體放倒在棉被上而已,我看弟弟們做起來很簡單,別想你的糰子了。」
優等生一期一振如此自信反而讓鶴丸覺得有些掃興,「好吧,如果你下次要幫忙要用糰子才請得動我喔,祝好夢。」
刀會做夢嗎?一期一振邊咀嚼鶴丸的話回到自己寢室。
藥研告訴他安靜地休息一晚恢復得比較快,弟弟們幾乎不需要一期一振擔心他反而感到寂寞,他決定有空就多花些時間陪他們。
不幸的是,一期一振發覺他欠鶴丸一客御手洗糰子,他在床上輾轉難眠,不管怎麼學前主人他就是沒法入睡,即使天候涼爽還有審神者為他準備的舒適寢具一期一振仍然失眠,毫無藉口只能說是適應不良,他開始擔心自我管理做太差可能最後只有留守本丸的份。
經過多次嘗試,房間裡只有狹窄的壁龕能讓他靜下心來,儘管他必須蜷著身體歪脖子才能擠進去,可是做為刀的習慣還改不過來,今晚他姑且先這樣睡覺。
只是這壁龕有個小問題,他確定自己能睡了背部卻有個異物感困擾著他。
「這是什麼?」
掀開榻榻米,他從面挖出了一本書,儘管他知道必須早睡看到書上有自己的刀徽,實在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房裡有的蠟燭本來就快燒光了,一期一振不能看太久,基於他的習字程度他也不可能看得懂全部,只能閱讀平假名和簡單的漢字,這本筆記看起來已經使用了好一段時日,紙面粗糙不堪、嚴重皺摺似乎還是人為所致,越翻到後面越多被水痕弄糊的字,他有點為這筆記得撰寫者擔憂。
在蠟燭燒完前一期一振乾脆從頁底看最後寫了什麼擇日再慢慢研究全文。
文字墨跡由工整逐漸凌亂,寫出了頁邊的詞重複了好幾頁,簡單字句傳來的執著搔抓著一期一振的心。
我 一 心 愛 慕 著 你
「愛……」
一期一振唸出了筆記上的字句,不知為何他覺得那飛濺的墨痕像利刃般在他心頭劃上了一記。
請 你 喜 歡 我
請 你 戀 上 我
02
“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的感情吧”
其他刀大概和我一樣對這番話印象深刻
我憶起了那難以忘懷的天正年間
人類將情感與慾望寄託於這刀刃
執念、權謀、絕望、頓悟……
我以為我們刀劍無半分私心、始終如一
有了人形之軀才知白刃下也有渴望
你曾問我如果有一次改變歷史的機會
我會有何種選擇
比較我們所致力守護的東西
答案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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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國永,知道錦鯉和丹頂鶴的差別吧?看看你的樣子哪裡像鶴了?」這不是審神者第一次質疑鶴丸的戰鬥美感,他將抹去細紋的刀面轉向鶴丸,敵人的和鶴丸的血在白裝束上染成一團,明顯與鶴的高雅感覺相差甚遠,「一天不清掉我就叫你『鯉丸』,懂?」
「哈哈哈……」鶴丸無力乾笑後把刀推近審神者,「你看看自己,跟太郎太刀站一塊兒活像是阿伊努小人,去萬屋時跟好人家別給太郎製造麻煩啊。」
維護室內一觸即發,所幸審神者跟鶴丸的打鬧僅只於扯對方臉皮的程度,其他刀對兩人常互噴垃圾話的情形已經見怪不怪都知道要早鶴丸一步給審神者做維護。
「阿伊努小人,你的蕗葉呢?我去摘一片來給你吧!」
「鯉丸你今晚給我去睡池底!這個本丸沒你的房間!」
最需要做維護的刀近在眼前,一期一振卻沒法好好用他的粉錘,「好了,別這麼欺負後生晚輩。」審神者還被鶴丸掐著,若再這麼放任下去一期一振會覺得自己是失職的近侍。
「晚輩?矮冬瓜雖然是短刀體型,教訓人的時候可是一副大太刀的架勢。」
一期一振把審神者從鶴丸的寢技下撈出來打理衣著整理得比原本還好。
「謝謝你,一期,但關乎生死的事由不得我們細細計較輩分。」
一期一振聞之愕然,他本該謹記在心的事在意想不到之處被審神者重新提點一次。
「爛骰又在敵人本陣前多次洗溝……」
「還有刀裝式神全毀。」鶴丸單手托下巴與審神者對視,因為頭低久了脖子會痠。
「對!天殺的刀裝全毀。」已經氣在頭上了審神者還被鶴丸補刀。
看著一臉無所謂的鶴丸,審神者深吸一口氣,很快地將那些情緒拋諸腦後。
「鯉丸、鶴丸……鯉丸?算了,錦鯉和丹頂鶴我都不喜歡,只有白鶴最深得我心。」面對千年的固執審神者想說的只有這麼多。
鶴丸表情沉靜了許多,他伸出了手,膚白卻著結實筋骨,有力地在審神者的頭上來回撫摸。
「別擔心,第三部隊的實力大幅提升了,下次拿出的戰績保證讓你吃驚。」不分對象,只要能看到驚訝的表情鶴丸絕對會卯足全力。
「所以你們吵完了嗎?」燭台切光忠提著洗衣籃待命許久,總算找到可以插話的時機,「沒有要出陣的話我就要洗你的衣服了。」對家務事相當拿手的燭台切一點也沒浪費時間,在等待期間已經想好要怎麼清理那套高級裝束,「乖,小鶴快放手。」
「等等、等等,小光你先不要洗嘛!這拿到戰場肯定會有不錯的驚嚇效果!」在雞毛蒜皮的地方鶴丸仍不肯放棄他的驚嚇哲學。
燭台切以為鶴丸在跟他胡鬧,沒想到鶴丸當真使勁跟他扯衣服,「哈哈哈,我都能讓山姥切就範了,無論你怎麼抵抗都是沒用的!」
結果鶴丸到現在都還沒進行維護,一期一振也察覺到了審神者的擔憂,就算審神者把自己的心思傳達給鶴丸,鶴丸願不願意用行動表示又是另一回事。
一期一振加入戰局,唯一武器是那根粉錘,分析完最佳手段後一期一振把鶴丸按到自己左腿上。
「請你做好覺悟。」
如果鶴丸國永維護的時候不安份,那麼只要讓他知道痛就行了。
■■■
近侍與審神者共同作業素質會飛速提升,一期一振已經慢慢熟悉本丸公務而審神者也越來越依賴這位能幹的近侍,尤其他剛剛漂亮地了結一件清潔危機。
自從一期發現了筆記之後他開始陪審神者埋頭於枯燥的文書工作一邊習字。
小個子審神者拼了命把白紙填滿的模樣像小動物似的,一期一振有時看得忘我會忘了掩飾自己的笑聲。
「一期,怎麼了嗎?」審神者也會在意近侍舉止最終還是開口問他。
「因為想盡早學會讀寫才會如此,我讓您感到不自在了嗎?」
「莫非……」覆面下的視線停留在一期一振身上良久,「那黑眼圈是因為你熬夜看書嗎?」
「說來實在難為情……」
審神者並沒有責備一期一振自我管理不周,他轉身在堆積如山壁櫃裡翻找東西,審神者越探越深嬌小體格讓人覺得他好像進去就出不來了。
「這個給一期。」
一期一振把玩手中的短柄之物,按到開關時手電筒投射出的強光令他吃驚,除此之外還有整盒電池供一期補充,審神者只交代夜戰時不要帶出去其他時候隨意使用,雖然他還是多次提醒盡早就寢的重要性。
「感激不盡。」
手電筒實在方便,一期一振忍不住再試一次,沒想到這強光照出了躲在紙門後偷看的短刀和脇差。
「大家怎麼啦?」
「『一期哥──』」藤四郎兄弟飛撲到一期一振身上,最小的縫隙也被小白虎們佔據。
「一期哥好久沒跟我們玩了,時間都被主上霸佔了。」
「小亂,主上內務繁忙別為難主上。」
「一期哥要我們做的功課都做完了,可以休息一下陪我們吧?可以嗎?不會……還有功課吧?」晚到的秋田要抱起一隻小白虎才在哥哥身邊佔到一個位置。
功課,一期一振常聽弟弟們提到他沒印象的事,他一直以為是弟弟們足夠成熟知道要好好充實自己才偶爾跑來找他撒嬌。
「一定是我們做得太好了,一期哥才沒有像之前那樣一直問揮劍和刺擊練得如何,對吧?」藥研湊近一期一振鼻頭,鏡片後面有一期一振猜不透的心思。
「那麼我們去道場驗收如何?藥研,從你開始。」一期一振順勢接話,他認為藥研似乎是有意要他這麼做。
「饒了我吧,也讓我喘口氣啊。」
在弟弟們的嘻笑聲圍繞之下一期一振心裡感到平靜,這種安穩和在御物寶庫的時候無法相比。
「主上,我們剛剛在萬屋買了茶點,一起吃嘛。」鯰尾頭頂著點心盒,短刀們都會不知不覺往那香味的方向瞧。
「馬上就要吃午餐了,等等吃不下對努力料理的光忠大人多不好意思,主上您說是吧……主上?」
回頭,審神者嘴裡已經塞了滿黑糖大福沒辦法回話。嚥下大福,審神者說休息一下也無妨只要一期一振幫他們保密就行。
仔細看嘴饞的審神者,和鶴丸說的一樣混在短刀裡面真的無違和。
這個本丸給大家相當充裕的時間用自己的方式享受臯月短暫露臉的陽光,偶有細雨,如果在紫陽花滿開的庭院撐起朱傘也別有一番情趣,溫熱的空氣味道逐漸清涼了起來彷彿紫陽花在呼吸,儘管濕氣當令卻飄著一股清香。
雨神掃了藤四郎兄弟們的興只好把活動改成在本丸裡探險,而一期一振自願幫審神者分勞解憂,他打算在正午前結束工作好騰出時間陪弟弟們。
「公務辦完就有空了。」
「一言為定喔!」鯰尾留了一個大福慰勞辛勤工作的哥哥。
從弟弟們的視線範圍抽開後一期一振瞥到對廊的鶴丸,綿綿細雨似乎沖淡了他嚇人的興致,鶴丸只是慵懶地臥躺在走廊上喝熱牛奶,若有所思地看雨水在花葉上結珠、吸吐花氣,過去的藤森御神刀也在這般情景中遙望塵世,御神刀之位閑靜得幾近無趣,鶴丸露出了和當時類似的神情,雪白睫毛慢慢地覆上金瞳。
但這裡不是他待過的藤森神社,意識到了一期一振的視線他朝那揮手打招呼。
「小鬼們,點心不藏好會被我吃掉喔!」
「才不要分給鶴丸爺爺呢!」
審神者與短刀們護著點心一哄而散,嚇唬起了作用鶴丸很開心,他心底感謝逗他笑的藤四郎兄弟。
一期一振輕輕揮手回鶴丸然後看他晃回房,他們都不太想打擾彼此珍貴的獨處時間。
「一個人啊……」
這幾夜一期一振試著記住了那本筆記的片段,前半部是條列式的日常記錄,就像他替審神者處理文書那樣,有幾頁寫著兄弟們的名字,看上去是在練字,一方面也掛念著至今還下落不明的弟弟們。
方才和弟弟們閒談間一期一振已相當確信自己就是那本筆記的所有者,儘管他才來本丸沒多久使這推論顯得荒謬,可是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沒人比他更在乎粟田口兄弟,只是筆記內容有幾處與本丸現況不符,它的真偽就還有待商榷。
有個名字。
他比對審神者的鍛刀配方紀錄,發現「三日月宗近」這名震天下的稀世太刀,其名多次出現於那本筆記中。
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本丸哪裡也沒有三日月宗近的身影。
「到頭來這本筆記真是什麼人的惡作劇嗎?」工作之外還花費大量精力去釐清謎團令他心神俱疲。
他也該放鬆一下了,趕緊把工作弄個段落好享天倫之樂。
只是現在他的毛筆憑空消失,桌上哪也找不到。
一隻小手穿過他的披肩,搖搖露在外頭的筆桿吸引一期一振的注意。
「前田,我不是說工作完了會去找你們?」瞥到白色布邊一期一振直覺想到前田,平常會覺得彆扭,兄弟們不在時他才會緊抱著哥哥撒嬌,「有心事嗎?」
一期一振溫柔地安撫躲在披肩下的小身體,大手掌帶來的安心感讓他高興得輕蹭一期一振。
和善的兄長不認為這樣算有幫上任何忙,他想至少親眼確認弟弟是否安好。
白色緞布巾包裹著小腦袋,一期一振掀開披肩小傢伙先行繞到了別處還沒把筆還他。
一期一振視線沒追上,若能這麼快消失在他視野他猜大概是躲到了矮桌底下,果不其然,他從下面看見一雙纖細的腿但上半身已經鑽出了桌底。
黑襪下的小指頭玩味地擺弄著,他覺得自己在這小小捉迷藏裡還是佔上風,他身體側了一點好探下桌底,好奇一期一振接下來的舉動。
藏在緞布巾下的半只金瞳與一期一振對視,此時一期一振才發覺事情不對勁,猛地起身,那陌生孩子已經叼著他的大福跑到拉門邊了。
「粟田口禮裝……!」
誰?那孩子到底是誰?一期一振急著想弄明白。
雖然只有瞥見背影,細膩美麗的金蒔繪紋早已給一期一振留下深刻印象,那孩子的刀體在一期一振的想像中是打刀以上的長兵器。
白系卷赤胴地、一把裝飾感重卻高貴典雅的太刀浮現在一期一振心中,倘若於戰國之時,他彷彿能想像那孩子佇立在某位大名身旁俯瞰千軍萬馬的模樣。
可惜那孩子消失於紙門後只剩毛筆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一期一振能做的只有把他的身影牢記在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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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不容易了洗去一天的疲勞,有了身體後才能體會比維護保養更撫慰心靈的事。
一期一振準備就寢,拉開房門見一道強光打在人臉。刀劍為殺生之器所以他一度以為是武士怨靈來作祟,不過刀劍男士另一本質是付喪神於是一期一振從容不迫地去拿他的刀。
「拜託別砍我!天啊,真是開不起玩笑的傢伙……」穿著墨色寢卷的鶴丸關掉手電筒栽進被襦小發牢騷。
「你怎麼會跑來我房間?」
「我收到御手洗糰子了啊。」
一期一振還記得鶴丸第一天說的話,可是他還在嘗試靠自己克服睡眠毛病並沒有請鶴丸幫忙,「是……主上的意思嗎?」
審神者注意到了一期一振的睡眠問題,幾個月下來照料刀劍們的生活大概已經能看出有什麼端倪,才給一期一振開了這個特效藥。
「你也不是第一個會睡壁龕的太刀,大家剛來都這樣,想隱瞞也沒用,壁龕有口水痕很明顯呢。」
「有、有嗎!」
看到羞紅臉的一期一振鶴丸有些意外,「你真的……一直都睡那裡啊?」鶴丸只是開個玩笑,他沒想到主上眼中的優等生到現在都還改不掉這個舊習。
現在一期一振確定主上的藥很有效,被人知道這難為情的事之後他絕對要盡快改掉,否則鶴丸日後會一直拿這件事取笑他。
「不過我剛剛說的有一半是真的,看過小光和俱利伽羅擠壁龕一次就絕對忘不掉。」鶴丸沒特別跟一期一振說什麼自己先湊到了壁龕那,「你先進去。」
「不是要矯正我的睡眠習慣?」
「矮冬瓜沒那麼講,他只說看看你有什麼困擾要我想想辦法。」壁龕偶爾睡一次沒關係,鶴丸很久沒這樣做了有點躍躍欲試。
壁龕塞兩個人空間明明變得更小了,還要把縮著身體彎曲雙腿才有一點翻身空間,一期一振卻不覺得有哪裡不自在反而開始犯睏。
「這裡真的令人安心。」
「我無法反駁。」鶴丸說。
短刀是貼身的兵器即使有了人形也不會有這種習慣,太刀還有藝術品這般附加價值,背負著某些歷史意義然後將它傳承下去,他們在這個位置注視人們操弄權謀的次數或許勝過經歷的戰事,鶴丸對此感觸尤深。
「一期,你試想一下。」抬起那幾近無血色的手腕,鶴丸從自己指縫凝視著遙遠的地方,「如果鶴丸國永與天下三名工的傑作躺在同組刀架上,那些大名會露出怎樣的吃驚表情呢?」
一期一振照鶴丸說的試著想像,他並不認為他們能長久地處在一起,刀劍隨人類慾念改變白刃的方向,即使他們得針鋒相對也無法有任何怨言。
「我覺得他們看到我們現在這樣應該比較吃驚。」一期一振因為腳麻試著再調整一次姿勢。
「哈哈哈,早知道你這麼有趣在御物寶庫時應該早點跟你搭話。」
「我們是刀啊,怎麼說話?」
「是啊是啊,我都忘了。」鶴丸很高興一期一振接了他的話,一直以來他們都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沒機會能看到對方幾眼,相似的氣息卻不曾交流過難免有些寂寞,這種感覺比在藤森時更加難受。
夜中一期一振聽得到鶴丸的心跳,那就是令他湧起睡意的源頭。
鶴丸的眼瞳在夜裡像點點星光彷彿能目視過去的星空,一期一振覺得自己不該先睡著,他希望勉強來陪他的鶴丸也能好好休息。
「哈哈,我是你弟弟嗎?」一期的手伸進鶴丸柔順的銀髮裡,這讓鶴丸想到他平時疼弟弟的樣子。
刀原來也能有如此纖細柔軟的觸感,在這距離之下鶴丸的雙眼只與一期一振對視,眼中只有他的影子。
「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別拘謹,好哥哥也是需要休息的。」
一期一振和鶴丸都沒有忌諱靠近了彼此臉龐一點,兩人的吐息漸漸的融合在一起變成了融化理智的熱度。
起初覆上嘴唇的重量只有一點點,鶴丸確認一期一振的反應,他沒有一絲驚慌反而是被動的鶴丸略感驚訝,平靜下來後鶴丸開始打量一期一振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凝視與自己相似的眼眸,水色頭髮的觸感淹沒徘徊在鶴丸指尖的古老回憶,驟響的心跳讓他們倆專注於對方。
不想就這樣睡去,他們輕啃彼此的唇與舌。
不想太過清醒,深吸著蜜般的甜膩氣息麻醉自己。
「一期,你下去。」鶴丸緊靠一期一振的肩窩,他需要趁還有點意識前跟一期說清楚。
「為什麼?鶴丸才是靠外邊的,一起下去。」剛剛一期一振的腹部被鶴丸膝蓋頂到,要是再往下一點事情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
「你害我睡不著了,這個位置讓給我。」
一期一振很清楚今晚不管睡哪他肯定都會失眠,他再懇求一次,吸允著鶴丸唇間令他醉心的味道並回饋。
放鬆心神的體溫在身上游走,他們倆腳頂側壁想要靠這溫度填滿對方。
直到震盪腦袋的痛楚逼得他們不得不停止玩火行為,喘息成了無聲的哀鳴。
翌日,肩頸痠痛的兩人被審神者狠狠訓了一頓外還被拔出出陣部隊,只有痠痛貼布是審神者給兩個失眠患者的最後一點溫柔。
臯月的氣候令刀劍男士們偶爾沉浸於過往,身旁有個可以打招呼的對象似乎能撫平一點被梅雨浸濕的記憶傷痕。被勒令留守的兩人在本丸裡無所事事,一期一振便向審神者要把朱傘好說服鶴丸走進庭園細品花團錦簇的紫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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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容許歷史修正的邪道作為
玻璃櫃的距離可能因此持續到永遠
甚或視線無法觸及
今日能並肩而坐
我深感幸福
03
這一天厚樫山的氛圍非比尋常,塵土飛揚、士兵行軍撼動土地鳥獸四散,牠們知道這個地方將不再安全。
「奧州防衛部隊!有膽再干涉歷史我們今天就踏平這厚樫山!」
鶴丸扛著刀對遠方叫囂,哪怕被敵人發現他也不在乎,刀劍部隊今日大軍壓境,他巴不得那些妄想修正歷史的外道眾看到他們會嚇破膽。
重裝四太刀,特上重騎兵一萬兩千騎。
重裝大太刀,特上精銳兵三千兵。
刀狩者薙刀,特上槍兵兩千兵。
在過去厚樫山攻防一直以來都是個難題而這次重裝四太刀終於齊聚一堂,於是歷史捍衛者下了大賭注,押上全資源與最精良的刀裝式神讓刀劍男士們大展身手。
審神者有令,殺到奧州防衛部隊再起不能。
「你這樣踩高楯黑等等惹牠不高興了。」副隊長的一期一振進言,任何一點細節都會對戰事有影響。
「你忘了我以前待的神社是做什麼的?我一點也沒虧待你對不對,黑夥計?」鶴丸相信自己身上藤森馬神的庇佑之力一點也沒減弱,否則他也無法一路過關斬將來到敵人本陣。
開戰前的情資蒐集回報,包括鶴丸自己三人索敵未果,最近入隊的江雪左文字心思還在本丸,痛恨爭戰祈求和睦的他念著兩位弟弟,岩融則是在期間不堪漫長等待先在馬上小憩養精蓄銳。
「回報,三千騎、槍步九千兵、弓兵一千兵、投石兩千兵、銃兵三千兵。」索敵結果兵力差距不多,一期一振確信這一仗勝券在握,「敵軍以橫陣佈陣。」
「幹得好,一期!」部隊長很高興他的老友跟他想的一樣可靠,「他們也膽怯了,那麼我們就以魚鱗陣進軍。」聽了回報鶴丸仍一反常態沒有選擇最佳佈陣。
「不行!即使能衝出破口,前鋒也有被夾殺的危險。」應該用鶴翼陣擊潰橫陣左右翼後包夾攻擊,一期一振的戰鬥經驗告訴自己戰爭就是要盡量善用優勢,「鶴丸,別做不理智的事!」
一期一振眨眼的瞬間眼底景色浸入純白,不斷探進深處的舌尖挑逗理性的界線,在劍拔弩張的場合下這股溫潤感比任何利刃都還危險。
鶴丸滿足了之後他放開一期一振的衣領,「策士一期,你可以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是否理智嗎?」得不到答覆也是鶴丸意料中的事,如果一期明確回答吃驚的反而是他,「你可能沒聽懂矮冬瓜的意思,勝利只是一時的,不管有利不利我們都要讓敵人潰不成軍。」韁繩一振,重騎兵六千軍馬跟隨著鶴丸腳步出發。
重騎兵隊衝出掩蔽密林爭取時間順坡而下,這是直衝敵人本陣最險的一段路,敵人的遠程攻擊可以輕易瞄準他們,重騎裝備或許能撐過滿天箭雨,但筆直飛向斜坡的巨石令後部隊心魂一顫,接著便目睹模糊血肉與土灰融為一體滾落坡面。
他們的目光都在尋找部隊長,一馬當前的高楯黑已經接近敵人前鋒卻不見背上騎手。
「『鶴丸──』」
重騎兵依舊還未能突破敵人盾兵隊,沙塵飛揚馬兒驚慌讓戰鬥變得艱鉅。
唯獨一白刃穿過了濃厚硝煙,貫穿士兵的大盾與腦門,戰場的死亡氣息開始反噬他的生命。
咔噠。
純白死神木屐踩上屍體收回刀刃,盾兵隊眼中的景色剎那間凝結,視線中的刀劍散發寒氣一點一點吸收他們的熱度,金瞳開眼,世界再次隨那刀刃動了起來,如今他們只能在地上俯視鶴舞直到魂飛魄散。
「前進,缺口已打開,前進,目標敵將首級,前進!」
鶴丸所打開的血路鼓舞軍心,一字一句令士兵更加高亢以驚人聲勢衝鋒,他在戰場染上一身紅,猶如翔鶴之首領著部隊擊潰重重防線。
「太好了……」一期一振鬆了口氣,指揮鶯丸和江雪前去左右翼作戰,他們要快馬加鞭追鶴丸。
「一期一振!」方才兩人率軍散開後螢丸感覺他們左右戰力稀薄許多,見敵人騎兵逼近他率先跳下小雲雀迎戰。
放棄對大太刀最有利的騎乘戰那幼小柔軟的身體盡可能壓低身姿吸引敵人,從混亂的戰場辨識殺意。
馬腳當前大太刀居合一閃斬斷三頭戰馬前腳,待他們失去重心後一期一振與岩融拿下騎手。
敵人絕不止這些,他們警覺周圍好讓螢丸能盡快上馬,不幸的是混進來的敵人中有甲型長槍,靠著我方活馬與騎兵屍體做障眼法逼近三人。
還未收刀的螢丸仍有機動優勢,反刀一鼓作氣斜切馬首,乾淨俐落得連馬匹還未脫力倒下彷彿感覺不到自己死亡。
排除障礙後岩融緊接著將薙刀刺入甲型長槍胸膛,巨大薙刀前端彎曲沒辦法輕易拔出所以岩融連刀帶人舉起砸向團團群聚的敵方騎兵。
「嘎哈哈哈──想被狩獵的儘管上吧!」
只有岩融這樣的體格能使出這般豪邁戰法,他體內的記憶仍與敬愛的前主人武藏坊弁慶緊緊相繫。
騎兵隊之首已陣亡,見識過螢丸和岩融的武勇後餘下騎兵果斷撤退。
「喂,這樣就跑了……俺還沒打夠啊!一期,你快說我們接著要怎麼辦?」岩融單手提起螢丸放到小雲雀上,現在他們必須決定要跟上鶴丸還是先攻破左右翼。
「一期一振。」螢丸邊調整帽子邊說:「你很在意鶴丸那吧?別顧慮我們。」
儘管想隱藏心思還是被看透了,雖然審神者口出豪語但他們只要有一點傷審神者還是會肉痛,一期一振想保護同伴無傷歸還不過他改變心意了。
「螢丸去協助鶯丸、岩融跟上江雪,將左右翼與主力部隊分離,各個擊破!」
「『了解!』」
■■■
鶴丸常常出征殺敵,稱不上喜歡但他對此有需求。
他曾經一度沉睡黑暗再次甦醒時領悟到刀劍的生存意義,越是接近死亡他越是有力量展翅高飛,精進自己、飛舞於戰場才有機會離那高不可攀的明月更近一點。
那一身猩紅的甲型大太刀對鶴丸來說是相當大的踏腳石,同為兵器,藤原氏無止盡扭曲的執念卻造就了一個近乎三米的怪物,鬼面甲下對生命毫無敬意,操弄歷史一次就還會再衍生更多同樣的東西,塵歸塵土歸土,他們刀劍男士就是特此前來斬斷這些污穢。
大太刀速度雖慢卻皮肉卻相當結實,鶴丸試著深砍了一次卻因無法及時抽身受了點傷,甲型大太刀全非遲鈍,他知道怎樣應對機動力比自己強的對手。
一記劈砍力道足以碎岩,飛石也能給鶴丸帶來傷害,不過染血還是流血他已習以為常,現在只管放遠前方,刀劍揮來常人固然避之唯恐不及,鶴丸卻將那大太刀踩在腳下,木屐卡著刀刃讓他不能輕易抽刀。
主導權在鶴丸手上,看準甲型大太刀失去耐性胡用蠻力的時候放鬆身體,就像那個人一樣不管面對何種敵人都泰然自若。
高,還要再高,那個人才有可能看見白鶴獻上的血吹雪。
順著甲型大太刀提刀的力量鶴丸登上巨驅肩頭討取敵將。
「哈哈,死在我手下不用感到那麼驚訝啦。」鶴丸為他闔上眼睛後將刀拔出仰首的頸子,過一會兒靈力消散他便會斷刀安息。
能休息的時間並不多,戰場上敵人不可能留情,被歷史修正執念污染的刀劍沒有什麼同伴意識,甲型薙刀率銃兵圍上落單的鶴丸,他們只知道鶴丸是必須排除的障礙。
「大概會被矮冬瓜臭罵一頓吧……如果還回得去的話。」
鶴丸以為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鐵砲上膛,銃兵隊後方卻有東西騷動亂了他們的陣腳──黑色駿馬一路踩踏裝備單薄的銃兵直奔過來。
「黑夥計,你真不愧是奧州第一駿馬!」鶴丸拉住韁繩躍上馬,有伴一起突圍讓他心裡踏實多了,「沒想到你居然是全場最讓我吃驚的,不過你怎麼有辦法跑來呢?」
單憑高楯黑難以突破重圍所以牠是跟著其他人一起來的。
己方重騎兵開始掃蕩銃兵隊,面對鐵砲雖然多少有點損失但銃兵的彈藥殘量其實所剩無幾,哪怕能殲滅一位刀劍男士也好,他們剛剛才急著要取鶴丸的命。
麻煩的是帶隊的甲型薙刀,攻擊範圍廣讓重騎兵無法輕易接近。
一期一振從容地馭著花柑子出現,神情卻不是夥伴們所熟悉的那位善於照顧弟弟們的兄長。
雙方周旋好幾圈警戒著彼此的攻擊距離,但武器長度一比形勢明顯對一期一振不利。
一期一振毫無畏懼讓花柑子加速直逼甲型薙刀,他的拔刀動作明顯,甲型薙刀大力揮舞瞄準一期準備拔刀的手。
如此顯而易見的破綻與劣勢一期一振不會防嗎?
甲型薙刀出手時他就注定敗了,敗給一期一振的思慮。
一期一振精準計算距離在太刀出鞘之際擋開薙刀,當甲型薙刀要收勢時一期已經衝入了他薙刀的死角。
歷史修正者一直都知道審神者底下有把重裝太刀外表華麗炫爛、軍隊指揮手腕相當了得,卻無人悉知他的戰鬥姿態。
因為他的手下敗將無法親口告訴他們,只有在近距離下才會看到那把太刀銳利無比的殺意。
「吉光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
討伐甲型薙刀後他們捷報頻傳,刀劍部隊已鎮壓奧州防衛部隊。
■■■
厚樫山之役把第一部隊折騰得體無完膚,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了但卻難掩臉上欣喜之情,那裡已經不再是個麻煩,接下來的游擊戰放心交給其他同伴或短刀們,他們可以安心朝下一個地圖推進。
一期一振在自己房間打理衣著,戰鬥結束了可是還有向審神者報告和維護這一關,曾聽聞太刀們提到審神者滿懷怒氣時做維護的兇殘模樣,他得先做好覺悟才敢去見人。
想到弟弟們不用面對那樣的場面一期一振的心情感覺平靜許多,他聽著門外準備慶功的熱鬧交談,唯一一個靠近他房間的不是弟弟們的腳步聲,反倒像是一種金屬刮劃木板的聲音令他覺得頭皮一陣麻。
「鶴丸?」拉開房間紙門的是還未換裝的鶴丸,他拖著自己的刀一路來到一期一振的房間,「你怎麼還穿著髒衣服?」血乾在鶴丸臉上一期得拿掉一只手套才能清掉少許,「讓我幫你吧。」
「你說真的?」
「當然。」他倆都笑著,一期放下自己的事先為今天戰功顯著的部隊長服務。
只不過在一期一振要碰鶴丸的刀之前鶴丸沒原由地抬腳絆倒一期讓他撞上房間壁龕。
「鶴丸!你怎麼了?」突如其來的舉止確實嚇到了一期一振,這個惡作劇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好玩。
「你說過會幫我的。」鶴丸國永已經出鞘而他的刀刃正抵著一期一振的喉嚨。
鶴丸點點親吻落在一期臉頰與唇,像是在品嚐味道般沿著衣襟半開的身體而下尋找他感興趣的東西,他也幫一期卻去衣服只不過順序是從褲頭開始。
理性點醒一期一振要阻止鶴丸時,那帶著笑意的面孔早已經埋入了他股間,一期的記憶深處仍能想起燒身之苦可是這股熱度令他失去言語,人形之軀不但無法擺脫反而會有另一種奇妙的渴求。
鶴丸國永還威脅著他的生命,看著鶴丸將頭髮塞到耳後,汗水溶開血漬化為櫻色液體順著玉肌滑下,彷彿換羽般鶴丸逐漸恢復原本的白鶴姿態。
模糊的視線裡一期一振憶起了出陣前的悸動,本以為那片白已經無以復加,這回他親身將鶴丸標緻的臉龐再染上一層白濁,點點滴滴附著於那朱舌,鶴丸喉嚨乾燥需要東西濕潤它。
鶴丸喉結挑動他頸上金鏈。
那細小聲響在一期一振耳裡迴盪,他因此微笑且毫無自覺。
一期坐挺上半身將鋒利的鶴丸國永置於眼前,不再驚慌之後他細看與人形同樣潔白的刃身,鶴丸本體一直都離他很近,它現在渾身浴血令人心憐,一期唇瓣輕輕抿住白刃邊緣,金屬與血的味道太過相似他無法分清,但對他們刀劍而言那是再純粹不過的味道。
從那刀刃與一期舌頭間滲出的一點紅徹底點燃鶴丸的情慾。
放下刀劍,鶴丸跨坐一期身上,指尖沿著一期顎骨邊緣摸上他的眼,和鶴丸清楚它與自己似而不同,裡頭飽含溫柔堅韌的力量。白鶴珍惜地捧著他,舌尖輕觸一期唇谷,它並沒有輕佻地因此為他敞開,不過鶴丸感覺到腰際間一期手指的力道有些微改變。
鶴丸環上一期頸部,一期順著鶴丸的吻仰頭,他們緊靠著那個壁龕,那一夜的美夢得到了延續,白鶴啜飲甜美的玉露用魅惑的身姿親暱地撒嬌。
「一期,幫我。」纖細的白指頭伸進了一期另一只手套搔抓一期手心,他再怎樣緊握鶴丸依然顫抖不止,「止住它……」半指手套捻轉著剛剛疼愛過的地方,鶴丸怯生生地放鬆身體重量將它放入自己體內。
紙門與牆壁都很單薄,鶴丸忍住不出聲的模樣讓一期心生愛憐便將指頭放進鶴丸口中,在鶴丸感到疼痛時任他啃咬,一期幫助他放掉全身重量使根部完全沒入溫暖的體腔中,兩人下腹部皆一陣酥麻,傷痕累累的他們撐過這痛楚後一切被快感取而代之,一期抽出戴白手套的手濕潤鶴丸唇間再給予獎勵的吻。
他們穿著正裝,用自己最完整的姿態感受對方,肌膚的碰撞沒有刀鋒交錯那樣暴戾卻讓人沉醉。
「一期……一期一振……!」
一聲聲名字隨律動震盪一期的鼓膜。
「……一期一振吉光……」
呢喃細聲道出的話語卻是如此有力。
一期一振將臉埋在鶴丸懷中,確信自己不會再露出不想給鶴丸看到的表情後他將鶴丸放倒,漸快的交合頻率將兩人情慾帶上最高峰,淡淡腥甜從晶瑩液體中擴散開來,一波波熱浪席捲而來淹沒了鶴丸的意識。
■■■
換上寢卷的鶴丸在一期一振腿上發出安心的嘶呼聲,一期仔細地幫鶴丸清理身體、手指順著鶴丸的髮絲,儘管他覺得這個人很胡來他的心卻無法從鶴丸身上移開。
「三日月,好想……見你……」
一期一振聽楚地聽到了鶴丸的夢囈,他口中唸著的人讓他在夢裡洋溢幸福的笑容。
在漫長的歷史變革戰爭裡還有許多未知的痛苦等著他們,雖然各自懷著不同的恐懼和忐忑,但剛剛依靠著彼此的感覺應該很完美,一期一振現在覺得會這麼想的可能只有他一個。
那本筆記還落在房間某處一期一振暫時不想去讀它,在做近侍工作時他翻閱過審神者的刀帳。
他已經知道了……三日月宗近曾經降臨過這個本丸。
04
三条派始組,三条小鍛冶宗近鑄一寶劍。
新月打除刃紋列其緣,刀中有靈,紺碧靈氣加於一身者乃此器刀神,身姿穩雅、意態凜然,兩輪新月現於永夜瞳,名喚──
「三日月……三日月?怪了,那孩子從不亂跑的。」三条師傅遇到了點問題需要少年刀神的意見卻找不到人。
「師傅請您看仔細啊!這刀……弟子此生恐怕沒辦法再打出這樣的刀了!」男子急忙求見師傅時摔了個大跤額頭還腫著,新刀的事卻比自己重要得多。
三条師傅端詳手中的刀,就算連華錦一起拿著仍輕如羽毛靈巧穩重,刀弧優美且肌地細緻,師傅對其無可挑剔只嘆:
「此刀無靈啊……」
「火候控制有問題嗎?還是、還是……不會是我剛剛摔著傷到刀刃了吧!」
師傅與弟子各執其詞,他們的討論一直都是平行線。
「爹爹大人。」遲來的少年刀神開口,「爹爹大人,我撿到了個白饅頭。」
「你怎麼亂撿地上食物?沒規矩。」匠師性格讓三条師傅忘我地專注於另一把刀上。
三日月口中的「白饅頭」在他懷中翻了個圈,小小臉蛋被自己的大衣帽覆住,細小的吐息中有著一絲奶香,雪白稚兒的純淨靈氣令三日月心神寧靜。
籠手繩結繁複他還是想辦法卸下它,試著用自己的指尖、指節去感受那櫻色粉頰的柔軟,跟那些沾染慾望觸碰自己的乾枯手指相比,這粉嫩觸感幾乎讓人融化。
「甚好、甚好……」
白饅頭探到陌生氣息也回握了三日月的指頭,然後把三日月的手指放進自己嘴裡。
「爹爹大人,白饅頭在吃我手指。」
「三日月,別在那胡說八道……」平時對什麼都興味索然的刀神今日舉止有些反常,他和弟子都在意了起來,「三、三日月,你拿著什麼!」
「噠──」白饅頭高舉小手,略嫌厚重的袖子往下一滑就把自己埋住了。
「鶴丸!我的鶴丸!」
一見到孩子五条國永便十分確信那是自己傾注所有心血的成果。
當他想把鶴丸接過來的時候手指被不明利刃劃了一下,皮裂滲血。
「三日月!」三条師傅喝道。
「……萬分抱歉,五条大人。」
「沒關係沒關係!」腦袋裡大刮櫻吹雪的五条國永無心機地傻笑連三日月也拿他沒輒,他終於能親手擁住期盼已久的可貴之人,「好小的刀神啊……你怎麼這麼小呢?」
「噠噠──」
「對對,是爹爹喔。」他輕蹭鶴丸臉頰逗得鶴丸發出咯咯笑聲,「對不起剛剛摔到你,有哪裡疼嗎?」看到鶴丸很精神五条國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他這次有小心不要弄到鶴丸。
「呵呵,刀匠和刀?看起來根本是溺愛孩子的傻瓜父親。」殊不知三条師傅自己也像是默默守護兒孫的老爺爺,順著鬍子慈祥地笑著。
那純真笑顏離三日月有些距離心中莫名感到失落。
「安上刀徽了嗎?柄卷跟刀拵呢?」
「有的,我現在弄!」
為了方便師傅檢視五条便把配件分開裝,現在刀柄與雉子股莖牢牢鉗緊了,鶴丸的白刃收入了一把印有鶴紋拵的深色刀鞘。
看著五条俐落地幫自己打理柄卷,鶴丸伸手去碰了自己的神體,完全的刀使他的靈氣有了轉變。
「真是驚人,好像……稍微變大了?」
鶴丸還是能輕快地踩著小木屐在五条腳邊繞圈圈,外衣上的金鎖鏈跟著叮噹作響,「爹爹大人、爹爹大人!」除了成長他也開始能說出明確的詞語。
鶴丸一蹦一蹦地跑到三条師傅面前行禮招呼,「三条師傅。」
「好好,你會榮耀你父親的,鶴丸國永。」
還有一位,鶴丸一直都記得剛剛溫柔呵護著自己的人,他仰首,期待那個人會對他說些什麼。
「三日月……」即使長大了一點少年刀神依舊能輕易地把雛鶴抱起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大人!」
隱於瞼下的新月久違地從永夜中甦醒,初生的雛鶴和人類孩童好惡分明,但還不清楚如何表達情緒,三日月不知道自己想守護的這份容顏,其實是在模仿他所在乎的三日月自身。
雛鶴成長很快,三条派的刀神皆成熟之時他已是少年,羽翼未豐的鶴目睹小狐丸被獻上離開了三条,這個契機使他理解刀劍的使命,但三条工房愈是安靜他的不安日益漸增。
「三日月大人……」鶴丸隨五条來到工房做例行保養,工房師傅一放下粉錘,他正裝隨意披上就溜出去尋找熟悉的身影。
循著著正裝的三条子弟腳步鶴丸來到三日月的所在之處。五条平時放任鶴丸胡來唯獨刀劍維護他要求鶴丸要嚴正看待所以他安份地在外頭等三日月,不過弟子們都已經出了房三日月仍沒有現身,鶴丸以為三日月也和他同樣期待見面。
鶴丸小心翼翼地探入房內,裊裊薰香飄散於空氣中,指尖滑過吸收了陽光溫暖的塌塌米令鶴丸心情平靜許多。
乍看無人的房間有股不一樣的氣壓在帷帳之後,那有如明鏡止水的心今日漣漪不斷。
帷帳縫隙透出的背影肌理分明,高貴華服賦予的是上流人士喜愛的華麗感,最低限度地裝飾反而突顯刀劍之粹,精實胴體散發凜冽銳氣,那才是三条一派的精粹。
「鶴啊。」
三日月察覺到了鶴丸的存在緩緩地側過身來,溢於三日月唇齒間氣音不成話語,對鶴丸而言並非如此。
『到 我 身 邊 來』
聲音確實傳到了鶴丸腦海裡。
天照神的恩惠下,細小的月光反而吸引著雛鶴。
純白裝束和羽織從鶴丸步伐滑落肩頭,最後一件深色單衣襯著雪肌,雛鶴坐上三日月的腿羞赧地在他的注視下換羽將赤裸裸的自己獻上。
「怎麼了?」三日月明知故問,笑看生澀地摩挲著自己狩衣的雛鳥。
「我……」一絲不掛的讓鶴丸覺得很不自在,和三日月相比這不成熟的身體顯得太過幼稚,「已經嚇到三日月大人的話──我、我這就去把衣服穿上!」
鶴丸起身的時候三日月並沒有放開他。
「好孩子,那些疑問會根據你的誠實得到解答。」
「快要沒時間了,對不對?」鶴丸湊近看他眼中新月,它們最近明顯有些混濁。
「呣!」兩人雖然交情不錯,不過鶴丸一掌掐住三日月臉頰時讓他嚇了一跳。
「如果能讓三日月大人感覺好些,要我這鶴做什麼全隨您的意。」習以為常的笑容今日多了些苦澀的味道,「三条師傅最優秀的刀被獻上時不該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些感情是矛盾的,在沒有主人的情況下他們無法憑一己之力成長,作為器物的那一部份本該慶幸三日月與三条之名能在歷史大放光彩,作為刀神,鶴丸急切也想知道自己是否會絆住三日月,他們的關係究竟是怎麼樣的程度?
「誠然。」三日月指尖輕壓發育未全的胸線邊緣,指腹下浮起的櫻色猶如踏雪痕一閃而逝,「至於你的獻身,我的回答是……否。」
「否……?」鶴丸驚異地看著言行不一的三日月,他沾了丁字油的手指正順著鶴丸背脊而下。
異物深入緊閉的皺摺,撕裂感竄上令幼小身體頓時失去站著的力氣。
「這程度還遠遠不及房中之事。」指尖搔刮內壁的同時鶴丸身體明顯緊繃僵直,心惜雛鶴還未能展翅三日月很小心不要傷了他,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忍耐、在被獻上前僅此一次的任性。
輕淡丁香打亂了鶴丸的呼吸幾近窒息,無法克制零星嗚咽聲與唾液溢出嘴角,不論怎麼擺弄身體都無法在這無盡的淫靡感中找到終點。
三日月舌頭扳開鶴丸雙唇,支配那紊亂的心律。
「甚好、甚好。」
氣息同調能減輕一點鶴丸的負擔,當手指抽出潮濕的甬道,鶴丸股間的愛液沖刷了下身透明結珠,正如三日月所言,這份成長痛鶴丸還未能承受全部仍會顫抖和抗拒,無力地栽進結實胸膛中尋求其他溫柔。
三日月睨了一眼幔帳外驚愕失色的三条子弟,就算是自己人凡是想窺伺他懷中仙鶴珍貴一面的都令他不悅,見白刃轉向他們才倉皇離開。
刀劍有情,唯一能證實自己意義的方式就是用刀刃深深地在對方身上刻下傷痕。
「鶴啊,我是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即便身處異地、針鋒相對,人心如何他們隨其漂泊,若人子相信世間有緣那麼分離便不會是永遠。
■■■
「勿忘草、勿忘草……」
「石切丸,在做什麼啊?」
鶴丸推著推車找不到人炫耀他剛做好的兩打特上刀裝才跟本丸裡最慢條斯理的人搭話。
「鶴丸啊,沒什麼,做主上交代的事而已。」剛剛一直彎腰翻找草堆,現在有機會伸挺一下他也舒服。
「所以我一路晃過來沒人搭理我是因為在工作啊?我還以為是有驚喜或是我被大家討厭了。」
「哈哈,你有對大夥做什麼惡作劇嗎?像是把主上給短刀們的巧克力換成咖哩塊?」
「有。」
事後理所當然有被粟田口大家長教訓了一頓。
「在要洗白色衣物裡混一件會掉色的衣服?」
「有!」
那是他第一次披粉紅正裝上戰場,雖然受害者之一的山姥切不是很在意,他還是被光忠和小堀罵到臭頭。
「亂放消息說資材999配方能打出大包平神體?」
「有!」儘管鶯丸燒資材出乎意料地豪邁造成本丸資源貧瘠好一陣子,鶴丸姑且有從中學到教訓。
「把主上的公文放在高的地方,還把書背朝內?」
「有有有!」主上去向太郎太刀求助的表情鶴丸仍記憶猶新。突然覺得懂他在想什麼的石切丸倍感親切。
「呵,那麼我想你該找個時間來跟我一起靜修,或許就是指『現在』!」皮笑肉不笑的石切丸任何災厄見到他都會被嚇走。
「呃!我想起來主還有事情要幫忙,先溜……不是,先走囉──」摸魚沒能得逞鶴丸只好摸摸鼻子離開。
不過有這一小車特上刀裝,他至少可以先想想要怎麼跟審神者討賞。
往工房倉庫路上經過了道場,準備池田屋戰事的短刀們花了不少時間特訓,出道場時各個都很有精神,高強度訓練並沒有難倒他們,掩口嘻笑的粟田口短刀們還都有禮地跟鶴丸打招呼。
「長槍的對策我會請示主上,看能不能請蜻蛉切大人和御手杵大人抽空幫忙訓練。」兄弟們圍著一期一振不是想單純聽檢討這點他也很清楚,「大家今天都做得很好喔。」
哥哥的手只有兩隻,前田和平野很幸運得到了實體禮物外的獎勵。
「不要驚慌,遇到敵人時謹慎應是對很重要的。」
「好的,一期哥!」
狹窄的戰場沒有太刀的用武之地,不能隨行一期一振整顆心懸在半空,弟弟們只是離開道場去整裝就開始坐立不安。
「一期哥。」
「你不是我弟弟啊,鶴丸。」一期一振的注意力很快被玩笑話轉移。
「弟弟們挺爭氣的嘛,每個都那麼有幹勁你就別操心了。」鶴丸兄弟少他想安慰一期不太容易,國永剩下的兩刀一劍沒消沒息很久了,他甚至已經不期待能在現世遇上他們,但他認為有那麼多兄弟可以熱鬧的一期不應該露出這樣的喪氣表情,「剛剛看他們笑得可開心的,你該不會是手下留情讓他們增加自信吧?」
「戰鬥可是大事,主上只是給了我一些東西幫他們打起精神。」
「那傢伙又偷藏了好東西!」瞥到被隨意放在地上的木刀,鶴丸賊笑,他想到了打發時間的好方法,用腳尖一勾把它弄到手,「一期哥,我好好表現的話也會有獎勵嗎?」
「你啊……」
「反正你會輸也只是因為累了而已,我能理解的。」
一期一振不喜歡什麼都不做就妄下定論,「那我就來確認一下……」只是玩票性質的對練一期也從不忘記禮貌。
他行禮,但,有人就是不守規矩。
「這可不好玩。」還好一期很習慣了,木刀有提防迎頭一擊,他最近開始在想鶴丸的驚嚇是否有這層用意。
「先攻必勝,別人要你命還講理啊?」
鶴丸空下一隻手,力道減弱一期一振就會順他的意行動。
眾人所知鶴丸的戰鬥風格豪放不羈,除了刀手腳也全用上,寧受身也不防禦,一身純白總是吸引其他白刃試圖讓他染血,乍看之下隨性的演武最終往往是對手血濺沙場。
一期一振被鶴丸抓個正著,誘導他使力背部露出了相當大的破綻鶴丸卻沒有拿下他,一期順利回身擋開還不徐不急地撫平衣服皺褶。
心體沉著、目光不移,一期一振的戰法出奇老派卻常能讓他在比試中站到最後,和他的衣著相反一點都不華巧的招式沒什麼可被敵人利用的空間。
一期一振和短刀弟弟們練久了他學會運用刺擊,攻擊面小卻仍有可能致命,太刀收勢不快但刀刃一反──敵人首級很快就落下。
鶴丸用手臂硬接攻擊,一期一振對此意見。
「那樣是不行的!」
「有何不可?」
「若是用真劍你恐怕已經斷手了。」瘀青至少證明了一期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我這不是好好的。」鶴丸笑著,沒有惡意。
這話聽對一期來說很不中聽,不在乎生命又如何在作戰時照料好自己,心技體都健全的戰友比精良裝備更加重要。
一期卻下禮裝手腳更快、裝備上也比較公平。
「穿這樣挺好看的。」
西裝這東西對刀劍們來說時代感很不一樣,鶴丸知道光忠把自己的襯衫保養得很好,除此之外那個叫領帶的小配件也有種莫名魅力,尤其還看到一期把它扯開一點露出鎖骨,那動作和服就是模仿不來。
「鶴丸想的話下次借你穿吧。」
「你……說……什麼?」
一期一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鶴丸才會有那樣奇怪的表情,因為距離和衣服掩飾他看得不適很清楚。
首先打破尷尬的是鶴丸,鶴丸把刀拿超過肩頭的時候通常都會出大動作,速度很快一期差點閃避不及,他沒時間拿木刀格擋所以反用體術扳倒鶴丸。
「最後居然不是用刀!」刀已經抵在了鶴丸喉頭,他想起來也不行。
「敵人會計較這個嗎?」不可思議的是,一期大部分都用鶴丸對付他的方式回擊連口舌之爭也是。
「你還真是討人厭。」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鶴丸感覺很不痛快。
「睡在我大腿上的時候你好像沒這麼說。」鶴丸別過了臉,但那一剎那一期一振似乎又看到了剛才的表情,終於意識過來時一期發現自己可能也被鶴丸給傳染了,在道場裡待了那麼久不可能到現在才覺得室內有點熱,「該不會,一把年紀了還會難為情……」他們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一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現在所看到的。
而後鶴丸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一期踹倒。
「這也太孩子氣了!」
「只要還有力氣就要奮戰到底啊。」聽那腦袋撞到地板的聲音鶴丸心情舒爽多了。
這場比試實際上兩個人都沒有贏對方太多,不過一期一振所知道的鶴丸依舊是能放心把背後交給他的戰友。
一期手掌撫過那細順髮絲的時候順手塞了兩個東西給鶴丸。
「這是什麼東西呢?」鶴丸舌頭打轉了幾圈還是不知道一期給他吃了什麼,倒是發現他給自己頭上插了朵可愛的淡藍色小花。
「蘇打巧克力,又鹹又甜的感覺會讓人上癮。」在鶴丸還沒來之前一期和弟弟們已經吃掉了不少,「勿忘草……主上說我摘太多了,他建議我可以把多的當禮物。」
鶴丸打趣地把玩有一期顏色的花朵,它們的藍很相似但花的顏色稍嫌淡了一些,「嗯?那石切丸是在找什麼?」後來想想算了可能是石切丸那消息太慢,晚點他大概就會回去靜修了。
「不好意思,在你們打得火熱時來打擾。」藥研把腳踩在鶴丸的背時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藥、藥研!我們只是在練習!」
「雖然不知道一期哥想澄清什麼,不過物理上確實是『打』得火熱。」腳跟轉一轉、壓一壓再多幾腳,藥研想起來他到這裡有什麼事,「鶴丸老爺,大將已經在工房等你等到中暑了。」
「哈哈哈哈──真的是……這傢伙才是最缺乏鍛鍊的吧!」
「少耍嘴皮子了。」處理彆扭的審神者讓藥研折騰好些時間,他把這些氣發洩在偷懶的人身上,「我跟大將保證過了要確定你會去工房鍛刀,不然他等等會從床上跳起來。」
「這樣啊……」鶴丸若有所思地低語。
體弱歸體弱,有時候審神者的執著常常令他們訝異,他倆約定要一起填滿刀帳讓鶴丸親手帶其他同伴來本丸,到時這個本丸的榮景定會成為鶴丸和其他刀刃生中難忘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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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演練時瞧見幾家審神者都是美人,學生妹也挺可愛的,就算看不到臉,那些玲瓏有緻的身材視覺上看來也很養眼啊,為什麼我們的審神者會是個葫蘆科草本植物呢?」鍛刀的工作非常漫長,有人在一旁鶴丸話就會變得比平常還多。
「主上是人。」有時候一期一振真的很混亂,不知這兩人關係是好還是不好。
鶴丸負責燒炭,搬玉鋼的工作他請一期協助。
「我是答應了藥研要盯著你,不過鍛刀工作怎麼連我也拖下水?」
「是你害我工作延宕的,給我負責啊。」感謝一期今天幫他的腰減少負擔,他心裡可樂壞了,「放放放,資材都是自己撿的不用客氣。」
「至少留一些維護用啊!」一期一振又想起了在池田屋巷弄搏命的弟弟們,他做大哥的至少想在這方面幫上他們的忙,「要鍛什麼刀主上心裡有底嗎?」
「刀帳有個空缺啊。」鶴丸拿工具翻了一下木炭好能充分燃燒,「三日月宗近。」
聽到這個名字時一期一振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是小心翼翼地別讓鶴丸看到自己的臉。
「其實主上也念著虎徹兄弟和明石國行啦,可是只有三日月鍛刀比較有機會。」鶴丸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半分笑意。
只有少部份刀知道鶴丸是審神者的第一把太刀,鶴丸在這個本丸等他熟悉他的刀出現花了相當長的時間。
「鶴丸,你真的……」一期又想起了那本筆記,他觀察了鶴丸和審神者的反應好一陣子了,確信鶴丸身上發生過什麼事可是他不忍心問。
「一期,你們是難得的夫妻刀,你也會想念三日月嗎?」
「當然。」作為豐臣秀吉的佩刀是一期一振最難以忘懷的日子,他和三日月是因夫妻連理有幸結緣的刀,對殺生之器來說他感到相當榮幸,「不少回憶在大阪城那時燒掉了,但……三日月大人與吉子大人一起堅毅地活在戰國時代,他的高貴身影依然存於我心,能不是以藝術品而是以刀的身份同進退也是我所期望的。」
鶴丸笑了笑,多聽到一點三日月的事他的笑容都會有些許變化。
「鶴丸……」
把最後一根木炭丟進去後鶴丸問:「刀匠大人,這回要多久啊?」
小刀匠平常話不多,東西齊了他就專心敲敲打打,個兒小巧可愛刀工和靈力卻相當驚人。
「四小時。」不管會出什麼樣的刀小刀匠表情從沒變過。
對另外兩人而言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都很清楚四小時意味著什麼。
這樣的發展一期一振也沒想到,以為鶴丸跟他一樣,回頭時鶴丸平靜地拿起了加持符札準備往火裡丟。
「等等!」抓住鶴丸的手才知道鶴丸並沒有比自己冷靜,「刀匠大人,麻煩您代我們告知審神者。」
到刀匠出工房一期還是沒有鬆手。
「一期,你在想什麼?在害怕什麼?」
「不,什麼也沒有。」
一期一振無法告訴鶴丸他的感覺,胸口的血肉彷彿被掏空一陣淒涼的風從那吹過,正是因為什麼也沒想、什麼都做不到,鍛刀作業已經退無可退,隨時間遽增的虛無感令他不知所措。
「沒事的、沒事的……」鶴丸一點一點鬆開一期的指尖再重新緊握住他,「有什麼希望我為你做的事嗎?」
他們大可在僅剩的時間裡再溫存一次,一期肯定會盡其所能地溫柔待他而不是互相傷害,不過現在他有這隻手就夠了。
「做你想做的,只要笑著迎接新人就行。」
對鶴丸來說一期一振是體貼的男人,好到讓鶴丸覺得自己不夠格被他接受,「我們可以悲觀一點,搞不好掉出來的是小狐丸,有備用神體矮冬瓜也會很欣慰的。」
兩人做好心裡準備了,符札往火堆一丟頓時炸出七彩神氣與櫻吹雪,其氣勢四花櫻吹雪根本無法比擬。
「三日月宗近。」他向前一步便使狂亂的櫻吹雪驟停,「鍛冶中打除刃紋較多因此被稱為三日月,多多指教了。」陋室內月讀之輝顯現,溫文儒雅招呼兩人的男子瞳中有與自身鋒芒相當的新月,「一期一振,真是久違的熟面孔。」
「我也很高興再見到你,三日月大人。」一期花了大把力氣才拍光身上的櫻花,見到三日月本人之後心中的那份虛無似乎沒再繼續擴大。
鶴丸要吐掉一嘴花瓣就夠嗆的了,他還未能好好地跟三日月打招呼。
「我真是失禮。」三日月狩衣袖在鶴丸身上掃了掃,有人幫忙很快就幫他清理完成。
「三日月……」鶴丸不清楚內心激動不已的現在自己表情看起來如何,他有點想像小時候那樣去拉住三日月的衣袖。
「請教大名?」
心中的那些激情,瞬間,安靜無聲。
「鶴丸……國永。」
「五条大人最洗練的太刀,真是令人懷念,你也成長得如此出色了。」遙遠記憶裡的笑聲彷彿在說著他人事而鶴丸像是別的東西,「甚好、甚好。」
「三日月大人,他是……鶴丸啊。」
「誠然,鶴丸之名者別無他,我所知道的五条大人和鶴丸只在京城待了五年左右,有緣再見我很高興。」
當下,鶴丸已無法再聽到任何聲音。
「三日月宗近!」審神者聽到消息頂著冰袋趕到工房,「三日月宗近!」工房大門被用力打開像是要把它拆了一樣,「三──日──月──宗──近!」嬌小的身體衝刺後飛身一躍,衝力如鐵砲,直把三日月撞飛到砥石堆裡還掛了個輕傷。
「哈哈哈!真是有精神的審神者。」三日月拍拍懷中的審神者,工房裡出現一副爺孫相處的和樂景色。
一期一振最先察覺到那無聲的淚水,神色無悲無喜比起悲痛更加令人心碎,這隻鶴悄然地遠離了這個地方。
「甚好、甚好……」
只是鶴丸並不知道這個本丸已撥雲見月,現在他仍在月光下飛舞。
05
「汝等乃歷史異物。」
這群人自扭曲的青藍暴風中邁出腳步,他們在歷史修正戰爭的兩方眼裡是更加詭譎的異類,此等強大第三方意志其雙眸僅有無盡的冷冽,凡被這軍團蹂躪過的時間溯行軍──無一倖免。
不可避免的災難也將降臨於刀劍男士一行身上。
「螢丸落馬了!」
遠戰中很快就傳來了不吉消息,不只耗損了大量兵力亂箭還射中了隊上的強攻手,使得接下來的白刃戰更難熬。
雁行陣攻勢在電光石火間就拿下了螢丸兩隊重騎兵,失去重要戰力這一場還是非打不可,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被那般無情的視線捕捉他們便無處可逃。
「我去幫螢丸,你們快讓主力部隊先行動!」燭台切知道自己部隊跟不上主力部隊,他試著去把螢丸部隊的空缺填起來。
面對怪物大軍鶴丸不認為陣形優勢能解決這一切,沙暴血雨幾乎蒙蔽了他們的理性,鶴丸仍不死心地凝視戰場,生存機會離他們很遠,渺小,但不可否認它確實存在。
「……魚鱗陣布陣。」在一期反駁前鶴丸先阻止他開口,鶴丸仍緊盯眼中他們生還的景象,努力梳理思慮使它更清晰,「清光跟我一起來,我們直衝敵人主力部隊同時派投石部隊干擾右翼,你們盡快擊潰右翼我們四隊會合一路往左掃蕩。」
「明白。」三日月毫不猶豫,對鶴丸來說算是一針強心劑。
在戰場上三日月不會多話,專注任務,他人看來他從沒未失敗苦惱過,即使不是站在隊長之位也有鼓舞人心的特質。
計畫如實進行,正好給燭台切和螢丸爭取時間。
衝鋒的騎兵隊已變得傷痕累累多少有些後繼無力,投石部隊達到了鶴丸的要求卻無法再戰,計畫再怎麼萬無一失最終還是得聽天由命。
「清光,別來那麼前面!」
「安定那凶神惡煞都奈何不了我了,鶴丸先生你對我這麼好我有可能聽嗎?」清光對槍炮戰還算有點經驗,只要敵人分心他絕對不會讓他有命再扣扳機,「只要回去,主上就會好好疼我的。」
他們照顧彼此背後,率領為數不多的騎兵與衝敵人主力部隊前線,接著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用敵人的血掩蓋自己傷口,血肉橫飛的光景與死亡氣息不斷疊加起來的瘋狂讓痛楚短暫消失。
鶴丸不斷回頭確認自己人,深怕未露面的敵人將領對他們別有意圖。
青雷加護從敵人屍體上消散後便能看他們的面貌,類似時間溯行軍,行為卻極端不同。
一股殺氣隱藏在漫沙飛舞的戰場中,毫無血性難以察覺,他的甲冑看似平淡無奇,對敵我都不顯露任何表情,幽幽然地徘徊在士兵附近,離開時留下屍體。
提著長柄槍的死神慢慢靠近了加州清光。
制裁降下之際,白刃貫穿血肉──這群人口中的異物,眼也不眨一下扭轉槍柄,一陣骨碎心裂的響聲自那瘦弱身軀傳出,赤紅便在白衣上綻開成花。
『何 不 歸 去』
這是檢非違使第一次開口,而同樣問題鶴丸在這漫長戰爭中也問了自己好幾次。
或許檢非違使動搖了鶴丸,清光才會見到刀從鶴丸手中滑落的瞬間,比起生鶴丸更執著死,那能讓他擁有難得的平靜,不必看著世間變化而每日感慨自己一成不變。
本為刀,怎樣都無法成為鶴,為了向父親和主人致敬才把自己染上一點紅,但是胸口出血的話就不像鶴了。
那雪白之身艷而不糜,反更加堅毅不屈。
「長柄槍混蛋!休想碰他們──」
金鏈下滑的聲音旋即停止,長柄槍抽出鶴丸身體的話檢非違使就有可能轉移目標,所以鶴丸緊抓著長槍咬牙再撐過一次碎身之痛拉近和檢非違使的距離。
儘管負傷,白刃劃開違使頸動脈的時候他總算有點像鶴了。
他沒力氣和他的黑夥計一同並進,一陣風帶起他的身體離開韁繩。
「鶴啊……」
戰場的硝煙依舊直聳入雲霄,鶴丸沒有倒下只是他無法轉動眼球去看清身旁是何人,血液滲入他視界中的裂痕,時間所剩無幾他卻看到檢非違使又站了起來。
「鶴啊,你想做什麼?」
鶴丸深吸一口氣,鐵繡味嗆得他想把內臟吐出來。
「那……首……級……」
他在戰場的使命──拿下敵人首級,三日月卻沒有因為這理所當然的理由行動。
鶴丸背對著本丸,那個大宅曾經破爛如廢墟,同伴多了之後整個擁擠不堪,但鶴丸最掛念的就是在那的日子,五感令他們思考喜悲、笑著入睡隔日在天照神的恩惠開始新的一天,不論名刀與否也可以在鬥爭以外有所成,經他們打造過的歸宿已經變得別有意義……
會奪走這些的「死亡」何時變得如此可憎。
「好想……回去……」
從前就是如此,三日月宗近總是能讓鶴丸吐露真心。
「鶴丸!」
一期一振下馬的腳步不怎麼穩,戰鬥的疲憊使得身體搖晃不已,不過幾呎距離卻像千里之遙,即便他好不容易碰到那開始失溫的皮膚也只是徒增痛楚。
從三日月手裡接過鶴丸,長柄槍還在鶴丸身上一期無法讓他好好地躺下,可恨的是唯有它還插在鶴丸胸口才讓他們有機會聽到他的聲音。
「鶴丸──你這玩笑太差勁了!」
笑容依舊流露著溫柔的鶴丸令一期惱火,一期甚至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是覺得像往常那樣笑鬧一切就會照舊。
「一期……你也有這樣的表情啊……」
現在鶴丸沒意識到那個溫文謙恭的一期也是把太刀,表情如此生氣勃勃,隱藏於繁重禮節下的豐富情感有如點點星辰,夜中難尋,但些許光芒都會使人為之著迷。
「……值了……」
鶴丸安慰自己收穫沒有落空,這樣他才不會在最後還哭喪著臉。
隨後趕上的同伴們都不知如何面對碎刀的光景,傷痛被一股洪流淹沒從眼眶溢出,身上的刀傷也無助他們舒緩這份窒息感。
「不要……離開我們!」
一期一振想阻止裂紋延展可是他束手無策。
「留在我身邊……」
刀劍男士們以肉身生現於世的經驗比其他生物淺,對生命的渴求卻相同,傳遞體溫、活絡血脈,明知會在近距離下感受到那心跳驟停他們仍無法停止這麼做。
一期希望是他自己的指尖麻木而不是鶴丸放掉了力氣。
此時三日月剛去斬了敵將人頭回來,在戰場上是稀鬆平常的事,他們本該要為此感到欣喜的不過沒人把心思放在屍體或三日月身上。
「一期一振、燭台切,穩住他的身體。」
三日月還未放棄答應鶴丸的事,若沒有人肯相信他只表示鶴丸在同伴們心中也已經死透,值得慶幸的是大家都還抱持一絲希望,儘管他們看到三日月高舉白刃朝向傷痕累累的鶴丸。
深沉的吐息之後,一閃,在天下五劍的刀威下眾人在瞬間皆反射性地閉上了眼。
鶴丸背後的長柄槍被斬斷鏗鏘一聲落地,他們還未問出此舉用意前一期注意到鶴丸的崩解有所改善,不可思議地,裂紋不再擴大反逐漸平復。
一期不確定有幾個人和他有同樣想法,倘若長柄槍沒及時退出鶴丸身體,鶴丸真的有辦法恢復嗎?
「一期!你真要這麼做嗎?」燭台切很懷疑是否該拔出長柄槍,或許鶴丸會因此失血致死。
「我相信生死有命,光忠大人。」一期素手緊握長柄槍,「不過現在我更相信三日月大人和鶴丸。」
這沒有一期一振想的那麼容易,半乾的血肉有黏性,而他大半力氣全耗在戰鬥中。
「一期一振。」螢丸胡亂使力傷口會裂開但他也不想放棄,「試著邊轉邊拔,雖然這會讓鶴丸感覺不太舒服就是了……」
清光站到燭台切那側幫忙穩住鶴丸身體。
裂紋越接近鶴丸胸口恢復速度越快,當他們拔出長柄槍時鶴丸的胸口不是炸出血泉就是──
「咳……!」
被填補起來。
他們都聽到鶴丸的咳聲,呼吸和生命跡象微弱卻沒有再惡化。
「太好了……」一期細耳傾聽鶴丸胸口下的脈動,聲音安穩得幾乎讓他起了睡意。
聽到檢非違使撤軍的消息他們都鬆了口氣,虛脫無力的同伴都敬佩仍屹立不搖的三日月,不僅是戰鬥方面在精神上也領著大家度過了生死關頭。
「三日月大人,鶴丸沒事了,三日月大人?」三日月一直維持著收刀的姿勢,一期湊上去看才知道情況不對,「站著失去意識了……」
「肉身難免啦。」燭台切說。三方陣營皆背負著所有肉身風險開戰,生死和疲勞也是無可避免的,哪怕是天下五劍還是地上那具無首屍也一樣。
「三日月大人交給我,大家去牽馬,我們回去吧。」
在這戰爭中唯一能笑著踏上歸途的只有刀劍男士們,這件事也逐漸成為了他們的首要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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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是無傷返回本丸他們還得給維護室和審神者這個大關折騰一陣子。
「主上……」
「一期,有話直說。」
一期一振看審神者做維護有些坐立難安,螢丸刃身太長審神者拿宣紙拭刀總是搆不到刀尖,有眼人都看得出來在審神者旁邊熟睡的螢丸偶爾露出微妙表情。
通常會放膽嘲諷審神身形矮小的只有鶴丸,他現在剛做完維護躺在床上自然沒人能緩和維護室內的氣氛。
「請讓我幫忙。」一期很堅持,心煩意亂地作維護並沒有什麼幫助。
重傷歸來大家依舊關心彼此身心狀態,審神者在戰前確實收到了狐之助的匯報卻低估了檢非違使差點害刀劍男士喪命,連最基本的維護工作都還是半桶水他實在無臉見人,符文掩布和加持符札沒法讓審神者覺得好受些。
「哈哈哈,被人照顧感覺真好。」
「爺爺這一點也不好笑啊。」氣量大和沒神經只有一線之差,在給三日月上打粉的時候清光既感嘆又羨慕他能這麼快就看開。
「既然還活著為何不能笑?」兩輪新月一掃維護室內的傷兵,三日月不會說自己對此沒有任何感覺,「那些小輩必須了解任何事都得付出代價,審神者,下回指揮請務必讓我盡興。」
三日月在刀劍中備受崇敬,他對後輩的疼愛與責任感絕不允許檢非違使再對他們有更多傷害,五花太刀千年的傲慢鑄成的信念之刃,刃上凶光對敵人的命運來說定是殘酷遠勝優雅。
「清光,手停下來了,趕緊完成維護吧,還得做完漫長的修養安排才能上陣呢。」心裡已經有了陰影的審神者在想出對策前不會有大動作,三日月知道審神者有何能耐他願意花點時間醞釀下次出陣的樂趣,「你自己有好好做維護了嗎?清光。」
上打粉的手停在半空,清光眼角餘光不時注意審神者的反映。
「交出來。」在一期一振的幫助下很快就做完了螢丸的維護,連上粉都沒做的只有加州清光。
把赤紅的打刀隨便往一邊推審神者就拿不到了,閃來躲去的,每次維護都讓清光又愛又怕。
「這樣子像話嗎?快把神體給我不然怎麼把你變得漂漂亮亮的!」清光的彆扭人盡皆知,不過審神者和初期刀總是有和其他刀不一樣的默契,當清光淚眼汪汪時符文掩布上頭也出現了水漬,「這都是我的錯──至少讓不能上戰場的我做好份內工作啊!重鍛才不是那麼輕巧的事,你們碎刀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主上……主上,我們都好好的。」沒辦法跟審神者說不要哭泣,清光的心情跟審神者相似說了根本沒說服力。
審神者在維護室嚎哭,這裡沒有同胞可以依靠時人類心中的傷比男士們更難治癒。
狩衣袖慈祥地覆在兩人身,「乖乖,眼淚乾了之後就要抬頭挺胸喔。」
「我是你孫子嗎!」
以輩份來說本丸大部分刀劍都是他可愛的後輩沒錯。
「提督,請您一定要打起精神,吶?三日月拜託您了。」
「爺爺你錯棚錯得太離譜了!別害我被審神者公會起訴啊!」
已經看不到之前死氣沉沉的氛圍,似乎只有一期一振會對碎刀的事掛心,三日月宗近的從容並沒有任何破綻,假如不是其他人刻意配合,那麼三日月二度降臨本丸的事可能只有少部份人知情。
「吵吵鬧鬧的……這裡可是維護室耶!」照顧鶴丸的歌仙兼定小發一下牢騷卻也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
「這樣比較好。」燭台切笑道,「其實回來我最擔心的就是看到主上消沉。」不得不說三日月和鶴丸一樣懂得如何平撫別人的不安。
「互相擔心來擔心去的,沒有戰鬥的日子也平靜不下來啊。」
燭台切不在時理所當然有人接手他的雜活,戰場上為戰友,私底下不談歷史淵源他們也是朋友,失去任何一人任誰都會覺得難受。
「如果我出事的話就去我的書櫃找日誌吧,有食譜和一些實用的小智慧。」
「誰要那種東西!出陣了就給我活著回本丸!」顯然燭台切一直堅持的帥氣形象很早之前就消失無蹤了,那種毫無風雅之感的處理後事方式令歌仙相當惱火。
「小光……」
一片喧鬧之中離鶴丸最近的兩人捕捉到了虛弱人聲,無氣力的指尖探到了燭台切手邊。
「是,我在這裡!」燭台切握住鶴丸手的同時其他人壓上他背後也想一探究竟,但人多口雜,鶴丸指名燭台切的話大家也只好讓他優先,「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
慘白的嘴唇久違輕啟卻無人聽到任何字句,反而是從其他聲響中得知了鶴丸的意思。
綿密而漫長,彷彿從遙遠處傳來的悶雷那樣低沉,像戰前號角那樣持續了好些時間絕對不會沒有意義,來自鶴丸肉身的哀嚎令他們啞然,本人重傷無法下床,肚子裡的蛔蟲倒是相當有精神。
「鶴丸先生──這玩笑太不風雅了!」歌仙把一匙稀飯捅進鶴丸口中之前他還輕輕地幫鶴丸挺起半身免得嗆到,以為看同伴多次徘徊生死邊緣已經累感不愛他還是無法不在乎。
■■■
在檢非違使初戰之後本丸又找回了往昔日常,對第一部對成員來說只要沒有出陣時間總是過得很慢,怕無聊的鶴丸惡作劇從沒停止過,某日還讓審神者摔進了他挖的落穴,這個本丸差點就少了一位老人介護要員。
鶴丸的落穴久久會出現一次,機靈的審神者唯獨這個陷阱會中標,通常罵過鶴丸後沒幾個時辰落穴就會消失無蹤。
在鶴丸諸多惡作劇中只有落穴的重複率最高,只要看到這老頑童精神奕奕地享受生活沒人會去過問此事。
如今林中的落穴到了太陽西沉仍沒有被填平,三丈深淵有著比夜晚更深的黑暗,反覆出現於本丸的落穴猶如活物般好似會繼續擴大執意侵吞某樣東西至死方休。
「小光,我餓。」鶴丸摸黑覓食首先跑來了燭台切的房間,他的胃袋需要一點東西填補才不會在入夜時自己吵醒自己。
「飯糰在……廚……房……」一旦熟睡就很難叫醒的燭台切已經能用夢話和人對答如流,他也清楚肉身難照顧特意為大家準備了宵夜。
險些碎刀的經歷困擾著鶴丸,近日不管做什麼總有股空虛感,滿足口腹之慾幫助不大但不無小補。
從廚房摸走四顆飯糰後鶴丸在回房路上遇到了失眠的同伴,小白毛球坐在走廊不知是否跟他一樣有心事。
「你那小腦袋在想什麼呢?」鶴丸略懂鳥語,貓科的話恐怕要獅子王或五虎退出馬才行。被抱起來的小白虎往他懷裡鑽,牠們偶爾會這樣緊靠著五虎退,像是撒嬌或者害怕的時候。
朝牠的視線看去鶴丸也注意到了林子有怪聲,幼虎護主心切卻又膽小得不敢去跟未知之物硬碰硬。
鶴丸答應幼虎代牠去看看,他是付喪神又是活了約九個世紀的刀,什麼牛鬼蛇神也難不倒他,他只是有些在意是不是那個落穴有狀況,如果是冒失的野豬中陷阱或許給大家加菜可以把他最近幹的壞事一筆勾銷。
果不其然,不可能什麼事都如他所願。
「要命啊……三日月你窩在裡面幹什麼!」手電筒往裡頭一照居然是三日月。
「哎呀,鶴啊,你來得正好。」
餓鬼確實頗為可怕,小白虎擔心的不完全是錯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晚餐時間沒人看到三日月,大家對於天下五劍的心思總是有各種想法,實際上事情比想像中還簡單,這回真不是什麼深刻問題純粹只是老人家閃到腰而已。
「跑來這裡混時間,你有事嗎?」鶴丸沿著繩梯爬下來,見三日月還穿著內番服猜他可能是想翹掉農活。
「哈哈哈,非也。」被鶴丸發現算是幸運的了,除了填一填胃口在洞底分食宵夜也別有一番樂趣,「我拜託審神者讓我來填平這個洞。」
「為什麼?」
三日月好像不管什麼事都笑得出來,但鶴丸沒辦法。
「初到本丸那日我依然記憶猶新。」神體完成之前對面世界傳來了三日月懷念的聲音,睜開眼拼命記住所見一切時他注意到了被不具名悲傷淹沒了的心,「我發現自己對你不甚了解。」人形足夠便利讓三日月做許多嘗試,不過五感傳來的感覺都是屬於自己,兜了個圈他還是認為單刀直入才是最好的,「審神者是故意掉進來的,你應該知道吧?這個洞穴對你有意義嗎?」
「我──」鶴丸頓時沒了胃口,他一直都知道食物無法填平胸口的空洞。
「你在想什麼呢?鶴丸國永?」
「安達……貞泰。」
三日月宗近總是如此,鶴丸很不願在「這個」三日月前曝露自己醜陋的創傷,只要細細打量過便知鶴丸國永的美麗是有瑕疵的,若是遺忘了過去,鶴丸希望自己至少在三日月心中仍是國永的最高傑作,這樣他就滿足了。
鶴丸在霜月事件後一度死去,不知是否有榮耀父親之名的情況下,完整的鶴丸國永就這麼披上白衣臥躺在主人身旁,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他什麼也沒感受到,彼岸不是充滿曼珠沙華的詩意地方,只有光線無法透進的濕土與日漸腐朽的貞泰。
倘若他當時能與人類心意相通、安達之魂能聽取付喪神話語,他會想問:
「貞泰……為何我必須死?」
這個落穴埋藏鶴丸國永的恐懼,把它們留在這裡他就能胸有成竹地馳騁沙場,審神者多次要求他要自己填平這落穴它的深度卻隨著戰事增加,恍恍惚惚地活了千年彷彿他的心還留在土裡,他不認識戰場上的鶴丸國永,自己都有所質疑那麼其他人也有可能會認為他是個假貨。
三日月不介意指尖沒入沾滿塵土的頭髮,事實上這空無一物的地方會讓他感覺舒服的只有鶴丸。
「鶴啊,我們的多愁善感對生者是毫無意義的。」無處可去的心情有了出口的話鶴丸大概又能恢復成他該有的樣子,三日月輕撫鶴丸他很習慣對別人這麼做,「甚好、甚好……」但那口頭禪只有他真心這麼想時才會脫口而出。
「是啊,那傢伙每次都這樣給自己找麻煩,這麼古怪的人會有朋友嗎?」說出來後那些情緒很快就消化掉了,「早跟長谷部說了,矮冬瓜耍任性時把他敲暈就好辦事,用不著每次都把事情弄得那麼誇張。」
「哈哈哈,是你要對他們手下留情啊。」
月光下鶴丸的婆娑淚水令白肌變得晶瑩,他並沒有自己想的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三日月指腹撥開鶴丸眼旁的土灰,那眼瞳鮮黃如鬱金,單單看著三日月便感覺血液的脈動有了不同節奏。
「三日月,怎麼了嗎?」
「沒事。」指尖被沾濕時生理心理都有一股乾渴感,「只是覺得這時候做點什麼似乎會很……浪漫?」
「老爺子你別鬧了,早點睡吧。」
「是啊,早該就寢了。」三日月起身伸展筋骨,當他伸手要拉鶴丸一把時鶴丸沒想到這一會兒功夫就跑到了三日月肩上,爺爺剛才閃到腰像是假的一樣。
「等等等等──現在是做什麼!你居然可以背著我爬繩梯?」鶴丸不知三日月現在是何種表情,但他猜得出來大概就像平常一樣呵呵笑著,從路線看來他被一路背去三日月的房間。
三日月已是上品之器,無裝飾的房間顯得沒什麼生活感,一被褥一壺酒便是他結束一日之所需,這樣的日子顯然會在今夜有些改變。他為他倆準備了兩個酒盞,這讓鶴丸憶起過去賞花的樂趣現在卻不是鶴丸所樂見的,所以三日月更衣完回來鶴丸只留了個空酒瓶給他。
「明天好不容易回歸部隊,堂堂天下五劍別給我帶著酒氣上陣。」
錯估了三日月的酒量和孤寂,鶴丸豪飲完他的燒酌後腦袋開始發暈發燙,三日月倒是打趣地欣賞白鶴化作白枕鶴的景緻。
躺進寬廣臂彎加速鬆懈鶴丸緊繃的神經,他們靠在一起,若三日月此時心思與鶴丸預期相同,那麼正撫摸他頸部的掌便不會一直是冰涼的。
「別別別……不管你想幹什麼,別。」醉意湧上,鶴丸的聲音小到自己都快聽不到,總是只能遠遠遙望的新月近在眼前,洗練的光芒越發美麗他越不想以泥醉痴態面對。
「我希望自己能抑制體內的心跳,不行嗎?」唇朱多次感受了流淌熾熱皮膚下的滾滾赤紅,瀰漫三日月身心的寒意皆被驅退,「鶴啊,我現在意識無比清楚。」
紺色瀏海垂落於前,明明是仰望鶴丸卻覺身體墜入了長宙廣宇中。
腹下顫動一節一節攀上鶴丸脊椎,呼吸和身體皆無法自主卻能區分它和瀕死的感受。
律動開始時天外天的星辰彷彿也隨之運轉,星輝襯托著金色世界中的新月。
鶴丸主動撫上那濕滑頰側,指尖傳來的脈動真實不已,不覺涔然淚下。
「好,我知道了。」
三日月厚掌覆上鶴丸的手,他們之間無須再有多餘言語。
06
靈視力為審神者不可或缺的技能,有效地調度刀劍男士們出陣才能在資源緊縮的情況下與時間溯行軍為之抗衡。
審神者從未提過靈視帶來的小小困擾,刀劍男士們亢奮象徵的櫻吹雪有時會遮蔽審神者視線,典型的狀況此刻就在指揮室中上演。
櫻花煙火炸滿房看不見手上文書的情景並非常態,所幸近侍能在這方面能派上用場,審神者確信長谷部樂意幫忙。
「鶴丸,這個時間都還沒換下寢卷,太不像樣了!」長谷部看不過去那散漫態度,鶴丸大剌剌地枕在三日月肩上可能有失禮節,但顯然這房間裡只有長谷部會在意儀態這種小細節。
鶴丸跟三日月一起來報到,在被三日月的櫻吹雪噴瞎前審神者已經從鶴丸身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眼睛,腫的。
聲音,啞的。
細腰,拐著。
或許長谷部的碎唸令鶴丸很頭痛也說不定。
「平安時代的人食鶴肉一說果真不假呀……」審神者無奈道。
鶴丸勾勾手指叫審神者過去,好方便他從三日月肩上移到另一個肩膀咬耳朵。
「三日月力氣比我大得多他卻溫柔地讓我枕著他手臂,原本只是微醺,聽到懷念的古雅日語在耳邊縈繞,心跳上升後我就醉得沒法思考了,那肌肉線條分明又緊緻胸膛上一片汗光,我很想再多瞅幾眼根本不忍熄掉燭火……我沒辦法抗拒!我・真・的・沒・辦・法……!」
「好了,閉嘴閉嘴閉嘴……」鶴丸的嗓音和形容弄得審神者耳朵也開始發癢起來。
「你在給他維護時不也摸半天?拭刀手還會抖!」
審神者巴了鶴丸手臂一掌用聲響掩飾尷尬,私心這玩意兒藏在符文掩布下便足已,儘管刀劍知識不足審神者不得不承認自己多少還是會被三日月宗近的精藝之美吸引。
「早就把你劃出部隊了,好好休息一兩天吧。」
「真是的,心疼我就別動手啊。」便宜都被三日月佔去結果鶴丸反而倒霉挨罵,「對了,午後腰好點我會去把洞填起來的。」
鶴丸錯過了期待以久的出陣還需修養,但他久違露出神清氣爽的笑容。
■■■
「一期。」自從出陣策略異動後燭台切常在本丸內和其他太刀搭話,「跟主上去萬屋回來嗎?」
「是的。」
去過的都知道那紙袋完全不夠裝,不可思議的小店每次總是會有不同玩意兒吸引他們。
粟田口派是大家族,這個本丸的生活方針希望兄弟刀的哥哥讓弟弟們有安全感、多體貼他們,兄長通常會有比較多的資源實踐這件事。
「你還記得和檢非違使的初戰嗎?」
「記憶猶新,光忠大人。」若不是新的策略確實有效,他們恐怕還無法對此事侃侃而談。
「尤其是小鶴……我最近發現鶴丸那時會奇蹟似地恢復是有原因的。」燭台切給一期看一樣東西,一個繩結。
「綬帶結?」結是有些歪了,一期直覺可能是御守的繩結。
「我在洗衣服的時候發現的,你也知道他衣服老能藏一堆惡作劇玩意兒肯定有不少暗袋。」這點讓燭台切哭笑不得。只有御守能保護他們免於碎刀,然而目前本丸實在負擔不起全員御守的代價,「我不會對主上的做法有任何意見,不管是私心還是其他事……主上的顧慮確實沒錯。」
「如果能不要再有需要御守的情況當然最好,現在我很慶幸我們都還在這。」這是實話,不過一期部分見解其實和燭台切略有不同,他心裡有個推論不知道能跟誰說。
「太好了,之前找不到人可以說這件事憋得很難過呢,謝了,一期。」
成為別人談心的對象固然令人高興,只是一期現在無法把自己心裡的話告訴燭台切。
就一期對審神者的了解,御守如此珍貴審神者定會為分配問題困擾不已然後開會集思廣益。
御守悄悄出現並不尋常,一期推測可能是某人有意向審神者求來的。
有件事只要一期知道──他的身上也被人放了御守,巧妙地塞在袖子反摺處,若是審神者所為,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偷偷摸摸地做這樣的事。
「一期、小光──」
拎著包裹的鶴丸發現了這兩人,他賊笑,和一早閃到腰的老人家不像同個人。
「主上才說你閃到腰了,怎麼一下就能下床?」燭台切和俱利伽羅都已經先頂了鶴丸的雜活,他希望鶴丸是真的有好好照顧自己。
「看到矮冬瓜才會發疼,先不說這個──兩位吃甜食嗎?」沒有雜活給他活動筋骨鶴丸就自己找了點事做,布包下呈現的是有著紅寶石光澤的西式水果塔,強烈而濃郁莓果香飄散於空氣中。
「我猜有辣椒。」燭台切說。
「應該是芥末。」一期一振說。
兩人為彼此的默契擊拳。
「只管張嘴吃,然後痛哭流涕地讚美鶴丸國永的名。」
燭台切自告奮勇先試,他算是本丸裡對鶴丸的驚嚇有抗性的佼佼者。確定手乾淨了試吃一小塊,之後還嚐了第二次,它的內在確實與外表相襯。
一期信任燭台切的味覺,原本也想試試卻被鶴丸阻止。
「沒規矩,你可藤四郎長兄耶。」見一期不便脫手套,鶴丸親自塞了一大塊到他嘴裡,除了草莓洋菜凍鶴丸還加了點巧思,用切小塊的麻糬增添口感。
沒有任何惡作劇成分,單純甜蜜的滋味確實能撫慰人心。
身為古刀的鶴丸心思沒有因時間腐朽,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方法證明自己活得比誰都光彩。
刀劍中的前輩給一期抹抹嘴時帶著一點慈愛,笑起來的模樣沒有任何束縛令身邊人也身心舒暢。
「這真的很不錯。」第二次嚐試燭台切真心服了所以給予正面評價。
「政宗公讓我們有不錯的料理基礎啊。」
伊達男子擊個掌,他們過去的主人確實是個好男人。
「不過這是我的塔皮嗎?就是我千拜託萬拜託主上才掏腰包買的塔皮?」
人類有不少便利物品可以滿足刀劍男士的好奇和食慾,只是在他們學會管理口腔衛生前審神者不會放棄多管閒事。
鶴丸把另一份水果塔塞給一期,那是慰勞他家兄弟的,接著就腳底抹油跑給燭台切追,就算今天沒有惡作劇本丸日常依然少不了與鶴丸老頑童的追趕跑跳碰,而且大家都知道燭台切想抓到鶴丸絕對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
「原來這是塔皮啊。」一期確認剛從萬屋買的其中一樣東西,一疊塔皮,審神者托一期去放好時還留了字條。
『光忠 之後再一起烤個爽』
審神者常自嘲自己是三流貨色但老人介護能力一流。
一期無法說清一個不願透露身分的人對他們能有多重要,身於這個世代的審神者的確有辦法幫助他們快速適應環境,不可否認,審神者還是為刀劍男士帶來新觀點的重要媒介,諸如書寫一事。
人類是唯一撰寫自己歷史的種族,客觀與否它都讓某段過往顯得有意義也和他們的戰爭息息相關,無論紀錄者如何解釋史實,那些命運最終都有了結果,有的安眠於故地亦或邁開步伐繼續向前,但無人有權改變曾經發生過的事。
現在,一期重頭閱讀那本筆記認識過去的自己。
可是他幾乎認不出來這筆記的撰寫者。
一期只能想像這個男人在同張書桌前以筆挺坐姿提筆記錄日常的背影。
前半部都是毫無個性、條列式的紀錄,一期大概能從中看出當時的本丸氣氛並不像現今這樣平靜慵懶,刀劍男士初擁肉身不再是任人擺佈的道具,開始必須對自己所有言行舉止負責,戰鬥也有直接的利害關係他們不知道能信任誰,各自刀派或曾共事過的便在本丸形成小圈圈。
粟田口派自然有其他刀派比不上的人數優勢。
除了自家兄弟外筆記中的一期一振對其他刀並沒有什麼想法甚至好惡,單純地書寫每日工作記錄和資源交流狀況。
他依然溫和謙恭、潔身自愛,任何人都能跟他搭上話,基於禮貌他也會有所回應但他沒有義務透露自己的真心,戰爭仍持續著他認為他們不需來人類這套,禮節成了他和其他刀劍保持適當距離的手段。
這個男人最在乎的是什麼?當然了,他的兄弟們。
利用審神者重用他這點他向審神者提出了無理的要求,說想長期擔任近侍一職。
近侍的好處人盡皆知,他知道要說服審神者不太容易所以自己還先準備了些談判材料──最後它們全沒用上。
『好啊,可以做到你滿意為止。』
審神者看似無所謂的回答差點令他洩漏感情,他一度質疑審神者沒把他們當作一回事。
擔任近侍期間審神者給了一期出乎預期的權力,他自由調動資源能把最好的留給自家人,部隊協調時他能降低弟弟們的出陣次數雖然兄弟也曾為此大吵一架,像小夜、愛染、今劍他們的出陣要求他會照辦,只要其他刀派別對粟田口家務事有意見就行,就算他的一意孤行不被兄弟和同伴諒解他還是深信這是為了他們好,用盡一切手段保護他們、他僅剩的良心。
現在的一期看以前的自己,他相當驚異──
「……這人真是混蛋。」
一期批評的是過去的自己,他很清楚。
不過是衣裝得體的暴君,重複同樣藉只會顯得軟弱,信念並不是靠口舌就能成形的廉價東西。
可以做到你滿意為止……
這個「滿意」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到這裡,一期和當時寫下這段話的男人一同偏著頭思考。
這是某種忠誠心測試?還是在審神者眼裡他就是如此貪得無厭?
即便如意指揮作戰和守護弟弟們,他心中的窟窿早已深得難以填補,那番話更讓窟窿有萬蟻竄動之感,一期一振矜持不茍的表象隨之出現裂痕。
他開始以公務名義避開所有尷尬,包括他親愛的弟弟們。
許久沒有這麼長時間自處他反而花了不少心思書寫,他臨時起意寫下一小段初到本丸的片段回憶,那時燒資財燒得滿身灰的審神者和鶴丸迎接他,本該是印象深刻的事他卻記不太清了,明明他們對天下一振降臨是如此地興奮。
一期一振在那天把那副弄到灰的手套丟了,不知何故他突然介意起來──
心裡突然一陣難受。
他寫下這確實發生過的事,似乎因此成為了重新審視自己的契機,儘管他的所作所為沒有改變,筆記內容卻不再是條例式和官腔。
弟弟們的迴避令他刻骨銘心,他本該是最了解他們需求的人,那些失落也在筆記之中此時的他失去了彌補他們的機會。
心碎之事一件一件累積於他的筆下,有鑑於他在本丸沒有交心的對象他更無法停止書寫,或許曾經有但他選擇忽略才嚐到了苦果怨不得別人。
「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你有很好的同伴及善解人意的家人,沒人責怪你……」
如果可以,一期希望能對過去那蜷縮在桌前的寂寞背影這麼說。
拖著傷痕累累的心,筆記中的那位一期一振日漸接近崩潰邊緣。
『一期,你並不特別。』
某日,那個害他兩個弟弟出陣重傷而歸的罪魁禍首對他如是說。
這事發生在非他指示下的行動,許久沒有出陣指令的平野帶著前田去找同未御物的刀尋求協助卻是如此結果。
前田是他最年幼的弟弟,兄弟中表現並不是特別亮眼的孩子可是他不應該這樣遭罪,必須有人為他弟弟的傷害和污辱吉光之名一事負責,於是他自作主張向鶴丸提出了真劍比試。
筆記沒有提到比試過程,兩敗俱傷但似乎是一期一振險勝,他之後醒來人已經在維護室,頭一次維護室裡擠滿被他的兄弟擠滿,大家睡成一團不知在他身旁待了多久,短刀中最可靠的藥研和厚也不敵疲勞,他不省人事的時候鳴狐跟審神者只好多花心思照顧不安的弟弟們。
這般光景讓他有所感觸,發生那麼多事後卻有股難以言喻的舒暢感。
鶴丸抱著平野睡在他一旁,想起身時才發現鶴丸手放在他頭上,隱約有印象鶴丸也照顧著他。
「一期哥,身體還好嗎?不要勉強起來比較好吧!」
被我吵醒的前田又驚又怕的
我帶給他們的陰影猶在,他們依然陪在我身邊
「沒事的,一切都很好,下次別再這樣勉強自己了。」
安撫他的同時我也這麼告訴自己
在不吵醒其他弟弟的情況下他們一起窩在同一條棉被裡,一期的弟弟都是堅強的刀,不過他從來不討厭他們找自己撒嬌。
這一切結束之後他辭去了近侍職務任審神者隨意調派,他已經能心平氣和地與同伴並肩作戰。
全部經歷只有一點令他不滿,他懷疑那次比試鶴丸故意放水,就算他當時不理智鶴丸也不該冒碎刀風險隨他情緒起舞。
他們花相當長的時間爭論此事與反覆比試,不可思議地,之後比試全是以平手收尾,不論鶴丸怎麼否認,一期一振心中對鶴丸實力的評價是不變的。
「一期,你並不特別,我也是。」
所有刀在審神者眼裡都是獨特的,一樣特別也就是說不會有最特別的,鶴丸的話一期聽來滿是歪理卻意外幫助他走出最煎熬的時期,這場戰爭是否為他們刃生的延續每個人看法不盡相同,要不要背負持有者的恩怨和刀派歷史責任是可以選擇的。
鶴丸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夥伴,他們於御物寶庫並肩而坐百年之久,是戰場讓他們忘卻歷史包袱有了親近彼此的機會,一期一振也終於理解弟弟們為何如此迫切磨練自己。
看開之後一期一振身邊總是很熱鬧卻意外地成為鶴丸休息的處所。
感情大概就是從那時起萌芽,隻字片語都未提及可是讀著筆記的一期能明顯感受到,這個一期一振和鶴丸相處的情景在筆記中是如此清晰,眼中世界與平凡無奇的日常皆洋溢著色彩。
說出心意的話一切似乎會變得很不真實所以一期一振將它深藏心中,朝日相處他卻發現鶴丸的心之所在是在更遙遠的彼方。
鶴丸跟那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很短暫,他們也不做什麼特別的事,學著風雅的平安人共賞四季更迭,兩人一別即千年,他們必須用這些回憶度過漫漫長日,過去生活看似瑣碎無趣但他們換了環境後所做的事也和以前無異只是彼此不在對方身邊。
不管欣賞何種風景和過節鶴丸都能想起那個人,這份慕情時至今日仍流淌在鶴丸的記憶裡。
一期一振和他算是同病相憐之人了,不同的是鶴丸的遙念在三日月來到本丸時得到解脫。
我 一 心 愛 慕 著 你
請 你 喜 歡 我
請 你 戀 上 我
他把無法善終的心意寫下後一切從此開始變得不真實。
「你那麼珍惜他,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一期一度對他產生熟悉感,到頭來他還是不懂過去的自己為何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他對筆記後半部分仍有所抗拒不敢細讀。
一期讀筆記的這段時間日照變化已經曬到他放在桌上的水果塔,正想把它移位時發現水果塔有不自然的缺角,如果是老鼠打開玻璃罩他不可能沒注意到。
兩個幼小的身影映在紙門,他們嘻笑著,匆匆而過。
這裡滿屋子都是付喪神,如果出現座敷童子好像也沒必要大驚小怪的,一期只能先這樣安慰自己日後有時間再向青江或石切丸請教。
現在一期更在意隨後出現的紊亂步伐,這絕對不是錯覺但他不確定這腳步聲是否屬於他想的那個人。
「小狐丸。」人影在一期的紙窗外停下,一期並不知道還有牆後還有別人。
「怎麼了嗎?兄長大人這麼匆忙還真少見?」
「我真是失態。」三日月想先穩定喘息卻還是忍不住想問:「你是否有見到一名童子路過這裡?」
「沒有啊,什麼也沒有。」小狐丸的狐狸手勢在三日月額上輕點了一下,「部隊不是要集合了嗎?趕緊過去吧。」
「這樣……」不穩重的三日月確實難得一見,連戰場都無法動搖他,現在他似乎被什麼事困擾著,「哎呀,我打擾到相公讀書了嗎?」發覺到這裡是一期的房間時三日月又恢復原本的從容。
「三、三日月大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用不著這樣……」
「莫慌莫慌,只是覺得偶爾跟你一起回憶往昔別有風趣。」三日月打趣地欣賞一期的慌張模樣,他沒想到一期反應這麼大,「你好像快哭出來了,身體無恙吧?」
三日月一直待他不錯只是老人家的戲言讓一期有點頭疼。
儘管三日月說得輕巧,一期自己很清楚那痕跡在臉上乾了幾回。
■■■
「一期哥──」
「鶴丸,別老是學我弟弟。」轉頭,他才知道自己弄錯了。
「啊!一期哥居然還會弄錯我跟鶴丸爺爺的聲音。」最親的人會弄錯固然會覺得有點受傷,只是鯰尾裝心碎裝得太過就不值得同情了。
一期只好端上甜點慰勞遠征回來的弟弟,鯰尾心情好的話應該就不會把這小小失誤誇大和到處張揚。
「骨喰呢?」
「吃。」美食當前有什麼好猶豫的。
「那麼能麻煩你備茶嗎?」算算時間出陣和遠征隊伍都差不多歸來,一期有理由相信弟弟們待會兒會來這裡打發時間。
兄弟們像小雛鳥一樣總是圍繞在他身邊嘻笑細語,兩只耳朵根本不夠用。池田屋的作戰持續著,房裡偶爾還會有其他小客人來訪。
近日審神者的同袍捎來消息,說三条大橋附近確定見到明石國行的身影,有機會招到新同伴大家都興奮不已。
「螢丸,國行是什麼樣的刀?」小亂問道。短刀們多次帶傷歸來可是反而對後續作戰更加期待,找來派的刀打聽還是第一次。
「我們是不同師傅鑄造的,國行是師祖的太刀作品,很有型喔。」
「雖然我們都屬來派可那傢伙會偏袒螢丸啦,其他時候就是個完全沒幹勁懶鬼。」事實上螢丸和愛染對國行也有相同評價,只是螢丸還是希望國行能給大家好印象。
「國行就拜託大家了,國俊也是喔。」大太刀並不適合這次的作戰否則螢丸也想親自去迎接。
「螢丸拜託都這麼說了……交給我吧!」愛染也希望來派相聚一堂,有大家長在心總是會比較定一些。
「一期一振,我還可以再拿一塊嗎?」
「當然。」一期看來期待著國行到來的螢丸和他弟弟有相似的感覺,「國行大人的事請放心交給我弟弟吧。」
「謝謝你,一期一振。」螢丸含著叉子微笑,不能出陣是很難過但同伴鼓勵和甜食讓他感覺有稍微好些,「你自己也來一點吧?」
「沒關係,鶴丸給我時我就吃過了。」
「呣──」螢丸能從一期表情中看到不少東西,大太刀注重同伴間的默契所以螢丸一直有在觀察,他們常待在同一部隊,檢非違使一役時的情景他到現在仍印象深刻,「一期一振,你『這次』還是喜歡上鶴丸了?」
「『這次』是什麼意思?」雖然螢丸只是有意無意提起,一期確信自己沒有漏聽半個字。
等螢丸警覺到自己說漏嘴時已經太遲了,一期帶螢丸到走廊打算問個究竟,事關筆記中的種種事實,他二度到來這件事他不弄清楚絕不罷休。
「果然有封口令……」
「抱歉,一期一振……我真的什麼都不能說!」
螢丸不會抗命也在一期的預料中,他本來就不打算為難螢丸,既然審神者知情他大可直接問。
「一期一振。」大太刀刀尖架在一期頸肩,螢丸白白看一期去找審神者對質然後不會什麼都不做,「如果你傷害主上的話……」
「擔心的話就跟來吧。」儘管螢丸半信半疑的,一期本來就不打算做出對審神者有害的事,雖然這會使得他在談判上需要多下點功夫。
一期在本丸搜索某人的身影,以閃到腰為由審神者免除了他近日雜活,沒任何負擔後本丸裡都處都有可能找到他但範圍太廣也很容易擦身而過,這個時候……
「鶴丸國永──」
他們只要跟隨這樣的咆嘯聲大概就能找到他了。
「正國哥拜託你別這樣大呼小叫,會嚇到馬兒的。」今日負責顧馬的小厚被夾在中,無法做好工作他相當無奈。
「正國哥好可怕呀。」
「爺爺你安靜點好不好。」
鶴丸不覺得同田貫的兜多點藝術氣息有什麼問題,如果同田貫知道那是水溶性顏料心情應該會好一半,他現在只是跟著同樣也是顧馬的御手杵一起工作假裝自己是這裡的一份子。
「一期哥!你來得正好……」
一期奮疾的腳步沒有因此停下,不過弟弟為了些麻煩事發愁他沒有忘記摸頭安撫他一下,一期知道小厚對自己的工作認真負責。
繼續往前,一期單手把鶴丸抄上肩膀,細身太刀鶴丸國永的纖細輕巧名不虛傳。
「喂!懂不懂先來後到啊!」
「事情要看緩急輕重,正國大人。」一期有理由比他更理直氣壯。
幸運脫身的鶴丸迷迷糊糊地被一期帶去無人的倉庫,穩住他身體的手一放腦袋直往木板牆砸。
「疼疼疼……不管你在氣什麼我先道歉就是了!」平常的伶牙俐齒被堵住後鶴丸無法再多說一個字,對他來說一期是個可以放心的對象,一期人就在面前,舌頭卻彈指間就探入了他口中,柔軟觸感滑過舌中正溝時他的腰不聽使喚開始發軟,多虧一期扶住他才沒有露出更失態的模樣,「你最好給我說清楚這是在幹嘛,太陽公公在上頭呢。」
「我等等要去爭取點東西,需要運氣。」
「我想想,鶴是吉祥的象徵,我又幹過神刀的活……沒錯!老子確實是合適人選。」
氣質凜凜的聲音毋須多餘理由就能說服鶴丸,輕吻舌尖沾上對方的味道,這一點點的熾熱很快攀上的神經刺激欲情,相互緊貼的唇下熱情地交換彼此體溫,一期的手沿著純白內番服腰線往上游走,一把將身體不斷下沉的鶴丸抬起,他們現在和之前幾次的遊戲無異,全身都緊扣著對方只差沒有更親密的肌膚交流,不過鶴丸很喜歡一期給他的絕佳位子,可以俯瞰一期臉上泛起淡薄艷色的好光景。
鶴丸解開一期衣領時手被一期壓到牆上,他不滿地啃咬一期舌頭報復。
「今天可要收斂點。」
「你知道求好運的時候要嘛賞點香油錢要嘛就取悅神明啊。」
「抱歉……我沒有香油錢。」再次撬開彆扭的唇齒,鶴丸無處可逃。雙舌翻攪加溫,血液有如滾燙岩漿開始燒熔理智,在這一切即將到達臨界點時一期輕輕地放下鶴丸,「好了,螢丸還在等我,回頭見。」
「什麼!」鶴丸以為兩人已經有了默契,沒想到是一期的忍耐力更勝一籌,「好吧,這可以代替香油錢……祝你武運昌隆!」
■■■
「一期、螢丸。」
審神者今天心情很好,講話幾乎像是用唱的,一期以為池田屋失利審神者會把自己關在房裡,現在卻是愉快地清點著早上去萬屋時買的和菓子。
「不能暴飲暴食喔?」他常常看不懂審神者的行徑,有提醒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這是要犒賞在池田屋作戰的大家的,想送精緻點的小東西所以有特別挑過,希望他們會喜歡。」
「鶴丸他……已經請大家吃過甜食了。」明知澆冷水會影響心情,他還是當審神者的面這麼做了。
「喔。」審神者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雖然知道那鶴王八想滅我想很久了,沒想到他還會搶我工作來精神折磨這套。」默默地蓋上裝和菓子的小盒時審神者注意到一期也帶來了個精緻的錦盒,「那是什麼?」
「照您配方做的刀裝。」
審神者最喜歡的東西:珍貴的、稀少的、金色的、好吃的,一期帶來的東西至少符合前三項,在清算完附上的資材耗量記錄後審神者才又恢復滿面笑容。
「上等刀裝三五個、特上刀裝卻將近二十,好厲害啊!而且資材沒有消耗很多呢。」
「一口氣做出來的。」他不得不說借來的好運當真效果超群,「主上,全都是遠程刀裝式神沒有問題嗎?」一期拿了一個來瞧,他印象中審神者先前較重視盾兵和騎兵類。
「策略有變,在遠程戰先拿下敵人式神較有利戰鬥,這樣大家下次應該就會順利點了。」審神者摸摸一期手上那顆投石兵刀裝,他對他們有很大的期待。
刀劍男士從不怪罪審神者笨拙,人類眼睛所觀望的局勢有著他們無法想像的沉重,除了戰術指揮外每天保持笑容也算是審神者們的戰鬥方式,顧慮短刀和脇差的心意令一期感動……
但他還是在審神者面前徒手碎了珍貴的特上投石兵。
不吭聲的螢丸和審神者一起打顫了一下。
「一、一期……你在做什麼?」像受驚的小動物般,審神者原地僵直。
「我必須讓自己看起來有說服力,主上。」又一顆特上刀裝化為金色碎屑從一期指間滑落,「告訴我第一把『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發生了什麼事,請您別責怪螢丸,我是從自己過去的筆記得知的。」
「沒必要……你沒必要知道。」
置於地上的刀裝一期還是能一擊敲碎,反正這些刀裝是他親手製作的,沒法留給弟弟們固然可惜不過到審神者吐實前他不會罷手。
「螢丸……快幫我……阻止他!」
螢丸搖頭如波浪鼓,他答應一期只要審神者沒有一絲皮肉傷他就不會出手。
「四、五。」
審神者感覺一期手上的不是特上刀裝而是自己的心臟,隨時會跟著那聲響停止跳動,裝作不在乎實在困難,畢竟符文掩布已經濕到透見一期的嗜虐神情。
「十二、十三……」
雙刀裝哐啷粉碎。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十四。」一期在數數時完全沒有猶豫。
「一期,你是我的朋友……拜託不要這樣!你已經在輕傷邊緣了!」
經審神者提醒他才發現手上的劃傷,起初他並不忍心這麼待審神者但他實在太渴望知道真相了。審神者哭起來時總是會讓他想到自己弟弟,他把審神者抱上大腿。
短刀是貼身之物因此他試著用平撫弟弟們不安的方式安慰審神者。
「了解真相就是我的選擇啊……主上。」
審神者恐怕比刀裝還脆弱,一期輕拍審神者背的時候突然這麼覺得。
因為兩人一段時間沒有出聲他還以為審神者是哭累睡著了。
「螢丸!」神不知鬼不覺地,審神者在一期背後把剩餘刀裝裝進了螢丸帽子裡,一個傳球後一期僅剩的談判籌碼就溜不見影了。
「等一下!」會發生這事一期恐怕也沒好運再製作第二批同樣的刀裝,他還有機會追上螢丸可是審神者相當懂得利用自己的短小身材絆倒別人。
「給我留在這!」審神者回頭去翻找書櫃把從中翻出的一疊破紙交給一期。
「這是……」
「你想要的真實。」
「選擇自己想要的感情」對人類、對刀劍男士都是同等珍貴的,審神者不可能違背自己原則,早有心理準備才沒把這份筆記銷毀,即便剛才有極力反抗,事實上審神者根本不敢親口告訴一期當時的悲傷故事──
我等審神者守護千萬萬世界交織而成的歷史。
命運輪齒一旦契合,在每個世界任何事皆有可能。
記敘於此的事或許令人不可置信但字字屬實……
07
我等審神者守護千萬萬世界交織而成的歷史
命運輪齒一旦契合,在每個世界任何事皆有可能
記敘於此的事或許令人不可置信但字字屬實……
不,去他的
到時挑個好時辰把這玩意兒燒了
他們已將自己獻給我們的戰爭
主從關係僅止於作戰中
沒有理由剝奪再他們心靈的自由
無論那些滿溢的情感會帶來什麼喜與哀
默默守護、銘刻在心,不讓它們輕易逝去
這即是我所能為他們做的
■■■
一切原由始於發生在鶴丸國永身上的微妙變化。
掐不準是從何時開始,鶴丸在戰鬥時會失常閃神頻繁帶著中傷回來,突然間鶴丸躍升為本丸耗損率最高的刀,沒人探出他有無心事但大家不可否認鶴丸最近總是有著露骨的倦怠感,吸引敵人注意保護同伴的說法漸漸變得沒說服力,於是審神者下令禁止他出陣一個半月之久。
「今天的宵夜是雞蛋豆腐──」嫩黃軟乎的方體隨移動在盤中晃悠,模樣甚為可愛,它是審神者熬夜批公文的良方,耐看又好吃。
誰知房門前伸出一隻魔爪撲上,轉眼間豆腐就落入了門後的無底深淵,它沒有因此滿足,隻手再把毫無防備的審神者拽進去。
「矮冬瓜,我受夠了!」
一口將雞蛋豆腐吞飲下肚的鶴丸對審神者一洩不滿,每天給同伴送行的日子對他而言實在太過煎熬。
「我的……宵夜……」審神者只能對空盤子乾瞪眼,這一別即是永遠。
「喂,需要關心的對象在這裡。」
「我徹夜工作,尋求那麼點心靈撫慰也不行嗎!」
「你的需求絕對好說,現在先幫我想想辦法吧。」鶴丸並不知道用流氓蹲法湊在一旁商談不會有什麼顯著效果。
「你要重回部隊還太早。」雖然鶴丸可能不太在乎皇室御物的形象,審神者就是會忍不住動手喬正那不雅蹲姿。「就怕是染到了汙穢,本丸靈氣清淨至少可以確保這樣的潛在危險不會惡化。」
「這樣啊……」不懂審神者的運作系統使得他們觀點有落差,鶴丸大致上知道審神者是出於好意。「如果你不要一直咬著盤子邊的話或許我會更感動一點。」
「反正觀察結果沒問題就行,快洗洗睡去,我才正要開始忙呢。」
「不能現在就查個清楚嗎?這是你的領域!不然你審神者幹什麼吃的?」端正坐姿的鶴丸微傾著身體,低頭,戰鬥是他的職責所在,使命遠大於面子和自保。「拜託,我討厭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審神者嘆息之深,連符文掩布都高高揚起幾乎快露出半張臉。
湊近鶴丸後審神者伸出童子般的纖弱手臂開始東摸西摸確認。
「喔喔,這是某種靈能觸診嗎?」
「不。」指頭一掐,結果倒讓審神者蠻失望的。「只是在找你的肥肉。」
「你在說笑吧?」
並非毫無頭緒,只是審神者擔心太早下結論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最近你常從樹上和屋頂摔下來、踩破走廊好幾處,連馬兒都疲勞得很厲害,你有發現最近自己食量很大嗎?」
「就……嘴饞而已。」鶴丸心虛了一下,給人家添的麻煩超過預期他還是會有罪惡感。
如果只是因為體重問題而下出陣禁令審神者大概要承受百倍的惡作劇報復。
「真的?次郎今晚不是邀大家喝酒來著?我上好的吟釀都給你們拿去了,光忠也弄了不錯的下酒菜,可是看看你人在哪?」審神者攤手。
「蜂須賀想到長曾彌神體有譜喝酒就會不克制嘛,當然要在場面失控前開溜。」
「你沒半點酒氣反而跑來大啖我的宵夜?這是你的新養生方法?」
「我不知道──最近就是沒什麼興致大魚大肉。」
「胃口卻還是大得能吃好幾碗粥。」掩布底下白眼翻了一圈。「不只對別人的情緒敏感,你對食物的品味都快變得跟山伏哥一樣了,人家是修行,難道你也在搞這個?」
「好……你真的嚇到我了。」千萬不要招惹過目不忘的人,鶴丸記住了。「那麼快查出問題吧。」鶴丸記不清何時開始有此現象只好把問題推回給審神者。
刀劍男士的身高體重大致上都維持在平均值,體型不曾變過,是故審神者們對基本的健康檢查不會多費心。
審神者現在急需一台體重計,皮肉之下刀劍男士內在仍是鋼筋鐵骨,可能還需要更高端一點的,但政府對電子儀器有諸多限制,向政府爭取冰箱的戰爭是靠整個公會才打贏的,至於體重計……獨自面對公家的黑暗審神者絕對會招架不住。
夜長、討論更漫長,兩人沒有足夠體力應付含糊不清的問題只好中場休息。
審神者疲憊地從廚房找出僅剩的兩塊雞蛋豆腐,苦惱這次伙食開銷大月底帳簿肯定難看。
在走廊上審神者撞見夜半出來梳洗的螢丸,思量著短暫消除暑氣應該能安穩入睡。
「螢丸、螢丸──來我房間聊聊?」來派總是能給審神者一些戰鬥策略上的靈感,沒想到這次也適用於鶴丸的問題。
■■■
「原來不是布丁……」螢丸含著湯匙說道,以為能嚐到什麼甜頭,小小一塊豆腐無法滿足他。
「你們兩個不要吃了別人的宵夜意見還這麼多,要打起精神幹活呢。」
只要有關鶴丸的糗事審神者一個也沒放過,看到螢丸後終於有了點想法,兩人帶隊出征墨俁回來時給審神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現在他們只需再找幾個鶴丸信任的對象商量,不只得查出現象發生的原因還得知道前後到底有多少差異。
「小光、小光!」
「光忠,起來呀!」
鶴丸和審神者怎樣搖晃拍打都叫不醒燭台切,燭台切通常很早起但熟睡之深彷彿魂魄脫體一般完全感覺不到外界動靜,但仍能和人對應也會對想打擾睡眠的外在因素反擊。
螢丸另有提議,他常用同個方法叫醒睡過頭的愛染且屢試不爽,兩個人幫忙分別抓住燭台切左右手,動作默契同時卻也覺得有不好的預感,看螢丸站在燭台切前架勢和上戰場時無異,單腳一跳,輕巧的嬌小身軀膝下頓時迸出淒厲悲鳴,燭台切或許沒事但大太刀的會心一擊把底下棉被連榻榻米一起砍翻。
「小俱利!敵襲啊啊啊──」頂著輕傷的燭台切爬出棉被,衝擊讓他感覺內臟快從嘴巴吐出來似的。
「廣光遠征去了啦……」鶴丸看愛染平時勤快又自學了不少手工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苦衷。
撣掉棉被噴出來的棉絮後他們一群人大致和燭台切說了事情始末,正好夢時被吵請來是有些不愉快,不過自己是鶴丸信任的對象倒讓他挺榮幸的。
「對不起啊,我老是飯前給鶴丸試吃。」提到體重燭台切總覺得自己對此也有部分責任。
「不要緊不要緊,光忠廚藝真的很棒我懂。」俗話說嘆氣減壽,審神者為了這問題一晚大概少了快十年命。「總之,抱他?」審神者對著螢丸說道,起初燭台切以為這是在指示自己實際情況卻是相反。
螢丸一如既往像抱資材那樣橫抱著燭台切,聽說姿勢會讓人心跳不已,燭台切確實腦袋過熱到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忘了墨俁一役時螢丸就是這樣帶中傷的鶴丸回來的,審神者只是想再借用螢丸的手感測個大概。
「好重,比鶴丸之前還重……」
「我想也是,光忠比較豐滿啊。」
機動性是很差強人意,長船之祖的太刀打防卻是太刀裡數一數二的,運動外套下的胸肌線條隱約可見,鶴丸的體型無法相比也在意料之中,他們只是從中得知螢丸的手感還在,實際上鶴丸現在體重還在燭台切之上已經能確定這是異常現象。
「主上,這樣一點也不帥氣。」
「對不起……」審神者有點哭笑不得,想笑還比內疚多一些。
就算要利用浮體原理他們仍需要一個和鶴丸原本體中相當的太刀,很不巧的包括最有可能的三日月在內那些適合人選都遠征未歸,鑒於燭台切了解鶴丸審神者請他再去帶一個合適的人過來。
「矮冬瓜,你的方法到底行不行啊?我都想睡了。」禍首已經有點想脫離戰線的意思。
不僅過程麻煩審神者最多也只有三成把握,本丸有大浴場沒大澡盆,浮體原理可能靠不住,但事情越查審神者越覺得有種既視感,堅持一下或許能有些眉目總比什麼都不幹來得好。
「我能了解光忠在正餐外老是給你餵食的心情,到底有誰像你一樣瘦不拉機的?身上又一把花俏裝飾叮叮噹噹的活像個會走路的神樂鈴。」
「所以主上在找瘦不拉機、裝飾又花俏的太刀嗎?」
燭台切帶回來的一期一振站在紙門邊,不怒自威氣勢讓審神者縮成一小團,一期花了點時間安撫審神者他們才能繼續。
「我恐怕不適合主上的實驗,再刃後我刀身比鶴丸大人短,一目瞭然啊。」
重量持恆之故刀劍男士對人類肉身還是沒什麼概念,一期雖然矮了其他太刀一截不過戰鬥時打防方面絲毫不受影響,大概可知華麗衣裝下也有相當的肌肉量。
「我把小鶴的衣服也拿來了,要加上正裝的重量才比較準吧?」
鶴丸國永的正裝披在一期一振身上意外地合適,無溫度感的白衣裝稍微大了點,純白衣服容易髒但一期在本丸內不常見它被弄髒,戰場染血後也總是能找回原本色彩,白,卻是那麼地熠熠生輝,白袖滑下覆住肌膚的感覺和依靠著它主人的感覺相似,心裡是如此舒適靜謐。
「這裡有個好男人呢。」多一個可以放心的對象作陪,鶴丸臉上總算是有些笑容。「好了螢丸……抱他!」知道後面有好戲瞧他可是樂不可支,大家一起丟臉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螢丸伸出空著的雙手等一期一振自己躺上來,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選擇。
「嗯,差不多呢!」
有三人因為一期被螢丸橫抱而歡呼,一期難為情得不得不把帽子拉下來遮。
接下來只要往上疊加重量就能推算鶴丸的變化,關於作為重量單位的東西燭台切也有些建議,他把大家帶去了工房,堆放在此的資材相當符合稱重條件。
「怎麼了嗎?」給螢丸和一期一振慢慢試的期間燭台切關心一下鶴丸,剛剛他還玩得很開現在卻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沒事……」
燭台切和審神者都看得懂鶴丸那表情,他心裡已經有底卻不敢說,緩緩移步想靠近門口的時候燭台切手搭上鶴丸背後,小小震顫透過掌心傳過來時燭台切看出鶴丸明顯在害怕什麼。
「主上,找到了喔!」螢丸終於比較出了符合的重量,但現在的鶴丸本來就重得讓他站不住腳,他這次抱著一期也撐不了太久。「我們拿這個刀匠會不會生氣啊?」
一期放在地上的是經過千錘百打的玉鋼也就是半成形的刀劍,富含靈氣所以它的質量非比尋常,鶴丸吃再多東西也不可能達到這重量。
「鶴丸……」回頭時審神者看到鶴丸卻步想要遠離這裡。
「不、不可能。」
鶴丸調頭想拔腿就跑,不過從來沒有刀劍男士能從氣勢逼人的審神者手下脫身,審神者總是有辦法用那鐵砲般的衝力讓他們止步。
「哪裡跑!」弄得兩人滿身煤灰,力氣相差甚遠審神者仍緊抓著鶴丸不放。「你們幾個聽好了,今晚的事絕對不許聲張!」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太好後審神者免除大家隔日雜活對他們一晚辛勞表示謝意。
應該是要拖著鶴丸回房私談的,可惜審神者一點也動不了他,反倒是鶴丸最後妥協拎著審神者回去。
「這怎麼可能!」門一關上,鶴丸爆出的音量近乎嘶吼。
「我不知道啊!」審神者還在激動,聲音也沒比他小。「或許最近有什麼天文異象,五星連珠、日蝕月蝕和流星雨之類才可能有這麼大的靈力波動──」冷靜下來後審神者握住鶴丸指尖,「靈力湧漲提升了你的敏銳度,食量暴增是因為你自身無法產出更多靈力只好靠外部吸收……鶴丸,恭喜?」最後這句審神者說得很不確定,刀劍男士有喜審神者卻想不到更好的說法。
「為什麼是我?怎麼只有我會這樣?」
「不,鶴丸,知道是怎麼回事後原因都不重要了,把它當作是個機會。」
「唉,除了太久沒出陣外我什麼都不缺。」鶴丸自嘲,可他實在笑不出來。
「──它是你原諒自己的機會。」
審神者的話讓他陷入了回憶,久至與父親離別、兄弟失散開始,他始終無法憑一己之力光耀父親。
天下三名工之於三条宗近。
天下五劍之於三日月宗近。
曾幾何時連鶴丸親密的三条刀派也遠得他無法觸及。
從安達貞泰的死苟活下來時鶴丸的時間便靜止了,他四處漂泊彷彿是懲罰他背棄命運和對主人的不敬,甚至不確定御物寶庫是否真是自己刃生歸屬。
殺敵再多也無法更靠近自己過去所失去的,化身舞鶴墮為亡物,榮譽地死於戰場才能滿足鶴丸的期望,這些同伴們都看在眼裡,付喪神本各有不同執念沒人會加以干涉對方內心的暗闇。
現在,為他人而生的想法重新調動了他停止的時間。
性別不明但作為本丸唯一人類的審神者還是得用自己的觀點跟鶴丸確定,那強大靈氣會不會是跟別人一起鑄成的結果,審神者口型第一個字是「三」,鶴丸想到得拼命否定澄清有點不悅,沒想到親近的人是這麼看他們的。
「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過。」
說出這事實有些難為情,嘶啞聲中透出的青澀感一時間仍讓審神者抱持懷疑。
在三日月獻上之初鶴丸沒有成為他的負擔是正確選擇,被思慕之苦侵蝕千年他也不覺得後悔,天下五劍盛譽得來不易,鶴丸只是敬慕他的其中一人,師徒交情確實讓他們關係親近,鶴丸承認他們在本丸生活也有不少小情趣,就算坦承相見卻始終沒做到那一步,他從中獲得的幸福在人類看來也許可悲,不過歷史修正戰爭是三日月宗近獲得自由重顯神威的機會,鶴丸做過一次正確決定他依然能再做第二次。
那雪白正裝時刻反映他的心。
鶴丸國永的千年純潔之珍貴無法體現於物質評價,多餘話語只會貶低它。
只有鶴丸自己沒意識到這點。
新的靈氣在鶴丸體內成型一事還有待調查,畢竟付喪神和人類的生理運作不同,審神者變得有點神經緊繃,叮囑了許多注意事項大概也是從鶴丸左耳進右耳出,鶴丸不得不說有人這麼關愛他感覺倒是挺好的。
審神者趕他回房時他們都聽到馬兒進了馬廄,雜亂的踏草聲正緩慢往審神者房間過來。
「主上!俱利伽羅直接回房睡了,要把他拖過來嗎?」獅子王踢掉鞋子爬上走廊,這趟出陣他隊長當得盡興相對也帶了些傷回來。
「讓他睡吧,等我提著維護工具去找他時就走著瞧。」沒有刀能翹掉審神者的維護,從來沒有。
近日攻破墨俁於是指示大家盡早適應長途出陣,厚樫山會更不好應付,三日月也在這支部隊中,頂著櫻吹雪與優秀戰功姍姍來遲。
「三日月──」
鶴丸想都不想,又再踏破走廊一次高跳躍入三日月懷中,而三日月以為自己能應付,殊不知這一鬧騰又多了兩個需要維護的傷患,三日月出陣無傷歸來的成就正好止於維護室前。
腰骨直不起來的三日月躺在地上囅然而笑。「哈哈哈,這驚嚇真是有勁,今天有什麼好事呀?」
「沒有、沒事,我還是不能出陣,爛透了。」
鶴丸在三日月耳畔細語呢喃,不論玩笑牢騷他們都笑得開懷。
千年之珍集於此景,有人看著這一幕眼底視網膜一陣灼燒感難耐而將視線移開。
「啊,一期。」燭台切想體貼一下熬夜挨餓的審神者去廚房弄了點茶碗蒸託一期一振送過去,剛好撞見部隊回歸。「既然一期剛好在這,能幫我準備維護事宜嗎?」
「好的。」
審神者食指抵在唇前,儘管悉知一期一振口風緊還是希望一期能跟自己一起默默觀望就好。
■■■
「這真是嚇到我了,你還是不死心啊。」
查明靈力湧漲現在後幾日一期和鶴丸相約寅時於道場相見,他們都知道這樣的邀約必定要穿戴好正裝和佩刀。
以月光為照明,兩人正坐道場中央冥思,連平時不守規矩的鶴丸也正襟危坐,審神者禁止鶴丸出陣卻沒說他不能找人練練手,他很高興一期約了自己。
過去平局次數多得不可思議一期一振早已不放在心上,切磋武藝時他們總是毫不保留,隨著刀鋒交錯次數不斷增加他們更了解彼此。
一期一振能清楚憶起鶴丸來到御物寶庫的日子,付喪神之間的關係全非友善的,以前曾有一段緣但他們這時已經無法熟稔地交談,只能日夜注視不知何時會腐朽的身軀,所以兩人目視對方時,視線中的一點笑意都能令一期一振整天有好心情,而那段日子忘卻的感覺是鶴丸幫他找回的。
「鶴丸大人,這次比試會稍微不太一樣。」一期一振率先起身,為烈火洗淨的白刃映著月輝。「一期一振吉光,賭上此身珍重之物向你挑戰。」
立如芍藥、坐若牡丹,眼前的綺麗身形並非什麼陰柔之物,洗鍊鋒芒指向一期一振,戰鬥高漲的鶴丸國永比任何時候都還純粹無比,敵我血水猶如樁花綻於白衣,翔鶴印象加諸其身展翼於長空,永夜之新月心儀的身姿同樣令天下一振眷戀不已。
今日那些絢爛如火的事物全都將於一期一振手中散盡。
08(R)
不燙。
一期一振掩上窗戶後月光便無法透進道場,他以燭火照明赤手置於火上繞了幾圈。
不燙。
夏之陣的淒慘往事消融於血氣中,一期一振原以為這創傷會伴他一輩子,擁有肉身後他明瞭了比燒身更鮮明的痛楚。
燭火後透出殘破不堪的身影,隻袖落下臂膀彷彿折翼的鶴半屈著膝在傷痛中掙扎。
如果鶴丸沒被口裡濕黏的鏽味嗆到的話他是想誇獎一期一振的,他確實沒辦法在一期面前裝模作樣,勝負如何他也心知肚明,鶴丸唯一不知道的是這比試是否就此結束不是他說了算。
鶴丸被一期拉了起來,鶴丸感覺那手勁大得異常。
無光的室內裡鶴丸視力變得很不好使,即便如此他不認為自己看不到一期,他所熟悉那對明星怎會迷失於黑暗中,更何況一期現在依然緊緊抓著他,而鶴丸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片黑暗,過激心跳、呼吸都是他自己的,對面只有一片虛無。
一期食指底在那翕張的乾澀唇上引導鶴丸茫然失措的恐懼,集中精神,此刻只有他倆獨處,不管那顫抖的喉中正在醞釀什麼話語他全都要接收。
垂首,一期沒入了鶴丸頸窩,吐息滲進黏膩的肌膚下順著指尖誘導至肩胛骨,往下碰到的是鶴丸的舊傷,三道棟,那是審神者也無法抹去的記憶就和他背後的燒傷一樣,一期因為他們有共同點一度露出笑容,粗糙皮膚每次觸碰都有不同感受這讓他的指尖在上頭停留許久。
一期一振白刃劃開其中一道疤時他感覺到鶴丸指梢發冷,十指纏繞是對他心生憐愛,撐住他背後的手一指刺入傷口是為了揭露鶴丸不為人知的模樣,那聲淒厲嘶吼一期絕不會把它比作鶴唳。
「一期你不對勁啊!」鶴丸推開了他但刀尖所指位置卻不精確,若認真再戰他沒把握不傷到一期。
只能靠聽音辨位,皮鞋跟踩踏木板的聲音夠鶴丸能把握一期的位置。
白刃揮舞一刀到肉,收回時鶴丸嗅到了殘留刀上的血氣,狂跳不止的心臟隨那腳步逼近加劇,一個踉蹌撞上背後牆壁。
「鶴丸殿下,這就是我。」
當他們緊貼著彼此時鶴丸裂開的傷口隱隱作痛,那不可名狀感覺彷彿火種深植其中,鶴丸一點表情一點動靜都可能成為導火線,就算鶴丸什麼也沒做只是相互對視──
那眼神。
琥珀色在暗中互相輝映,無限交疊的身影都殘留著一絲美好記憶,同時滋養出了慾望之蛇,強勢且飢渴,正如現在的一期一振僅僅一個眼神就足以誘他出手打破那層循環,美好印象的破口猶如被銜尾蛇咬住般開始崩壞。
一期深知鶴丸向自己伸手便會心軟於是他將那雙臂壓上牆,一覽那蠱惑人心的白瑩身軀和隱於鎖骨間的幽谷之美,因情慾與恐懼凝結於肌膚上的汗珠全透進了和服。
滑舌將鶴丸身上其他濕潤感攪和在一起,落在鶴丸胸膛的火吻使他們體內熾熱感爆發,熱度從四面八方沿神經攀上點燃背後火種直至完全燃燒,絲絲血珠滑落滲進了金眸後世界彷彿隨之被烈火吞噬。
華美外衣又如何?剝開之後盡是舊時代殘留的業障。
對把他們當藝術品人類而言或許是種缺憾,在一期看來卻彌足美麗。
在一期輕啃玉驅唯二未染上桃色的乳珠時鶴丸嘴角不禁洩漏了一絲媚聲,仰首繃緊腰肢,無多於贅肉的身體節節肋骨分明清晰可見,每吋谷壑自然也全被那欲求不滿的舌蹂躪一遍。
矜持又如何?刀劍的真相就是靠互相傷害才得以在對方身上深深刻下自己的印記。
鶴丸在掙扎時木屐已經不知何蹤,不只單邊護腿被俐落扒下,膝蓋一屈白袴下滑一期便順勢將鶴丸的腿勾出袴外。
「鬧夠了吧,一期!」
在比試中太在乎對方舉止步調便會被打亂,一期一直都是如此教導弟弟們,所以他知道鶴丸心在他身上時他欣喜若狂。
從來就不是胡鬧,原本一期也想好好跟他說上幾句話,輕啟嘴唇卻只是莞爾一笑、雙目兩彎月。
下腹部泛起的異樣感令鶴丸困惑不已,粉睫刷了好幾下後眼眶溢滿粼粼淚光,缺乏愛意之下沒有足夠濕潤彼此,那陣痛像要把兩人都撕裂,沒入股間的硬火隨著心拍有節奏地淺出深探,直到兩人痛不欲生的感覺化為甘美甜蜜。
鶴丸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一期,他起的頭只能由他結束,無法克制自己舉止的鶴丸亂中扯歪了一期領帶,最上排鈕扣兩顆也蹦到不見影。
熱波終會停止,現在的他們是如此不且浮豔淫靡。
鶴丸惺忪失神的眼幾乎沒了意識。
一期指腹來回撫著鶴丸的乾澀嘴唇,似乎是因為沒有碰它反而讓他保有最後的理智,盯著那雙唇時他心裡湧出千思萬緒,以他的策略頭腦很快就明白沒一個是能使他們倆關係善終的。
失落是也是空隙,鶴丸抓住機會翻出這牆邊反壓一期對質。
「怎麼了?不敢拿你想要的東西嗎?」
鶴丸把一期的手指放回口中,深至臼齒處磨咬他的指骨。
「鶴丸殿下……」這個人總是有驚人之舉,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一期不會道歉但他想對鶴丸好一點,抗拒了那些誘惑想拭去鶴丸身上的血。「我不想你變成別人的所有物,你好像泡沫似的隨時會消失。」
聽聞一期所言鶴丸自己也嚇了一跳,「是三日月嗎?」鶴丸間接承認會讓他有這種心情的只有三日月。「做這種徒勞的事真不像你,一期,我最珍視的兩樣東西你都拿不走的。」賭注若是無形之物他們的比試恐怕就不成立,再互相傷害下去也沒有意義。
鶴丸扒開一期的褲頭,本來就衣裝不整他現在要一期看起來更凌亂不堪。
「這、這是做什麼?」
「你很痛苦,一期。」
剛剛的媚氣在鶴丸露出憂傷之情時全都散盡。
「幾乎迷失自己了,你本是如此傑出的刀,名聲赫赫的天下一振竟變得如此難堪。」鶴丸說的話跟他現在所做的無關,不顧一期的驚訝撥開自己後穴艷紅皺摺,逕自決定再用自己體溫包覆那肉杭。「你其實是敬愛三日月的,你們倆一同守護豐臣家,他尊敬你也理解你。」
「等等!鶴丸殿下,住手──」當一期的下顎被鶴丸嵌住時他險咬到自己舌頭根本顧不得說話。
「你甘受磨身與再刃之苦,對主人家人忠實,充滿背叛味道的夏之陣大火沒有燒掉你的驕傲,你是有福的人才能求得的守護之刀。」負傷使得鶴丸的親吻有些笨拙但一期不敢拿的他敢給毋須靠豪取強奪。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一期心怯得不敢目視,擺動開始時又難以抑制一兩聲喘息溢出唇間。
「天下三名工之一,栗田口吉光所著唯一太刀……人生僅此唯一的太刀傑作……!」
傷口因為劇烈動作裂得更開,閃神之際鶴丸腰肢猛地下沉了一些,內壁受到刺激因而絞緊著那快要貫穿自己身體的東西。
鶴丸俯身環著一期的頸,細吻分分離離卻甜美得難以忘懷,他頭一次自己主動靠這麼近想看到的不是這種頹喪表情。
「名喚,一期一振吉光。」
一吻,久久纏綿不再分開,緊繫著兩人的黏稠銀系蹦斷這一切才真正結束。
「鶴丸殿下……鶴丸?」到場內仍有點點燭光一期卻覺得目盲,伸手尋找那為他心中帶來光的人, 一期讓鶴丸躺在他肩窩他也依靠著鶴丸,像個受傷孩子的他現在無法成為那麼了不起的天下一振。
拂曉之時才有其他刀來到道場準備比試,陸奧守和和泉守都被眼前景象震懾,牆面血跡斑斑無一面是沒有染上赤紅的,一期坐立道場中央,鶴丸則是躺在他腿上,一如本丸每日都會出現的情景那樣安心靜謐得不可思議。
刀痕遍佈鶴丸白裝束各處卻絲毫無凌亂之感甚至連破口處都服貼著身體。
和泉守趕緊去喊審神者,留守此地的陸奧守本應該也要做點什麼,他就是覺得無法踏進道場,眼前的一期一振神情憔悴但殺氣依舊強烈。
一陣微風輕拂過陸奧守側臉他才驚覺有人是從旁擦身而過。
「三、三日月……!」陸奧守想阻止,看到三日月後他身體更抗拒進去。
這應該要受到懲罰的,刀解也罷,就算要即刻誅之一期也會毫不猶豫伸出脖子。
三日月一語不發,眼裡只有那隻受傷的鶴,責罰並不會讓鶴丸好起來,他所能做的就是把鶴丸帶走。
一期同個姿勢維持了好一陣子,意識到手中空虛時才驟然起身衝到門邊。
「一期一振,等等!你在這待著!」讓他們待在一起似乎不妥,陸奧守直覺應該把一期攔下,一期是激動但他已經身心俱疲力氣慢慢變弱。
「鶴丸殿下、鶴丸殿下──」
一期一振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想要的不該這麼沉重的愛,時至今日難道還不知道自己所希冀的幸福為何?和鶴丸在一起時所感受到的是的自由,拋棄歷史包袱與業障,心靈的自由。
最後一次比試他仍沒有贏鶴丸,不僅如此,他也害自己失去的珍重之物。
優秀的前輩告訴我跟刀劍男士相處要訂好規矩
尤其是獎賞懲處
我說不要
在本丸時像朋友一樣就好讓大家自在一點
前輩笑笑說那也可以,只是有個但書
審神者屆時必須做好覺悟
由刀劍男士他們決定自己的懲處時
其後果會是難以想像的殘酷、悲痛欲絕
■■■
鶴丸休養期間審神者夢馬不停蹄地埋頭工作,近侍燭台切幫忙搬了一堆古籍,多到可以給審神秘者疊成矮床睡,他好奇問這些是什麼?
「歷史。」審神者說。
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涵蓋些傳說和宗教信仰,總體來講就是如此。
「光忠,那是……」審神者死盯著紙門那,大俱利伽羅理所當然似地坐在房門前走廊看庭景和流雲,如果他是為了站門讓他們安心談話之類審神者會覺得他很好心,這裡只有一個疑問──「不會吧,光忠你居然跟俱利伽羅說了鶴丸的事?」
「伊達太刀一條心,鶴丸發生什麼事我們不會讓他獨自承擔的。」
「……不許再給更多人知道喔。」
「好的,主上。」
自己耳根子軟怨不得別人,所幸審神者也從沒為此懊悔過。
在鶴丸重傷時審神者驚覺調查不能再怠慢,那團靈氣沒處理好可能會害他喪命,只不過他是三流審神者不精通天象或看掛,只能從久遠模糊的歷史中尋找蛛絲馬跡。
五条國永是個神秘莫測的男人,鍛冶考中對刀匠的最高評等為「子上」而評價頂多「丑中」的國永卻打造了超出自身工藝評價的太刀,資料少得可以但如果是刀匠的影響現在才顯現徵兆未免太晚。
「主上想從古籍裡找什麼?給點線索我幫忙查吧?」
「我在找處理鶴丸體內靈氣的作法。」
付喪神自產靈氣難得一見,到底要降神儀式還是把它還諸天地?跟刀匠討論過最理想的形式就是把它取出來,給鶴丸打造新神體讓他轉移,他將會是靈格截然不同的鶴丸國永,屆時他可能與五花名物相提並論。
或者幫助他以現在神體自行吸收也不為失是種辦法。
作法絕不僅止於此但審神者沒機會全試一遍,這可能會害鶴丸魂飛魄散。從鶴丸飲食狀況也可預見,放置不管它將會反噬鶴丸現有靈氣進而把他抽乾,必須謹慎研究找出最合適的作法。
「主上可曾想過,那會不會是跟三……」
「收聲收聲,這話千萬別在鶴丸面前說,不然他會跟你囉唆個沒完。」審神者記得教訓,顯然鶴丸嘮叨不完全沒效果。「不過光忠也這麼覺得?」
短刀是貼身之物,太刀則置於壁龕,他們對這方面的敏感程度絕不是審神者們想像中那樣一無所知。
審神者相信他們,相信鶴丸不會在這事上有所隱瞞便不再加以討論相關話題。
鶴丸體內自產靈氣屬「陰性」,只有這點審神者還稍有把握。
「因為安達氏嗎?」雖說燭台切和鶴丸降世後才漸有交情對此他也略知一二。
他們都沒亡記鶴丸第一位主人是曾退治鬼怪的能人力士,只是很難從鶴丸身上找到平維茂帶給他的影響,反而是霜月騷亂,鶴丸國永傍於安達貞泰身側入土,他陪主人從黃泉走了一遭。
然而鶴丸國永因某人的盜心從見天日之時,屍體的陰氣、安達的怨念一起被帶出來了,鶴丸的體質大概就是從那是起慢慢開始有陰相。輝耀這片土地的可是天照女神,司掌夜之國的月讀命記錄中男女各有其說,男陽女陰非絕對,是故審神者相信刀劍男士的鶴丸還是有可能會累積大量陰性靈氣。
審神者沒有特別關注安達氏,平安時代故事久遠得難以考究,只有鶴丸回到塵世這部分比較可信。
「光忠,你還是相信月陰日陽那套嗎?」審神者漫不經心地翻書尋找意象,「月於晦日死,後於朔日生。」
月亮也象徵了淨化污穢和重生。
朔日月相為新月,即「三日月」。
他們是有緣的兩個刀派,彷彿分離後也隱隱看顧彼此,擁有身體後這一層關係似乎更為明顯,把鶴丸從混沌邊緣拉回來的總是三日月,即使在不久後的未來依然如此。
「從安達到信長公的時候相隔百年了,那陰氣不會消散嗎?」
「鶴丸至少兩次成為別人的戰利品,消散了沒我不可能會知道,不過──」細短的手指在空中搖了幾圈,審神者稍微賣了點關子,「那時侯鶴丸身邊可是有一把除魔名刀呢。」
「栗田口的鬼丸國綱。」燭台切對自己能不假思索回答相當訝異,他們認為順命地依照主人意志行事看得太理所當然而沒有去思靠過各自背景和被賦予的匠意,天下五劍之一與天下人的氣場之強大當然不在話下。
「給光忠一個坐墊。」不說笑,審神者當真去那了一張給他。「能跟光忠討論真好,快,我們多試試。」
「他到政宗公那裡沒有這樣的庇護也不曾出過什麼差錯,應該表示他陰性體質有好轉了吧。」
「宮城縣仙台市位於東京北東位,方位不吉,也就是陰陽道裡的『鬼門』呢。」
燭台切愕然,用力扭過頭去問俱利伽羅真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還有他自己手臂皮膚浮現的顆粒又是什麼,兩個問題俱利伽羅都答不上來,只有後者審神者告訴他那是疙瘩,純屬生理現象。
伊達家所藏大俱利伽羅與太鼓鐘貞宗都有象徵不動明王的龍刻,不動明王是怎樣的神審神者確信不用多做說明他們也能理解。
「主上別這樣嚇唬我啊。」把目光從手臂移開後燭台切看到審神者抽了一本更古老的書出來翻。「『神功皇后』?那跟鶴丸的關係差得可遠了呢。」燭台切不知自己為何會覺得鬆了口氣,但審神者開口的時候他有股想去把那張嘴捂住的衝動。
神功皇后最有名的事蹟莫屬身懷六甲遠征新羅,凱旋後便建立了某個古社──藤森神社,她在那修築兵器塚,將一株枯萎樫樹至於其上並舉行祭祀活動。
鶴丸善馭馬又好勝,偶爾會盯著庭園繡球發呆,藤森神社時期的影響可見一斑,他從這時候起與皇室有緣隨後成為皇室御物也許是命定的。
遠征新羅是神明附身於神功皇后,經審神者武內宿彌解讀而得到的神諭。這層濃厚的既視感令審神者頭皮發麻,有可能是因為自己也在為鶴丸解讀徵兆的緣故。
五条國永給鶴丸取了個吉祥又有福的名字,刃生有多位貴人和靈場強的付喪神才有幸安然佇立於現世,生於京都、安於皇室,在最古老氏族的庇護下體內的陰氣自然也得以穩定。
審神者暗忖,倘若鶴丸處處逢陰煞的刃生沒有加護和恩惠,鶴丸國永難道會變成一把逢魔刀嗎?
千年之陰便罷,湧漲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審神者一直監督著刀劍男士的戰鬥,戰場上應該不會有審神者不知道的事。「會是心理因素嗎?」審神者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小聲道。
「我們應該找調和多餘陰氣的辦法啊,主上。」不明白探究歷史有何深意,燭台切光是輔佐心情都比審神者悶。
「對,你說得對,前面說的那些就隨它去吧……」審神者想到什麼就脫口而出,職業訓練時養成了不能輕忽任何靈感的習慣,比較不樂觀的是現在可能有幫助的資料只剩最不擅長的陰陽道。
瞄了一眼目次,陰陽調和,「姬始め」之類房事用語審神者很快就在腦海構築出相關光景。
審神者使勁搬開書堆把它壓在最底端。
就算成年,要跟自家刀劍男士交流閨事什麼的,審神者怎麼想還是會覺得渾身不對勁,不過審神者思緒沒有因此停下依然在分析。「姬始め」與多個語詞同音,它們都是與大晦日後初次做的事有關,洗淨半年穢、保持身心愉快迎神祈福後重新展開生活。
正月初二女性執女紅、男性乘馬、房中之事、使用火水皆讀作「ひめはじめ」,以漢字記敘的真名曆通常會把這天寫作「火水始」。
趁靈感猶在時速查了易學中的「火水卦」,審神者眉頭深鎖久久未語,覺得要使事情好轉沒那麼容易。
燒身、露水,鮮明強烈的火水之相還令審神者想起了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傷勢輕微沒什麼大礙但休養期間他誰也不見,包括弟弟們和鳴狐,審神者也被他排除在外。
「光忠,跟我拉勾。」審神者要他做一樣的手勢,小指勾住,儘管只口頭之約審神者會努力不讓它成為空談。「大家很照顧我,一期也同樣,都是朋友,只是不湊巧鶴丸拖著那虛弱身子比試一期才誤傷了他。」大手小手在空中晃晃悠悠,審神者不確定透露自己的擔心是否妥當。「我無法要求什麼但千萬不要有小心眼的報復行為,想平常一樣就好。」
「好的,主上。」拇指蓋章,燭台切覺得這樣立約很新鮮。「好奇問一下,如果違反的話會如何?」
「要吞千根針。」隔日審神者大概會去萬屋採購一番好讓約定看起來有說服力。
「真是可愛的說法,我身體幾乎都是金屬打的呢。」
「這我不管啦。」問題還未理出頭緒不過他們對話甚為愉快,有人伴在一旁審神者就覺得還能堅持一下。「俱利伽羅也要。」儘管從頭到尾不吭一聲審神者也沒法把他當不存在。
沒幾個人清楚俱利伽羅到底有沒有對同伴敞開心房,看到他抱著手以小指頭輕點手臂時他們至少知道他有在乎這件事。
時至今日,刀劍男士看得出人類時而透著一股妖異感而不自覺,吸取過歷史精萃的審神者們尤其如此,現世者的心理比過去先民更高深莫測,肯定也有喜聞樂見刀劍男士發生未知狀況,然後不計代價廢寢忘食研究的人,燭台切一度從審神者身上看出這樣的情形。
「俱利伽羅,蓋章。」
同樣在乎鶴丸和本丸是他們的共同點,只有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09(R)
「小堀,光忠他們做的蕎麥麵團應該醒好了,午餐拜託你做蕎麥麵給大家,記得要監督鶴丸吃掉不然把他做成白斬雞,懂?」
「請放心交給我吧。」雖然其中混了個強人所難的要求堀川答應盡量做到。「話說回來,主上為什麼要躲在兼先生的外褂下說話呢?」堀川只是蹲著倒無所謂,麻煩的是和泉守寸步難行,難得他和堀川沒排雜活想出去繞繞卻被自家審神者困住。
到底在躲避什麼,其中深刻理由審神者實在無法用三言兩語說清。
「審──神──者──你在哪裡呀──」
庭院另一邊傳來的聲音令審神者渾身打顫,直接放棄這個藏匿點另尋他處。
和泉守和堀川並非唯一見到審神者今天在本丸內瘋跑的刀,可是知道跟在審神者後頭的是三日月時所有目擊者都為之吃驚。
三日月向他們打招呼而後毫無偏差地朝審神者跑走的方向快步流星走去。
「日安。」來到有可能讓審神者躲藏的長屋,三日月先問候房間主人免得失禮。
「日安。」宗三不徐不急地分類著萬屋購入的古書卷,遲早都要迎接兄長江雪左文字他想為先準備些禮物。「真是難得看到三日月宗近來到這邊長屋,有何貴幹呢?」
「宗三,是否有可能瞧見審神者來這裡呢?」說著,三日月跨入房內,他不是推測而是認為審神者應該就在房內某處。
環視房內一圈後那對異色瞳笑彎彎,「看來這裡只有我而已。」
「無意冒犯,今天宗三袈裟看起來有些皺褶啊,平時看宗三總是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走路有風,我老人家就是做不來呢。」
宗三相當注意儀態,只是他現在不太方便伸手去理它,反倒是袈裟下有東西動了一下。
「抱歉……」
「哎呀,是小夜呀。」
察覺兩人氣氛不太好小夜只好自己先出來。
「連幫弟弟贏捉迷藏都不成,我這哥哥有點沒用呢。」宗三苦笑。
小夜不喜歡看哥哥自責,只是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安慰成熟的哥哥。「沒關係的。」表達是有些過於簡潔但宗三懂,兄弟就是如此。
「爺爺我打擾到你們的遊戲真是太失禮了,下次帶個小夜喜歡的新鮮柿子給你賠罪吧。」
「嗯。」小夜不怕三日月,三日月像哥哥那樣摸他頭他也高興。
三日月步出房門後這裡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確認沒事小夜便去敲敲壁櫥。
「主上,可以出來了。」
「謝謝你們。」審神者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儘管這會讓腰很不好受。
「不用謝,反正主上遲早會被逮個正著的。」關於這小小追逐越是局外人越看得清局勢,宗三無意潑冷水只是闡述事實。
「希望你會說不準。」好手好腳的有什麼理由不拼一下,審神者趕緊另覓藏身處,打算拼搏到摸回房寫三日月的出陣命令。
狡兔有三窟,本丸這麼大審神者這麼小,總會有辦法躲三日月。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三日月早在走廊拐角埋伏,在撞見三日月後審神者又尖叫著跑走。不知道三日月怎能這樣神出鬼沒,此刻審神者還是需要大朋友幫忙,很多很多的大朋友。
「蜻蛉切……蜻蛉切!」依稀記得蜻蛉切和御手杵在曬衣場忙審神者就去那尋求幫助了。
「主上,為何如此慌張?」
「不、不要把我抱起來!」當蜻蛉切讓審神者雙腳離地他就更慌了,大朋友們似乎都有這樣的習慣。
與其說是慌,蜻蛉切覺得審神者像被什麼東西嚇到,根本等不及他放下就從自己手裡掙脫跑走。
「蜻蛉切。」
「天啊!三日月……!」有人無聲無息站在背後受驚也難。「莫非您在找主上?」
「是啊,有事商議,如果蜻蛉切再抓緊點的話就好了。」三日月以衣袖掩飾嘴角笑意,他其實覺得這追逐遊戲延長也頗有意思。
「主上已經跑遠了,這麼悠哉好嗎?」見審神者的反應御手杵覺得三日月沒多少機會。
三日月自有辦法,他從袖裡拿出了大家都熟悉的道具:探測骰子。
「這玩意兒一點也不靠譜吧?它老是害我們跟敵人本陣擦身而過。」御手杵一頭霧水,怕是三日月又犯癡呆。
「在外頭,敵人部隊四處皆有布陣,骰子探得敵人本陣機率當然有變數,至於在本丸內我只是用它找審神者──對骰子投注最多靈力的人。」平放於三日月手上的骰子自己翻了面,丑時方向,無需擲地去感應地下靈流它都能準確判斷審神者的去向。
「高招!」
同伴們對三日月看法不盡相同,半數認為三日月的武勇大勝謀略,看來蜻蛉切略有不同意見。
「這事還請兩位保密,要是短刀們不再找爺爺玩捉迷藏,爺爺我就會少一個樂趣了。」
簡單和雙槍問候幾句後三日月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御手杵沒意識到無心的問題幫審神者拖延了一點時間,但他們倆還是猜審神者難逃此劫。
生於平安京的三日月骨子裡就是典型京都人性子,是不對不熟稔的人敞開心房、喜怒不形色的類型,審神者乃刀劍男士上司卻是本丸的唯一人類、唯一異類,所以三日月平常也沒太把審神者當一回事,決策有什麼不合意的地方他就直言不諱地要求改變。
在準備出陣事宜時看到三日月踏入房間……不怒自威的氣勢從那眼神中洩漏出來,審神者直覺不妙拔腿就跑才害自己現在喘不過氣來,至於這次是什麼事審神者瞎猜可能是某些決定惹毛了三日月,不管怎樣都說不贏三日月只好躲到風頭過去為止,沒想到三日月如此鍥而不捨。
「主上。」庭院對面一期一振對審神者招手。
「一期、一期──」審神者想都不想就穿越房間撲向他,幾天沒看到一期出房門審神者無法不擔心。
看出審神者有苦衷一期便將審神者帶去樹蔭底,將自己披肩卸下後覆在審神者身上。
「主上的氣息跟靈壓都亂了,放輕鬆,用我的靈力幫主上遮蔽不會有事的。」也許是憐惜審神者隻身接下此為重擔一期待審神者如弟弟一般。
一期一振絕對值得依靠卻不能太過依賴,審神者自知自己有點這樣的傾向。「我想是不可能的,這次我做得不是很漂亮。」用一期的方法三日月這回當真沒追上但這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別這麼說,也從來沒人這麼說的,都是多虧主上為大家著想。」
「什、什麼嘛……你是吃了糖才出來的嗎?」老被些沒神經的刀調侃習慣了審神者反而不習慣被稱讚,不過審神者確實羨慕可以找一期撒嬌的藤四郎們。
「哈哈哈,可能吧。」被一期摸頭太過安心審神者還打了個呵欠。「沒事的、沒事的。」
「哎呀,原來在這裡。」
明知會被三日月找到審神者還是不小心在一期懷中打了小盹,三日月已經近在眼前一期一振卻沒有幫忙讓自己逃掉的意思。
「一、一期?」
「杜鵑不啼,設法誘之。」與其追逐不如讓人走到自己懷中,這即是策略之道。「主上,還請聽一下三日月大人要說什麼。」
審神者之所以不想聽是因為這八成就是要談一期的事,就算把耳朵塞住一期光一個懇求眼神就逼得審神者就範。
「審神者,請把一期一振的處置權交給我。」
傷了自己同伴的一期一振沒有受到任何處分,有人有異議是理所當然的,原本審神者就打算咬緊牙根撐過這難關,誰知道這時候殺出來個三日月。
三日月笑著,面不改色在一期本人前提這件事看起來有點目中無人,審神者此時卻看不出一期也有在乎這件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甩掉了一期後審神者跳起來拉歪三日月房紐,「老流氓!你就只有這種事才會講『請』!」審神者吼了三日月一下心裡也是難過,大概短時間內不想再見任何人。
「這真讓人頭疼哪。」三日月與一期一同苦笑,他們也不知拿這尷尬如何是好,一期只知道得幫三日月重新繫好他的房紐。「追著追著也累了,陪我散步可好?」
「樂意之至。」房紐繫得比原本牢固許多,對於三日月的邀約一期更是紳士地伸出臂彎給三日月。「秀吉和吉子大人看到我們關係親密心情總是很好。」
「是啊,美好時光。」
豐臣秀吉將三日月宗近此名物贈予豐臣吉子,兩位太刀付喪神互相照顧彼此彷彿夫妻之情也能穩定順利,情感遇上再多困難也能堅持下去直到她的夫君逝世。
「一期一振,你完全不擔心我打算跟主上說什麼嗎?」三日月認為他們三個都心裡有數,一期一振的反應卻與他預期的有些不同。
「三日月大人也是一向為這個本丸著想,我從不懷疑。」更別提這事與鶴丸有關,任何處置一期都能欣然接受,比懲罰還痛苦的莫過於要他現在去面對鶴丸。「從豐臣家那時起我對三日月大人的感覺並沒有消融於露水中,您也是我的家人,我對您的景仰與愛依然存於此心。」
「哎呀……」跟本丸其他人一樣,三日月以為一期一振個性應該會更拘謹些。
「只是我無法向您說清讓我重新理解這件事的鶴丸殿下對我有多重要,他是特別的。」若當時鶴丸沒有呼喊自己的名字一期能會與心中黑暗為伍。
戰亂時代已不復存在,他們刀劍已經從中得到了不朽的名聲,歷史修正戰爭來臨他們自然會展現做出會不愧於那些評價的實力,而一期一振質疑的是──明知怒放於心的新情感脆弱卻無比珍貴,為何不能將它納入自己的保護之中?
「五阿彌切,您能告訴我這份心情也是種貪婪、傲慢嗎?」無須三日月提點一期也早已想通,三日月的無語是尊重一期好不容易把握到的答案。「酉時三刻指揮室見,三日月大人,我會幫您說服主上的。」
一期離開時三日月從池子倒影確認一下自己儀容是否有不得體之處,面對那澄如鏡的心,即便是三日月也不願表現得太過隨性,秀吉愛刀的一期一振確實從主人那繼承了某些可貴特質,顯然那些沒有隨夏之陣大火燒卻,再從一期身上看到往昔風采已經不是奢望。
三日月現在反倒為這樣的一期憂心,如果那份覺悟能用在其他的地方該有多好。
■■■
「一期一振前來稟報,事關大局求見主上,若令主上審神者失格便是我的失職。」
僅以一句話一期就讓深鎖半天的指揮室門敞開了,雖然先前的事審神者仍耿耿於懷不過審神者很清楚一期擇善固執的特質始終不變,至於他會帶三日月過來也在審神者的預料之內。
「騙我會有處罰的。」唯有在指揮室裡他們就必須分清主從階級。
一期一振的視線游走於審神者與三日月之間,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讓這兩人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鬆開錦繩後任憑披肩滑落肩頭,一期一振斯里慢條地解開禮裝排釦,絲質手套拉開領帶頭時已能看見一點鎖骨,他想展現的東西在更深處的地方,只是一期沒想到那東西嗅到了審神者靈力在騷動,甚至抵抗控制竄出一期的背肌直撲審神者。
見刺鼻的血肉灑在掩布上,赤色中顯露的凶光讓審神者反應不及。
疑問比驚嚇多太多了。
三日月一個箭步上前護住審神者,同時一期也及時阻止了狂化骨殖傷害他們,他預期三日月會應該會當機立斷把自己就地處斬但失算了,天下五劍的心思一期還是沒把握住,該會有的鄙視與咒罵也不知何蹤只是鴉雀無聲。
說不痛是騙人的,感覺連自己骨頭都會刺穿身體與內臟一樣,一期撐著地板時都把他的金蔥刀徽抓皺了。骨殖不會就此罷手,發出咔啦聲的骨節猶如蜈蚣爬回了一期側身尖端緊扣著他的身軀,心魔衍生的狂化骨殖本來就屬於一期的一部分,儘管現在已經沒有東西能觸動它繼續滋長它也遲早會成為禍端。
只因為他與鶴丸在一起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希望歷史有所不同而得到了報應。
「做你該做的事,審神者。」
三日月阻止審神者想到一期身邊的衝動,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位子與一期並肩而坐,狂化骨殖是安靜下來了沒錯,不過一期很意外三日月仍願意如此,他難為情地搔了下臉頰又摸到骨殖感覺古怪得不得了卻又很高興沒有人對這禍害示弱。
對審神者而言豈是糾結一句就能帶過,血管全揪在一起幾乎快缺氧至死。
和刀解不同,審神者必須殺了一位刀劍男士。
如果一聲令下想必三日月也是眼也不眨一下就終結了一期的生命,審神者不懂自己為何要讓他倆背負這樣的業障,這個本丸不應該出現同伴相殘的景象才對。
「刀劍男士聽令。」審神者攤開紙卷振筆疾書,「元弘為正,鎌倉倒幕勢在必行,尊氏暗殺部隊必當驅之、殺之。」彷彿咒語般充滿靈性的嗓音化成字句顯於白紙,無須兵器就能牽動刀劍男士靈力讓他們解放全力。
「主上明裁。」他們倆都是同伴真是太好了,一期一振心想。
「審神者明裁。」三日月爽快皆旨。
本來他倆想將特上刀裝退還給審神者,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審神者執意要他們留著。
「主上。」
「嗯?」因為不忍看把頭別過去,聽到一期呼喚審神者仍抱著一絲希望他會改變心意。
「我喜歡主上的主張,學習生活和理解情感後才能為同伴設想,否則一期一振吉光就只會是一介俗物,請您務必繼續把這想法傳給後來者。」
給您添麻煩了、謝謝、請珍重。
露水垂滴如樁落,英靈逝去美得淒涼。
■■■
翌日,只有三日月宗近一人負傷歸來,帶著一期一振吉光的所有殘片回到本丸。
三日月告訴審神者一期一振沒有做出任何有辱吉光之名的事,他也絕不會允許有人出言侮辱一期名譽。
本丸的排程異動也是從這天開始,太刀部隊密集地遠征,五人部隊總是會有一個不見人影的掛名成員,這樣的做法並不符合那把刀的性格,時間久了他們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審神者打算控制消息直到再造出一期一振的神體,主要是避免栗田口派的短刀知道此事,全權由審神者決定誰可透露,只有少部份人知道他們本丸失去了一期一振並不清楚確切情形。
「難。」鶴丸久未下床只能聽三日月說,審神者現在都還收著破碎神體想保存到它完全消散,就算有心再鍛審神者遲早也會被罪惡感壓垮,善良的人都是如此。
三日月不相信鶴丸會無動於衷只是夜色讓他一時間無法看清,鶴丸的笑容依舊三日月覺得那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偽物。
「鶴啊。」三日月悠悠然地開口:「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歷史修正戰爭絕非表面如此簡單,他們是有機會從這是非中抽身,至於到何方、如何存活是之後的事,若連踏出這步的膽量都沒有這一切當然就只是空談。
三日月對鶴丸伸出了手,這可以讓那虛幻兩人的時光更加明晰,騎馬漫遊各地山林追逐日星月,以這身姿細細體會四季輪替,生活或許不會像在本丸這樣衣食無虞,至少他們盡興地活過一回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在抓住三日月之前鶴丸把手縮成拳頭放在三日月掌心。
「這樣好像貓呀。」
「你這麼沒神經還指望我跟你走?」鶴丸忍不住挖苦三日月,他一直都躺在床上很久沒這麼做了。「其實你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就算你想牢牢抓緊我可是我無法讓你這麼做。」
他們曾怨過命運讓他們身不由己,擁有人身會使一切變得有所不同。
不能去做內心嚮往之事固然遺憾,但拋下這本丸與同伴卻是背叛,他們投身於歷史修正戰爭不是為了留下更多悔恨。
鶴丸國永不會如此,三日月宗近亦然,無論他們之間是否有這段對話結果都不會有變。
「被鄭重拒絕爺爺還是有些傷心啊……」
天下五劍露出愁然若失的神情鶴丸稍微覺得有罪惡感。
「三日月,為你所有是一回事,我保有我的珍重之物是另一回事。」白得蘊含耆老之智又白如赤子之心,鶴丸難以捉摸的心思總是能帶給三日月驚喜,他們的心卻也因此仍有距離。
鶴丸掩上紙門,門外新月慢慢隱於夾縫,不管鶴丸對那真實明月有何感受,三日月將鶴丸從門邊拉回了永夜之下,厚掌沿鶴丸顎緣向上游移,細細打量著五条賦予的纖細與骨感之美。
仰望的新月彷彿要墜落般,鶴丸閉上了眼,寒月所帶來高漲的情熱在口中擴散,今日沒有醉意作物藉口,那麼他們現在所做的算什麼?嚐起來也有同樣甘美、飄飄欲仙卻讓四肢百骸騷動得難以放鬆。
鶴丸撐著身體吻上三日月的耳畔,舌蕾顆粒服貼著耳骨,溶入濕暖喘息的唾涎稠如蜜膠,這些誘人因素讓三日月難以靜心,他覺得奇怪為何鶴丸在他身上到處點火時要擋下他去取丁字油的手,鶴丸單方面刺激著三日月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膝蓋頂入了三日月兩腿間煽動他。
「會有的,我這鶴完全屬於三日月的瞬間。」
體內悶火令三日月難受,他終於伸手把那不安份的唇勾到自己身邊,墨色寢卷下的那馳騁戰場堅毅身軀卻流露著另一種風情。
解開鶴丸腰帶時三日月心是矛盾的,他喜愛鶴丸執著的心同時又希望鶴丸能為他打破,只有一瞬間是不夠的。
他們不曾交合對彼此肉體還很陌生,乾澀的菊門明顯對兩邊都是傷害,拉牽內壁的力道像要把他們撕裂,鶴丸執意將三日月迎入更深處,手腳緊嵌著三日月似乎打算讓他沒有退路。鶴丸吃痛地抑止顫抖聲音外洩 ,腔內肉與肉推擠使細碎哽咽越來越清晰,唇齒間的幾道透明絲系繃斷後傳出的呻吟連鶴丸都覺得這不像自己。
鶴丸現在渴求的東西並非肉體歡愉,這一切都令三日月不捨所以他選擇放手。
「為什麼……三日月?」在三日月退出來時鶴丸覺得鬆了口氣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鶴啊,再深入下去就怕你會在我手中支離破碎。」掌心貼在浮著一層薄汗的臉頰上,三日月像以往那樣疼惜鶴丸。「你必須說出來。」
「關於什麼?」
「你心裡很清楚。」三日月認為鶴丸必須自己想通,他們都已不是初生刀神或單純器物,事事都得靠自己。「就算把那份心情埋在墓土裡它也只會腐朽,遲早會滿溢出來。」
無須提示,全憑鶴丸自己是否想要釋放掉那些心塞之物,三日月擔心他,這是他至少能為鶴丸做的。
「你懂什麼,三日月。」
鶴丸只要帶有一絲凶意很快就會在那身純白上渲染開來。
「你們怎麼可能理解死去是何種感受。」他步出墓土的身軀不潔淨卻沒有多少人在意他曾被主人珍惜過,他對死亡的情感何其複雜自己也說不清,但千年來他已經聽夠了別人在那自說自話。「一期榮譽的死去根本是一派胡言!為什麼你沒有阻止他,三日月!以你們的情份為何你沒能阻止他──」
金瞳沒有在對焦,三日月看著鶴丸吐露的黑暗覆上外身滲透白肌。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的弟弟們要怎麼辦!這太奇怪了,三日月!這樣不對……完全錯了啊!」
漆黑讓鶴丸也搞不清楚自己露出了何種表情,一期一振重視榮耀但他知道那是與家族共享共同維繫的東西,一期身上幾乎沒太多地方與鶴丸相似他倆價值觀相差甚遠,因為一期所珍視的都已是鶴丸無法觸及的東西,鶴丸自認為了解那把與眾不同的一振如今他卻拋下一切。
「或許這都是我的錯……」衣裝再怎麼潔白那穢氣也早已根深蒂固,鶴丸也有可能無意識地把死亡氣息帶給他人,他沒有勇氣問三日月一期是否有受苦。
「一期一振他問心無愧,你也沒有做錯什麼。」
黑沉沉的憤怒與悲傷重壓著鶴丸肩膀,兩道水痕不足以沖洗全部卻能令鶴丸一點一點回到現實。
「他不在了……三日月,這個本丸哪裡也沒有一期的影子……!三日月,這不是一二年還是十幾年,三百年啊!我們都沒有離開彼此的視線……」那重荷把鶴丸撐住身體的力氣耗盡前三日月接住了他。「我還是覺得一期好像還在某處……」
「是啊。」懷中的鶴丸是有些虛脫不過不再迷茫了。
憤怒、自責、困惑、否認……鶴丸在三日月面前將它們釋放掉後,終於在不依賴三日月的情況下好好地為一期好好哭泣一回。
「你做得很好。」三日月拍拍鶴丸的背,每每安撫鶴丸他自己也會得到一些慰藉。
或許今天就這樣睡了比較好,三日月這麼想一面伸手要搆那被踢得有點遠的棉被,抱著鶴丸腰有些不好使。
「三日月……」鶴丸拉著三日月後仰放倒自己,承諾之事他沒有忘記。「就如你待我那樣,我也在乎你的感覺。」
「甚好、甚好。」
被濕潤過的股間觸感如嬰孩皮膚般細緻,體內記憶猶在、殘溫猶在,彼此身體緊密得讓稠濁熱浪在鶴丸體內反覆倒卷,方才無法深入之處也吸浸精氣在多次快感全從鈴口傾瀉,愛液積匯在鶴丸腹部,看那白濁沿著淡雪色的腰滑落,看上去鶴丸整個人都要融化了一樣。
「當你痛苦難受的時候我定會伴在你身邊。」
再怎麼無力,這番話多少讓鶴丸拾回了一點笑容。
他倆都累得不想再舖新被,鶴丸挪點位子給三日月今夜同寢共枕似乎對彼此都好。
■■■
付喪神不可能遺忘自身本質,現在三日月以人類眼光端詳自己神體,新月打除紋及刃身曲幅大,三条師祖才將月舟之意寄於他。
然而他喜愛的那二振──守護之刀與守誓之刀,他們是多麼般配的一對,無須別人評價他們聲名,在現世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確實也披上了菊紋一同被納於皇室之下,在刀劍中已算得到了極高的盛名。
三日月宗近,你的名號又如何?
──天下五劍之最美一振。
「嗟哉……」三日月的臉皺了起來,是鶴丸看到了會使盡全力取笑他的那種表情。
美貌在這個情境下完全無用武之地,三日月將神體與夜空玉弓一比,他才發現自己似乎不太了解它也未曾去過哪裡。
真的沒有嗎?
在開戰前他的意識離這裡相當遙遠,遠得無法感應到本丸和審神者卻知道哪些刀已經降世,感覺如此明確他自己卻不記得降世之前自己在遠處觀望本丸的記憶,實為不可思議。
一期一振為了守護所愛已經做出了選擇,三日月也思索自己能做些什麼,他好像剛剛的想法中得到了啟發只是感覺還不夠明晰。
「原來如此。」
橫豎都會給審神者添麻煩他只能盡力而為,三日月把他的寬大狩衣置於地,他很滿意那華服可以在這意外之處派上用場,準備就緒後他就能笑對命運。
三日月宗近刀刃於月白般的脖子一抹,赤色的生死境界線沿頸綻開湧如泉瀑,視線傾斜之後三千煩惱彷彿被拋諸身外,心鏡止水,那些迴響於體內的雜音終於得以統一,自己的心意原來始終如一似乎沒有被動搖光是知道這點就他欣喜不已。
「三日月,你是騙子。」
深沉的哀働無聲無形隨逝去的生命漫溢心中,誓言依舊,鶴丸屬於三日月的部分任何事物都無法將埋葬它。
蒼白皮膚沾染上一片豔紅,偎著橫臥血泊中的身軀鶴丸能感覺到逐漸流失的體溫,明知失去珍視之人心中忿恨難平鶴丸卻怎樣也無法放著三日月一個人目視已不屬於他的地方,雖然鶴丸清楚彼岸只是一片暗黯但那裡無比平靜。
鶴丸為他闔上了雙眼。
直到黎明時分才有人在庭院發現倒臥在染血狩衣上抱著三日月神體的鶴丸。
10
在審神者前額觸地前小狐丸就先一手擋下了。
「如果這麼做主上也無法原諒自己的話那還是別做吧。」
三日月宗近自盡一事動搖本丸上下,各種風聲到處傳,只是審神者已經麻木得無法去聽那些耳語在說什麼,審神者僅有一款正裝連形式上最基本的哀悼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視他人不幸與自己情緒好維持本丸運作。
差勁的審神者。
差勁的朋友。
「人類真的很倔強呢。」岩融轉動脖子鬆開僵硬的肩頸肌肉,方才氣氛太沉重他一動也不敢動。
三条派一行離席,就算是他們有些話也不會當審神者的面說。
「我想啊,那是因為主上都把我們當成人了吧,畢竟人類沒辦法像我們這樣賴神體而生,啊,不過人類好像還是有極少數死而復生的例子?」三日月是他們的兄弟並非說不在意,但戰事才是當務之急,今劍相信大家是因為有同樣想法才能如此鎮靜。
「三日月啊,從以前就是這樣子,該怎麼說……有點不懂人情世故的感覺?」石切丸為在職神刀,在他看來大部分神明都有同樣特質,三日月與祂們有極其相似的純粹心靈。
他許多行為都無意識的,心胸寬大之下實為另一種漠不關心,所以他才能在諸行無常的世界依然故我依然不為所動。
「只是碎刀這一著我就真有點不懂了……」三日月的行徑和超常思維常令石切丸吃驚,沒想到三日月連死亡都不看在眼裡,若非熟識之人大概會把此舉視作為一種傲慢。
『沒有碎。』
狐手在石切丸鼻頭前一張一合的。
三日月宗近自盡時神體是有道審神者無法修復的傷但是沒有碎,全無沾上任何穢氣或戰場帶回來的雜質,這點小狐丸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他打算做什麼,在他回來前我們好好照顧主上就是了。」
■■■
藥研一開始還很擔心審神者。
審神者把一期碎刀的秘密託付給他、骨喰、鯰尾和鳴狐,實際想要隱藏的是一期著了魔道的事實,這件事仍是他與三日月的秘密,令人難受的是三日月也不在了,三日月不稱審神者主上又偶爾喜歡捉弄他,在發生這些重大事情卻是值得依靠的對象。
心如刀割的痛楚這形容用於這個地方可能有些奇怪,失去的重要東西是刀感受卻像被刀所傷,掩布後隱隱約約露出了瓷人偶般的神態好似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審神者也提醒過大家不要安慰或者擁抱否則他會哭,一旦哭泣大概就無法停下本丸要務也會因此被耽擱。
總是有人會想出代替辦法,否則審神者脖子也不會掛著一紅一白圍巾,習慣伴在人身邊是刀劍天性使然,審神者想要獨自一人承受這些沉重事情是不太可能的。
藥研打包維護工具打算跟審神者一起去探望鶴丸。「大將,麻煩事就交給我吧,本丸只有大將一個審神者而已。」
「抱歉讓大家費心了。」審神者要擠出一點笑容還是很難,兩根指頭扯著嘴角勉強有像在笑。工作還是得繼續,還有其他刀也需要審神者的能力。
三条派的刀沒有把三日月自刎跟鶴丸牽扯在一起,但鶴丸已經三天沒有出房門,審神者現在心肝跟小鴿一樣脆弱可經不起任何不有趣驚嚇,所幸鶴丸只是乖乖地躺在床上,憔悴,可是人在好好的。
「鶴丸你要趕快好起來,不然我就要拿符札揍人了。」
寂寞啊,平常拌嘴的對象都沒有瞧審神者一眼,覺得不捨的同時一方面審神者又很慶幸有人為三日月哀悼。
審神者拍拍鶴丸棉被時摸到一個小東西,「這是……茅輪?」這很明顯不是出自審神者之手,茅輪這種禊祓用具通常都大到可以讓人通過好消災除厄,審神者手上這只卻小得只夠手腕穿過去。「藥、藥研,你知道這東西哪來的嗎?」
「沒頭緒……」以大家看顧鶴丸情況來說放這東西都會會知審神者。「神體有狀況只要做維護應就沒問題了吧?」
不管它怎麼會出現這裡兩人心裡都有些毛毛的。
怎麼擺弄鶴丸神體他都毫無反應,只是覺得神體今天看起來有些黯淡無光,審神者決定要鼓足幹勁上粉上油讓鶴丸白到發亮。
鶴丸國永一出刀鞘便血濺禮裝,然而從白刃上滴落的並非審神者的血。
棉被之下也是一片殷紅,儘管鶴丸按住腹部也阻止不了它漫溢。
至關重要的兩振都已不在而鶴丸的心臟仍在跳動,他想讓它沉靜下來只是憑他現在的力氣與意志卻做不到。
「鶴丸老爺你到底做了什麼……!」
審神者眼裡的世界正在暈眩。
「藥研,找你兄弟和光忠他們幫忙,小心搬運鶴丸、湊齊資材,我得去叫刀匠趕緊開爐。」聲音鎮靜得連審神者自己都難以置信,唯一確信的是這本丸已經無法再承受失去同伴的痛苦。
就算做過神刀想為自己禊祓,那種胡來的方法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傻瓜,鶴丸這個大傻瓜!你居然認為自己污穢!」審神者慌得無法認清方向,在去工房的路上腳一直發軟不聽使喚,再次跑起來時卻是往指揮室而去。
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在那瞬間審神者第一次把身份與責任拋諸腦後,只想著去取三日月與一期未消散的殘破神體。
鶴丸的傷勢也是瀕臨碎刀,體內靈氣亂得無法使用加持符札讓大家又是一陣折騰,不可思議地,哪怕資材耗盡也沒有人想眼睜睜看同伴碎刀,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們保住了鶴丸儘管這使他陷入沉睡。
來到本丸初期審神者和清光一起組織部隊相當辛苦,剛好入列第一部隊的鶴丸改變了審神者對平安太刀的印象,才讓審神者不再戰戰兢兢地和刀劍男士相處。
「你是來到這裡的第一把古刀真是太好了。」
通常講了肉麻話他們通常會互相虧對方一下,不過這次審神者坐在鶴丸床邊放了他喜歡的仙人糰子,給了大家巨大驚嚇還如此沉穩安靜的鶴丸根本不像鶴丸。人類生命之短暫當然會羨慕他們刀劍間的羈絆,審神者認為要是三日月或一期在這情況肯定會有所不同。
資材匱乏的部分必須派部隊遠征才彌補,否則審神者也不想在天候不佳的狀況指派任務。
和刀匠一連熬夜了好幾天還持續指揮部隊審神者終於體力不支橫倒一旁。
甘霖沖洗了精神的疲憊,因為耕種者奔走戰場而被短暫荒廢的農田得到了滋潤,這場雨彷彿是為了讓一切重新恢復生機而下,新苗破土而出,清風搖曳花骨,土地吸允一夜露水後已能見皎白月舟於流雲中載浮載沉,點點星辰允諾明媚朝陽將會到來,像是在告訴那些以為自己一無所有的人明天還是有值得努力的東西。
晴光穿透了枝葉灑進鶴丸寢室,待審神者醒來時發現有人已將房間收拾乾淨,不只留了枕頭在審神者頸下還給他披上鶴丸的羽織。
從空了的點心盤得知了一些訊息後,審神者披著羽織在本丸裡跌跌撞撞地四處尋找它的主人,最後在升起裊裊炊煙的工房找到了人──
「鶴丸──鶴丸──」
角度好一點的話他們可能只會撞到玉鋼,但審神者不顧前後衝撞鶴丸兩人都栽進了木炭堆裡弄得一身黑。
「怎麼怎麼?因為大家都出門找不到人撒嬌嗎?好好好,我這老爺爺可以疼你。」越拍越多炭灰不過這他不管著,等麻煩燭台切洗衣服再道歉就是了。「吃了你的仙人糰子得好好幫你把刀帳補起來才行。」
「刀帳?」審神者收到的資料明確寫著虎徹兄弟神體被檢非違使所囚,應該是無法用尋常鍛刀方法召喚他們。
「當然是我的老相識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啊。」
一如往常,那赤子般的純真笑容期待著今日將會邂逅何種驚喜。
鶴丸國永對他們的記憶似乎成為了某種代價
在這八百萬神明所注視的土地
失去與復得之事一切冥冥中皆有注定
鶴丸失去記憶七日後一期一振奇蹟似的再次降臨本丸
我打算將這段紀錄在此作結
真相不一定全是好的可是仍會有人需要它
正如我們所守護的歷史那樣必定有其意義
但願在燒了它之前我能看到這份筆記有被善用的一天
但願他們知道了真相之後還會對這不完美的世界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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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如今讀完了兩份筆記。
喉嚨乾澀得擠不不半個字,即便以茶水潤喉他也不知從何開口,攤在眼前的無疑是一期與審神者的筆跡,一時間鶴丸很難相信這些。
「為什麼……」為什麼要將這些東西拿給自己看?鶴丸更不懂對面的一期為何可以如此從容地笑著。
「因為它們確實發生過,本來就是我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期一振在認識以前的自己後有股難以言喻的完整感,這樣他大概就能無悔地放下一切。「這是我虧欠本丸和鶴丸的,現在於此將它們歸還。」
這不是為了取得鶴丸諒解只是因為這是該做的事,否則他也不會把筆記留給自己,必然要做些彌補而且他們的戰爭尚未結束,本丸一直充斥秘密的話一期就不知道該怎麼和同伴們繼續走下去。
「一、一期……等一下!一期!」鶴丸還未想到說什麼之前一期就先行離席了,那披風一角也從他手中溜走。
追到走廊才不過一個轉角而已,一期一振就從鶴丸的視界中消失了。
「一期……一期──」
旁邊房間紙門縫隙竄出的手將鶴丸拽入房內,鶴丸以為可以抓住對方領子反擊不過他重心本來就不穩了,一陣天旋地轉後他又躺在地板目視那有著熠熠星輝的眸子。
「太狡猾了!」
「你說什麼蠢話!剛剛那些是耍人的嗎──」鶴丸深刻明白了自己力氣不如人,下次真該在體術方面好好用心。「後生晚輩這樣捉弄前輩……!」
「在對自己不利的時候才拿年資出來講……我們才不過差一百五十多歲而已!」深吸一口氣,一期使勁把鶴丸肩頭壓回了地板。「你實在太狡猾了。」一期又重複了一次,他不在乎這樣是不是會惹惱鶴丸。
「哪裡狡猾了!我可不記得有做過什麼損人利己的事!」
「鶴丸,轉過去看旁邊的立鏡。」他不敢在這個地方大意鬆手,但鶴丸到底有多沒自覺他必須讓鶴丸明白。「轉過去看。」
或許是因為知道會看到什麼鶴丸有些抗拒。
櫻色透浸了白肌,在看到自己如此模樣後又再渲染上耳根。
那樣的表情、追隨在後的腳步……
還有夾雜著自己名字的哽咽聲。
心跳無法停止、心痛無法停止。
剛剛從紙門的剪影看到昂首挺立的身影,肩頸被悲傷壓彎的瞬間一期心裡的焦慮迫使他伸手。
三百年來他都不曾見過這樣的鶴丸,不清楚目光追逐著那純白身影的意義何在,因人身與心跳一期才得以理解這份痛楚為何物。
「到底為什麼你要追過來……」輕而易舉就讓一期停下了腳步,對他而言這樣的鶴丸實在是太狡猾了。
「我會怕啊。」那份筆記除了讓鶴丸驚愕也帶給他恐懼。「如果你再消失永遠不再回來的話……我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一期深知要停止這份悸動是不可能了。
他親吻泛著微熱的面頰,明明觸碰了好幾次卻不曾感到厭膩,就連他們唯一的相似之處也是,浮著一層粼粼光彩看起來像是多裹了一層蜜的糖,甘美得叫人融化。
「我一心愛慕著你。」
沿著手臂,惹火的熱吻直至鶴丸手腕。
「請你喜歡我。」
鶴丸手掌和一期差不多大,那是最為傷痕累累的部位在他們眼中仍是有著不可侵的神聖感,除了斬殺他們的靈魂大半都被人手緊緊握著,彷彿自己與持有者命運相繫,即使閉上眼透過肌膚接觸也能因此感受到──最真實的自己。
「請你戀上我。」
肉身所無法埋藏的心意寄託了文字這心也不曾平靜過。
鶴丸用袖子掩住了自己,在朝日相處後一期有點看懂了鶴丸的行徑所以剛剛才避開了唇,那表情確實會讓人不由得想吻下去,但是鶴丸真正的想法也會跟著被吞回喉嚨裡,而一期現在想要挖掘出乍看之下碌碌無為的鶴丸拼命壓抑著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本來心意已決你卻留住了我,鶴丸,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不要你去承擔……碎刀前的你的那些責任和情感……」
「你開始閃爍其詞了,鶴丸。」一期的指尖撫著那輕顫的唇瓣,「我乃一期一振吉光,栗田口吉光唯一的太刀傑作,那些都是我,都屬於我。」他倆似乎都快撐不住了,但他想逞強到能觸及一點鶴丸的真心。「再問一次,你希望我怎麼做?」
鶴丸咬住了手套一端時一期的手退了出來,手背與發紅臉頰的體溫互相傳遞著,一期覺得奇怪,都已經能這樣開口說話了比起傾聽與吐露卻更加迷戀像這樣互相觸碰。
被一期拉了起來後鶴丸坐臥在一期懷中,看那雙手把自己的衣襟拉開一點,後頸傳來的酥癢感差一點就讓他鬆口,鶴丸深埋在胸口的東西不斷膨脹著,他不知道無法負荷時會是怎麼樣的情景。
鶴丸頸窩上落下的觸感柔軟而黏膩,時而輕點時而用力,明明是一口就能將他吞之入腹的氣勢卻有所保留,游刃有餘地細細尋找能挑動鶴丸敏感反應的地方。
一期將刀橫置於鶴丸腿下,另一隻手伸入鶴丸股間提起了他的神體。
「等等!一期……!」鶴丸鬆口之際一期的手套落下了。
一期一振神體每往上提一點兩腿間距就越來越開,大腿根那有任何一點反應都會被看得清清楚楚,儘管穿著衣服在一期的撥弄之下卻覺得自己是赤裸的。
「討厭的話就說出來,憎惡我的話也可以說出來。」
「哈哈……就算你想聽,口才駑鈍的我不知道能說什麼啊……」
因為一期神體的曲弧和細緻的流金紋隔著衣服摩挲無法抑制嬌聲拔高,鶴丸腦袋發熱後視線也開始模糊,黏呼呼的感覺充斥把五感都溶成一團泥,在鶴丸打算隨波逐流時他聽到了門外有聲。
腳步聲輕盈卻雜亂,天真的短刀們在走廊上奔跑笑鬧。
「爺爺快點,不能讓主上久等啦。」
被亂推著走的三日月悠哉地笑著,他們的影子停在了房門前。
「哎呀,有小山雀呢。」三日月說著,筆挺的剪影頸子歪了一下。
「真的?在哪裡?好想看好想看!」本丸的庭院在冬季顯得有些淒涼,嬌小的亂拼命在走廊上跳呀跳的尋找那些久違的可愛小朋友。
「在樹陰下兩隻橙色眼緣的銀喉長尾山雀鼓著羽翼偎在一起。」人影緩緩回首,紙門剪影中映出了兩輪新月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甚為可愛啊。」
鶴丸看著那身影心臟像是要停止了一樣,淚腺因為休克感驟然潰堤,蜷起身子幾乎把臉埋沒在一期胸膛,現在如此模樣他只能待在陰影下。
「鶴丸,看著我看著我……」一期把鶴丸頭扳過來,他們在那裡動彈不得為了止住鶴丸的顫抖他將身下人擁得更緊,靜待外頭的人離去。
「爺爺,你是不是老花看錯了?」
「哎呀哎呀,如果是這樣在戰場可就頭疼了。」
從聊天聽來他們今天是要做短期遠征,老人病問題體貼的短刀們會去拜託審神者想辦法,就算他們離開一期也覺得那月光無所不在,又或許因為太過掛心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一期和鶴丸在這空房靜處了一下午,沒有指派任務也沒人找他們,貼近的兩顆心臟它們有節奏的律動彷彿成了世上僅有的聲音,每每遇上舒爽天氣他們都會這樣挨在一起打盹,睜眼時形形色色的事物刺激著這副身軀,新鮮事天天都有安全感卻難以求得。
像是鶴丸國永這樣是自家刀派裡難得的傳世作,其歷史只有薄薄的幾頁紙幾行字,虛無縹緲宛如亡靈只能依靠他人時才會有踏實感。
一旦鶴丸心中棺蓋內的真相被窺探,他或許就真會從世間消失。
「鶴丸……」一期醒來時手中空無一物,殘溫已退徒留一股空虛。
11
一期一振近日嚴重失眠。
他的日常無太多變化,從戰事到公務也沒有人給他壓力,現在卻連睡壁龕他也一樣輾轉難眠。
那天之後鶴丸對他的態度完全變了樣,惡作劇依舊和戰鬥方面依舊故我,跟一期在一塊兒的感覺和大部分人差不多,他們沒有特別親近或疏遠只是維持著最低限度的同伴情誼,因此又讓一期更無法釋懷。
「一期一振,你臉色很糟。」
這話一期已經聽不下數十遍,幾乎全本丸的同伴最近看到他都會這麼說,現在連三日月都開口恐怕真的很不樂觀。
「會讓弟弟們擔心的哥哥……這樣真的很沒面子呢。」
「面子有身體重要嗎?」三日月遞茶給一期,裡面加了些蜂蜜有助放鬆心神。「茶是友成為你準備的,餅是江雪分享的,無需我再多說什麼吧?被大家所愛的一期一振。」
「給大家添麻煩了。」一期想了想,用客套話輕巧帶過並非同伴們所樂見的。「最近寢室裡常有人放些點心與勿忘草……還請三日月大人轉告主上無須如此費心,日後我會再好好道謝的。」
「事實上,我也有帶些東西來給你,雖然跟那些美好禮物相比可能稍嫌微不足道了點,是之前遠行時獲得的。」
「遠行」而非「遠征」,一期聽出三日月斟酌用詞時隱隱覺得事情並不單純。
「是……去了哪裡?」
三日月挽起紺袖,手指著白天的朧月讓一期更不懂了。
「去看了一下,天命。」像在說什麼難為情的話題似的,三日月拂袖掩笑,乍聽之下稀鬆平常的口但三日月這回是認真的,他並不擅長逗人笑。
一期被茶嗆得說不出話來。
有可能嗎?窺探天機這事他想都不敢想。
回到八百萬神明所在之處,對於三日月宗近的請求祂們爽快答應,天機固然不可對人言,但若是絕美的天下五劍,那匯集千年靈氣於一身的神靈想必也能參透神之國的命運體系不會加以干涉。
萬物皆有生死,差別在於日子。
所謂天命就是一句話就能道盡之物,這部分和三日月刃生觀無異。
「我去是為了知道戰爭的結果。」
「我們勝還是歷史修正主義者勝?」
三日月笑而不語,其意不在勝負,他在乎的是這場戰爭會讓他們有何失有何得。
「戰爭結束後刀劍男士會回歸日常、那精美的刀架與玻璃罩中,只不過我們因靈力耗盡都將陷入沉睡,百年甚或千年,帶著高神允諾的平安與寧靜等待下一次的召喚。」
一期並不覺得驚訝,不論今天是否為刀劍,這對任何付喪神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以人身在本丸生活使他們接近人類,唯獨思索自身歷史與情感這部分是使命之外的範疇。
要說刀劍做雜活怪嗎?哪個剛降世的刀劍男士不覺得怪的。
可是那份充實感已經讓他們把這裡視為歸屬,就算戰爭結束它也會存在夢中。
「一期一振,請聽我一言。」三日月「記得」一期將自己作為「五阿彌切」提問,最後他還是決定以「三日月宗近」的身份與他談。「無須他人置言,在這浮雲朝露般的日子裡盡情地做自己,哪怕一點也好只要愛戀的花蕾稍綻,那份感覺便是無上幸福,不應該讓它輕易逝去。」
見庭景的雪逐漸消融,三日月期待著垂櫻再次盛開時與摯愛之人一同漫步月下把酒話春,他向命運賭一把時最擔心的就是賠掉這份短暫卻無比珍貴的回憶。
「說實話還是人類最能看透情感之事呢,我兜了一大圈結果也只是把審神者的話重述了一次。」
三日月笑自己痴傻,他就是聽不進別人的話,但他對自己的付出無願無悔,那笑聽來格外豪放清爽。
「三日月大人。」一期放下茶杯緊握住三日月的掌,若他沒被磨短的話大概就能將它完全覆住。「請別再這麼做了。」空虛寂寞、一無所有沒什麼好失去的人才敢做如此豪賭,一期也放不下三日月,他也曾受心魔侵蝕所以絕不會再讓三日月跟他一樣。「三日月大人已經做得太多了,何必假裝忘了鶴丸還給我們倆掛御守呢?」
「御守的事不需說吧?至於為什麼要假裝忘記啊……」他很少和他人說自己的秘密,為了一期他破例為之,「就算是我也會覺得不安哪。」
再次回到本丸時三日月無法保持心平氣和,給本丸和審神者添了麻煩是必然的,尤其在看到鶴丸與一期後他更加動搖,看著那泫然欲泣的表情三日月想起了他武斷自盡也令鶴丸碎心,人身到完全死去的過程比想像中還漫長,身體全都還記得那份感覺,就此重新來過也強過透露自己的不安。
「看到你以自己的方式保留了記憶也相當令我吃驚,不愧為我等舊主的配刀。」一期做筆記的習慣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被一期發現自己想暗中守護他們三日月又覺得難為情了。「那頭腦與善解人意之處就是你的魅力所在,我想鶴丸就是為這樣的你所動心。」
「其實……情況是反過來的。」
「哈哈哈,是這樣嗎?」
三日月告訴一期平安時期的趣聞,還是初生刀神的鶴丸曾寫過一些書信,署名給三日月卻沒一封有真正遞到他手上,三日月和國永不解鶴丸為何如此,但這個讓人猜不透心思的小刀神卻怎麼樣也看不膩,他們從不感到無聊、一刻也閒不下來,於是也不怎麼在乎那些疑問。
是否是害怕失了這份神秘他們就不再對注視他?無論有意與否的鶴丸直至霜月騷動入土都保有著一股刺激他人執著的魔性。
「兩個。」一期說,「鶴丸說過他所珍視的東西有兩個。」鶴丸曾不經意地透露過,一期從筆記中得知了這件事。「對三日月大人的孺慕之情……」
「以及對一期一振的戀心。」
一期怔了怔,他原本想是對三日月的慕情與回憶。
「一期一振。」三日月指著臉頰,「草莓的顏色。」看著一期雙頰轉紅又紅了過頭,到底一期這樣算氣色好還不好三日月也糊塗了。
感情不是憑空出現的,正如玉鋼成刃,日鍛月鍛、日積月累,無法以得失而論,但把它們暴露於陽光下其中一個很有可能就會崩壞,因此鶴丸才將它們深埋於暗處。
不管一期相信與否,三日月只是誠實道出自己所聞。
「三日月……大人?」一期頭被三日月拉過去放在腿上,就算有夫妻名分這樣的舉止還是會令一期感到有些害臊。
「擁有人身後我們都沒辦法逞強的。」幾次嘗試想起來都一期被三日月壓了回去。「睡吧,這次換我幫你分憂解勞。」
紺袖輕覆在一期身上,臥看為暖意化軟的春雪,一期心情也隨之沉靜了下來,牽動著眼皮的緊繃神經一點一點放鬆──
和三日月一同在微涼的春風中睡去後,方才有人在一旁遠望他們的事一期也無從得知了。
■■■
審神者坐在偌大的指揮室中批寫公文使那袖珍體型顯得更小巧,因為指揮室空間夠大好放東西審神者才會在這裡久留,鶴丸路過,心血來潮過去拍打餵食本丸的吉祥物,那身材比例能讓他穩穩地把頭靠在審神者頭頂或肩膀其舒適感絲毫不遜於刀架。
沒什麼工作好交代的他倆就一直沒說話,鶴丸只管把晚餐剩的毛豆往審神者嘴裡塞。
「現在吃飯時間會這麼少人都是你的錯啦。」
鶴丸最近很反常,三餐都在廚房解決使得伊達刀和織田刀的同伴都擔心起來,負責伙食的也好奇是怎麼回事,一群人就這樣窩在那小地方吃飯而沒有跟大家同桌,對審神者而言這不是好現象深怕會間接影響士氣。
「沒……就是……心情啊。」鶴丸心虛地呶呶嘴。
「你沒有去挖洞表示跟戰鬥無關,八成是在躲什麼人。」小腦袋仰頭,掩布下那雙眼對自家刀劍男士的事一清二楚。「是三日月和一期。」
「我好像知道你的營養吃去哪裡了……」
審神者好幾次想跟鶴丸澄清自己體型和營養無關,不過看到鶴丸承認煩惱審神者有些欣慰。
感情這東西說來簡單又好像不是如此,反正和他們已經恢復不了以往關係了鶴丸寧可保持現在這樣,等待時間平撫他心中的騷動。
「知道我為什麼猜得到嗎?」放下筆墨,審神者回頭試著解開被鶴丸金鍊纏住的頭髮。「你在他倆面前會特別想做『對』的事情。」
對於名工傑作理所當然會有一種憧憬,他們越貫徹使命便越發強大,反觀鶴丸他發現自己仍是停滯不前彷彿身心都還是未出土的那把陪葬品,和其他刀不同的是他清楚自己的軟弱。
做對的事,就算這樣會變得不像自己他們大概就還會把他當同伴吧,偶爾在戰場上稱讚他的鶴舞,他就不會忘了自己是什麼樣的刀。
「矮冬瓜,你對我是怎樣的感覺?」鶴丸想了解人類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
「嗯?嗯──當然喜歡你啊,我的第一位太刀男士。」
鶴丸要審神者說他就說,雖然審神者表情是一臉死魚樣但鶴丸頭皮一陣麻,或許是因為他知道審神者說的是真話才會這樣。
「不行!太肉麻了,我快受不了了!」
審神者拿硯台敲鶴丸膝蓋,讓他歇斯底里的亂叫中再加點哀嚎。
「你也喜歡我吧?鶴王八!」
「我沒辦法說啊!」為了不要再被敲膝蓋鶴丸把硯台推到桌子最底邊。「我又不是想取悅誰或是得到什麼……」自然而然地說出來對鶴丸而言太難了,從他心裡萌芽的東西也只有他自己會使其變質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珍惜著那些在本丸累積的情誼。
「別那麼害怕,這是可以慢慢來的。」那隻小手慈愛地摸摸鶴丸的白腦袋,「人類多半會偏好讓自己輕鬆的選擇可是你並沒有這麼做。」本丸還很貧脊時他們時常在指揮室聊天或互噴垃圾話,同伴變多後審神者必須顧及每位刀劍男士費更多心神,鶴丸則是為其他刀所吸引,久違的獨處看到鶴丸難過審神者心裡也是難受。「答應我,對自己好一點,那些情感自然會找到出路的。」
壓力反而讓鶴丸想起原本刀的姿態和習慣,不知不覺間就向人類的審神者尋求慰藉,幸運的是,這樣的本質似乎真的有幫上點忙。
「矮冬瓜,你是不是最近有點鬆懈?字怎麼變這麼難看?」桌上那公文不知道審神者寫了多久,鶴丸沒一個字看得懂。「來來來,鶴丸國永露兩手給你瞧瞧,你這是什麼的公文來著?」
「三条大橋的出陣令。」
「三条大橋……你都怎麼寫的?」
「尊王攘夷之諸藩浪士重損於池田,歷史道標之障,刀折專用大隊必當驅之、殺之。」審神者坐在鶴丸大腿上伸伸腳吃毛豆,「然後還要麻煩大家搜索國行的下落。」看那行雲流水的字跡在紙上飛舞,完美下筆不染白衣袖,鶴丸的纖細手腕除了擺弄優雅刀舞外也有其他迷人之處。
手上透著燭光的白紙顯現出鮮明文字,出陣成員如下:
浦島虎徹
愛染國俊
厚藤四郎
鯰尾藤四郎
骨喰藤四郎
鶴丸國永
審神者眼睛狀況差所以重複確認了好幾次。
鶴丸……國永?
「你啊的是腦子進水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夜盲症去攪和什麼巷弄戰!」
下巴被撞了一下後鶴丸跟審神者扭打起來一點也不手軟。
「我不要再遠征了!讓我上戰場啊!別再囉哩叭唆給我簽就是了!」鶴丸要揪審神者的手可是一陣折騰,小小個子相當會閃躲而且執意不給他去新戰場,策略什麼的鶴丸根本不在乎,他有需求、有自信做到讓審神者沒話說,他認為只有那股懷念的血銹味才能幫助他撐過這難熬的階段。
「不要──」差一步就可以逃出指揮室,可惜審神者運氣沒那麼好單腳被鶴丸抓個正著。
「總會有辦法逼你就範的!」鶴丸抓穩了審神兩腳在指揮室大轉車輪,哀嚎與狂笑起起伏伏。
所謂意外就是預期不到的事,只差一步鶴丸就能如願把暈倒的審神者當戳章,這個時間、叫聲仍環繞指揮室的時候還有人會沒神經地踏進來,被捲入人肉車輪只能說是純屬意外。
「三日月……!」
鶴丸著實被嚇了一跳,怎會有如此脫線的傢伙,害他一個拐了腳踝,離心力甩出審神者,自己撞到櫃角暈了過去。
三日月宗近輕傷。
鶴丸國永輕傷昏迷。
審神者肩頸挫傷,休養時間無從評估。
「嗟哉……」兩分分鐘後最先爬起來的是三日月,他已經被審神者衝撞慣了多少有免疫力。「這正好省了些麻煩,甚好。」
三日月要帶走鶴丸,審神者有些疑慮一直抓著他的紺袖,雖說是裡頭傷得最重的心裡還是擔心鶴丸。
「鶴丸會沒事的,你照顧好自己就好,等等我去幫你叫人。」三日月安撫審神者,就算審神者對之前慘事耿耿於懷,三日月話語中的堅定還是讓審神者決定放手,一如審神者對所有刀劍男士所言,關於情感凡由他們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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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死皆與黑暗為伍,刀劍生於淬火歸於塵土,鶴丸對黑暗的感受與眾不同,在遠離天空的土中懷抱著屍體忘卻自己身為刀劍做著一無所有的夢,有件事他對誰都沒有說過,在被北條貞時帶走的那一日他不覺流淚,對貞時的複雜感情中有那麼一絲感謝、對貞泰的愧疚中他重新認識了自己的本質。
一鳴驚人、讓絢爛鋒芒綻放戰場,刀只是刀的話他就能不斷從黑暗中甦醒,明日也繼續與人與刀邂逅。
昏迷與醒來皆是一片黑暗時鶴丸心臟緊縮抽痛,以前沒有心跳但現在這感覺真的很不好。
一動,鶴丸發現被人反手綁著連眼睛也是被矇住。
這樣的惡作劇可真是嚇到他了,不過他也不是全然沒辦法,他曲身想辦法用膝蓋去把眼上的布弄掉。
「三日月,我等等還要出陣,放我走就不跟你追究。」鶴丸記得自己最後有見到誰,他很清楚審神者沒有這種惡趣味。
「那你就試著讓我膽怯吧。」儘管對那美妙曲線依依不捨還是伸出手指勾住鶴丸頸鍊,鶴丸他也別無選擇只能後倒在別人胸口。「你說我不讓你出陣你要怎麼追究?」
隔著袴與手套,厚實雙掌滑過兩腿內側的時候鶴丸一股潛熱在體內慢慢醞釀著,那動作一點也不粗暴,斯里慢條地沿著鶴丸身體弧線細磨慢蹭,讓鶴丸意識不到自己雙腿正被一點一點分開。
「我能諒解你心慮焦躁,被你無視我也甘願忍受,但只有一點──」溫暖的吐息噴在鶴丸頸部,白肌變得更加細緻柔嫩,「你的謊言會令我心煩意亂。」
脖子被箝住時鶴丸感覺到了從遮眼布後透過來的光與微風。
「三日月、三日月……拜託你別……!」不管這是何人的房間,鶴丸隱約感覺到門口是敞開的,隨時都會有人經過,任何人都有可能,想逃就被錮得更緊,不安份的手已經鬆開了他的腰帶滑進袴中。
視覺被遮蔽後鶴丸身體變得格外敏感,手套的縫線挑弄會陰一路撫到大腿根部,別人正把弄著自己分身,對沒有溫度的情慾有反應令鶴丸覺得羞恥,咬破嘴唇也不敢洩漏任何聲音,但身體就是會不自覺輕蹭那靈活手指。
「不要,三日月……別讓我這樣……」最後一次正視慾望與今天時隔太久,鶴丸的身體行徑全和他意志相反,戴手套的手撫過的弧度讓鶴丸知道自己始終無把擊敗慾望,下半身已經不爭氣地微微抬頭。
「這裡只有我倆,你在怕什麼?」
「我不想被看到!」鶴丸別過頭埋進身後人的肩頸中,但是在無預警的擰扭之下音調不受控飄高了幾度。「我不想被一期看到……別讓我這樣面對他!」
一期的名字出現之後一切都沉靜了下來。
手退了出來緊緊抱著鶴丸的腰,那力道中帶著一些顫抖好像怕鶴丸會折斷似的,他溫柔地解開了他的束縛。
「我在這裡。」出乎意料之外的聲音傳入鶴丸耳畔,「是的,我在這裡。」他不厭其煩地再強調一次,一面揭開眼布一面親吻那蒼白臉頰,鶴丸驚恐的神情並沒有因此化掉反而多了更多困惑。
「怎麼會……」立於搖曳燭光中的人不是幻影,近在咫尺、觸感真實。回頭環視了一下房內,鶴丸在身後微敞的窗口邊找到了三日月,儘管在觸手可及之處,三日月還是自己前傾一點讓鶴丸觸碰自己。
身體還未退熱的鶴丸盯著這不可思議的畫面無法言語,迷迷糊糊地搓著兩人頭髮。
乍看之下酥軟無力的手腕一使力便是猛揪著他們的頭,鶴丸讓深藍淺藍腦袋撞在一起。
「你們……這對──白痴夫妻刀!」
只是聽到頭蓋骨碰撞的聲音還不夠,以人體來說那是相當堅硬的部位,鶴丸又再各賞一人一記頭錘。
「搞什麼東西!你們到底是怎回事!」攻擊力沒有說特別優秀但通常鶴丸的敵人不傷即死,因為這次是自己人他才手下留情。現在鶴丸腰還很不好使要坐挺很吃力,就像早起要隱藏睡意一樣難。「三日月就算了,一期你幹嘛聽他的!」
一期想開口時被三日月制止了,雖然揉揉紅腫腦袋讓他耽擱了一會兒。
「要說怎麼回事的應該是你吧。」頂著一塊紅印三日月神色依舊昂然優雅,「你在迴避我們,甚至不惜扯出陣的謊。」
「你怎麼知道?反正矮冬瓜至少會派我遠征之類。」
「鶴啊鶴啊,令我困惑的事不僅止於此。」三日月半掩笑意,「我是知道的,每每出陣你都會去摘採那可愛的淡藍小洋花,塞進衣袖與帽中,直到衣服無法負荷你就會把它們和那些易分食的點心放置在哪裡來著?你笑我痴呆,不過最近你也常走錯房間呢。」語中調侃讓鶴丸面頰迅速刷上一層粉色,三日月看得很樂。「那是一期的顏色,如此罕有的花朵……鶴,那真的很容易使人一見鍾情。」
禮物無法為他重拾笑容的話那麼家人至少是他的解憂良藥吧,鶴丸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翼翼沒被人發現。
「所以不是主上?」已經把那麼多東西分給弟弟們一期現在才意識到他一直會錯意了。
一期的腦袋比三日月多受一點罪,三日月唇齒一動鶴丸就撲上了一期,主要是為了捂住一期耳朵不要讓他再聽到其他的事,鶴丸知道三日月讓自己全身破綻通常是為了誘導別人主動。
「全是鶴丸?」耳邊微顫的手心傳來熔岩湧動的聲音,熾熱得令人體內血液滾沸,一期已經沒在注意三日月接著說了什麼,一期捨不得從仰角視界的絕美景緻移開視線。「我正好也知道一些事。」他伸手把鶴丸凌亂的衣襟再撥開一點,白裡透紅的肌膚上點點汗珠輕緩滑動著,「沒有三日月大人的話鶴丸就不會去不見光的大阪城地下,視線總是追逐著三日月大人,像個受傷的孩童想去抓那衣袖,最後卻還是放棄緊握著自己神體,用餐就寢不帶著神體就沒有安全感……」
理所當然鶴丸改捂著一期的嘴不讓他再多說一個字,可是三日月聽到的部分已經收不回來了。
在一期眼裡他只是覺得這樣的鶴丸很可愛,若是平時他早已將他擁入懷中好好疼愛一番,如今他心裡平靜,渴望能再看到鶴丸更多他意想不到的一面。
一期試了一下,手搆得到他所想的地方,既然鶴丸不讓他開口他只好自己行動。
指尖在鶴丸菊門附近打轉著,餘熱猶在那裡還一抽一抽的,指腹只是往裡推進一點前兩段指節便被吸了進去,這回換鶴丸遮掩自己的聲音。
「鶴丸為什麼認為我是聽三日月大人的話才這麼做?」夜逢是一期自己的意思,假如他不願意誰也無法逼他過來。「但我從三日月大人那知道一件事……我們都是沒辦法逞強的人。」
這個男人在大阪城地下的初陣便率隊打通四十七層,現在他也要挖掘出鶴丸所埋藏的東西。
慾火燃燒著,忍耐無用只好那麼在自己被吞噬前面對它,一期仍在嘗試放鬆和擴張後庭,兩根、三根,指腹指甲推壓著柔軟內壁時鶴丸堅持不住腰軟了下去,只是一期沒讓他完全放鬆早先用腳箝住他的腿,現在的鶴丸以半跪的姿勢把臉埋在一期肩窩喘氣。
正反方向的力道一扯羽織被輕鬆卻下,服裝複雜鶴丸每日總是維持儀容端正,他的護腿、袴、矜持,那些隔閡一一被他們剝下。
「鶴丸,你想用疼痛隱藏的東西我看得一清二楚。」一期手指退了出來,雙掌覆在鶴丸少數柔軟之處,稍微使勁臀肉擠壓出指縫的模樣被身後人瞧得清清楚楚,光是想像鶴丸便眼淚婆娑不止。「哭出來很好,不要害怕,會讓你舒服的。」
兩手撥開股間的同時冷空氣灌入裡面,隨之而來的另一股熱度填滿了腔內。
「三……日……月……!」
「正聽著。」三日月細細打量著那美麗伶仃的蝴蝶骨,手掌置於中間不禁出了些手汗,聽到鶴丸呼喚他淺淺出入了幾回,「今晚有兩個人,可能需要你克制一下。」在鶴丸一陣低語之後三日月深深往裡頭推進,把鶴丸從一期身上撈起來,看看拼命否認欲求卻又迷醉其中的表情,三日月確實感到一陣心神蕩漾。
鶴丸順著身體重量坐在三日月跨中,因為剛才已經深深包覆住三日月壯碩的部分所以他不覺得痛苦。
「唔……三……!呃──」他的下半身還掌握在三日月手裡,三日月不打算給他現在解放,不僅如此三日月尋找其他值得開發的地帶。
鶴丸的舌頭比話語誠實,三日月相中了它的綺靡之感。
「『藝術品』對我們並非全是輕蔑,有點畫龍點睛的作用,其懾人之處不同於刀鋒,如臨天下者必要有奇器磨其氣芒。」金鍊反光與他們的媾合一同晃漾,那股快感又將鶴丸的體腔撐開了幾分。「也讓一期好好看看,人們為何對你執著的原因。」
披著血肉的凶器在鶴丸體內強勁抽送著,鶴丸五感的刺激三日月沒有放過絲毫,指尖感覺到了鶴丸有所渴求,情慾在他們體內循環。
「也請你幫忙我。」一期卻去禮裝將赤裸的自己呈上,他沒有逼鶴丸也不說明忽略他的後果,鶴丸幫他含住之後這些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即便意識被灼熱融得迷濛,黏膜互相推擠直至喉嚨深處,唇齒運用得巧妙完全看不出鶴丸剛剛的抗拒,一期體液與唾沫混雜越發黏稠,旎旎水聲全出自鶴丸的口,再紳士一期也忍不住跟著三日月節奏擺腰享受了半晌。
「等等……!」當一期察覺到腫脹感時急忙想推開鶴丸,不知是否錯覺,鶴丸自己前傾了一下,白濁在他的口中傾瀉不止順著單薄的曲線下滑。
想以一人的高潮作結,三日月認為那想法稍嫌天真了些。
「不要,三日月……我現在很……」
三日月對鶴丸貶損自己沒什麼耐心,不由分說撬開死閉的唇共享他口中那股暖流。
「包括你的愛憎,凡屬於我的,我都會毫不客氣接收。」
鶴丸以為他們只是想一洩不滿,因果報應他可以接受,不過三日月還未得到什麼就斷開了他們最緊密的聯繫,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鶴丸搞不懂自己的感覺。
側耳感受著三日月的心跳的鶴丸臉龐貼著緊緻的胸線下滑,還殘留著他體溫的分身青筋立挺,舌頭能感受到它顫顫巍巍的,被鶴丸挑逗的浮筋不受控加劇充血,三日月看起來不再那麼遊刃有餘。
鶴丸還未允許擁有自己的節奏,一期扳開了他的腿慢慢將自己放入,很快地鶴丸就被慾肉的衝擊分了神,肉柱推擠內壁剛剛記憶的形狀,腹部緊緊收縮一陣似乎要把它迎得更深。
一期把鶴丸翻正後三日月提前解放了自己,好一聞耽溺慾望的動聽啼囀,只是三日月聽來怎倒有點像在哭。
「一期……一期你也不對勁啊!」
聞言,一期放緩了動作,以前發生過的事又重現一期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五条一族最洗練的傳世傑作啊。」他俯身貼近泣不成聲的鶴丸,「我就是我,你所見的無疑是栗田口吉光的太刀名作,一期一振吉光。」和三日月一樣,他不在乎鶴丸抗拒觸碰,直與佈上兩層白稠的朱舌纏綿牽絲,愛撫逼出了那纖纖身軀內的悲傷。
鶴丸的第一次交給了一期,而後他離開了鶴丸。
鶴丸用全身接受三日月的承諾,而後他也離開了鶴丸。
因此鶴丸忘了相思相愛是怎麼一回事,記憶不再,身體卻永遠記得這份恐懼。
「不要離開我……拜託,不要離開我……」鶴丸護著自己身體,不敢直視一期卻又懇求他留下,三日月也聽著,他不敢說太大聲。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蜻蜓點水的吻吻落在鶴丸唇谷好幾回,熱波在柔軟的甬道內倒卷溫潤了乾澀的情意,一期因此大大地舒了口氣。
本已經忘記了他的鶴丸為何還會與他交合?一期百思不解。
鶴丸腦中戰場的興奮與傷痛錯亂,全託付給身體本能處理後便找上了一期,他狠狠對自己施虐過,同樣也是最知道要疼惜的人,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仍被一心愛慕的人執著,一期覺得了了一個遺憾。
「這個身體……真是煽情。」該是慶幸嗎?沒了記憶身體卻還有一部分憶著他們。
鶴丸不懂一期在說什麼,迷迷糊糊之中他就被一期抱給了三日月。
「你們悄悄話真多,爺爺我都有些吃味了。」三日月推進得很慢,儘管坐著撐住鶴丸會讓他比較費力,在輕挑慢磨中正視鶴丸享受的表情他也感到滿足。「鶴啊,我曾『愛過』年幼天真的你,時間使那份愛無法停留。」
「對不起,我變成這樣……」
「不,我才該感到抱歉,因為我一心傾慕著現在的你。」情慾之紅、血循之紅,現在鶴丸臉上又多了愛戀的顏色。「如弟如妹,月心繫鶴兮往不得。」
三日月也是個鮮少吐露真心話的人,就算思思念念都是仙鶴翔空的麗影他也只能孤坐在世人為他安排的高位,不動,為身不由己。
鶴丸環著三日月的頸把身體交給他,含著哽咽的吐息在密閉的兩雙唇間對流,細細啜吮激情的餘韻,盡情纏繞彼此無法自拔。
「不要難過,三日月。」忘記自刎那事,鶴丸最害怕的莫過於見到三日月流淚,他想在三日月身邊待久點,可是三日月若對鶴丸所喜愛的塵世嘆息的話他便無法這麼做。
「純粹如斯,甚好甚好。」他差一點就壞了鶴丸難得的請求。「那麼有點想聽你淫聲浪語呢。」
「我想要……」鶴丸有點含糊不清地說著,一手招了一期到他們身邊。
三日月以為是要換手,正退到一半時所有東西包括三日月自己的熱柱也被推回去,他和鶴丸不由得大喘一口氣。
「這樣可真有點粗魯啊,一期一振,突然這麼做真不像你。」
「剛剛在說悄悄話時談好的。」
看那注滿愛液的腹部輕微隆起,一期輕輕從後抱住了鶴丸不敢擅動,可是鶴丸不會永遠處於被動,他們意外地對這方面有些健忘。
和一期在一起時鶴丸會顧慮三日月,三日月的情況則反之,現在他好像不用顧慮那麼多了,想臨陣脫逃的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不夠,只用說的不夠……」鶴丸吸吮三日月不會說出口的浪蕩肉慾,任腰肢隨體重下墜,「想要我記住,拜託,全部──放到我身體裡來。」把一期的手置於發燙的三道痕上,而後深嚐了一期的淫靡神情。
熱浪一浪接一浪排山倒海吞沒一切,無一不大汗淋漓,滿房充斥著濃郁的靡靡之氣。
鶴丸一度擁有雌性,至今他仍是兩把天下名振的禁臠。
「什麼?你們在笑什麼?」他看兩人在善後與鋪床時露出怪笑,來來去去時總是一語不發地淺吻一下他。「等等,一期,你們兩到底在笑什麼?」感覺意識漸漸遠去但就是這件事讓他放不下。
一期輕舔半乾的唇,最後還是忍不住多向鶴丸索求一些。
「因為你終於笑了。」
「是嗎?」
全身早已疲軟不堪鶴丸不知為何他自己還笑得出來,不過他和兩人似乎難得一夜好夢。
12
審神者對空氣揮舞的無厘頭情形依舊令刀劍男士們困惑。
櫻風暴裡混雜著老人臭,這奇景不知該如何解釋,審神者笑也不是不笑就是會憋得腹痛,「看看你們。」在軟布上抹痠痛藥膏的手一顫一顫的。
三日月和一期今天髮型相當狂野,一夜過去這些名振似乎都變得有些笨拙,激情的痕跡一目了然或許是故意為之,不過審神者堅持要他們用髮蠟弄順一點。
「至於那個大饅頭,不說的話我還真以為裡面是切國君。」不管何種理由挖洞被禁止了,審神者把藥布放在棉被邊鶴丸會自己收進去處理。「兩位,夜晚的亂舞要適可而止。」
「主上,我想現在不適合說……」一期面色還算鎮靜,只有三日月那的視角才看得到一期難為情地磨著腳趾。
「既然解開了彼此心結,我想有個絕妙的活可以讓你們好好發揮這份器量。」審神者彈指,房內鴉雀無聲於是又多試了幾次,沒有預期的反應終於忍不住衝到走廊吼人:「怎麼回事?石切丸?鳴狐?」
「抱歉,主上……」石切丸扶正帽子,喘得沒法把話一口氣說完。
「他們溜了。」身心俱疲的鳴狐透過狐狸傳達悲報。
「那兩個搗蛋鬼!」緊急招集了太刀與大太刀男士,審神者一副要把本丸給掀到底朝天的氣勢執行神秘的搜索行動。
「大清早的大家就這麼有精神,甚好甚好。」
「可是主上好像著急啊。」一期坐立不安,無奈鶴丸似乎打算縮一整天不理他們,「三日月大人?」側臉的一陣酥癢從嘴角延伸到耳邊,輕蹭慢摩中帶著一絲滑柔的挑逗讓一期無法靜心。
「用眼角餘光瞄一下。」聽三日月耳語,一期瞥見棉被縫隙下的好奇目光,嘴角不免洩漏輕笑,「他們真的喜歡看到我們和睦相處。」
「別捉弄他們了,三日月大人。」一期把原本只是輕微觸碰的指頭拉得更過來些,他也起了點玩心。「好了,該現身了。」
「如一期所言,不會有第二次勸告。」
棉被下的鶴丸很苦惱,看夫妻刀卿卿我我把自己排除在外,鶴丸感覺相當不是滋味,心不甘情不願地掀開一點棉被誰知天外飛來兩重物砸得他腰椎更疼。
「搞什──!」
鶴丸不懂,儘管看到了踩在棉被上那玩意兒的全貌也沒有解惑。
色彩淡白、靈氣清新,從天而降下的兩個孩子還仰頭確認著下來前是否有把天花板關上,而後在與自己相似的兩振──三日月與一期面前正襟危坐、直立持刀。
因為鶴丸愣傻了,一期才把鶴丸帶到他跟三日月中間坐下,其他見過小一期和小三日月的沒一個能像他們天下名振一樣可以處之泰然。
「無禮。」一期說。
「不成體統。」三日月說。
此話一出兩個孩子不由得僵直原地,平平是同樣容貌,因歷練之差氣勢怎樣也無法超越,後生們在名振面前一點也不敢嬉鬧胡來。
「喂……喂喂喂!我讓你們見兩個孩子不是要你們嚇唬他們啊!」審神者眼裡的小搗蛋們神似人子五歲稚兒,對那近乎冷血的態度看不過去,要找他們理論時審神者被長曾彌虎徹給從後抱了起來。「別把這個養成習慣,放我下來!你才來幾天而已不知道狀況啦!」
「我確實不知道啊,主上。」長曾彌把審神者放到肩上,高大的身形令審神者不敢妄動。「可是我懂那神情,那兩位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三人都沒有訓話連鶴丸都忘記了腰痛只在一旁靜聽,漸漸湊到房外的刀劍男士們都屏神以待,隱約聽到裡面人輕聲交代了什麼,小刀神們同時轉對門外。
「『給大家添麻煩了,萬分抱歉。』」
照顧過他們的男士們皆啞口無言,教育擔當的石切丸和鳴狐都要淚流滿面,教子不易但只要一點回報就能忘記那些辛勞。
「『童子,報上名來。』」
白童子刀鐺擲地,狩服紗綾輕晃漾,他率先啟口:
「陰下中孚顛黃泉,永白麗影彌月缺。」
(心中有誠連生死之距都能超越,我即使你們心誠互信的證明。)
──名「天滿月」。
繼承了永夜瞳的他眼中之月卻不可思議地擁有陰缺變化,瞳中月隨時日而走,今夜巧是滿月,好像是有計畫似地挑了符合其名的日子讓三日月親眼確認完整的他。
栗田口禮裝的孩子筆挺身子,身上的綬帶和綬帶繩才能顯得華而不俗襯托禮裝主人,難抑心中雀躍的他朗口唸道:
「夏夢火水沉白翼,濡羽垂露綻藪萱。」
(無須恐懼創傷,那些焦土泥淖已時遷,我來此就是為了撫慰它們)
──名「藪萱丸」。
他說完露出自信表情,聽到背後的彈指聲才想起自己的介紹並不完整。
「異名,勿忘草,嘿嘿。」勿忘草靦腆笑道。
「藪萱草、勿忘草,審神者你的日語真是──」
「閉嘴閉嘴,三日月你別老是損我。」
兩種花在日語中差了一個字,由於勿忘草屬歐洲花種,古代和歌是有以忘憂草為題,沒有人吟詠勿忘草或以此命名他物,他被賦予兩種意象和兩種期待。
「滿月,到我身邊來。」
在呼喚之下,滿月怯生生地來到三日月和鶴丸中間。
三日月端詳神似自己的白童子,「身段和持刀都很沉穩,這房紐──繫得很好。」
「石切丸叔叔教的。」
當石切丸脫帽仰天時不少人過去給他拍拍肩膀,頑皮的小刀神學習方面還是有上心的地方。
勿忘草稍露了羨慕,一直期待有人也喚他過去,一期察覺到了將跪姿換盤坐。
「過來啊。」
雙頰上腮紅因欣喜加深那小臉蛋看起來又更圓鼓可愛,父親吉光讓一期抱過不少弟弟,手感是生疏了但一期明白兩者的感動大不相同。
「等等跟大家打招呼也要有禮貌,知道嗎?」
「知道。」勿忘草的聲音中總是帶著愉快笑意,孩子純粹可愛之處無不讓人變柔和。
他們終於見到神體的原主,那些親密感與喜悅理所當然,只鶴丸覺得奇怪他們怎麼抓著自己這無關者的衣角。
「幹嘛幹嘛,你們這是幹嘛?」兩小刀神都被抱到鶴丸腿上,頗有重量而且好像黏上去就不打算放手似的。
「他們的靈氣中都有你的氣息。」一期從那笑臉看來他們兩個更喜歡跟鶴丸撒嬌。
小刀神的現身帶來驚愕、困惑,不過他們身體傳來的溫柔觸感令鶴丸感到平靜。
「矮冬瓜!你是看膩我們才這樣抽我們靈氣亂合成嗎?」
「鶴王八!你把鍛刀當成孔雀魚交配啊!」被如此嘲諷審神者巴不得把那段灑盡血淚的紀錄全吃了。
那些回應都不是為了鬧他讓鶴丸寬心了許多,小刀神的神貌與色澤鶴丸觀察下來處處皆有驚喜。栗田口派的梨子地肌不管什麼時候看總是流露著宛如星河的透明優雅,而勿忘草的刀拵多了道鎖飾,禮裝上才有一條和鶴丸相仿的金鍊,鍊上還是代表著他異名的勿忘草金飾。
頭長色淡,勿忘草身上有鶴丸依戀的一期的各種特質,鶴丸看著勿忘草,懷念天正年間的一期也會露出如此俊美的笑容。
「嘻,癢癢。」額前碎瀏海互蹭著,兩振太刀相處感覺像冰淇淋蘇打那樣甜甜蜜蜜。
滿月說像三日月,鶴丸看他倒覺得他是正經穩重的孩子,優美刀曲和小刀鋒都能令鶴丸憶起平安時代崇尚的風雅,那束紅房紐在頂上,滿月不用染血也有幾分像鶴丸的地方,鶴丸只擔心他身板太單薄,三日月常講大一點是好事,現在鶴丸有點同意他的話了。
不管鶴丸怎麼揉捏都不會反抗或不悅,他們以前把自己呈給大名貴族時也都是這樣安分給人鑑賞。
「呀!」
看著看著,鶴丸乾脆輕咬一下那像大福般的白嫩臉頰,想像全身洗練結實的三日月也曾這麼柔軟可愛。
「矮──冬──瓜──」鶴丸左右手抱著兩孩子躍下木廊,那一高跳鶴丸的衣袖猛烈鼓動讓人有他會翔天的錯覺。「這兩個真是我們家孩子沒錯吧?」
審神者與長曾彌看鶴丸眼神差點以為這裡有敵人。
「箇中原理很複雜……不過是你講的那樣沒錯,照顧過刀崽子們的也都說血統有保證。」
聽了審神者的話後鶴丸帶著小刀神在本丸內赤腳瘋跑,把他們當寶一樣到處現,見一個同伴就不厭其煩地介紹一次,腰痛什麼的早拋到萬里雲霄外,從長曾彌那聽說過去主人近藤局長會去藤森神社旗塚參拜祈癒腰疾,或許鶴丸擔任神刀期間也得到某種了庇護才有這般治癒力。
「和泉守、小堀!」橫衝直撞三人頭髮變成大毛球鶴丸也不怎麼在意,「和泉守,你終於不是年資最淺的刀了!」
「住口啦爺爺,我從來沒在意過這種事!」
「孩子們,快打招呼。」鶴丸把孩子湊更靠近些。
「『和泉守哥哥、堀川哥哥,日安!』」
「真是可愛啊。」堀川第一次見到小刀神們,可惜鶴丸正忙著帶他們四處轉轉沒機會一塊兒玩。「兼先生很高興對吧?」他從表情就知道「哥哥」這一稱呼讓和泉守心裡櫻吹雪大力綻放。
本丸難得熱鬧沒人想不識趣打斷,是因為還有要務在身三日月才喚鶴丸到身邊,也順便讓他放下孩子們歇口氣,不是要打擾他興致,和平時一樣三日月順平鶴丸的幼滑髮絲,騰出來的手也幫小刀神們打理了一番。三日月對滿月使了個眼神,默契告訴他要遮一下勿忘草的目光,照做之後三日月也掩住滿月視線親吻鶴丸。
壓抑著音量間歇性地舔吻出入,點到為止,只要時機適當那一小點火苗自然會再復燃。
「玩耍可以但要好好照審神者開的藥帖休養,我離開個幾刻鐘,速去速回。」
一整晚被勉強所求鶴丸本來打算氣他們一天,三日月一溫柔他就放軟了性子。
「一期,你也要出陣啊?」
「是的,要去把博多接回來。」雙喜臨門再好不過,儘管一期想留下來陪伴他還是想盡到藤四郎大哥的職責。目光很難從勿忘草身上移開,尤其他們之前有幾次擦身而過,一期想多了解他和滿月。
一期一個指著耳朵的手勢讓勿忘草意會到是要捂住滿月耳朵,當然,勿忘草空不出雙手就是由一期來幫他遮斷些不適宜的話,「有他們在肯定不會寂寞的但別太鬧騰,請留點時間給我,我們可以討論看看小鶴丸的事。」
鶴丸以為兩份心意同時存在是個詛咒,現在情況反而是幸福得有些不知所措,在被熱潮沖暈前鶴丸蹲下掩飾免得被其他刀盯著瞧,倒是小刀神們好奇地湊上貼著他發紅的側臉。
三層距離毫不費力,一期還是向審神者申請了特上的刀裝給部隊使用,不敢因為任務輕鬆就鬆懈。
「對了,友成,你也知道勿忘草他們的事吧?」一期從審神者那得知小刀神們幾乎是由太刀與大太刀們輪流照料。「為什麼我剛來的時候你跟我說他們還未降世呢……」
「依照主上的理論確實是如此,當時他們靈氣尚未穩定保持人形相當吃力,一個弄不好可能就會灰飛煙滅。」平安古刀的鶯丸見到小刀神們也是別有一番感觸。「我們能昂首挺胸貫徹自己刃生全是因為至親的肯定不是嗎?」
刀匠工藝如何他們沒有選擇,鶯丸認為父親友成玉鋼中注入的情感遠比後世評價珍貴得多,對於身世特殊的小刀神們而言,他們三人的影響對小刀神至關重要,因此他們才抓緊機會跑出來見一期和三日月,也或許是有跟鶯丸同樣想法的同伴們睜一隻眼避一隻眼給他們自己去探尋答案。
「我來的第一晚就已經看到他們,如果早點知道實情話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第一晚?什麼時候?」
「第一晚不就我跟你……啊!」太刀不擅長夜戰而鳥太刀的夜盲症狀尤其嚴重,一期又想,鶯丸看得到大包平該不會是真的。
「家人變多是好事,一期一振,雖然是兩個孩子加上一個大頑童。」
「哈哈哈,你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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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前往大阪城地下的部隊外,刀劍男士們今天都放一天假,一期領隊的第一部隊打通五十層的話也會有半天假,掐指一算也只差那三層而已。
新事物總是令人好奇,兩個新生刀神肯定會勾起他們久遠的回憶與懷念,在染滿世俗之氣轉格為付喪神前他們也曾有如此純真無心機的一面。今天大概沒人會專心在本丸內務,審神者就隨他們去熱鬧,這段清靜時間正適合拿來分析新批下來的池田屋報告。
可是重要文書從後被人抽走又被人高高抱起的話想認真工作也難。
「別鬧了,鶴丸!」
「果真如此啊,審神者。」
那聲音讓審神者心臟緊縮了一下,在面對面的情況下審神者出現誤判,審神者所知道的三日月不會隱藏氣息躡手躡腳地藏在別人背後,那個直來直往、落落大方的天下五劍試探了審神者。
「那對靈魂之扉成為了代價,對吧?」三日月想掀開那層掩布,手被結界彈回後他果斷放棄,把審神者放下。
沒人可以揭開掩布,在結界作用下別人從旁也只能瞧見矇上陰影的五官。
「免費的東西最貴,好好地做交易比較心安理得。」重新提高靈視力能看出三日月的輪廓但仍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審神者並非全盲只是讀寫沒近侍相佐會有些困擾。「有什麼事嗎?」
「想給婚禮選個好時辰,還有,該備多少花咲螃蟹才好呢?」
「哪有這種經費啊!」
三日月臉色泛著紅潤似乎真的很期待。
「傳統正式的確實所資不斐,我不太懂洋式婚禮是如何?審神者應該相當清楚吧?」
「難道我完全沒有否決權嗎……」吐槽三日月太累了,審神者情緒已經高亢不起來。
「那麼與我共飲一瓊漿。」他給他們備好了兩個酒盞,這不是在問審神者意願,他打從一開始就是要審神者喝這杯。
三日月品酒相當挑惕,觀察下來他的味覺與其他刀無異,但如果給他選每每一出手都會挑到高級酒,鮮少飲酒的人對它價值沒概念,可是審神者曾看過政府拿這酒招待國賓,只有好酒對三日月來說還遠遠不夠,美酒尚待良景佳人襯,酒韻才得透心神肺腑。
審神者接下了酒盞,不敬這杯似乎有些失禮。
「請石切丸加持過,你必須去去晦氣。」
「我汙穢嗎?」光是見了那些孩子三日月就看穿了審神者發生過什麼事,一長串的儀式下來靈氣中多少會有些難清的雜質要花時間沉澱,神酒確實是一帖良方,只是人總是有自己的脾氣與規矩。
「我不太懂污穢與否的標準何在。」三日月想要親自給審神者去晦,難得有他的大喜之事他也不樂見審神者埋首於紙張中。
「你還有別的事要問吧?」清酒順口不烈,定還會要其他東西參進來提提味。
「我想問那兩個孩子在戰後會如何?」
大概是因為刀的天性使然,一開口就是這麼犀利的問題,審神者一點喘息時間也沒有。
「那兩個孩子沒有『實體』只有『神體』,讓他們去服侍神明英靈是可能性之一,所以才會請現役神刀的石切丸教這方面的事。」
小手把一張清單遞給三日月,延續了天下名振的神采,靈氣純淨的刀神對人對神都是百家垂涎的上品之器。
「其二就是刀解,將靈力歸還給你們。」
三份靈氣被重調合且長期被別人使用,回收時感覺可能會有些古怪,不過這就像是份紀念一樣他們可以永遠保存在實體中。
第二份給三日月看的是以血書立據,常規程序而言三日月只能收回天滿月的靈氣,一期則反之,若三日月和一期願意他們可以交換收回的一半靈氣,三把刀與刀神們所締結的新羈絆不會因為分離而逝去,見證與儀式枝微末節的瑣碎事審神者安排下去了,只差當事者的答覆。
三日月慎重地將兩份文書收下依舊是那不慍不火的神色,一語不發地斟酒再敬一回。
「審神者,你要長壽。」
是祝福是消遣?這話由三日月來說審神者聽了就是不由得想笑出聲來,人類的喜怒哀樂在這場戰爭中大起大落昇華到了極致,本丸的生活日日皆難以忘懷,這段日子會成為最珍貴回憶亦或傷痛不是天下五劍說了算,審神者會說兩個都是,人人稱羨的退休生活審神者恐怕無福消受。
「突然想到你從來沒叫過我『主上』呢。」
「以你的資質氣度沒辦法成為我的主人。」要三日月說一兩句貼心的話恐怕還得再接再厲,不只如此他還打量了一下審神者的身高,這似乎也被列為因素之一。「一人擁藏百刀非稀事,一人舞弄百刀乃怪奇。嗟哉,刀劍亂舞就是這麼開始的吧。」
閒聊到此為止,三日月離去前紙門邊望了在本丸內來去的同伴們半晌,今古刀劍和小刀神聚在一起歡暢笑鬧的景色連金屬之器都能感受到幾分溫暖,因為天滿月和勿忘草,三日月對於親情又有更深的感觸,他是有福的刀,未經歷真正為人父母三年養育便有這些懂事的孩子來到身邊。
刀劍付喪神僅能用刀刃守護這樣惹人愛憐的生命實為不足啊,三日月想。
「你是朋友,審神者,沒法好好稱呼是因為你沒透露真名啊。」這算是三日月對人類審神者說過最窩心的話。「儘管放心,受領了俸祿,份內之事我定會辦好。」
「這酒也要算你的喔。」
三日月掩門,隱約還能聽聞他笑道「甚好甚好」。
審神者酒喝得很慢,可是想喝完他只能慢慢來。
「我始終不能苟同這方法,不過你似乎成功把握住那兩把名振的心了。」
「從來沒有任何謀略在其中,狐之助,從來沒有。」三日月是對的,飲酒真須天時地利人和,審神者一時間真喝不出方才的甘醇。
吉光刀作數量是本丸最大宗,一期一個意志能促使兄弟們行動,莫說三日月光名聲赫赫有何能耐,刀劍男士說不在乎年資是不可能的,審神者給古刀之流的待遇如何會直接影響整體士氣甚或對審神者的信任,政府相當介意手下是怎麼與之應對。
狐之助遞上演練時程與有意加入的新刀劍男士的資料,「不該存在的東西連塵土都不可有,莫越矩,忌忘本,勿親神鬼。」話中有所指,只是狐之助不在此挑明說。
如汪洋般深刻的嘆息充滿房間。
「我無名無性無貌,就是為了避免歷史戰爭重演,我乃審神者,『侍奉』神明之人,我與神之事政府為何介懷?神與神之事又與政府何干?」
正好審神者上繳定期報告,所謂公務員管好那些枯燥文字與人禍才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對孩子動手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處,只會令疼愛他們的刀劍男士反感並且反抗政府,既然高神允諾了他們的存在意義,人子也必須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敬意。
「若想以歷史之力抹殺那兩個孩子,那麼,檢非違使就是你的問題了。」
一吐日積月累的不快後掩布下露出釋懷的笑容。
正如所料,狐之助絕對不會感到愉快,貫穿審神者胸口的刀刃是最實在的堵口方法,背後的無名黑手有確保審神者無法呼救。
先是心臟然後腎,器官無法順利供血後白刃於頸上輕輕一劃,那片赤紅如染料般靜靜地為那禮裝妝點色彩,無恐慌神色的身軀被平放好,其景沉靜優雅得不覺暴戾氣息。
臻於完美的兵器不分貴賤階級、主從、善惡,白刃之下一律賦予死亡。永遠不知道誰會捅自己一刀,人性險惡永遠比戰爭更令人恐懼。
「謹言慎行乃基本,審神者。」
黑暗中逐漸遠去的聲音如是說,心跳聲逐漸減弱的現在一點風聲都變得格外吵耳。
「『栗田口派,博多藤四郎到本丸──』」
歸來的第一部隊進本丸時齊呼,毫無時間感的審神者大概知道了現在時辰。
「主上主上,博多來了喔!」
「聽到了──」
短刀真的很可愛,大事小事都會湊過來,看人類的審神者會有什麼反應。栗田口迎來新兄弟,秋田遠遠聽到審神者回話就跟其他人前去迎接了。
本丸有新刀劍男士到來,審神者不得不起身,手掌一抹消去頸部的幻術痕跡,已經吐出來的真血收不回,因為剛剛有一瞬間審神者的死念想讓幻術成真。
『審神者,你要長壽。』
喝了那杯酒後馬上食言豈不失信於朋友。
衣服就先換上備用的但掩布的備品擱在高處櫃上有點難取,矮桌移來墊腳仍差一截。
此時審神者注意到了門後目光,「矮子盟友,過來搭把手。」眼鏡的反光掩飾不了,博多藤四郎只好現身幫忙。「跟你的兄弟們還有長谷部打過招呼了嗎?」
「他們要我先來找主上的說。」博多挺直身子不夠尚須墊腳撐個幾秒。「你是哪個刀派的刀?」
「我是審神者,這裡管事的人類。」
取到掩布後審神者瞬即更換,之後還跟博多一起把榻榻米翻面,政府威脅生命的事眼不見為淨。
失血和勞動讓審神者有飢餓感,清晨從和菓子店買來做下午茶的,審神者把一個分給了博多,還等他吃了一口才說:
「這是我倆的秘密了,別聲張。」
「還要再一個。」小財迷懂交易是怎麼回事,封口費外還算了煙滅證據的手續費,雖然實際上是不好意思說喜歡這豆餡味。
「這時候不是該有人來做維護嗎?第一部隊呢?你哥呢?」
「大家都去找最小的兩個玩了,一期哥……一期哥帶著流金邊古刀去太刀長屋找人的說。」這份情報博多就沒有收費,他看到的太刀不是回程順道去撈的,正好栗田口兄弟在教小刀神鍛刀,兩個拿給一期當做平安歸來的禮物還被大大地打賞土產。
「那兩個刀崽子第一次就出四花?等等……他們不會在打小鶴丸的主意吧!」
審神者內心小劇場大爆炸,剛剛只說夜晚要收斂並沒有提到白天亂舞也要注意,好像不管怎麼樣審神者都是注定淪於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處境,或許真得及時行樂搞個大場面和男士們痛快飲酒一回吃吃花咲螃蟹才不會留下太多遺憾。
對這一切感到後悔嗎?不,審神者的原則始終如一。
『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的感情』
在這不講理的亂世事事無法以對錯論,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而為不要讓自己後悔終生。
小鶴丸?好,奉陪到底。
就跟這群精力絕倫刀劍男士們拼了!
(完)
- 完結灑花。:.゚ヽ(*´∀)ノ゚.:。 唯一的BE大概就是審了(?
番外1.5
1.5章可做單品 接續不打緊
「哇!」
「哎呀……」三日月宗近半袖掩口,袖下透露出最低限度的驚呼聲。
「什麼嘛,你一點也沒被嚇到啊。」關掉手電筒燈後剛剛那五官突出的妖物旋即消失,只剩鶴丸國永百無聊賴地打呵欠。
「非也,這東西確實令人吃驚,它是放了多少蠟燭才能如此光亮?」
「主上說這是手電筒,用燈泡和電池就能發光,聽說他的時代這種玩意兒到處都是,有電力之處都有這樣的光。」鶴丸只是照本宣科,東西有趣他就開心,平安時代出身的老爺爺沒興趣理解複雜的科學原理。
「哈哈哈,『電力』是哪裡的刀派?有媲美我等三条、五条的能耐嗎?」這裡顯然還有一個與科技無緣的老人家。
「那不重要啦,主上這支手電筒是給我們用的。」現在夜櫻正盛,令審神者憂慮兩老是否會突然跑去看櫻花就不見人影了。「晚上看路方便多了而且不會燒著任何東西。」鶴丸走近橋邊用光照塘底,即使晚上也能看清棲息於此的生物,賞夜櫻時也多了一樣樂趣。
「多慮之人難長壽啊。」審神者早被高傲的天下五劍氣過好幾遍,三日月相信這句閒話審神者不會放在耳裡。
其實審神者的解憂良藥也被鶴丸給偷帶了出來,他給三日月和自己各一個酒盞,斟酒時他們都短暫沉浸在吟釀散出的醇美果香中,夜風也相當識送來一片櫻瓣給三日月的酒點綴。枝垂櫻美姿天下一品、美景與美酒,他還以為此生沒機會有這般奢侈的享受,現在一派醉美景象當前他未沒品酒就已經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甚好、甚好。」三日月低語,眼中新月已沉醉於櫻色中。
「我們本丸到底哪來這麼多好東西?」淺嚐了一口後鶴丸對此讚歎不已,嘴唇再次貼近酒盞三日月卻把他的空酒盞攤在鶴丸眼前。「什麼!你已經喝完了?」墊墊酒瓶的重量,鶴丸可能得分一點自己的酒給三日月才行。
「鶴,過來這裡。」斜著酒盞的三日月呼喚鶴丸,當鶴丸拿著酒瓶上前一步三日月收回酒盞伸出了另一隻手,三日月意不在酒而是寄情於其他。
鶴丸怎有辦法反抗天下五劍的刀威,尤其是三条的三日月宗近。
他無視懸著的那隻手還是給三日月斟了酒,三日月對他們的距離不滿便自己移了一步,這樣才能把鶴丸攬到他懷中。
兩人呼吸中的酒香交織,越是湊近便能感覺彼此的溫度,凝望著兩輪新月的鶴丸魂魄幾乎要被勾去,他有了不惜一切也要更加靠近那遠月的念頭。
「三日月!」在放任意識墜入三日月的深邃眼瞳前鶴丸舉刀擋在自己與三日月中間,使得三日月只有吻到鶴丸國永柄頭的份還未有機會將他納為己有。
三日月撩撥柄頭的金鍊將其放在唇間,金屬與血氣味相似,刀劍付喪神的他依然迷戀戰場的味道,而鶴丸國永與他一樣身染同份量的氣息。
不管是優雅的三日月還是魔性的三日月都令鶴丸著迷不已。
鏗鏘一聲,鶴丸刀被三日月的刀鍔勾出刀鞘,逼得他飛身一躍去取回他的本體,看起來三日月從鶴丸入迷的空隙找到了其他樂趣。
鶴丸國永輕薄靈巧,他的高跳姿態不只是優雅,這隻鶴展翅飛翔時從沒被敵人碰到過半根寒毛,三日月親自試了一次,他的橫斬確實也沒摸著鶴丸衣角。
「太慢了太慢了,老爺子!」
著地時鶴丸穩住了腳步,順勢反身一轉挑開了三日月的斬擊,他本以為能用同樣手法報復剛剛的事,但三日月宗近刀身曲弧大,刀刃不容易在上面停留,鶴丸的攻擊一下就走調了。
「哈哈哈,真熱烈啊。」三日月豪飲杯中之物,酒盞一拋他將佳釀的餘韻獻給明月與櫻花。「那麼,我也該認真起來了。」
多虧審神者的技術他們才能像這樣興致一來用真劍比試排遣無聊。
三日月想請了初到本丸時跟審神者的談話,他一開始就直接挑明了既然被召喚他甘做審神者的兵器,拿多少俸祿做多少事,與刀劍的關係只建立於物質交易之上,審神者聽到多少覺得有些絕情。
審神者叮嚀他,人類眼光看來並不覺得他們像妖魔一樣流露著暴戾凶險之氣,他們共同阻止歷史修正、生活在同個屋簷下,「刀劍付喪神」一說實在彆扭所以審神者只是很普通地稱他們為「刀劍男士」。
『三日月宗近,莫虛擲光陰,在這裡你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的感情。』
那番話確實引起了三日月的興趣。
「真叫我吃驚啊,露出這麼大的破綻!」鶴丸多次快攻終於見到三日月縮手,自己刀舞壓制了三日月一次他相當得意。
三日月攻擊被動,因為讓鶴丸隨他起舞是他的樂趣所在。
鶴丸木屐踏著小橋的節奏清脆且悅耳,聲響漸弱……漸弱……彷彿身體的重量被抽空,白袖在逆風中鼓動著,三日月見他喜愛的仙鶴踩著花瓣衝破櫻吹雪來到他身邊,其喜悅之情無法言語。
三日月反手握刀之舉嚇著了鶴丸,他停下了刀舞展開雙臂等著接住從天而降的鶴丸。
閃神的爺爺們忘了腰骨使力結果摔成一團。
「喂,三日月,你起了頭又不讓我玩盡興是什麼意思!」鶴丸爬起來掐捏三日月的臉,他想知道天下五劍臉皮究竟有多厚。
「哈哈哈。」
「別笑了,你老人癡呆嗎!」
下面的櫻花毯三日月躺得很舒服,他暫時不想起來,事實上他現在也起不來。三日月外在像平安貴族,耳濡目染之下他跟當時的人們一樣隱晦地表達自己,只是時代變遷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而錯過了一段想要珍惜的感情。
身負輕傷肯定會挨審神者罵,但是隨心所欲胡鬧後他心情很舒暢。
「鶴丸國永,我愛你。」
三日月沒有用華美文藻修飾自己言語的雅緻,除了外貌與俗世賦予的頭銜他仍記得太刀的本質,刀劍要一擊見效才是最實在的。
敗了。
這場比試鶴丸徹底敗了,繞這麼久的圈子他還是如了三日月的意,從雛鳥到成鳥總是會不知不覺地偎著這紺青色的狩衣休羽。
鶴丸不甘單方面承受而無力還擊,他一直都很確信只要露出破綻三日月就會把他吞之入腹,怯生生地貼近三日月的臉龐,鶴丸被那抹笑容下聞到了甘醇味道吸引,一點一點放鬆肩膀。
單單輕啄一下三日月唇間沒喝多少酒的鶴丸卻感受到了醉意,他不是給三日月索求的東西只是想要回一點酒,那吟釀的味道昇華透進全身,櫻色在那白皙雪肌在上綻開,單純的酒精不足以讓鶴丸心神迷亂,是其他沉浸了千年的東西沖掉了鶴丸的血性。
「我也愛你,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的月瞳與心永遠都是盈虧的,他很清楚唯有鶴丸才能使它滿盈。
番外
感情這玩意兒見不到也摸不著,何止刀劍男士連人類也為此所困千年無解。
絞盡腦汁拼命地想用話語傳達心意卻沒料到自己也會有心口不一的時候,在沒有理智牽制下必然會造成無法挽回局面,但也無法否認哪怕是傷害,這些舉動中也存在著一絲絲深厚真實的東西。
幾名刀劍男士與審神者見證了從那些真實之中降生的他們,貌如五歲兒的三日月與一期一振。
從鶴丸身上萃取出來的靈氣輕柔地融入了破碎的神體,彷彿仙禽展翼環抱幼子,他們在那份溫柔下安然酣睡,艷色髮膚染上一層淡白,氣場中卻隱隱透著如夢似幻的虹光。
「好小,好像人偶一樣……」剛剛才親手把新刀抱來祠堂,燭台切再多打量幾次仍驚嘆不止。
剛顯世身體還使不上力得讓他們並肩而坐才不會倒下,手牽著手保持靈氣協調,掛在他們身上的注連繩在未發育完全的胸板上隨呼吸起伏。
「細節也不太一樣。」俱利伽羅看得出來,與神體原主異色的刀身其刀工和刀拵細節也不盡相同,小三日月有紅房紐、黑籠手與白狩衣,鶴的意象栩栩如生,而鎌倉時期華麗風格中一朵的小巧五瓣花飾在小一期禮裝上綻放著。
「完了,這次真砸鍋了!褫奪公權還是驅逐出境?我想想,重則死刑輕則減薪吧……」除了靈力之外審神者的理智似乎也被刀匠給抽乾,滿腦子悲觀想法。
小腦袋想像出的數百種可能結果中不存在「成功」,也不應該會有的,審神者想喚回三日月和一期,原原本本的他們,沒日沒夜地跟鍛匠窩在工房研究鶴丸的靈氣用途再造兩振,所喚來的東西審神者都不知道自己有無能耐負擔。
「好想再多抱一下啊,骨喰你覺得呢?」燭台切想問問栗田口兄弟怎麼看這個小一號的哥哥。
「兩個都想抱。」畢竟骨喰與三日月在足利家共事過,自燒身再刃以來他與小三日月靈格的差距讓他有種懷念的感覺。「兩個都想抱。」因為真的很想所以說了兩遍,迫不及待想讓去遠征的兄弟知道他們的存在。
鍛造的溫度殘留著,上過丁字油好好地被疼愛了一番,那股會溫暖肺腑的香氣對刀劍而言就如赤子的乳香一般。刀劍男士會有輩分意識但所有刀都有百年歷練,如今又是戰友,在本丸生活他們不會太過強調這點。
可是新的刀神?
被可愛又略咬字不清的聲音叫「叔叔」或「哥哥」那感覺是多麼奇特。
「告訴所有人吧,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一直斟酌斟酌,藥研倒希望審神者放手一次把這件事當成全本丸的事。
「藥研,我沒辦法當『好人』的。」
掀起戰爭者秉持各自的正義同時也否定了正義,一旦政府有令審神者就不得質疑,他們要成為能不動神色殲滅敵人的非善類,不問意志只問職責。
如果真有一天得在所有人面前將小刀神們刀解,良心上做不到可是以現在身分來說不得抗命,審神者希望一切未有定數前別讓他們投入太多感情,經歷過亂世的刀都能明白過來審神者想說的。
「主上。」石切丸拿了厚墊子給審神者腦袋墊著,身體舒服一點的話看能不能心態能不能也放軟些,「在那個時刻來臨前凡事皆有選擇。」他把審神者常掛在邊的話消化過了之後覺得這道理也適用於人類。
「就像石切丸老爺說的那樣!」有人說了藥研想說的,他終於不用在撓頭苦思怎麼說服審神者。「大將只管告訴我們你最好的計畫就是了。」
審神者愁容轉笑,眼前所見刀劍男士們都沒意識到他們多麼像人類,一向只為人類長者武者所用,這回是幼子給本丸帶來了不一樣的凝聚力。
「教育」對他們將會是難得的體驗,這工作勢必要由刀劍男士們來,把自身歷史與技藝傳給後輩,在教導的同時教育者也會更了解自身或許有助於消除他們心中迷惘。
「主上,請交由我來辦。」
「呃……骨喰啊,你記憶不是大部分都燒失了。」能更親近小刀神男士們顯然都躍躍欲試連骨喰都忘了自己的記憶障礙。「栗田口一族的歷史部分方面請鳴狐多擔待吧。」
「好的。」鳴狐不以小狐狸代言欣然接受指派的工作。
「怎麼了,小俱利?」
「沒事。」俱利伽羅一直感覺到有他人視線,回首卻又尋不著,只有沉睡的小刀神或許他敏感是因為還不太習慣他們的存在。
教育的事審神者說得相當具體,感覺任何男士都做得來,內務之餘大家都想擠時間試試這工作,以前不怎麼管彼此的行事作風,現在為了兩個小刀神他們在乎起什麼是有益的、什麼是適合他們的。
俱利伽羅沒有加入話題,他想像得到燭台切之後肯定會滔滔不絕跟他說自己的計畫而且還會把俱利伽羅算在裡面,他認為燭台切高興就好到時候他自己會看著辦。
在討論圈圈外的俱利伽羅就是在這時不經意地捕捉到其他氣息悄然擦過身旁,兩把太刀刀柄差一點就從俱利伽羅視線中溜走。
他和那兩個小東西對上眼不知該做何反應,小刀神們都跑到門口了俱利伽羅才把頹廢的審神者拎起來,看接下來他們要怎麼辦。
「這怎麼可能!」審神者感覺又減壽了幾年,在本丸裡審神者才是完全沒做好心裡準備的那一個。「別讓他們跑了,把他們帶回來!」
他們全追了出去,燭台切和石切丸則留守祠堂以防他們跑回來。
小刀神的腳程在太刀男士中有前段實力但始終跑不過藥研、骨喰,兩個小傢伙牽著手一路跌跌撞撞地繞著本丸跑。
骨喰差點抓到小三日月前他們鬆開了手,不用顧慮彼此的時候盡力跑,兄弟倆也決定分開行動,藥研瞧見小一期跳到草叢,本丸是他們的地盤藥研很清楚哪裡是死胡同,高過草叢的刀柄洩漏了小一期的位置,當藥研翻越過去的瞬間卻被絆倒在地。
藥研只差一步就能得手,沒想到草叢裡藏有打結小樹枝一時大意才被纏住,乍看之下他們比其他弟弟年幼,頭腦卻無比清楚,在摸到腰帶的剪刀前藥研只能眼睜睜小一期樂呵呵地跑掉,而骨喰的情形不比他樂觀,小三日月根本沒在乎弄髒狩衣,拿刀把泥濘的軟土剷鬆讓骨喰單腳陷進裡頭。
儘管才降生還未能展露比擬原主的氣質,不過他們的人格中似乎繼承到了其他男士們熟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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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看、快來看,這裡有好大的房間。
有乾淨的地方可以伸展四肢好舒服,眼前所及的一切陌生又新鮮,不知剛剛是誰在這,留下一盒圓圓的牌子,黑色金色的看起來好漂亮,他們還不懂讀寫但看到牌子灑出來時一閃一閃的跟他們的刃身一樣好不開心,那些小小的深色帽子不太適合小三日月,小一期戴起來卻很適合。
書桌上有本好多圖畫的書,畫著剛剛看到的大人還有很像他們的人,為什麼他們會像這兩個人呢?可是嬌小的他們卻沒有那樣挺拔的英姿,現在走路還東倒西歪的以後會像他們那樣嗎?這個新奇的東西讓他們了解自己所在之處還有很多事可以發掘。
到處都是寶物,他們還想探索更多更多地方。
「鳴狐叔叔!」平野和亂在走廊攔住鳴狐,一期在或不在他們總是問題不斷。
「等等,小朋友們!鳴狐現在、鳴狐現在還有要務在身……」小狐狸很想說他們在幫主上的事只是後輩們沒給他太多時間考慮就把他推去指揮室,群聚在那的藤四郎們吵鬧不已,前田哭得尤其大聲。
「哇啊啊啊──我的戰譽牌!主上給我的戰譽牌!」
指揮室幾乎沒一處是完好的,這不像是乖巧的藤四郎們會做的事,原本大家只是想一起打磨一下戰譽牌卻有人糟蹋了難得的興致,不知是什麼人把前田的戰譽牌「譽」字最左半邊壞了一部分。
「鳴狐叔叔,真的不是我啦!」厚來到指揮室時看到一片混亂本想收拾,誰知撿起了戰譽牌它的字就從上剝落,無辜被兄弟質疑他心情也是糟糕透頂。
「不要……吵架……」想告訴他們不用在意聲音卻被前田給蓋了過去,小狐狸也幫不了鳴狐的忙。
「鳴狐叔叔,我找不到我的帽子,小亂的還被壓扁了,到底是誰這麼壞……」
平時他們情緒很少會這麼低落,已經好一陣子看不到一期哥又無法從審神者那得到明確答覆,為此他們已經坐立難安了好一陣子只是剛好在這個時間點爆發,就連只是一旁看的五虎退和秋田也是開始淚眼汪汪,他們難過的時候最關心他們的一定都是一期。
「我會再跟主上……談談……別難過……」用自己的聲音說話時他都有點鼻酸了,把戰譽牌放一邊跟家人團團抱在一起,能給他們的安慰和安全感或許不及一期的一半,他也只能多花時間陪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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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暖暖的,有太陽溫度的木廊讓人想打盹。
可是在外面睡著的話會被大人們帶到無聊的地方,繩子磨著他們的細皮嫩肉一點也不舒服,那麼到後面的房間打擾好了,裡面有人但好像只有這裡是比較安靜。
有個好漂亮的人躺在這,周遭氛圍如白雪沉落的冬季那樣恬靜,為清風吹拂而飛揚的髮梢彷彿白柳搖曳,熟悉的氣息讓兩人覺得安心,睡意也因此直直湧上,他們一起撲上起起伏伏的被褥,奢望著一點溫暖於是把棉被下的手拉出來放在自己身上,猶如在搖籃安睡的孩子隨著那沉穩吐息一點一點進入夢鄉。
朦朧意識中先是小一期感覺到他被人抱起來,還不知道怎麼說話只有咿咿啊啊的發語詞警告不了他的朋友,兩個人都被拎到了房間外。
「你們胡鬧的地方真有點像他。」俱利伽羅拿濕毛巾幫他們擦擦臉跟手還各給他們一顆豆沙包,反正鶴丸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不如就讓他們吃了,三個人一起坐在走廊,俱利伽羅一時間也沒想到要抓他們。「我覺得你們聽得懂,好好聽著,現在這裡有不少麻煩事,你們還想揮刀跟玩耍的話最好回審神者那,處理問題是那傢伙的工作,主上也是為本丸想最多的人。」
小刀神們含著甜甜的豆沙餡,眼睛啪喳啪喳地眨很快眼中星月像在閃爍一般。
「他們跑哪去了──」
聽覺敏銳捕捉到了那喊叫,吃飽喝足小小腿兒又開始跑起來,離開的時候他們還笑著與俱利伽羅揮別。
追過來了,追過來了,人類又來找他們玩了,明明只比他們大一點點的人說話卻好大聲。
兩個人繞過高大的岩融像陣風一樣,還得旁邊獅子王提醒他才注意到剛剛是什麼東西經過身邊。
「主上,有新的小不點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岩融喜歡那些小短刀,不過他奇怪怎麼這兩個小傢伙手持太刀到處竄還長得有點像三日月和一期。
「沒時間解釋啦!」審神者已經不知道拖著注連神跑了幾里,這應該足以抵過整年份的工作量,只可惜照顧小刀神沒法做績效。
獅子王一手把審神者抄起來跑,有個腿快的幫忙至少比讓審神者孤軍奮戰強,從太刀長屋一路追去打刀長屋,跟審神者的估計天差地別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跑這麼久還如此有精神。
「別讓他們跑進屋子裡!」
「哈哈,就交給獅子王大爺吧!」排在廊下的掃把拖把被獅子王一記投石放倒,雖然戰場上他沒辦法這麼做,在本丸裡倒是能嚇嚇小傢伙讓他們轉向跑走倒是綽綽有餘。
「站住!獅子王!」很不湊巧的這些全被歌仙看到了,「怎麼穿著鞋子上走廊?這裡剛剛才打理乾淨的!主上也是!」因為獅子王反射性的把審神者放下,穿著鞋的審神者也成了共犯。「你們得負責清乾淨。」
「不行啦歌仙,現在不是時候!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放我們一馬。」
「哪有這回事,現在不是時候的話那就永遠都沒有對的時候!」歌仙很堅持要審神者做好榜樣,審神者不肯說是什麼苦衷那就跟沒有一樣。
獅子王知道審神者心急,多虧小狐丸路過讓他靈機一轉,他確信小狐丸會默契配合才把審神者整個拋投出去。
「好的,主上到手了。」
「跑起來,小狐丸!」這一抱可是逼不得已,審神者就沒有理由兇小狐丸了,至於歌仙的抱怨之後再聽個夠。
「全聽主上的。」小狐丸把審神者放到肩上,不管這是什麼遊戲他都會全力以赴。
在追的時候小狐丸也很訝異他所看到的,三日月和一期明明都不再本丸了這些不可思議的小傢伙外貌跟他們如出一轍且有著一股仙禽的氣味,不過要說的話他們也都只是雛鳥還沒有人教他們怎麼躲避野獸,尤其擅闖後山的樹林可是很容易迷路的。
和其他人不同,小狐丸略帶殺意的狩獵方式讓他人手足無措,每踏一步都要想要怎麼跑才不會被野獸獠牙攫住,猶豫太多腳步反而踩得不比剛才穩。
「小狐丸等一下!」原本可以一石二鳥的,審神者卻用力扯了小狐丸耳朵一把阻止,結果小刀神們就藉機溜掉。「抱歉抱歉!可是他們還是孩子,別這樣嚇人家……」小狐丸幫了很多忙審神者有點過意不去,一直想把剛剛抓到變形的獸耳撫平。
「哎呀,主上心地真好。」他不介意放點水,既然能跟審神者多些時間相處何樂不為。
小狐丸認為那氣味很好追蹤,這一點也不費事但對戰刀來說隱蔽太差不是好事,他們似乎也深有感觸會用些小手段彌補短處,剛剛還躲躲藏藏的現在反而正大光明地站出來,狐性敏銳地察覺到擋在他們之間的小土丘有詐,沒有貿然踩上去還給了他們一點精神壓力。
憑小狐丸腳力一躍就能過去。
可是他失手了,正熱衷狩獵樂趣時忘了肩上的審神者,這個華麗的大跳躍著實讓審神者迎面挨了樹枝一記鬆手落地。
「主上!」會中陷阱在小狐丸的意料之外,著急想回頭確認審神者情況就摔進了深坑,超過他身高的深度肯定是鶴丸殘留的傑作而小刀神們只是就地取材。「沒事沒事,我一下就能出去了,主上先去追吧!」
「對不起小狐丸,之後一定補償你!」
審神者對後山還算熟悉,他們倆不要跑出本丸都還有辦法保住他們不碎刀,只是審神者也在猶豫是否該就此放手讓一切煙消雲散,刀劍男士們的期待與審神者的並不成正比,這注連繩一毀他們就會失去唯一救命索。
在他們命中的時刻來臨前審神者的先到來,代價在靈力為恢復的時候生效彷彿是對那些墮落想法的懲罰。
眼底閃過白光之後初階的代價使審神者的視界中不再有完整之物,盡是一團模糊的色塊,在黑暗未完全降臨前這只是神明的一點慈悲,給審神者有時間去適應。
「有人在嗎?」現在審神者似乎顧不了自己了,向前伸出手什麼都碰不到,隻身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獅子王?小狐丸──」剛才還在身邊的人都不知何蹤,可能是自己走遠了也或許根本找錯了方向小狐丸才沒來。
想試著呼喚重要的初選刀才想到清光一早就跟安定出陣,說要找些能給審神者打起精神的土產,骨喰和藥研也沒在這裡。
「是啊,最後一定會是這樣的……」審神者悵然呆坐在地,掩布後點點如雨的透明之物落在禮裝上。
「鶴丸──」
現在是最容易被嚇一跳的時機,不過審神者很清楚鶴丸絕對不會出現。
「三日月、一期──」
會與自己拌嘴的、會給予溫柔呵護的全都不在了,到了這個關頭才肯對自己真實的心情誠實一些,代價都付了那麼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審神者還是想當「他們的審神者」而不是政府公務員,除此之外的都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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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了,糟糕了,有人哭了的話就沒辦法開心地一起玩了。
小刀神們蹲在審神者旁邊並沒有被注意到,想不到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才惹哭人家。
小三日月想學俱利伽羅用袖子給審神者擦擦馬上被審神者抓住,結果審神者反而哭得更大聲。兩人眼神交換意見,如果有人難過那麼停止這一切應該就行了,他們把不舒服的注連繩掛回身上,一人一邊牽著審神者回祠堂。
「主上,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啊!」燭台切見狀連忙查看審神者是不是身體有恙,雖然有些事不好在審神者面前說但哭得這麼慘真的像是人類孩子一樣讓人心疼。他和知情的同伴一起看著小刀神們坐回原本的位置,在座上百賴無地打著呵欠。
大家姑且都鬆了口氣,回頭想想小刀神們有三日月和一期的性格特質,肯定知道何謂適可而止,不知怎麼的看到他們不按牌理行動時大家就是會覺得神經緊繃。
審神者帶著一點鼻音指揮男士們繼續勤務,抽掉幾個人的內務換陪他們的時間。
「也得準備他們的晚餐,我晚點過來看他們。」因為失去了視力審神者要拜託藥研牽著才能回房,「一會兒來找你們玩。」是藥研告知審神者他們沒事審神者才肯移步離開。
育兒工作從現在開始,燭台切和俱利伽羅排第一組,正好他們也比較不抗拒這兩個人。
「怎麼啦?」燭台切看小三日月手探到袖裡摸東摸西好像在找什麼,「這是……主上的刀帳啊。」栗田口家的騷動他大概有點眉目了,打算把刀帳還給審神者前燭台切注意到上頭的折頁記號,正好是三日月、一期還有鶴丸他們資料所在的書頁。
小一期翻了翻燭台切手上的書用小小手指著俱利伽羅的圖。
「啊,是小俱利啦,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是人很好呢,短刀們也很喜歡他。」看燭台切手比了拇指他們也跟著學。
「『人很好』。」他們搖搖晃晃地合音,第一次說出完整詞彙。
「光忠你到底在亂教什麼。」
「沒什麼啊,小俱利也多跟他們說說話嘛,多點刺激他們應該就能快點適應身軀了。」
刀的孩子果然還是刀,從遊戲間記住了環境,抱著稍重的本體折騰了大家那麼久仍臉不紅氣不喘的,燭台切和俱利伽羅似乎也開始對兩個小傢伙有所期待,不追求鋒利善戰他們也有某種牽動人心的力量,他們兩個覺得鶴丸見了小刀神們之後應該也能得到些慰藉。
數日後鶴丸從昏迷中清醒,他失去了與前一位「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在一起時記憶,沒有人能確定鶴丸是否仍對兩人抱持特殊情感,或是鶴丸見到和相似他們的小刀神會不會讓他想起那些傷痛然後崩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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