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背叛了朋友。

  在另一個由網路構築的世界中這些事情不會合理化。

  說好了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一起跨過卻把他們關在門的另一邊,對我而言這已經是背叛了。

  我用劍刺穿最重視的人。

  是他促成了現在的我,這短短一年對我而言意義非凡,所以面對那張臉時我差點下不了手。

  在最後關頭我確保了劍鋒有刺穿他的心窩。

  很早之前有人說我會做出這些事,我不確定那個人是真的能準確預言還是因為這正我心中所求。

  「現在我們來解決這些事吧……」我對著背後的光說。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不可思議的網路遊戲而起的,它是獨立的世界又在許多地方和連結現實。

  這個至高之地的支配者在現實以完全程式的姿態忠實地看護人們。

  而現在則是用遊戲所賦予的形象──以女神的的模樣降臨於此。

第一章 新的開始 (贈旅人最好的禮物就是啟程時給他屁股來一腳)

  ──公元30XX年。

  寒假前同學們在嚷嚷要把壓歲錢砸在準備上市的網路遊戲,他們說這東西是高擬真的虛擬實境,以後會是最強大的應用科技,連我們這些文科書蟲都覺得酷到不行,怎麼不跟大家一起去預訂。我記得我回說,我一個人住還有打工跟學生會打雜,應該沒有機會接觸吧……

  嗯……應該沒有機會接觸吧?

  「恭喜您獲得『降神Online』 β版遊戲套組,歡迎一同體驗大腦開放,進入擬真奇幻風格世界的新感覺冒險……」我看著尾牙獎品附贈的說明書,到現在還是不敢置信,還在未上市的東西已經在我手中了。

  期待的二獎烤箱落空了,對一個獨自在外生活的高二生來說哪怕是一個家電也好,有品質才有好生活嘛,我原本想著睡晚點還可以吃到熱騰騰烤吐司的日子。

  之前有看過報導關於VR技術(Virtual Reality)和神經動力學的崛起,連最新版的生活科技課本都添加了跟這個「降神Online」有關的內容,虛擬實境在未來勢必會是一種潮流,現在的人生活真是太富足了,把這種奢侈的技術用到娛樂上,網頁遊戲我倒是玩過一些,不過網路遊戲進入自己的生活,這是住便宜公寓的我想都沒想過的。

  「喔喔……這個護目鏡式的顯示器材質真舒服,還真有彈性,睡覺的時候戴著也不要緊的樣子。」因為身體有些小毛病需要照顧,得確定東西不會影響到生活作息以及我的狀況是否適用,看來盒上密密麻麻的認證標章已經強調過了這件事。

  基本上家事和學校作業都完成,飯後的藥也好好吃了。

  ……啊啊,娛樂就是這麼一回事。

  話說回來冒險這個詞聽起來真不錯,我認識的朋友所過的生活和這兩個字很稱。雖然與幸運擦身而過,不過受到各界媒體注目的這個限量封測遊戲套組其中之一就在我手上,我沒有特別擅長的遊戲類型,但試試也無妨。

  就當作是小小的冒險吧?

  「為您進行掃描。」

  「進行登錄動作。」

  遊戲是以一人一角色為主,視網膜掃描的方式已經相當普遍,不擔心帳號問題。當眼前轉暗後身體已經沒有躺在床上的感覺,我現在白色長髮過肩、身體螢光還穿著高領的無袖緊身裝束,任腳步自動帶領身體在無盡的黑暗中行走,直到看見明確的標的物,像是一顆柳樹、像是柳樹下有一塊小立碑……

  像是柳樹後有一具……白骨?

  倒抽了一口氣,我的天。

  我才不是沒遊戲經驗的人,輸入名字到人物設定都是基礎常識,人物設定是由玩家來做吧?或是有悅耳聲音的NPC指導、擬人或人模人樣的……天啊,我都語無倫次了!

  角色都還沒成形我就看到死兆了!

  雙腳不允許我拔腿逃走,反而更靠近陰森森的白骨。

  身穿藏青的和服,叼著煙管像個浪人般瀟灑地倚著柳樹,一點細小的動作都聽得到喀拉喀拉的聲音,他看到我後用煙管指了指立碑示意坐下。

  「請問……白骨大叔?」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在雙方都靜默時聲響反而令人緊張。

  他轉過身不知道在摸索什麼,突然間──

  「啊唷!」一道刺眼的強光閃過眼睛!

  「不要叫我……大叔!」拿著古董相機的骷髏開口說話了!「歡迎你來到『降神Online』β版,我是GM柳生,在這邊做創角色服務。還喜歡這個登錄窗口的主題嗎?儉約又充滿禪意──當然這是β版限定。」

  我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了呢。

  「所以大叔是GM?我還以為是怪物NPC……」

  還沒說完煙管就揮過來了,狠狠地敲了我的頭。

  「好痛!幹什麼!」

  「這就是本社引以為豪的高擬真科技,讓小鬼好好體驗一下,其他窗口的客服很少會這麼親切介紹呢。」

  GM脾氣是不是被基本薪資影響的?

  我摸摸額頭的紅印子,不客訴他是我個性好。

  他意興闌珊地用官腔口吻解說:「那就來做創角色的動作吧,只有在β版裡有少數β版限定的隱藏職業與種族可供選擇,但這是亂數選取而且只給一次機會,你是否……」

  「我要人類,然後職業選戰士。」我斬釘截鐵的回答。

  「……這又不是點速食!」

  「不管。」反正大叔唸得也像速食店外場工讀生一樣。

  「難得有機會變強、變有型跟受人歡迎……如果你想妖嬌可愛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花點功夫,賭上GM的自尊我都會盡力幫忙,而且一人一角色,這些特殊待遇到正式版就沒得選了喔,就算試試也沒關係,不用跟我客氣。」

  突然覺得他人也不壞,還挺幽默的。

  「比起那些讓人眼花撩亂的職業跟種族,我想選腳踏實地一點的,戰士可是RPG的王道呢,我喜歡啊!放心,我不會對自己的選擇後悔的!」

  還有什麼好怕的,多看大叔幾眼,看吧,已經不可怕了。

  柳生先生在一旁愣著,也沒有理會已經熄掉的煙管。

  「哈哈哈哈──你真有趣,我喜歡!」他突然放聲大笑,害我對自己剛剛說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話感到不好意思。

  「人類的各項素質的確不比其他特殊種族來的強,但是你說的沒錯,人類在『降神』裡的能力……」

  ──是個未知數。

  「這麼多玩家你可是第一個劈頭就選這個不起眼的組合呢,沒好好看說明書?新手教學那頁還附了實測心得呢,啊──算了,太有所準備就不好玩了,就聽你的囉。」

  與其說是欣賞我怎麼覺得比較像是把我當成異類,而柳生先生的白骨手還搭在我肩上,依舊喀拉喀拉響個不停。

  「你是千名玩家裡我最中意的第二人,那就決定種族是『人類』了。」

  我是第二?

  「不過啊,我告訴你,『降神』裡沒.有戰士這個職業。」

  「什麼?」沒有戰士?從公元2000年以來到現在的網路遊戲都有戰士職業應該是不滅定律!這連小學生都知道!

  「耐心、耐心,還沒講完呢。『降神』裡有一種叫『刃使』的近戰型職業,武器為刀、劍、斧、長槍等利刃武器,就是你說的『戰士』類型。」柳生先生耐心的解釋道。「要是這麼簡單就被你那顆笨腦袋摸透,那我們還靠什麼吃飯!就是因為『降神』很『特別』所以才備受注目啊,太過公式化的話就沒什麼樂趣了。」

  耳邊響起嗶聲,提醒種族職業登錄完成。

  ──人類刃使。

  「哇,終於。」系統有所動作而我再次被白光包圍,原本螢光白的身體現在充滿血色,只是頭髮還是白的。「接下來是選髮型跟顏色嗎?」我轉頭問他,但是柳生先生手上似乎拿著……一把剪刀跟一罐染髮劑?

  「身體狀態我們盡量以貼近玩家外觀為主,本社強調高真實高自由之外還有一樣重要的主張呢!」

  在一陣沉默中剪刀的卡嚓聲顯得特別響。

  「──人性化!」

  看來失去身體自主的我只是待宰的小羊,一個不是人的GM居然跟我說人性化!

  嗚呼……

  GM比玩家還更樂在其中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頭髮從原本的白色變成淡褐色,瀏海微亂沒辦法,因為他沒有變出吹風機跟梳子,臉右側頭髮稍長,背後則是他不小心打太薄的及肩頭髮,感覺像是幾根絲在飄,雖然想跟他抱怨一下,不過我也不討厭這樣的髮型。

  「左右不平衡,有點……不太舒服。」

  「嗯──幾根頭髮的重量能差多少?好啦,看在你有耐心跟一個『大叔』扯這麼多有的沒的,這個給你戴頭上,平衡一下。」

  是有淺藍的水晶墜飾,靠近點隱約看到裡面靈光飄邈,彷彿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能量。

  「β版限定服務?」

  「β版限定服務。」他彈了幾聲響指,看起來心情很好。

  「謝謝你。」

  「雖然我們順序好像有點亂了,我應該先問你名字的,看在我們交情還不錯的份上請不要介意好嗎?」

  「噢,少來。」我口氣裝得有點誇張,不過這樣一搭一唱還蠻開心的。「真澄。真實的真,清澄的澄。」這是我的本名,不說沒人知道的。

  「好名字,接下來我們進行最後的步驟吧。」

  我已經開始在想我會不會是在登錄窗口這停留最久的玩家了。

  「在降神裡有一個系統叫『心燈系統』,你現在心裡想像火焰在燃燒的樣子。」恢復正經態度的他這樣教導我。

  碰的一聲,手上突然迸出一盞手提煤燈,裡面還有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心燈會簡單分類顯示玩家的精神狀態,藍色的話是普通,紅色是興奮,諸如此類,降神裡人物不只要注意身體狀況,精神也相當重要,任務中遇到困難和某些職業特性都跟心燈有關,你現在一定等不急想試身手了吧?」

  連心情都會一覽無遺嗎?

  我有個問題是說明書上看不到的,不確定是不是能跟一個友善的陌生人分享,或許他不喜歡接觸我這類人。

  心燈火焰轉瞬反映了我的心情,由紅變綠看起來緩慢飄忽沒精神,他看到反而伸手,摸摸我的頭。

  「沒什麼好擔心的小兄弟,凡是本遊戲的玩家一律受平等對待,除非你作弊,那要抓起來打屁股的!放心吧,網路遊戲什麼樣的人都有,你的身份和困擾放現實那邊,但是在遊戲裡,絕對要讓自己開心。」

  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對頭上的白骨手感到安心。

  「你的話都很棒,人又有趣,一個白骨我都可以笑這麼開心,為什麼只是個GM呢?」

  「很酷不是嗎?」大口地吞雲吐霧後,喀拉聲似乎變成了愉快的節奏。「啊喔,你是最後一個登錄『降神』的玩家,還不快進入遊戲啊?裝備都幫你配好了,等做完新手訓練就能拿到了。」

  地面浮現發光的圓陣,往前一踏就要跟他說再見。

  「真澄,遊戲裡死亡不是結束,我敢說在降神裡心先放棄的話,失去的遠比Game Over還多,不要對那些數值化的資料顧慮太多,只要有心有技巧絕對沒問題,好好享受吧。」

  苦笑,被GM這樣關切我都快玩家失格了。

  「差點忘了,做完訓練後你把心燈拿出來底盤敲三下然後火力開最大。沒在今天內練到四十等就把你砍掉重練!」

  等等!GM能這樣恐嚇玩家嗎?

  「總之謝謝你,柳生大叔──」光越來越強,已經快看不到柳生先生的影子了。

  「怎麼每次都講不聽!我不是大叔!我今年才要滿二十歲──」

  「什麼!」

  還來不及收起驚訝的表情,只看到柳生大叔……柳生大哥對我揮手說拜拜,而後整個人已經消失在光中。

  系統提示,第一千名玩家已做好登錄手續。

  ──降神Online,全面進入封閉測試狀態。

第二章 冒險之路 (不怕從基礎練起只怕以後忘記基礎)

  進入降神後終於像個普通玩家開始從新手訓練做起,刃使的新手訓練必須練出熟練基本技能獲得老師父的認可,才可以從刃使實習生畢業,而我現在正進入第二階訓練……

  「嚇!我斬──」

  努力劈柴中。

  刃使訓練從撿柴開始做起,蒐集各種硬度的柴薪後才能開始練劈砍,「刃使這個職業難道是樵夫嗎?」不免會這樣想,當然事情才沒這麼簡單,老師傅會要求你自己去摸索武器適性,不斷換各種刃器練習,劍、斧、茅和匕首等等,一直換一直砍、一直換一直砍……噢,等等!我現在手上的是麵包刀嗎?

  搞不好水果刀、拆信刀、果醬刀都有,就算連刮鬍刀和指甲刀出現我都不會驚訝了,難怪降神沒有「戰士」這個職業,假如在報自己名號和職業時說,我是某某種族的戰士時,手裡還拿著一把麵包刀看起來實在可笑,相較之下「刃使」好像會製造出這個人手中的麵包刀好像另有玄機、很厲害的樣子。

  大概吧。

  「我斬!」麵包刀超越了它的極限,木材硬生生斷成兩半。

  老師傅揮揮手示意再換下一把。

  「真的是這把嗎?」我詢問老師傅,他摸著白鬍子深深地頜首。

  「可這把是美工刀!」

  最陽春的、可替換刀片的塑膠握柄美工刀!還沒推鎖!

  雖然沒有真的出現指甲刀挑戰想像力的極限,但是美工刀也不行啊!我雕個木雕都比劈掉它強!

  師傅緊繃的皺紋垂下,單手撫過半張臉,不時傳出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不不不,師傅,您不能那樣看我。」眼神微矇矓且帶著失落感,他的嘆氣聲讓我覺得心軟。「好──我會再努力試試!」

  把刀片推到最底,眼前這塊木頭居然會是我這個新手最大的敵人,就靠骨氣跟他拼了!

  燃燒鬥志用力揮刀,不敢相信木柴真應聲斷裂,而且手中的美工刀也是一團焦黑。

  系統提示寫道,我擁有火素質,並習得了讓武器附帶火屬性的攻擊──「火焰斬武」。

  「好耶!」

  師傅也伴著我的歡呼拍手恭喜,看他走過來以為是要握手,沒想到他在我手中放了另一樣東西。

  「還要啊!」

  拆信刀出現啦!

  剛剛的經驗我已經相信刃使跟全部有刀刃的武器都是同進退的好夥伴。

  可這把是「木製」的拆信刀啊!木頭砍木頭這種事……

  「搞笑也太過頭了啦!」

  手使勁一揮,拆信刀順勢擊中了木柴的正中心,從頭貫通至底部,沒有木削亂飛,這塊是我目前劈過的木柴裡裂得最漂亮的。

  刃使該學會的心法都學習完成,等級也差不多二十了。

  從師傅的擁抱,終於確定我順利畢業成為正式的刃使。

  從師傅那拿到的功能包掏出幾樣配好的裝備,一件白色長外套、無袖龍皮緊身裝、皮手套跟長靴,因為外套有點不透氣繫在腰上其他都穿上去,質感做得很棒,不過還有一樣東西我很在意……

  「這怎麼看都是要掛在脖子上的裝飾吧?」附帶銀牌的頸圈,雖然是讓人笑不出來的裝飾品,可是在魔法、防禦等數值的加強對新手來說不無小補……我還是戴上了。

  那傢伙把我當成狗,那下次見到那個GM我應該把他骨頭拆下來啃。

  接著打開行李中的長布包,裡面是最關鍵的我的武器。「哇喔……」

  抽出深埋墨黑劍鞘的長短雙劍,光滑得像絲絹般的觸感,劍身至柄一體成型,銀色光澤唯美而不豔,劍首分別有燙金的英文字Aquila跟Lyra,

  「天鷹座跟天琴座?」那是傳說裡兩個情人星座的名字,細柄寬刃的Aquila不會因為是薄劍而減弱手感,對我來說單手拿起來重量剛好,Lyra相較Aquila劍刃短了些,但它的設計較易拔出劍鞘,非慣用手也能很好地揮動,兩把劍能互相補足。我把長劍放腰際短劍掛背後,總算有點像刃使的感覺。

  「噢,對了,心燈。」記得好像有提到這東西別有用途,我把心燈叫出試著照GM大哥的話做,底盤敲三下然後火力開最──大!

  轉軸扭到底的瞬間煤燈它爆炸了!

  「咳!咳!……好多煙、好嗆!」

  煙幕中有個聽起來像是我的聲音,但那不是我。

  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心燈旁邊還有個小小的東西……

  「你好唷。」被煤灰弄髒的黑色團塊跟我打招呼,我拿衣角幫他擦掉髒污。「謝謝,這樣好多了唷。」

  那個在我掌心的東西道謝完後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看著我傻笑,這玩意兒簡直是我的翻版!比手掌還要小的二頭身的自己!

  「神燈精靈?」這表示我可以許三個願望嗎?

  「是心燈的燈靈唷,等開放已經等好久了。依照玩家本人樣子設計的導航精靈,負責解說跟轉達系統公告等,什麼事都可以問,請多指教唷。」他簡單的介紹自己後用泛著紅暈的臉蛋對我笑笑。

  「請多指教唷,小澄。」不小心講話語尾也加了「唷」。資料顯示燈靈預設名字為迷你真澄,我打算叫他小澄,這項功能真是越看越可愛。「嗯?等等,你剛剛說等開放?降神不是還在封測階段嗎?」

  「咦?真的嗎?可是官方沒有告訴封測玩家關於燈靈使用的事唷,主人竟然還能發現,好厲害唷!」

  我苦笑,表情都僵了,自家人洩漏的情報會算違規嗎?

  ──沒在今天之內升到四十等就把你砍掉重練!

  啊喔,說到他,我差點忘了這件事!他都敢越權洩漏情報了搞不好我真有可能會被砍掉?

  「小澄,知道有什麼地方能適合我現在的等級?」

  因為有點緊張,握在手裡的燈靈被我晃得頭昏眼花。「啊唷唷!主人……這裡適合主人等級的大概是北方森林,不過用走有點遠唷,唔啊──不要再搖了!」

  「噢,抱歉!」希望對燈靈搖晃、拍打、餵食不會影響到他的導航。「有什麼建議嗎?」

  「去首都租馱獸的話就可以去很遠的地方唷。」

  「那我們還等什麼!」聽到這個好消息趕緊收拾好行李,把小澄塞進外套口袋,直奔首都。

  ■■■

  往首都必須穿越「青青草原」這個初級冒險區,但草原盡是幼狼和史萊姆那類型,某方面來說非常有殺傷力,但不是物理上的,牠們喜愛與蟲鳥嬉戲勝過戰鬥,偶爾會有些史萊姆對玩家好奇,不時往這裡湊過來。儘管遊戲所呈現出的空腹感讓人無力,我也不忍心對這些小傢伙動刀。

  看到牠們對肚子的咕嚕聲有所反應,群聚在一起嘔出了些團塊並推給我。

  「哇喔……你們心地真好。」我怕人類的腸胃承受不起,這番好意還是心領就好。

  從青青草原散步完全不無聊,有牠們在是其中一點,一路伴著我走到首都大門,晴朗的天空不時強風吹襲,大小影子從天掠過,不扎實的雜草被連根拔起,史萊姆們會因為短暫飄離地面興奮地追逐影子。

  「那些是什麼啊?」

  「沒見過龍嗎?」首都已近在眼前,聽到我自言自語的玩家和我搭話,幾個掛著長披風拿著樂器、有的打扮正式像侍從或女僕。

  「比較小的呢?牠們看起來不像鳥或龍啊?」我問道。

  「嘻嘻,那是『天使』啦,土包子。」

  回話的女孩身上金屬裝飾隨她笑聲玲玲作響,他們走到我前頭時發現有三人背後長著翅膀。

  宏偉的重城門大開,含著人、獸與天使的幾何立體門雕左右敞開,樂聲與城市的活力從縫隙中源源不絕溢出。

  ──這就是降神大陸首都之一,水晶大陸之輝都.札克利。

  像歷史課裡提到的中古歐洲城邦,這裡道具店、餐廳、武器行一應俱全,平樓林立的街延伸過去盡是人,但有尖耳的也有人有著動物特徵,天使們坐在高牆上嬉笑,噴泉廣場有詩人與舞者悠揚音樂讚美著水晶大陸。我不知道身在古代城鎮的感覺是如何,即使遊戲裡只仿造,但能確定這個別有風情的異邦仍超乎想像。

  「小澄,遠方那棟是什麼?」看到幾個特別突出的建築,我想弄清楚它們是什麼。

  「圖書館。」

  「其他尖屋頂的?」

  「聖職者職業會所和小教堂,札克利最大的女神教堂在郊外喔!」

  「用線圍著的空地呢?」

  「新設施的預定地,官網上有票選活動,歡迎玩家上網投票唷。」

  我在街道上四處看到了很多新奇的風色,好奇心得到滿足,雖然有些路上好像被少部分異樣眼光盯著瞧。

  在商店買了三明治果腹,吃完正好走到掛著「迅龍牧場」招牌的地方。

  「歡迎光臨!」

  回頭,粉紅兔耳的少女提著水桶在我之後進來,我還未適應遊戲中與人對應,多少有些驚訝。

  「喔喔!你是來挑迅龍的嗎?快進去裡面跟那些孩子認識認識吧。」

  她把我推進馬廄……可這裡養的是迅龍,應該說「龍廄」?

  迅龍是一種長頸長腳的龍種,腳程快、適應多樣陸上地形,個性溫馴親近人,每個玩家可以擁有一隻迅龍登記做長期夥伴,而迅龍牧場則是牠們的據點,外出的起點、終點都是這,有事要用到迅龍只要到來牧場這邊就好了。

  以上是牧場負責人卯月小姐的解說。

  我對迅龍沒什麼概念,想要腳力好的,有些龍呼聲溫柔悅耳,那邊的眼睛好漂亮、這邊的爪子看來堅韌有勁,每隻迅龍都投以期待的眼神,但卯月小姐說憑直覺,看對眼就好……

  「主人──」小澄的哀號從背後傳來,什麼時候不見的?他被一頭黑色迅龍刁在嘴上。

  「噓!噓……不可以吃燈靈,你把他嚇壞了!」

  不想要讓卯月小姐發現我有燈靈,我輕拍黑迅龍,小心翼翼地從牠口中接過小澄後牠額頭緊靠著手心,然後再貼到我臉頰親暱磨蹭。

  「噢!亞魯亞很喜歡你耶,覺得這孩子怎麼樣?」

  「亞魯亞啊……你想成為我的夥伴嗎?」琥珀色的瞳孔看著我,而後又貼上來摩擦,應該是沒問題。

  「好的喔,請來櫃台登錄資料和支付手續費吧。」

  手.續.費?

  對喔,說是「租」迅龍我應該想到這點才對!可是剛才買了食物和補給品不知道還夠不夠,我拿出乾瘦的錢袋搖了搖,裡面輕響了幾聲。「這樣夠嗎?」

  卯月小姐耳朵來回折幾下,苦笑。

  笑容能殺價嗎?我也試著嘴角擠出點弧度回她。

  「沒關係啦,現在的話有其他選擇喔。」一副早料到如此的卯月小姐淡淡一笑,然後打量了一下我。「就來個小小的勞動吧。」

  簡單的說就是接任務。

  「因為最近有些孩子身體狀況不太好必須調一些營養劑,可以麻煩你幫我去南邊的『哨音森林』蒐集些藥材回來嗎?」

  小澄在口袋裡小聲地說哨音森林的魔物等級至少都有三十級以上試圖阻止。在遊戲裡角色死亡除了降級聽說還有的額外「懲罰」,好像真的有點恐怖。

  但現在就退縮的話之後怎麼能體會到更大的樂趣呢?反正那柳生大哥都肯定地說有心有技巧一定沒問題。

  拍拍未來的夥伴,我知道自己正一點一點地被這遊戲所吸引。

  「有哪些藥材?」

  ──而這就是我的決定。

第三章 哨音森林 (冒險時絕對不能高估的東西:自己眼力和口水的治癒力)

  「到這裡就好,謝謝你亞魯亞。」給非正式的夥伴一點慰勞,喜愛的綜合飯團在眼前開心地發出嘶嚕聲,除了餵飽自己還用頭推了我一下,像是上陣前的打氣。「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來到綠意盎然的原始森林,樹幹不規則地生長,對迅龍對人來說都不好走,踩在細小的蕨類上都感覺到腳底有些癢,好像它們有自己意識般,從森林深處還可以聽到某種悅耳的聲音,輕快的口哨歌在迷惑旅人,哨音森林便是以此為名。從小澄的說明得知這裡的魔物大約高我十級左右,但植物系居多,火素質的我還是比較有優勢。

  由於森林特有的悶濕感,處處都可見到蕈類,觸碰時要小心,它們的孢子不是可以隨便碰的。

  因為樹幹擋道,我踩著大磨菇過溼地,看似長得高又壯,沒想到踩上去不是很穩、左搖右晃的,而且還會往上浮?

  我往下看了腳底踩的那顆,居然跟有眼睛的蘑菇對上視線了!

  「是魔物啦!」

  牠用力噴出孢子把我趕下去,剛剛踩過的磨菇逐一將自己抽離地面、成群結隊,應該就是常駐哨音森林的魔物之一的「蘑蘑菇菇」,表情呆滯、行動遲緩,開口只有溼泥從嘴邊溢出,除了孢子給予的異常狀態較危險算,看不出有太大的殺傷力。

  「蘑蘑菇菇身上有主人需要的藥材唷。」小澄出來提醒一下。

  「哪個部份?」其實我有點忘記有哪些東西,還好燈靈有任務的記錄功能。

  「菇傘唷。」

  「好!最好吃的部份就對了!」長劍Aquila朝其中一隻蘑蘑菇菇砍下,刀刃像是陷入菇傘裡感覺軟綿綿的,似乎沒有造成太大傷害。被自己的力道反彈後反而是我被蘑蘑菇菇撞倒在樹旁。「唔啊……彈性真好。」

  「蘑蘑菇菇的菇傘雖然很有彈性,不過……」小澄似乎想到了什麼。菇柄的部份很脆弱唷。」

  「這麼說的話……」利用刃使輕巧的身段快速繞到附近較高的立足點,高高跳起然後──用力地給他踩.下.去!

  蘑蘑菇菇對來自上頭的重擊無力招架,整個癱軟呈現暈眩狀態,這就是為什麼蘑蘑菇菇那麼討厭有人踩在牠們上頭。

  「火焰斬武!」

  火焰加持的利刃下,蘑蘑菇菇從裡到外被烤得熟透冒煙,不禁想起過去遊戲歷史某個著名的水管工人。試著哼那首遊戲BGM邊在菇群裡穿梭跳躍把蘑蘑菇菇踩扁,然後……

  「火焰斬武!」

  蘑蘑菇菇全數殲滅,還發出陣陣香味,嗯──有肉的話就可以做巴比Q了。

  菇傘手到擒來,高興得忽略了好幾聲升級的系統提示音。

  「主人好厲害唷!可以把那麼高等的怪擊倒!小澄越來越崇拜主人了!」

  「是新手好運!」被誇獎有點不好意思,趁著狀況好的時候一鼓作氣完成任務最好。

  其他要從怪物身上取得的藥材也出乎意料容易到手,像是懶惰工蜂的毒針、白色珊瑚樹的樹葉等。工蜂因為懶得理我一下就可以解決,而珊瑚樹不是植物而是一種怕痛的動物,所以牠很乾脆地把葉子給我。

  越級打怪和任務都進行得相當順利,頻繁使用火焰斬武,有種似乎會出現新招式的預感。

  然後重要的最後一樣藥材是……

  「口哨花的聲帶?」

  「嗯嗯,這個森林名字就是指牠們唷,口哨花是凶狠的肉食性植物,成群攀附在樹上移動,莖幹很強壯可以抓起動物,被哨音吸引傻傻掉進牠們陷阱的獵物都會被放進大花裡給強酸溶解掉,真的很可怕唷!」小澄揮舞短手短腳為我做生動解說。

  「口哨聲是指這個嗎?」除了蟲鳴鳥叫,不難發覺參在其中的獨特聲音。

  「啊哇哇……要小心唷!」

  把小澄收回心燈裡的那一瞬間正好分神了,有東西穿越草地,一點一點將這裡包圍起來,聽見哨音時我沒來得及拿出武器,反方向就一鞭狠狠地抽過來打在手臂,麻麻燙燙的使不出力。

  攻擊從四面八方過來,我不可能躲掉全部。「嘿!不准打屁股。」藤蔓抽在身上的聲音非常響又痛,儘管知道那口哨聲不是挑釁還是覺得讓人惱火。

  「哇啊──」樹上巨大紅色花朵的藤蔓抓到我的腳,瞬間整個人被倒吊在半空中,Aquila還掉在我搆不到的地方。「天啊──這什麼東西!」被揪住後藤蔓上分泌出某種黏液往身上灌,流經的皮膚都感覺到異樣的灼熱感。

  雖然越掙扎只是把自己姿勢弄得越難為情,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我臉現在八成是紅的。

  不過看看我摸到了什麼。

  抽出第二把劍Lyra,輕易地就掙脫藤蔓取回Aquila,至少黏液讓牠們沒那麼好溜走了。

  「飛燕連武!」

  新學到的雙劍快速連擊將藤蔓斬掉,就算口哨花是有堅韌生命力的植物在刀刃下命運與雜草相同。

  「呼……總覺得剛剛要是再慢個幾秒行動好像就會遭到什麼不測?」收好這座森林的經典土產,耳根可以清靜一會兒。黏液和樹液讓我聞起來有怪味,擔心就算完成任務結果亞魯亞拒載怎麼辦?

  「主人,牠們好像生氣了……」

  樹木背後竄出為數可觀的口哨花,不再吹著輕佻的口哨,牠們尖叫著邊揮舞藤鞭張牙舞爪地到處肆虐,像惡霸般只要礙到牠們就毫不留情排除。俗話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用在這種時候實在再適合不過,要不就一次燒光要不就是我變成會行走的巨魔芋。

  加強劍上火焰,這時候我只能賭一把看看屬性相剋是不是絕對的。

  「等一下!」

  忽然有人出聲阻止,聽起來很近但是不在周圍,抬頭才見到站在樹上的聲音主人,雙頰旁的金長鬢與太陽顏色無異,淡紫色的和服對那嬌小身體來說稍嫌寬大了點。輕巧地跳下來,右臉包著繃帶的少女臉蛋湊上來。「森林燒起來怎麼辦?絕對不行用火!絕.對.不.行!」微帶怒氣的藍色眼瞳盯著我。

  「可、可是……」我比了比已經上火的劍和口哨花,目前沒有別的選擇啊。

  口哨花選擇先襲擊毫無防備的她,但是她都能迅速迴避,振袖在藤蔓亂舞中優雅飄揚不被觸碰更顯示了那靈巧的身段,到了足夠距離她袖中銀槍滑到掌上,藤葉花紋纏繞的槍管一端與花萼間迸出火花與硝煙,一株、兩株……不斷接連著,口哨花嘶聲力竭地叫喊後終於無力垂倒散成光粒子消失。

  「總是會有辦法的,下次要好好想清楚才行唷。」她臉上露出微笑,溫柔如對孩子說話般。

  慚愧地捻了捻劍尖熄火。這就是有一定等級的玩家身手吧,只是往上跳幾等就得意了,得好好反省才行。

  遠處的吼聲打斷了自我介紹的念頭,鳥群都紛紛飛離,總覺附近有什麼事不對勁。

  「噫呀──糟糕了!」

  那不是我的叫聲。

  巨大的影子籠罩我們,抬頭看清那準備對我們伸出魔掌的怪物,我有點疑惑的揉了揉眼睛。

  「泰迪熊?」

  是的,棕色絨毛、打著蝴蝶結、比人高的大熊站在眼前,臉上還掛著溫順的縫線微笑,可愛的賣點一樣都沒少,反之在身後的少女臉色慘白,緊緊抓著我的手臂。

  「嘿,牠很可愛啊!毛茸茸的抱起來應該很舒服吧。」

  這話是看到牠對獵物露出呲牙裂嘴的笑容、舔著血漬未乾的爪子前說的。

  「雖然我好手好腳就差好辦法,有建議嗎?」我問金髮女孩。

  「快逃──」

  在清楚不過的回答,她拉著我在林子裡亂竄,剛才戰鬥後已經有點無力了,跟不上她的速度,後面的泰迪熊還很高興得用兩隻腳追著我們跑,牠胡亂揮抓,獸道變得像是被坦克輾過一樣。她偶爾會回頭確認我的狀況,儘管情況危急她也沒有放手的打算。

  「慢、慢慢著!這是做什麼,不需要抱著我跑啊!」

  或者說,她太拼命了……

  被一個個頭嬌小的女孩子用公主抱帶著跑是什麼樣的心情,真是難以言喻,至少我還不會像膽小少女一樣高分貝尖叫,就算這時候有什麼閃失給泰迪熊配下午茶去了我也不會怨這孩子的,前提是把我放下來──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看看她,多有男子氣概啊。

  「萬一跌倒可不是鬧著玩的!」

  「啊!」

  欲速則不達,唉唷,我真是大嘴巴……

  「快過來這邊!」希望我想的方法有用。

  沉重的腳步在我們身邊徘徊,藏身地點幾乎是在泰迪熊的眼皮下。

  「走了嗎?」

  確認泰迪熊身影消失在林間後我比了個OK的手勢。

  「謝謝你,珊瑚樹。」

  珊瑚樹搖搖枝幹回應。「不客氣,只要不傷害我們一切好說。」

  我都還不知道牠們還會說話。

  「你真厲害,居然想到請珊瑚樹幫忙!」

  「我也是絞盡腦汁了,『總是會有辦法的』,還好妳沒食言呢。」我們互瞥對方一眼,相視而笑。「我叫真澄,人類刃使,等級還不到四十的新手就是了。」

  「我是艾兒,天使,等級六十二,職業應該是……槍使?」

  扣除掉句尾那奇怪的問號,網路遊戲的好處就是這般簡短介紹就足夠我們快速了解彼此,六、六十二啊……真希望在這裡能做些誇張的效果,像是咳血之類表示吃驚。放棄比較的心態還是得謝謝她,搞不好那隻泰迪熊是森林之主之類的魔物,一有閃失我的死相可能比被壓扁的蘑蘑菇菇還慘。

  「啊……我的身上也變得黏黏的。」

  兩個人一起擠在樹頭,不小心把口哨花的黏液沾到她身上。

  「抱歉!讓我帶妳去河邊洗吧。」

  而艾兒檢查看到自己腳時皺了下眉頭。「腳好像扭到了……」

  「那時候果然別抱著我跑比較好,我應該還有創傷藥才對,等一下喔。」從來沒有因為自己體重給人家添麻煩過,我又不是纖細敏感的少女,真想找個洞鑽。

  「啊,我自己來就好。」

  「大家互相幫助嘛,讓我找找……」

  背後傳來清脆的「喀嘰」一聲,害我猶豫是不是該把剛找到的創傷藥拿出包包。

  「嗯,好了。」她看著一點一點消腫的腳踝滿意地笑了笑。

  「我聽到的不會是關節脫臼的聲音……吧?」

  ■■■

  根據小澄的地圖附近就有條小河,我們到那裡好好把衣物清洗一番,途中和艾兒聊了不少,像她也是為了解任務來這森林。「我要回去的時候聽到某個水管工人的主題曲呢,居然有人知道這麼有年紀的東西就忍不住跟上去了。」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沒辦法嘛,一個工讀生平常又沒什麼娛樂,要玩的話當然挑經典的……不過被看到那傻樣還是想捅自己一刀!

  「你的傷還好吧?」艾兒依然關心我的狀況,她真親切。

  「刃使的優點就是體力特別好。」我確定這些都是創傷藥處理得來的小擦傷。

  「呼……真是太好了。」她微笑道。「我也來把衣服洗乾淨吧。」艾兒慢慢把服卸去,裡面是遊戲裡共用的黑色內裏。

  「哎?」

  有點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錯了,儘管身材再纖細,那身和服下的與其說是幼兒體型,我們反而意外地相似,但艾兒本人似乎有什麼地方和我的理解有所不同,譬如說某種拋物線?

  「艾兒……」

  「什麼事?」

  「你是……『男孩子』嗎?」

  對我的疑問那小臉蛋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看看自己身體,豁然開朗。「啊──那個啊……」「他」彷彿已經很習慣似的說表示。

  「我是男孩子啦。」

  「喔對,想想也是呢……」預料之中……可是因為驚嚇多擠出來的創傷藥好像沒辦法表示我的冷靜。

  「噫啊,多人都這麼說,小小的看起來像女孩子,可是我都已經發育得差不多了,想再長高還真有點難哩。」

  不不不,我想那應該無關身高才對,是臉啊!那樣白白嫩嫩的少女臉蛋和飄逸金髮加上溫柔動聽的聲音,至少都滿足美少女的基本條件了。

  「但是你的名字呢?」先不說我的名字也有些女性化,不過本名就是如此。

  他臉頰微微泛紅,說話聲音稍微小了點。「其實我遊戲的ID是『艾敏』才對,『艾兒』是我現實世界的小名啦……」

  現實的小名也太可愛了吧!

  「嘻嘻……」原本躲在口袋裡的小澄還在一旁看笑話。「啊,你不能出來啦!」我都忘了燈靈正式開放才能出現!

  「咦?那個是……」

  「他是跟本人一樣的特製娃娃!」紙娃娃系統在網路上已經很泛用了,

  他看著我手上的小澄若有所思地發出「噫」的聲音,而後叫出自己的心燈,藍色火焰在燈裡燃燒,艾兒對我們露出神祕的微笑,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我吃驚……

  底盤敲三下,把火力開到最大。

  心燈炸出煤灰,小小的東西咕碌碌地滾到艾兒手心。

  是燈靈!

  「艾兒,怎麼了嗎?」跟他一模一樣的可愛燈靈抬頭問自己的主人。

  燈靈往艾兒所指的方向看後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小澄也掙脫我的手湊到那個燈靈旁邊,手貼著手、摸摸對方臉頰,像第一次照鏡子的孩子那樣,一點點小動作都能玩得不亦樂乎。

  「真的是同伴唷!」

  「小艾不會再一個人了咪。」

  「嗯!我們要好好相處唷!」

  「好好相處咪!」

  兩個燈靈靠在一起坐著的模樣惹人憐愛,誰捨得拆散他們。

  「我不小心發現的,小艾還因為自己先比其他同伴醒來自責好久,現在他不會再寂寞了。」艾兒雙手合十,使了個眼神拜託能保有這個小秘密。

  同樣遇上是「意外事故」召喚燈靈的同伴,我當然不會拒絕。

  「艾兒、艾兒,我們跟他們交換名片好不好咪?」

  交換名片?出現登入後首次聽到的術語。

  「只要經過交換名片的手續,玩家間就可以在一定距離內使用密語還有讓燈靈送信和電子書郵件。」他細心地解釋道自己所知的內容。

  電子書是現實世界裡隨遊戲附贈的微電腦,當時我登錄的時候太急了沒有注意到,以為那是錄音筆還是什麼其他贈品。

  「可是我沒有名片啊。」話才說完小澄就鑽到包包裡拿出一個我之前打不開的黑色小盒子,然後把蓋子「推」開,遞名片給艾兒。

  「然後是我的名片。」

  從艾兒手上接過名片,名片上印著人物的臉,照片裡艾兒的表情看起來和本人一樣溫柔。

  他看著我的名片嗤嗤笑,上面有什麼東西嗎?同樣也從盒子拿一張來看,「啊……這什麼東西!」照片已經修過顏色跟頭髮,上面的我眼睛半閉還皺眉頭,大概就是重度近視的人拿掉眼鏡後常出現的那種臉!柳生大哥的拍照技術真是不值得信賴。

  「這樣就可以常見面了唷。」

  「相親相愛咪。」

  「你是我朋友欄第一個登錄的人呢。」

  同樣地,艾兒也是我在降神世界裡認識的第一位朋友,我的高興程度不亞於他。

  此趟來哨音森林真是讓我獲益不少,必要的藥材也齊了,兩人一起回去札克利後在那裡道別,並不會覺得依依不捨,因為我們都很期待下次再見面。至於迅龍牧場的任務就更不用說了,辦妥成為夥伴的登記後被亞魯亞結實的頭衝撞,我想這應該是開心的表現,而卯月小姐對我的表現很滿意,額外附送任務獎金,心裡高呼萬歲──

  ■■■

  現實世界大概是九點左右,我摘下顯示器,空蕩蕩的十多坪房間只剩微微運轉的機械聲,從熱鬧中回歸寧靜,彷彿像做了場夢。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回味今天在遊戲裡碰上的各種事,還記得樂聲與人們的歡笑,美麗的城市與刺激的任務都歷歷在目。

  下次買個茶點答謝一下老闆吧,還有提供獎品的電器行老爹。

  「啊,電子書。」從床上翻個身起來找被丟在一旁的盒子,裡面果然有一支筆型微電腦。

  展開半透明的虛擬螢幕,可以直連降神的官方網頁、BBS等等,離線也能查看自己角色狀態和朋友欄之類個人化設定的頁面。

  「信箱裡有一封郵件。」 

  寄件人寫艾敏,我快速點擊閱讀。

  ──下次我們在一起組隊去別的地方冒險吧,請多指教了,夥伴。

  看著簡單幾個字的郵件,在今天之後對冒險兩個字變成沒有抵抗力,我不自覺笑了笑。

  「嗯,以後也請多指教了。」

  夥伴。

第四章 骷髏與影 (只要有心心中的那把劍也能是凶器)

  今天遊戲是從札克利餐館門鈴響起開始,艾兒和我約在這碰面,好能向他請教遊戲知識與技巧,順便體驗一下虛擬特餐,餐館裡玩家並肩而坐但大多用密語交談,如此來客數卻安靜得像圖書館總覺得很不習慣。

  「獎勵點數是什麼?」啜下一口薄荷茶後,我問艾兒。

  「獎勵點數其實跟錢差不多,兌換特殊道具、任務需求等等,有些玩家買賣也會需要獎勵點數亦或跟金錢同時支付,目前我都有碰上就多存一點以防萬一。」艾兒的回答簡單易懂。

  「那獎勵點數是從哪來的?」

  接著他從功能包裡拿出肥皂大小般的真空包裝物,就算不嗜玩遊戲的人都知道功能包這類東西是為了方便玩家大量放置道具,只是實際見識到「深不見底」這情境出現於眼前還是不免會驚訝。他整齊地把它們分堆好後並給了我一些。

  「……這是?」打開其中一個來看,裡面有筆和米黃塊狀物。「這是餅乾嗎?」從香味確認它是食物。

  「遊戲裡特製的酥餅喔,味道不錯也蠻有趣的。」

  蠻有趣的?

  他直接拿起一塊吃,邊嘀咕著「這是什麼口味」之類的話,等到吃完便拿內附的筆在包裝上寫了寫,「碰」地一下包裝轉眼就消失,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小卡片。

  「我猜對了,是蛋黃口味。」他把卡片拿到我眼前,上面寫著的數字大概就是代表點數。「這個就是獎勵點數唷,只要把答案寫在包裝袋上,答對的話就會有獎勵點數,裡面什麼口味都有,越難猜的點數越高。」

  就跟猜謎遊戲一樣,這也算是一種消費型態吧。

  我拆到一包鮮紅色的酥餅,以為可能是辣的,嘗試性地咬一小口後艾兒把我手拉過去,在同樣的地方咬一口,不知怎麼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艾兒好像沒想太多,繃帶沒包覆的藍眼在眼眶打轉,他正思考著。

  「蕃茄?」我先回答。

  他皺起眉頭再嚼個兩口。「嗯──很接近……蕃茄醬吧。」

  在包裝袋上速速寫下,立刻變成獎勵點數,似乎答對了?

  「蕃茄醬跟蕃茄到底差在哪啊……」自身經驗在遊戲也行不通嗎?還是艾兒味覺異於常人?

  「我們該加緊腳步去練等級了,走吧、走吧。」他看得很開,帶著爽朗笑容推著困惑的我去牧場牽龍。

  ■■■

  「在這裡乖乖等我們喔,安格納。」艾兒輕拍白色迅龍,他的夥伴優雅地回禮。

  跟之前的哨音森林有截然不同的感覺,步道在微陡的林間蜿蜒,經由人工修飾明顯比哨音森林那樣的原始林好走,入口處也有完整的地圖供記錄,標明可取素材及魔物分布。

  「這裡看起來比較像是國家公園。」

  粉嫩的小花轉瞬就能生出螢光種子任其散播飛揚、沒看過的條紋蟲憑空在水窪間穿梭,乍看相互交雜的枝葉,當陽光灑下時變成了不輸札克利城門口自然裝飾,小徑中的鳥獸鳴伴我們行走。

  「其實這不是新手區喔,因為這裡有很多特殊植物,大部分魔物又以那些為食,會屬性附加或是增魔,等級太低的玩家沒辦法來這裡的。」

  不會跟之前的口哨花一樣吧?至少艾兒已經先幫我做了心理建設。

  然後我們倆一起向更深的山路走去,從寬木道開始使用疾走,當魔物襲來時不能貪戀平坦的道路,容易成為目標,且應當讓自己習慣各種地形。

  「飛燕連武!」 

  用雙劍連斬把怪物撂倒,這裡的怪等級跟哨音森林差不了多少卻意外強悍!身上帶有電磁力的老虎又重新再站起來。真是的!我頭快痛死了!視線暈開沒辦法完全瞄準要害。是電磁波嗎?用電磁輻射造成異常狀態也太超過了吧!

  艾兒身為槍使卻跟我一樣使用近戰法,目前只看過他填充空包彈,我們互相配合交叉攻擊,好不容易砍到要害一劍,艾兒從後方補了一槍,讓電磁老虎倒下散成光粒子拯救大自然。

  「還好在我快變成畸形之前得救了。」只是頭還是痛的要命,趕緊把劍收起來雙手揉揉太陽穴。

  「不舒服的話吃點解毒劑就可以止痛了,魔物大概是吃過那些果實才會這樣。」他指著附近的樹,地上吃剩的果皮被隨意棄置、果肉四濺。

  「喔──那壞貓咪的吃相肯定很糟。」

  繼續往裡面深入,我們到了交叉口。

  「糟糕!」艾兒突然驚呼。

  「怎麼了嗎?」

  「我有任務想先去解掉,可是那區等級真澄可能會吃不消……」

  「沒關係、沒關係,你放心去吧,我能顧好我自己的!」多虧有艾兒跟著我一起練等級,好不容易達到了四十等的目標,自己一個人應該也沒問題才對,刃使是前線戰鬥員,目前的瓶頸應該很快就能過去了。「那我先去另一邊等你好了,牌子上不是寫那邊有湖,等一下那邊見。」為了快速會合,我把小澄交給艾兒,燈靈會確認玩家位置與狀態的功能很方便。

  「可以跟小艾一起了唷。」小澄倒是樂不可支,對主人一點也不留戀。

  他們兩隻燈靈幾乎整天膩在一起,見色忘友的小東西!

  「真澄,最近BBS謠傳札克利近郊有玩家殺手,即使是有痛感的實境遊戲還是會有用這種方式找樂子的人,千萬要小心喔!有問題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

  「玩家殺手啊……」

  一面清掉那些已對我沒有殺傷力的怪物一面思考著,現在遊戲已經跳脫鍵盤和平面,儘管不及降神的高模擬,現在遊戲中心也有不少虛擬實境機台,怎麼在有擬真痛覺的遊戲裡仍有這種破壞遊戲樂趣的人存在。

  分開前艾兒交給我兩顆果實,一個是「爆炸果實」另一個則是「狂暴果實」有狀況時可以拿來自保,就像遠足前給小孩準備便當的家長一樣,真不好意思老是讓他操心。

  「可是哪個是哪個我分不出來。」品種太接近了!沒有更好辨識的特徵了嗎?艾兒要交代小心使用,雖然都有個「爆」字效果似乎不盡相同,好像說過可以看果實的紋路之類的話。「左旋的是狂暴果實吧?」

  「笨蛋,反了、反了!」

  「是喔……哎?剛剛是誰在說話!」字句簡短但聲音清晰,不是我聽錯吧?

  「不機警的天兵小孩,這樣就以為擺脫菜鳥的狀態還太早了!」

  「我人就在這,要損我的話就堂堂正正站出來!」

  「那可真是恭敬不如從命。」

  聽到聲音後探頭張望半天仍不見人影,在轉身時聽到叩囉一聲,好像踢到什麼,用腳尖勾起那白色的球體,膝蓋輕頂到手中。

  「死人骨頭啊──」

  骷髏頭往地上一丟,瞬即拿起Aquila動手鏟土。

  這裡不會是亂葬崗吧?趕快把它埋一埋插三炷香拜拜離開!

  「沒關係,我馬上給你個痛快,你就可以安心升天了!不管是人間還是網路都不要再逗留了喔。」

  「升天什麼!我是玩家──」

  回頭看了一下那個骷髏頭,總覺得好像有點印象……

  「柳生大叔?」

  骷髏頭無奈嘆氣。「你這孩子是腦門進水啦……糾正你過多少遍是大哥!」

  「哇喔,我是說……哇喔,真的是你耶。」急忙幫他撢掉土灰。跟第一次見面的差別就是沒有身體。「是因為太嚇人被客訴所以才跑來遊戲裡嗎?」就算在大白天看到他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待我慢慢告訴你,首先呢,我的身體在那邊樹上。」

  抬頭可以看見樹上有具身穿武士服的無頭白骨在對這邊揮手,全身起疙瘩仍揮手回他。

  無首骷髏搖搖晃晃地下來後終於把他的頭好好歸位了。「哎呀──還好有碰到你,不然我就要永遠跟我身體分家了,喀喀。」頭嵌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那熟悉的煙管開始吞雲吐霧。

  「你不是幫玩家辦登錄手續嗎?怎麼跑來當玩家?」

  「那只是暫時的,我可沒因為β版登錄額滿了就讓自己閒下來,GM當然不可能只做客服,觀察營運狀況可是很重要的。」

  「可是我覺得沒被玩家當魔物追殺就不錯了……」

  「你說什麼?」

  「我說你很敬業!」回以一個燦爛笑,不過他的眼神仍懷疑不斷。

  「是啦,開發製作到封測彷彿是昨天的事一樣,不知不覺我也有了個幹部頭銜。」他摸著下巴說道。此話聽來他應該也算是個資深員工而不是小職員。「GM從商店、新手訓練跟任務負責人都有,普通玩家只有我一個,順便一提,我是鬼妖族的刃使。」

  「只有你能當玩家其他人不會報怨啊?」

  工作即是遊戲,遊戲即是工作,連我都羨慕了。

  「當然不會,這可是用自古以來最偉大公正的遊戲決定的,我不過是一時受機率之神眷顧的幸運兒。」

  「那遊戲想必是『猜拳』吧。」

  短暫沉默後兩人一起大笑,默契已經告訴我們答案。

  「可是我沒看過跟你類似的玩家耶?」沒見過城裡有白骨大搖大擺逛街,不然肯定是一陣騷動。

  「種族當然還有細分下去的第二要素,再加上職業才會體現出具個人特色的組合,像亞人就是包羅萬象的種族,人加動物要素衍生出人鳥、人魚等等,鬼妖也是同理啊,太單調就不好玩啦,只是因為你種族是人類所以感覺不太出來。」

  「唔……這樣『人類』不是很吃虧嗎?」

  白森森的乾瘦手掌放在我頭上,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怎麼可以為這種小事煩惱呢!大哥跟你保證不會,一點也沒有吃虧的地方。」

  「那麼我就收下長官的金言了。」的確到目前為止的經驗還不至於讓人沮喪,甚至交到了一個朋友。

  「話說回來這地方怪物等級應該不低才對,虧你有辦法來。」

  「跟朋友來的,是你說不快練到四十等就要把我人物砍掉……」

  「那只是個小玩笑啦,哈哈哈──你真的有趣耶!」他大笑然後用白骨手搔搔我的頭。「嗯……不過這樣正好耶。」

  「正好什麼?」

  「秘密啦。」

  用「秘密」兩個字就輕易地把我排除在話題外了。「『大叔』又為什麼來這裡?」問問題趁機小小報復一下,雖然他很有親和力,不過那個調調感覺不出像個不滿二十歲未成年人,我是打死不信。

  「算是解任務吧。不要老是大叔大叔的喊我,不要到時候哪天見到『大叔』的真面目保你改口,比白骨還讓你瞠目結舌!還要擔心你會被煞到。」他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說。

  「披著年輕人外皮的大叔會讓我臉紅心跳加速?要是我真的忍不住黏上去的話,就麻煩你像成年人一樣處理尷尬的場面了。在這之前我會盡力阻止你去蠱惑眾生的。」

  「真會耍嘴皮子!」

  「因為你激發了我的潛力。」

  這般吵鬧的對話我還是挺樂在其中,儘管這只是巧遇且我們對彼此都不熟悉,但我深深希望這不是遊戲所帶來的錯覺,若非工作緣故我們搞不好能成為朋友。

  「這可是你說的喔,喀喀,那『大叔』還有大人的事要辦,小鬼就快去玩吧──」柳生大叔起身往不同的方向走離去。

  「大叔!」我還有話想告訴他。

  我對他比了一個大拇指。「降神真的很棒喔。」停在喉嚨的話不自覺地溜出口:「工作加油……」音量不大他可能聽不見。

  「謝啦,這是最棒的讚美!」他也用白骨手回了一個大拇指,然後消失在森林深處。

  ■■■

  獨自一人到了森林中心的大湖,本來還擔心跟大叔聊太久會遲到,結果艾兒也還未出現,多了點時間可以到處晃晃。

  湖中完整倒映了森林的景色,漣漪隨風晃漾,因為湖水關係附近空氣格外傾心涼快、令人心曠神怡,沒有玩家跟魔物出現的現在,寧靜得像身處在不同時空。

  不經意地瞥到湖邊煞風景的木製告示牌。「嗯……這是什麼?『水怪出沒請注意』。」字體像小孩子塗鴉般的警告標語如此寫著。水怪已經是老調牙的千年怪談,不論什麼時代總是會有這般怪奇現象,就算是假証據在科技發達的現在也都還有討論空間,這遊戲的設計者還真是別有用心。

  想著想著突然被水花濺到,外套尾端與瀏海都在滴水,鳥兒戲水也不至於把人弄得全身濕。

  「哎?」

  我以為以這遊戲的惡搞程度對我應該是見怪不怪了。

  什麼水怪,這不就是鰻魚嘛──

  好啦,以視覺誤認來說鰻魚跟水怪也很像。

  可是……鰻魚耶!從平常吃的罐頭到高級餐廳料理都可見的鰻魚,但是異常的巨大體型不曉得消化下去會有多少熱量!哎唷,打工後遺症耶!老往吃的方面想。

  「我可吃不起你啊。」武器拿好準備戰鬥。

  仔細一瞧鰻魚的嘴巴好像有咬著什麼晃來晃去,直到像是紅圍巾的東西掛在半空才驚覺……

  ──該不會是人吧!

  身穿黑衣的人被鰻魚刁在嘴巴,如果就這樣放著很可能會變成高級食材的食料。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毫不猶豫抽出Lyra筆直朝鰻魚丟,Lyra硬生生插在牠額頭上,巨鰻痛苦地鬆口,黑衣人被甩到岸邊。

  「喂,醒一醒啊!」黑衣人打扮如忍者,年紀大概與我相仿,在純黑裝扮讓淡綠色頭髮特別明顯以及條長得誇張的紅色圍巾,八成是玩家錯不了。

  黑衣忍者處瀕死狀態,虛弱地動了動嘴唇,好像告訴我什麼但聽不清楚,用上手邊有的藥,解毒劑跟補給飲料一起灌,可是他一滴都喝不下去,全從嘴角流掉,這樣下去也只是浪費藥水,可是救人要幫到底……嗯,就這麼辦!

  「再見了我的初吻。」

  確認壓額抬下巴動作沒問題,在對方要失去意識前自己趕緊把藥水含在口中,用口對口的方式把藥灌給他,他確實順利飲下,不過呼吸一亂兩人都被嗆到,藥水互濺對方臉上。

  「咳、咳……咳!」忍者終於有反應,咳完卻又倒回地上。

  那些官方商店的藥品,不可能沒效果才對啊。想自己試試看藥水,不過全用在他身上,已經沒半瓶了。

  「……好餓……」

  他肚子發出的聲音比說話還大聲呢。

  「這些都給你啦,記得要忘掉剛剛發生的事然後快點走!那邊還有怪物跟你一樣在喊餓!」把艾兒分我的一些酥餅全塞給他,我還不能走,得先把Lyra拿回來才行。

  待鰻魚回神,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距離夠近的話水陸差異對牠影響不大,晃動一下滑溜身體就能激起浪花。我的程度還不足以推翻元素相剋的困境,才剛充足魔力準備燃起火焰,被這麼一潑就冷卻下來了。

  「你怎麼還不走啊!」我對忍者大喊。

  他還在一旁悠閒觀戰真是讓人又氣又急,還一個一個把包裝袋慢慢打開品嚐。「吃東西後激烈運動容易胃下垂的。」忍者懶洋洋地回答。「注意後面喔。」

  「什麼?」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鰻魚的尾巴朝這掃來,Aquila被打得老遠,寶貝的對劍又再次被拆散。

  「有沒有武器可以借我!」

  「找看看……喏。」

  他丟了一個東西給我,黑鐵製的薄片刃器比我手心還小。「這什麼?」

  「手裏劍,不過你已經沒有像樣的武器還是快逃的好。」他咬了一口酥餅後說道。

  鰻魚再次發動攻擊,我用手裏劍狠狠地在那光滑的魚皮上劃下幾刀,因為沒有劍柄可握,自己的手也傷得不輕。

  「只要有刀字輩跟劍字輩的傢伙在我手上!就算是BOSS級的怪物照樣殺給你看──」還沒拿回雙劍前怎麼可以認輸!

  「酷斃了……」他目光從食物移開拍手,稍有讚賞意味。

  鰻魚已經被氣到殺紅了眼,現在我沒有劍連絕招都使不出來了,手裏劍能用飛燕連武或火焰斬武嗎?

  「啊,爆炸果實!」說是以備不時之需還真的派上用場了。從包包摸出兩顆果實,我又忘記哪個是哪個了。「隨便哪個都行啦!」直覺拿了花紋右旋的果實丟到鰻魚嘴裡。

  果實被鰻魚吞下,並沒有發生我所想的效用,反之,鰻魚全身上下充滿電氣,攻擊力比剛才更上一層,差一個字效果也差太多了!

  鰻魚的水系魔法襲來,數道帶電的水龍捲從天降下,儘管可以閃避最後還是因為草地濕滑跌了一跤,強力水流砸下,電擊竄遍全身彷彿連血液也在激烈翻騰,生命值被削了二分之一,在麻痹感退去前根本沒力氣站起來。

  「呼……在下吃飽了。」忍者把十幾包酥餅吃得精光後起身。「鰻魚啊,還是拿來做生魚片下菜比較好。」話剛說完,人已不在原地。

  絕佳的平衡感令他穩穩地踩在鰻魚頭上,把我的Lyra拔出,額頭大量失血的鰻魚痛苦掙扎。

 「他什麼時候到那裡去的?」

  「穿梭在光與影之間,忍人之所不能忍者,愛、勇氣與關東煮!」

  ……關東煮?

  「為公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替天行道、懲治惡人的正義之士──猿飛,參見!」

  哇喔,好一個誇張的開場白。

  「感謝恩人對在下的救命之恩,不過這鰻魚不是BOSS級的怪物喔。」

  忍者猿飛從鰻魚頭上跳起,打了個手印。

  「鎌鼬!」

  語畢,巨鰻彷彿被數到空氣刃劃過,身體從頂端開始被切成一塊一塊,骨頭及內臟漂亮地分離,鰻魚特有的黏液濺得到處都是,戰鬥眨眼間便結束了。

  「料理完畢。」

  他順利回到岸邊看著巨大身軀沉默,身手不凡,戰鬥方式卻有點……無情的感覺。

  「來,你的武器。」

  雙劍重回我手中。這個人明明這麼強,很難想像當初怎麼會弄成那副德性?

  「公主沒受傷吧。」名為猿飛的少年笑著說。

  「我很感謝你幫忙,但吃飽了別亂說話。」喔不,要是我那堆酥餅有酒精成分的話就很難說了。

  看事情告段落,拿出膏藥狂塗紅腫的皮膚退麻,身體沉甸甸的還不好行動,等等還得把Aquila和Lyra清一清才行。

  「不覺得這組合很棒嗎?為了可憐花朵鞠躬敬粹的暗殺者。」

  「的確很浪漫啊,時代劇常有的劇情。」

  「所以說啊,那就讓在下做公主的家臣。」

  「誰?」

  「在下是忍者的話……」他指著自己然後再指著我。「公主就是你啊。」

  這是我第二次浪費了自己的藥膏,幸好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塗。「不不不,剛才的事讓你生氣的話真的很對不起,你可以對我生氣,可是別這樣鬧我嘛。」

  「在下怎麼會戲弄如此拼命的人呢,『滴水之恩必以湧泉相報』這可是家訓,更何況是性命堪憂之時犧牲『初吻』的恩人。」

  那笑聲把好似在我小鴿般的心上捕了幾刀。「你剛才……都聽見了?」

  「是的──一清二楚。」

  「拜託忘掉它、忘掉它、忘掉它、忘掉它──」我已經緊揪著紅圍巾,他的笑容絲毫沒有變化,分不清是嘲諷或是喜悅。「生命值不能算數喔,我還得去找同伴才行,先走了……」想藉故離開,但腳怎樣就是不聽使喚,在藥膏的效果下應該已經從麻痺狀態恢復了才對?

  「縫影術。」

  自己的影子被苦無釘住,不見原本嘻皮笑臉的猿飛,現在的他臉上浮現一層陰影,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

  「為什麼要對在下如此絕情呢?」

  「靠得太近啦!」他把我整個人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柿色的瞳孔沒有感情,不變的笑反而令人心裡發毛,或許全身僵直不是那個縫影術的緣故,而是因為他全身上下所散發的壓力。

  「連你也不肯聽在下說嗎?」

  他拋出更多苦無插在我的影子上,而接住了的其中一把則是架在我的脖子,尖銳的黑鐵在眼前游移,他轉移方向到手臂,刃部輕碰皮膚,無法克制血從傷口溢出。

  「在下很強,遠超越等級上的力量,軟弱無力的話有人守護不是很好嗎?免於傷害、彼此都能擁有安全感。」

  突然,他抓起我的手,噬吮著血液未乾的傷口,皮膚被溫潤的舌尖輕輕滑過,好奇怪的感覺,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變得不安分,一股悶熱的感覺在胸口亂竄……如果這是玩笑的話也太惡質了!

  「有什麼理由不能接受這份單純的付出?是討厭掌握不住還是害怕得想逃跑?」

  「你是不是……把我跟什麼人搞錯了?」突然發覺那些話好像不是跟我說的,那份沉重感應該不是針對我這個初次見面的人。

  「……搞錯了?」

  這似乎讓他緩和下來,我等著他解答問題。

  「真澄!真澄──」

  好像有人在叫我?

  「想對我的朋友做什麼!」艾兒忿忿不平地衝過來一腳把壓在我身上的猿飛踹飛。

  「艾兒!」現在的我又恢復自由之身。

  「痛、痛……這小不點是哪來的?」

  「真澄!你沒事吧!」

  衣衫凌亂、衣服破爛,大片的傷口加上未乾的淚痕,手上的血流個不停、指尖夾雜半透明液體。「嗯……我想還好吧?」儘管我現在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說服力。

  「子彈、子彈……」

  「艾兒,等一下!等等──聽我解釋一下!」子彈上膛聲讓我緊張起來,得阻止他致人於死地,要是這麼可愛的孩子做出這種事也太可怕了。

  「雙倍火力!」

  嗚呼……

  ■■■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經過一番解釋後艾兒拼命道歉,當然,中間的內容稍為修飾過,沒想到他大腿旁邊還藏一把槍。

  現在變成我在幫身上有不少彈痕的猿飛上繃帶。

  「噫……對不起啦!我以為你是玩家殺手所以才……」

  「怎麼可能是他。」

  「啊……搞不好那正是指在下。」

  啥?

  他一副理所當然地說:「因為在下從其他大陸渡海過來,補給物又消耗快,一下就餓肚子,偶爾會幫別人做打手換食物,當然有人不爽就會藉機欺負或是撂人來『回報』。」

  「後來?」

  「武力解決。」

  至於勝負就無須多說。

  「那你為什麼會在湖裡?」

  「那個啊,因為太餓想釣點魚來充饑,結果不小心掉下去了。」

  一切誤會被簡單幾句話帶過……可疑,太可疑了,事情這麼單純反而好像別有隱情。

  「其實他人不壞嘛。」艾兒像是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天真的發言。

  「重新自我介紹,在下名叫猿飛,叫阿飛就好,魔族,五十八等忍者,這可是隱藏職業喔。來!這是名片。」他把名片分別遞給我跟艾兒。

  我第一次見到隱藏職業,但是基本上還是艾兒比較強。

  「艾敏,天使族,六十二等槍使,艾兒是小名。」

  「咳……我叫真澄,四十二等。」

  「人類,刃使對吧,真澄吶……嗯嗯,真是好聽的名字。」聽他這麼說我頭皮又是一陣麻。「在下得再好好修行才行,今天就先道別吧。」

  「──真‧澄‧公‧主。」

  他靠到我耳邊輕聲低語。

  「就說了別那樣叫我!」

  阿飛高跳起來,長長的紅色圍巾在空中飛舞,如風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如釋負重的愉快笑聲。

  在現實世界,可憐的枕頭被我捶得棉花都跑位了,不知如何讓那跳到快吐出來的心臟安靜,因為看過那封他寄來的郵件。

  ──以後在下跟定公主了,不論天崖海角,只因你而存在。

  我已經不敢再回憶那恐怖的片段啦!才進入遊戲沒幾天就留下黑歷史,對方還是個這麼棘手的麻煩人物──

  「唔啊……我的頭快痛死了!」

第五章 不可或缺 (準備不足的行囊與空著肚子戰鬥同樣讓人挫折)

  降神的冒險才持續沒幾天,水晶大陸整體環境對我而言還算親切,擬真痛感與物理的困境咬牙一下就撐過來了。我在人工的世界、由人親手描繪與實現的電子幻境中不斷行走,身處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平凡的煩惱卻也不少。

  最近常被「公主」、「真澄公主」如此羞恥的叫法呼喚,使用影子遁形來去無蹤的他聲音彷彿無所不在。

  「真澄我再不才好歹也有名有姓,他應該好好稱呼我現在的名字才對啊。」

  「所以真澄其實是姓真名澄?」艾兒提出疑問後居然陷入苦思。

  「怎麼可能啦!」

  和艾兒同坐在餐館一角談論上回阿飛擅自決定的事,關於訂下主從關係我只是覺得太衝動又莫名奇妙,可這好像不是我能推翻的,到底是等級問題還個人氣勢不足?

  「我要中辣咖哩跟開水。」餓到放棄這話題,趁侍女走過就順勢點餐。

  「我吃酥餅就好了,大姐姐請給我檸檬紅茶。」

  「好的,那另一位也要一起點餐嗎?」餐廳侍女如月小姐,面帶職業笑容詢問不存在的第三人。

  於是,映著我們影子的牆壁伸出了手。

  「五碗味噌拉麵,感激。」阿飛解除偽裝後也坐了下來。

  「這裡的侍女還真是專業……」

  連忍者偽裝都可以識破,這不叫專業還能叫什麼?自從阿飛加入夥伴只要上線都見得到他,會使用技能潛入影子中,嚇人就算了三不五時叫公主,搞不好下次艾兒就會開始質疑我是不是女人。

  「忍者做事必須低調。」

  可是餓肚子的反應倒挺高調的。

  「真澄,今天有什麼預定嗎?」艾兒嘴巴旁還沾有餅乾屑,偏著可愛臉蛋問。

  和隨性的跟蹤狂忍者比起來這位真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老實說有點小麻煩,我的補給品全用光了。」不得不回憶上次幾幕經典片段,藥水、飲料一不小心豪邁地全給他灌完了。

  正在吃第四碗味噌拉麵的阿飛開口:「去商店買不就有了?」

  「真是不負責任的話……」沒錯,商店當然有賣食品與藥水,以刃使的投資報酬率來說當然是藥水勝利,另外就是補解除異常狀態的常備藥等等,但商店貨簡直是天價!我認為買一打酥餅都比一罐補給飲料來得便宜,而且──

  阿飛的胃袋肯定是小個宇宙。

  記得這位是怎麼掉到池水來著?被人追殺且身無分文,餓得需要野炊然後就促成了現在的狀況──他到目前為止的飯錢由我先墊。不然就會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四「艾兒」的戲碼!連艾兒都站在他那邊……

  「在下還可以叫盤羊羹嗎?」

  第五碗拉麵已經見底。他娘怎麼生個全天下女人都嫉妒的體質給他?看著日漸消瘦的錢包,我心好痛,還需要艾兒友情贊助。

  良久,艾兒終於說話:「那我們自己做藥水好了。」

  「玩家可以自己做藥水?」

  「當然是拜託『煉金師』啊,自己蒐集材料的話至少可以省成本費吧。趁這個機會真澄也去多認識幾個煉金師,這樣以後出門冒險就少了一點煩惱。」

  艾兒的建議相當受用,天使果然不假。

  「今天也有勞你帶路了。」

  趁阿飛的胃還保持在八分飽的狀態,讓他有機會活動筋骨。

  ■■■

  根據燈靈的小提醒,自製藥水的必備成分是半凝固水晶礦中蘊含的魔力因子。

  ──南邊,奈克礦坑。

  在兩公尺寬的狹隘礦坑裡,四周都是土牆而且是意外時足以讓逃生者絕望的硬度,無盡延伸的空虛洞穴使水滴與不整齊的腳步聲顯得特別響,我們順著礦坑鐵路往前,要採集必須往更深的地方走。

  走了好一陣子忍不住問:「大概還有多遠?」

  「啊,又滑下來了……應該快到了。」艾兒把尺寸稍大的安全帽往上推後回答。

  沿路多少遇到小蝙蝠與史萊姆,如果靠近中心的話應該會有大型魔物,礦石裡含有魔力,與上次森林區域同理,棲息在這裡的怪物應該也不容小覷。

  「不用擔心,在下會盡全力保護公主的。」阿飛揮手打散魔物死亡化成的大量光粒子以免阻礙視線。

  「我遲早會強到不用你操心的。」

  「可是艾兒跟在下也會變強啊,而且等級來說是艾兒比較高。」

  「請別太欺負人了。」數字暴力我也會有感覺的。

  「是是,在下會保護好真澄不被欺負的。」

  手肘抵了一下嘻皮笑臉的阿飛。覺得有自信忍耐就不知不覺放縱他了,雖然知道阿飛人不壞,偏偏他就是會鬧我。

  礦坑中心比想像的寬廣,五顏六色的礦石鑲在土牆上,被燈光照到未經琢磨的礦石,粗糙的斷面使光影千變外化,不用探照燈也能一覽無遺礦坑全景,無機質中隱藏的自然光輝完全不輸給受陽光洗禮的生命。

  「喜歡星星嗎?在下多摘幾個來。」阿飛把翠綠色的水晶放到我手中。「跟你眼睛的顏色一樣。」

  「謝謝你的詩情畫意,不過我們要找的是『半凝固』的水晶。」

  「沒錯唷!」艾兒幹勁十足地高舉小鐵鍬。

  魔力因子充滿於半凝固的水晶中,有如布丁般柔軟滑嫩的質感,所蘊含的魔力是最上等的,但是也相當脆弱,如果一不小心遭到過多的壓力讓它魔力外洩的話……

  「那威力大概就像瓦斯氣爆,要小心喔。」

  不定時炸彈在手上,想到胃裡也有這些東西我沒辦法像艾兒那樣笑得出來。

  拿十字鎬在礦坑裡敲敲打打,發現水晶礦後必須小心翼翼用鐵鍬取下放進特製瓶子,鏗鏗鏘鏘的聲音不知回盪多久,忽然有人靠近我耳邊低語。

  「上次丟下真澄一個人,沒有及時趕過去真的很抱歉。」

  「啊,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啦,是自己大意才弄得灰頭土臉的,哈、哈哈……」

  艾兒突然向我道歉,沒想到他會對上次的事內疚,要說的話應該是後面那個又再喊餓的某人。

  「當時看到小澄突然變得瘋瘋癲癲的真把我嚇壞了,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嗎?」

  看來燈靈代替心燈清楚地把我當時的狀態傳達給艾兒知道,我已無法確定是在哪個時間點變得失控,嗯──不想起來也罷。

  「真澄會討厭阿飛嗎?」

  「不會啊,除了『公主』這點會讓人失去耐性之外,他也救過我,想信任他的感覺早勝過不耐煩了。」但阿飛好像也有自己的煩惱,如果那不是錯覺的話。「我登錄遊戲第一個學到的就是不可以貌取人呢。」或許柳生大哥和阿飛兩者相似的地方會讓我想做點什麼,相信在行動與時間中會找到答案。

  「真是太好了,我也覺得阿飛會是不錯的夥伴,不過下次一起時不會再讓真澄落單了。」為他鬆了口氣後艾兒露出淡淡微笑,令人覺得舒服、心情愉悅的笑,天真稚氣的話不禁有股暖意湧上心頭。

  「真澄。」艾兒再一次喚我。

  「嗯?」

  「你頭髮什麼時候長長了?」

  「我是短頭髮啊。」伸手確認,我的頭髮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辮子?摸起來還有點冰冰的?

  索性一扯,原本微妙的重量感攀附在手上而後從指尖溜走,聽聞嘶聲卻尋不著源頭,待重量從上頭落下游移至軀幹時已經被抓個正著,來不及脫逃。

  「真澄!」艾兒止住拔槍的手,我們都知道近距離開火會有危險,他想用小鐵鍬分開我和那東西時,小鐵鍬只是被捲進來輾到變形。

  冰冷感貼在額前,驚慌的反應正被那細長瞳孔打量著,金色巨蟒彷彿在確認手到擒來的獵物,得意地吐了吐舌頭後使勁勒緊,讓人窒息、阻止呼聲、被絞緊皮膚與骨頭壓迫著內臟,和驚險刺激的蟒蛇秀可是天差地別。

  「放開他!」阿飛也趕了過來,十字鎬勾開巨蟒的頭讓尖牙遠離。

  他正努力與巨蟒拉扯,不禁覺得此時的他很可靠。

  「別做讓在下羨慕的事!」一人一蛇怒視對峙,畫面看來相當滑稽。

  管不了美中不足的部份,我使勁用身體去撞土牆,變形的小鐵鍬撐開了個縫隙讓我可以動手翻包包。

  「這東西請你吃!」拿出上次沒用到的爆炸果實往蟒蛇嘴裡塞,緊揪著嘴別讓牠吐出來。

  果實應聲爆裂的瞬間把牠的牙一併炸掉,爆炸波多少影響到近距離接觸的我。

  「呼!呼……疼、疼疼!」手上一小點皮肉傷竟然就損了四分之一血量,不愧是國家公園土產。「嗯?」瞥見已經昏過去的蛇全身上下佈滿黃金鱗片,身體柔韌,皮卻硬得不像話,剛剛的果實恰好在最脆弱的內部爆炸。

  「原來是『嗜金蛇』啊。」阿飛一眼就認出牠的正身。「這是一種專吃黃金的魔物,他們的胃可以把金子消化後長出金鱗片覆蓋全身做為保護,奈克礦坑有黃金礦脈的確不讓人意外。」

  「喔──」我拿著癱軟的蛇把玩,原來牠的胃比阿飛的還神奇。

  「這邊也有黃金耶?」艾兒指著土牆上裸露在外的金塊。

  而那黃金睜開了緊閉許久的雙眼,土牆因牠巨大的身形劇烈動搖,龜裂的牆面透出金鱗的光,即使土灰也無法掩蓋住。

  ──是更大尾的嗜金蛇!

  「交給在下來處理吧!」阿飛把我推給艾兒,圍巾往後一甩,不知不覺他手上已經拿好數把苦無。

  擺好了戰鬥架式,誰知道天外飛來一筆。玻璃試管朝阿飛砸過去,原本打算展開攻擊的他動作慢了下來,身體抽蓄不斷,阿飛逼不得已從未開始的戰鬥退場。

  「嗚──真澄……」

  「艾兒?」

  艾兒不知被誰五花大綁丟在一邊,現在是什麼狀況啊!

  「不好意思,不介意把這個獵物交給大姐姐們來處理吧?」一位甜美的聲音開口說道。「好乖好乖,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等等才能放你走喔。」

  她後頭還有另一名夥伴。「邱比,妳先把那傢伙先制服吧。」

  發號施令的是一名穿著紅色裝束的女子,袍子下擺中藏有大量試管,瞳色與飄逸馬尾豔紅得像在燃燒,她身上多處刻有奇異花紋的刺青,頭上還有兩只象徵鬼妖族的鬼角。

  「好,不用那麼急嘛。」把艾兒綁起來的同伴輕佻地回答。

  撥開金長髮,拿起背後的弓箭,機械聲有節奏地在她指間跳躍,轉眼間搭箭與張開弓弦。

  「雷牙!二連!」

  附雷的箭矢箭射中嗜金蛇沒有保護的眼。

  鬼妖族女子從腰帶上抽出四根試管,往嗜金蛇一丟,薄薄的金色外皮瞬即溶化,早已疼痛不已的牠沒辦法有更多哀號。

  「哇……又是鍍金的!水晶大陸的礦脈品質真有這麼糟嗎?」她失望地彈彈鍍上薄薄黃金的蛇鱗。「這個酸已經調得夠淡了……」

  「我們再接再厲就好啦。」

  雖然嗜金蛇被擊倒,名為剎那的女子對收穫相當不滿,朝我們瞥了一眼後反而眼睛一亮。

  「這個!」她抓起了前一條嗜金蛇,彎曲牠的身體、摳下鱗片確認。「是完整的金鱗片,這個可以!」喜出望外地高舉拉直的嗜金蛇,有違先前嚴厲冷酷印象,令我著實嚇了一跳。「小弟弟,可以把牠讓給我們嗎?」

  「請隨意。」黃金乃身外之物,更沒必要為了條蛇跟別人過不去。「只要把我同伴恢復原狀就好。」

  「當然!邱比。」剎那彈指,一下沒反應,又彈了二三次。「邱比?」

  「剎那,你看!這孩子好可愛喔── 真是極品!那個昏倒的也是……哇啊,隱藏職業!忍者少年這設定人家喜歡!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噫……大姐姐別抱這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艾兒早已被鬆綁,現在被邱比抱著玩,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欲哭無淚的表情。

  「哈啊……真是萌死了!」

  「萌」?

  拿邱比沒辦法的剎那跟我一起聳聳肩。「這是她的興趣,白白嫩嫩的男孩子啦還是可愛的少年,更喜歡兩樣都湊在一起的時候……邱比!妳看他都嚇到了,快還人家!」

  我沒記錯的話,幾年以來字典上有個新增名詞叫「腐女子」,可以令美形男聞風喪膽,美少年見了嚇破膽,喜好不分次元,比宗教狂熱份子還虔誠去追隨她們的信仰,這樣的潮流仍持續不斷。誠如剎那所說,眼前陶醉的氣質少女也是其中一員。

  充耳不聞外她還拉著艾兒轉圈圈。

  「欸欸,小不點叫什麼名字?哪個種族?」

  「艾、艾……兒,天使。」艾兒被晃到頭昏,答得很無力。

  「沒有可愛的翅膀好可惜喔。人家是『愛神邱比』喔,精靈弓箭手,你有喜歡的人的話,大姐姐用雷牙幫你射穿對方的心,哈哈── 」

  直擊心臟應該會一箭斃命吧?

  剎那大姐回頭問道:「本姑娘的名字叫剎那,鬼妖煉金師,記好囉。會遇到你們也算有緣,你叫什麼名字?」

  「真澄。順便一提那個昏倒的同伴是忍者猿飛,我們都叫他阿飛。」

  剎那的表情些許驚訝,是因為阿飛是隱藏職業嗎?

  她柳眉微微上揚,邪魅的笑容底下似乎別有陰謀。

  「邱比!」

  「是!大姐!」

  「── 全部打包帶走!」

  「遵命!」

  接下來我們三人被邱比用奇特的技能捆綁後拖出礦坑。

  ■■■

 「這位大姐,妳們真是太亂來了啦……」一趟回來就青一塊紫一塊的,今天煉好的藥水現在就派上用場。

  剎那大姐笑著答道:「幹嘛說得受委屈的樣子,我們又沒做什麼。」

  再度回到札克利餐館,阿飛因為剛才的麻痺粉還沒完全退掉還躺著,只好陪在旁邊,不時幫他替換頭上的藥布。

  「在下覺得好幸福……」看得出阿飛一臉滿足。

  「要是那些令人害臊的話讓我失手把藥布放錯地方可別怪我,相信安靜休息對你是最好的。」連氣管都會顫抖的濃濃藥味隨我輕拍的動作溢出。

  「真澄老弟,我們來交換名片吧。」

  「咦?」

  「你們需要有人可以幫忙煉藥不是嗎?」

  「是非常需要。」

  「你眼前就有一個內行人啊。」她將美腿抬上桌子,半邊完整的丹寧褲不會讓誰眼睛佔到便宜。「有『紅蓮之炎』稱號的本姑娘在煉藥方面絕對罩你們。」對自己手腕有絕對自信,在幫我們煉製時她也展現出令水晶大陸煉金師稱羨的成功率。

  見我猶豫艾兒便介入我們談話。「沒錯喔,我有說過蒐集完材料必須還有人幫忙煉製。而且……」

  「而且?」

  「大姐姐她們人很好喔。」艾兒高興得咬下邱比買給他的酥餅,不敢相信艾兒會被食物收買。

  「稱號是什麼?」

  「只要達成某種特定任務後,就可以獲得稱號,當然也有變化的可能,這是幫助學習新技能跟提升能力素質的一種方式。對煉金師來說火焰相關的稱號對煉製有極大幫助。其實在下也有獲得『影武者』的稱號,學習影子忍法,縫影術就是一個例子。」

  「喔,你醒了就快給我起來。」阿飛已恢復正常狀態跟我解釋。

  「在下想多被照顧嘛── 」

  我這次拍藥布拍得更用力,讓他安靜躺下。

  「不只是本姑娘,連邱比也有稱號喔。」

  「人家的稱號是『魔物獵人』喔,剛剛的捆綁技能就是這樣來的,只要中標就爭脫不了啦,可跟職會租借不少小道具,還學了會很多狩獵時的實用技能喔。」

  我敢肯定那技能拿來狩獵人好像是可行的。「那應該還有其他的稱號吧,為什麼會選這個?」

  「因為啊,人家聽說『降神』裡還有很多很棒的魔物嘛。」邱比姐姐邊說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艾兒有嗎?」

  「啊?我、我沒有拿稱號啦。」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艾兒的等級這麼高,以為有學特殊技能之類。

  「這下你懂了吧,煉藥、雕金交給本姑娘一手幫辦,品質有保證。」

  「雕金?」

  「雕金是煉金師的技能,只要武器、裝備經過雕金後能力會大幅增加,只有女性煉金師才能做的事,男性則是在學習改變裝備型態和生產的鍛造技能有利,所以降神多以女性為藥師、雕金師,男性為鍛匠這樣印象為主。」

  「說得好,真澄你要多跟艾兒學學才行!」剎那大大地誇獎艾兒一番。「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們到底要不要交換名片?」明明笑起來有幾分可愛的感覺,我卻總是會不寒而慄。

  「妳認為我有辦法對一個拿好試管瞄準我,全身上下攜帶危險藥品的人說『不』嗎?」

  除了提升等級與冒險的玩家之道,沒在人際關係發展這件事有過什麼目標,就算放手不管,一切仍會自然開始。

第六章 柳生再現 (人證物證不可信到底如何讓人從實招來)

  『請你們聽我訴說,關於一個男人的可悲故事……』

  上個紀元,三元神所創造的世界還未是完全型之時,魔法與元素仍是紊亂的狀態,某日在龍神倒下後化身為陸地,沐浴了海水恩澤形成千變萬化的自然之景,而命之女神譜寫生命之理,每下一個句點便會掉出有自我意識的生命團塊然後落下大地形成七種族。

  追求生命極致、探究靈魂極意、創造絕對秩序、顛覆萬物之理,七種族追求這四種理想時帶來的苦痛影響著所有生命,人形之物與魔物為了生存而互相對立,戰火在每個大陸燃燒,點燃仇恨、民不聊生,世界變得渾濁不堪,這時旁觀已久的神族決定伸出援手,派遣使者拯救一切。

  ──接受神喻的使者降臨世間。

  以神之名現身人類的國度,拯救世界的劍聖勇者帶著聖劍討伐魔物,所經之處令人與魔劃清界線重新找回原有的繁盛,直到最後的遠征……他必須離開故鄉非常長一段時間,是無盡的歲月亦或直接走入生命最終,神也沒辦法給予承諾,臨走前與美麗的未婚妻吻別,他的摯友為他打造最鋒利的劍作為護身符,就這樣他踏上旅程──

  世界因他而重獲光明,聖劍斷裂、勇者變回普通人,他打算回去故鄉安享晚年。

  時光飛逝,當男人重回故鄉時已過了數十年,大家已經忘了當時的勇者,安逸的活在當下,戀人已在自由與安逸中獲得幸福,而那人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生下孩子共組家庭。

  男人已什麼也不是,燃燒生命換取和平的同時他也失去了一切,深信的承諾與愛被連根拔起,即便知曉了世界所有苦痛、擇善固執,與凡人無異的他心裡被忌妒與仇恨填滿……最後,殺害了他深愛的人們。

  鮮紅從親愛的人毫無氣息地躺在純紅血泊,屋中,小小的桌上,有張泛黃的三人畫像以及未能送給光榮歸鄉勇者的禮物,他們未降生的孩子打算以他為名,為了不忘記那位曾為了人類犧牲奉獻的摯友,倘若這些心意能在自己染紅拯救生命的雙手之前發現,或許就不會成為無法挽回的悲劇。

  「男人詛咒自己,背負著罪惡活下去……」

  ……眾人沉默。

  「總覺得結尾是似曾相識的愛情泡沫劇,故事的主角應該是大叔你自己吧。橘子口味。」

  「不對吧,戀愛要素幾乎被省略了耶,不過人家還是沒什麼興趣就是了。大叔有年輕時的照片可以借我看嗎?酸梅口味的。」

  「咦?我還蠻喜歡這故事的說,唔……應該是起士口味,艾兒你怎麼拿我的外套擤鼻涕!」

  「噫……怎麼神明都是這麼佔便宜的設定,塞格納斯先生好可憐喔!啊,我是茶葉蛋口味。」

  事情發生在不久之前,我自己去接了陌生NPC的隨機任務,儘管沒有明確說明內容及報酬,但只是要把一封信轉交給墓園守墓人便成,從簡單的任務下手也是艾兒建議我的,所以我們現在因為解任務而來到了森林中的修道院,邊吃著酥餅邊聽叫塞格納斯先生往事。

  「唉……你們真的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嗎?」塞格納斯先生無奈地搖搖頭。

  「塞格勒斯先生要我們幫什麼忙?」任務畢竟是任務,對我們講了那麼長串的故事一定還有額外的苦差事要做。

  「我想拿摯友生前的遺物祭拜他們,請你們幫我尋找那遺失已久、吾友所打造的劍及聖劍的碎片。」

  ■■■

  「好了,要從哪開始呢?」

  「這類隨機任務,關鍵道具應該能在附近的魔物身上應該找到,不用擔心。」艾兒一如往常回答我的疑問。「不過這任務真的有點古怪,BBS上根本沒人提過墓園的隨機任務,而且時辰選得真不好。」

  夜晚大多是幽靈及鬼怪型魔物出沒的時間,物理攻擊通常沒用,不易應付,如果要從那些魔物身上找任務物品不是那麼簡單。

  蟲鳴鳥叫彷彿被夜幕吸收,缺發生命力的寧靜森林有著令人窒息的壓力,何況我們四人現在處於陰森墓園中。

  點點人頭這只是四人小隊,對,少了一個人!因為跟阿飛組隊後跟本拿不到半點經驗值,我還沒動手魔物就先被殺光了,等級又停在不強不弱的過渡期,那過度保護終於讓我耐不住性子吼他:

  「不要跟過來!」

  他就說要再加把勁修練,然後含淚跑走了,以上。

  「那個時候阿飛也一起來就好了。」艾兒似乎有些不甘寂寞,我把接任務的事告訴艾兒後,他覺得不太放心所以發郵件給剎那和邱比兩人。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有我們在可不會讓你有時間畏畏縮縮的,就卯足全力打倒全部魔物就行了!」今天剎那大姐情緒特別高亢。

  「呃……我不是來解任務的嗎?」

  邱比湊到我跟艾兒的耳邊小聲說:「其實大姐也是會私下提升等級、在調藥下苦工,因為喜歡照顧人所以不能在顯得太笨拙,越喜歡的人面前越不服輸呢,不覺得很可愛嗎?」

  原來那個大姐也有這一面啊……

  「你.們.三.個!」

  「人家沒有說大姐的壞話或透露三圍喔。」

  可是表情相當心虛呢,邱比。

  「妳要是亂說就有得瞧了,但本姑娘想說的是──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從棺材裡甦醒、從土中爬出地面,在烏雲蔽月的夜晚是最適合他們出來一吐怨氣的好時機,不得不讚許一下降神的影像處理技術,好到我不忍盯著腐爛的皮膚與空洞身體的內容物。騷動聲夾雜著腐臭的味道逼近,喪屍數量大概多到修道院的停屍間都容納不下,而他們接下來就是要拉眼前的活人參加這場瘋狂派對。

  「火焰斬武!」由我們這邊先發制人,用絕招朝剛出土的新鮮喪屍開刀,效果不大……頭被打掉還可以自己去撿起來再回頭繼續拼命。

  「爆炸顏料附加!」剎那把一瓶試管裡的藥水倒在另一個較大的瓶子上。「要放煙火囉!邱比!」

  「風牙──貫通!」

  拋在高空的試管被速箭射擊因剎那大姐的塗料誇張地炸裂,裡面的藥水朝四面八方飛濺。

  「咦?這個不是強酸……是水!」身上多少被淋到一點,沒想到只是普通的水,不過對喪屍群似乎很有用,被濺到的不是被融化就是爆裂,樣貌扭曲又變得更不成人形。

  「裡面裝的是聖水啦,神聖屬性當然對他們有用,剛才在修道院的時候裝了一點,嗯嗯,果然有備無患!」

  「大家等一下,我換個彈匣。」艾兒反覆填裝子彈時就是他最大的空檔,敵人是不會等的。

  「艾兒!」

  他的腳邊竄出一隻喪屍的手,背後還有另一隻限制了他的行動。

  「噫啊……原來有埋伏?真澄你幫我拿武器一下。」艾兒用可活動的手把槍丟給我。

  艾兒扭了下上身,好像發出了我最近常聽到的聲音,喀嘰喀嘰又喀啦喀啦的,不自覺地想到某種物體斷裂聲。

  他從背後的束縛中滑下反身扣住喪屍半邊臂膀,使力一扳,無力氣的手臂像扭毛巾一樣變形,早應該死透的喪屍仍有著活人的悲鳴與哭叫,儘管不成人形還是忍不住投以同情。

  「呼──解決了。」

  某方面來說,艾兒的徒手攻擊比使用槍枝更有殺傷力,視覺上也是。恢復原本的冷靜,趕快把槍還給他,這大概是對喪屍們的最後良心。

  「啊!看到了喔,最後面有喪屍的頭頭!」邱比指著佇立在最遠處、身上燃燒青色火焰的喪屍喊道。

  螢光頭骨為火焰包圍,無法確認青色喪屍的戰意,他轉而朝森林方向大步走去,留下更多嘍囉給我們。

  「他要跑了,真澄你快去追!」槍彈連射之下往墓園大門的道路短暫敞開。

  「快追!這邊我們三個應付的來,把聖水淋到劍上多少有點用,一定沒問題的!」

  「當然!」只有接任務的人才能獲得任務道具。從剎那手上接過聖水瓶,我便跟上去。

  在黑暗的森林小徑中他以不規則的方式在林間穿梭,不斷改變速度,青焰有如鬼火般在誘導我,知道他或許別有意圖也只能保持距離見機行事。待有他走到沒有樹枝掩護的空曠場所,在體力耗完前由我先出手。

  「銀星亂武!」

  將短刀Lyra做為投擲武器,銀色軌跡的準確地刺入頭骨,燃著青色火焰的頭顱被釘死在樹幹。

  放心走近回收Lyra卻不見喪屍頭目的身體。

  「啊啊──」

  腰際一陣刺痛難耐,像指骨的尖刺從後貫穿皮肉,傷口開始腐敗、細胞壞死的狀況一點一點蔓延,血條也迅速下降,無頭喪屍甩了甩沾血的左手,他掛在樹上的頭發出勝利的笑聲。

  「火焰斬武!」

  喪屍被我的二次攻擊擊中,豪髮無傷地站在原地,才發現聖水跟火正好屬性相衝會把力量互相抵消!

  喪屍單手抓著我的脖子,怪力輕易地將我整個人舉起,痛感侵蝕逐漸侵蝕意識,身體違背了意志,Aquila從手中滑落,不管是失血致死或被粉身碎骨,沒有武器的刃使只能成為待宰的羔羊。

  力氣隨止不住血的傷口流失,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在闔眼前一道白光從喪屍後面劃過,他因而鬆手。

  抓緊時機重新拾起兩把劍。「飛燕連武!」由下而上挑斬在他身留下兩道傷痕後雙劍連擊,直到青色頭骨的傷痕迸裂,青色的火焰不再燃燒,喪屍終於變回普通的屍體,而我也已經累癱了,倒在樹旁站也站不起來,打倒頭目並沒有阻止侵蝕,沒力氣回去找艾兒可能就這樣變成光回重生點吧。

  話說回來,多虧剛剛那道白光,附近還有其他玩家?

  回首發現樹影更深的黑暗中,一雙琥珀眼瞳無聲無息地盯著這一切,踏草音從樹叢裡朝這邊接近,高大的剪影在烏雲散去後月光映照出一張無表情的臉孔,銀色短髮緊貼雙頰與脖子,晚風掀開瀏海,見到的是我所不曾見過的俊美外表,來者是玩家?或者更強的魔物?傷口帶來的疼痛不會讓我更清醒地去分辨這些。

  他手持長刀跨越屍體靠近,蹲下到相同高度用那魔性的眼打量我,瀕死狀態下任由他觸碰自己的臉頰,如此近距離下看到他的瞳仁變化、感受那令人不寒而慄冷艷的氣息。

  「請……住手……別再靠近了……」手上沒武器完全沒說服力,可是又懶得把Lyra拿出來。

  「人類很容易被鬼魅迷惑喔。」

  輕吐一口氣,我在想自己為什麼沒辦法無視他。

  「逗你還真好玩。」說完男子嘴角揚起弧線。

  「……什麼?」

  「你是誰!」艾兒隨後追上,舉槍對著神祕男子。

  「喔──原來小不點也在啊,快點幫他治療吧。」

  「咦?喔……」艾兒一臉困惑,但還是把槍收起來先幫我緊急治療。「真澄……你怎麼中了石化狀態?來,把藥先喝下去先。」

  石化?完全毫無感覺……

  飲下藥水後恢復健康,但身體仍僵硬得難以行動。

  「哎呀,因為我都沒有帶藥的嘛,所以先用石化術幫他止住傷口。」

  先不管方法,他有點傻氣的笑容不知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你到底是誰?」 

  「你們認不出我啊?真是過份……」而後看他從腰間取出煙管。

  「『柳生大叔/叔叔?』」

  「你們只會認我的煙管是吧?煙管又不是我的本體。」

  仔細看看他的行頭,跟做創角服務時的骷髏柳生有些相似,只是眼前這個是活生生的、朝氣蓬勃的柳生。「詐欺──」

  「怎麼可能,降神的人物美化只是把皮膚變光滑而已,哈哈──你也覺得這張臉不錯吧?視覺動物。」

  他還記得之前我說的話……現在面子往哪擺?

  「大哥之前跟我看到的真的差好多喔,這就是所謂的『脫胎換骨』?可是『換皮』好像比較對的樣子,遊戲裡有整形的地方啊?」

  忽然從對話發現艾兒跟柳生大哥原來認識。

  「這是我種族的特殊技能啦,等級要夠高,然後從各種怪物身上搜集皮啊,肉啊,身體的內容物才能在變這樣,要不是可以藉工作理由到處跑,我現在大概還是白骨吧,哈哈哈──再告訴你我的眼睛上貼的是蛇女梅杜沙的角膜,剛才會石化就是因為這個。當然還有備用眼球。」

  「不要那麼自豪地說那些恐怖的事啦!」

  脫胎換骨後的柳生,看起來就是個充滿活力的大哥,看來衣服有稍微改造過,武士袍只有半邊有袖,右手臂還纏著繃帶,身材高挑又很有型,要讓我啞口無言這件事他的確辦到了,但是那老成的口氣還是沒變。

  「來,該是改口叫大哥的時候了。」他用香煙飄裊的煙管指著我討承諾。

  「……我比較重視內在美喔。」此話一出,下巴瞬間被扣住強迫仰頭,上方的煙管煙灰不斷落下,眼睛跟臉都很難受。「知道啦──柳生大哥!大哥不會那麼心胸狹窄跟新手計較這種小事吧?」

  他把我頭喬回原位。「乖──」

  「不要到時候我拿骷髏跟人版照片疊合比較發現有問題喔!」

  「哈!做虧心事被抓到小辮子很合理啊,不過我可是一身清白,應該說就算有你也不會發現啦。」有年輕臉孔後大哥講話好像也變比較嗆辣。「話說回來,你們在遊戲裡過得不錯吧?真巧我帶的兩個居然還是隊友,而且你這小鬼認識不少好夥伴嘛──」

  左看右看這裡也只有艾兒和我,不知他是怎麼得出不少這個結論。

  他視線停在遠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躲在後面樹上的那位可以下來了吧。」

  如他所言,樹上真的還有一個人,他把武器收好後現身。

  「阿飛?」沒發覺原來他一直跟在我們後面!

  「對不起,因為公主說不要跟來,可是、可是……在下還是先告辭了!」

  我先用鞋跟止住後面的竊笑聲再來處理這個彆扭的人,阿飛想轉身跑掉,可是那長圍巾被我一把拉住。

  「先前對你大吼是我不對,不是討厭阿飛,只是新手摸索中請理解我的焦慮,下次可不要再搶我經驗值喔,因為我很想跟上你們……」

  「嗚……公主──」

  「你什麼時候才肯叫我名字……啊!不要抱著我啦!」才剛說完就被阿飛緊抓著不放,旁邊那位大哥還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樣一鬧時間一下就過去,終於剎那和邱比兩人也跟上來了。

  「天哪,真澄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腰上那個是洞嗎?藥水通通拿去用啦,嗯?這個人是誰?」

  「柳生大哥是我跟真澄認識的人喔。」

  「喔──」剎那亮出腰帶上的強酸瓶。「你沒欺負我們家的真澄吧?」

  「不敢不敢,他不要給我添麻煩就夠了。」

  我什麼時候給他添過麻煩了!

  剎那對陌生的大哥還有些警戒,另一邊,我則是看到邱比眼睛在發光。「原來真澄有這樣的朋友呢,真是不錯的男人又保養眼睛。」

  「同伴真多耶,你們一群人半夜來墓園幹嘛?試膽喔?」

   我們把事情的經過一一告訴了柳生大哥,從開頭的故事到現在情況。

  「原來是劍聖任務啊……先說,喪屍身上沒有你們要的東西喔。」

  「那我們不都白忙一場了?」留在腦海裡的青色骷髏影像好像笑得更大聲了。

  「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劍聖任務的主要獎勵是稱號,只是因為真澄他剛好達到觸發條件所以才碰到任務委託人,這是觸發機率很小任務。」說話頓一下,頗有玩味地觀察我們的反應。「觸發條件是你的種族、職業還有那個髮飾,水晶當然就是最能代表水晶大陸的貴重道具啊,至於劍跟碎片你全都有了。」

  「你是指Aquila跟Lyra嗎?可是我沒有碎片啊!」

  他指了指頸環。「這個銀牌就是聖劍碎片鑄造的。」

  「什麼──」

  ■■■

  「沒想到你們真的找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塞格勒斯先生見到我們歸來表示感動。

  把三樣東西交給他,塞格勒斯先生往墓園走去,將它們恭敬的放在兩個墳墓前,墓碑上的名字與兩把劍同名。

  「我的心願已了,現在該是我去地獄贖罪的時候了。」他拿起了Lyra把劍尖對著自己。

  「請你等一下!」

  眾人回頭,而聲音的主人就是那位要我接任務的青年。

  「請你把那封信讀完,拜託!」

  大叔一開始沒有拆開,緊緊握在手中,現在因青年的出現,鼓起勇氣打開它。

  泛黃的信紙與舊照片一同在信封裡。

 ──我早已不再憎恨您殺害我的雙親,請相信深愛並景仰您的他們會選擇原諒,也請您原諒自己。

  這是全部的內容,簡單幾句話讓塞格勒斯先生從長年的痛苦中解脫,他含淚消失,帶著喜悅與那封信化為光粒子飛向我們不知道的遠方。

  「大叔果然是亡靈,現在他應該去與他們相會了吧。」

  「是的,感謝你完成我的委託。」

  青年把三樣物品交還給我,這次的事件都是難忘的經驗與故事,我會更珍惜它們。

  「那你的身份到底是……」

  披風青年悠悠然地笑道:「『塞格勒斯』,我是他們的孫子。」以勇者名字命名的青年在墳前獻了一束花後與我們道別

  任務總算圓滿完成。

  「要是我沒幫你這樣配裝備,那頸環大概只能當狗圈吧,我也沒想到會這麼湊巧,幸運的傢伙。」

  系統提示響起,我獲得了「神諭刃使」的稱號。

  ■■■

  有驚無險地在大家陪伴下有了好成果,悲傷故事的最後是讓人安心的結尾,真是為他們感到高興。

  睡前最後再一次查看微電腦。「他的名片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朋友欄上他的照片仍那副白骨樣。

  「啊,信箱裡有一封郵件。」

  ──以後有問題就交給大哥解決吧!不過你自己講過的話可別忘了喔。

  「這問題可大了……」我嘆氣,以後得小心不能在大哥面前亂說話。

第七章 睡美人童話-上 (睡覺其實是逼王子娶人的手段)

  「海耶!是海耶!好棒喔!」

  「幹嘛看到海就這麼興奮,你小孩子啊。」

  第一次離開停留已久的水晶大陸,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大海,主要因為住的地區不靠海,現在是不會聽到「夏天」就聯想到「海」的時代,海邊戲水已經不是最夏日盛行的娛樂了,雖然眼前只是虛擬的,可是它的藍與廣大深深讓我著迷,真正的海洋一定更美吧。

  艾兒因為有任務需要到外地,所以邀了我、猿飛跟柳生大哥同行。

  「噫啊……可惜大姐她們有事不能來。」

  一開始剎那有意願要一起來,後來聽艾兒說她們要去搜集煉藥藥材,而且是邱比用蠻力把剎那「拖」走的,兩人立場相反感覺別有用意呢。

  好不容易下了渡船,我們來到了目的地,這是座鄰近是亞人種族所屬大陸的鄰近小島,踏上陌生土地久違的興奮感湧上心頭,有大冒險的預感!

  「噁……好想吐……」

  只是有人情況不好,阿飛來這裡路上臉色極為蒼白,現在才知道他是暈船體質。

  「嗯……這小島沒有城鎮喔,要深入裡面才有休息的地方。」柳生大哥吐一口煙後說道。

  「那阿飛就拜託你了。」我對他露出微笑。

  「嗯?」

  ■■■

  「飛燕連武!」

  發動絕招連擊,魔物全數擊倒!好久沒這麼痛快了!

  「真澄有進步了喔。」因我的任性要求艾兒只在一旁觀看。

  「為什麼要我來揹他……」大哥發點小牢騷,背上還有一個昏迷中的阿飛。

  「以體型和等級來說大哥是我們裡面最可靠的嘛。」俗話說的好,能者多勞,總不能讓他無聊猛抽菸。

  上次拿到稱號後各項素質都上升不少,這點讓我再高興不過了,可是系統顯示我等級不夠沒辦法學新技能就有點小失望,仔細想想,就算追上大家等級也沒有特殊用意,不用著急,還是照自己步調來就好。

  「咦?這裡有其他玩家?」視線望去不遠的地方,紫色蘑蘑菇菇群圍著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小朋友妳離遠一點!」

  沒有多想便上前解圍,蘑蘑菇菇的話現在我一對多也已經很上手了,用最佳出力的火焰斬武將那些亂跳的蕈類燒得焦黑,不過這次的味道沒有之前哨音森林那批香。

  「小妹妹妳還好吧?」我蹲下來與她平視。身安無恙的她穿著拖地長袍,小小身體配上尺寸過大的衣服更顯得嬌小可愛。

  「……真是雞婆。」小女孩開口並不是感謝之類的言詞。「雪花可是很厲害的法師,不用你出手!」連身帽下露出雪白長髮,還沒氣消白嫩的臉頰鼓起腮幫子。

  「抱歉,大哥哥以為妳有麻煩所以就出手了。」對於這個得理不饒人的小法師,我只能乾笑。

  她伸出小手用力擰我的臉。「好矮喔,也沒有帥到哪去,把難得的英雄救美機會用在蘑蘑菇菇上完全不能看啦,連白馬都沒有怎麼做白馬王子!」

  啊,我又不是童話故事圖冊中的夢幻少女風格人物!

  據大哥說法,「降神」可是真實到連昨晚臉上長的青春痘都可以照實作出來的遊戲,再說身高是既定事實,美化功能的影響是有極限的。

  「嗯?」

  我們對話時草叢摩娑聲越來越大聲,附近有什麼正慢慢地靠近,沉沉的步伐感覺得出來那東西來頭不小。

  各種細碎的聲響不絕於耳,自己預測的方向、小法師背後陰暗處的獸芒朝這猛地睜了一下。

  出現於眼前的是擁有一排利齒的巨大犬科獸嘴,恰好足夠咬斷人頭狼口一張一闔地發出沉悶呼吸。

  雪白毛下,威壓感十足的灰濛眼瞳映照出我們的身影。

  「雪花,該回去了。」

  溫熱的吐息裡透出粗獷人聲。

  「好──爸爸。」

  小法師的連身帽落到頸後,因為呼喚她頭上那對犬耳豎得直直的。

  我反覆比對兩者抽動耳朵的動作。「什麼?爸爸?」

  ■■■

  「我是雪花的父親──雪嵐,職業是法師。希望剛才的模樣沒有嚇到大家。」從獸型變回人型的亞人玩家鄭重地跟我們介紹自己。

  一襲白長髮垂落肩膀、戴著厚眼鏡的雪爸看起來是相當溫和穩重的大人。他邀我們到出租的小樹屋作客順便讓阿飛好好休息。「真是抱歉,小女給你們添麻煩了。」雪爸傻傻微笑,親和力滿點。

  他跟雪花一樣是亞人中的狼族,人型版的雪爸很年輕,絕對看不出是有一個十歲女兒的爸,不過除了父女是同種族職業外,兩人模樣很容易就能連想出其關係。

  「封測玩家很少人會來這個小島晃呢,沒想到還會遇上幾位名人。」雪爸靦腆地說道,他一一點名出我們的稱號。「影武者、神諭刃使、正宗之鬼……嗯?那位是?」

  艾兒大力地搖搖頭。「我、我沒有稱號啦。」

  「正宗之鬼是誰?」我今天第一次聽到。

  「我啦。」柳生大哥揉著肩膀回答。

  「這樣啊。」這個忙碌的上班族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去拿稱號。

  發現我對資訊莫不關心,立馬被大哥白眼。「這些官方網站在做排行榜時不是用玩家ID改成公佈稱號和基本資料,只要點點手指就知道了,你微電腦是拿假的啊。」

  那些排行榜資訊對菜鳥玩家根本無關緊要,不過我倒是偶爾會上去刪刪遊戲公司的廣告信。

  「可是我這稱號才剛拿沒多久而已啊?」

  「神諭刃使沒有在排行榜上,但其實在BBS還算蠻有名的。」看雪爸微妙的反應也弄得我滿頭霧水。「最弱種族配上平凡不過的職業,還拿到了稱號,在降神千名玩家裡只有神諭刃使一個。」

  對種族值有意見的傢伙去跟官方說啊!

  「據統計,玩人類種族的人數用手指加腳指數就數得出來了。」

  「那還是有嘛!」有二十個人的話至少分母可以從一千變成五十耶。

  「現階段要人類衝前鋒實在太困難了,選刃使的只有你這個傻蛋吧,其他人大概都去玩別的職業了。」不管怎樣大哥就是要在小地方打擊我一下。

  「嗯,那個……你叫真澄對吧?」雪爸回頭問我,剛剛談話就覺得他好像有話想跟我說。

  「那個……不介意的話今天可以請你陪陪雪花嗎?」

  「反正我任務解一下就回來了,真澄你就陪她玩嘛。」艾兒也試圖勸我。

  「當然沒問題。」我沒有因為之前那些失禮的話而推掉,反正等級和職業的摸索還處於瓶頸。

  「太好了。」鬆了口氣後雪爸才道出自己和雪花的事。「雪花媽媽很早就不在了,她個性變得有些孤僻,原本以為帶她來遊戲裡玩可以改變多少,可是進入遊戲後,她不肯與其他人接觸,我對熱門遊戲和年輕人的喜好什麼的也不甚了解,所以在琥珀大陸解了些任務後我們只有一直待在這個島上沒有去其他地方……難得有人來這裡,希望你可以幫幫忙。」雪爸簡短描述了一下單親爸爸血淚史的同時小雪花在旁邊玩阿飛的長圍巾,把它打一個超大蝴蝶結。

  「雖然她說話就是那樣子,不過沒有惡意的,我覺得雪花一定會喜歡和真澄玩在一塊的。」雪爸喚了喚雪花。「雪花,妳可以跟大哥哥去森林玩嗎?」

  「是哪一個?這個四肢發達腦袋裡沒內容物的忍者?」

  還好阿飛還在睡。不只阿飛,雪花還一個一個點我們。

  「娃娃臉又裝可愛的?」

  艾兒好像快哭出來了。

  「汪汪?」

  啊──都是這狗圈害的。

  「雪花!抱歉,請各位不要在意!」雪爸猛道歉。

  「我才沒有裝可愛……長這樣也不是我願意的啊……」

  我倒是很喜歡現在的艾兒,雖然哭起來時真的有點像可憐的小動物。

  「哈哈,小孩子的話你們不用這麼在意嘛!」柳生大哥悶笑,邊拍雪花的頭。

  「癡漢。」

  ……啪!

  像是理智線斷裂的聲音。

  「小鬼,我還沒滿二十歲!真澄快給我放手!這已經超過我可以容忍的境界了──」

  大哥徹底暴走,沒想到除了大叔之外還有個這麼有殺傷力的詞彙……哈,小孩子的話不用在意嘛!

  ■■■

  艾兒去解任務、阿飛沒睡醒、大哥說要跟雪爸聊聊叫我們自己去玩,唔……他不會是要跟雪爸談小孩教養問題吧?然而雪花只是帶我在森林裡晃晃,看看美麗風景。沒有魔物出沒是好,出門前雪爸還千叮嚀萬囑咐的交代我們一件事……

  ……

  「睡美人?那不是童話故事嗎?」

  「不,這是最近聽到的傳言,身穿黑衣的美人出現在各各大陸,見過她的人絕對會被打回重生處,重新復活後的人只是對她的美貌癡迷,無心玩遊戲。」

  「那跟睡美人有什麼關係?」

  「據說見到她的人都說她只是靜靜的沉睡,毫無動靜、看不出哪裡具攻擊力,因為這樣想藉此佔便宜的人,最後還是不敵這個沒有武力的玩家。」雪爸口氣故作神秘,但溫和的臉沒什麼嚇小孩的魄力,更何況雪爸家現在躺了一個已經洗手不幹的玩家殺手。

  我偷偷密了一下抽煙中的柳生大哥,「有玩家被害你不會去查喔?」

  「現在的我是玩家,我可沒有兼顧遊戲內的公共安全。」

  真是不負責任的話。

  「不知道真澄跟睡美人比哪個比較漂亮。」雪爸泡的茶很好喝,我捨不得噴。比女孩子還可愛的艾兒這樣說,我都不知道從何反駁。「因為阿飛也常叫真澄公主嘛。」

  反而是柳生大哥笑到被茶嗆到。

  「不過要去解任務啊,真是可惜,我也好想看。」

  「應該不會在這吧……」話說人煙稀少的小島好像就是非常適合PK的地點?

  雪爸咳了一聲喚回我的注意力,「其實據線報說可能就在附近,出去玩千萬要小心喔。」

  總之回顧就是這樣。

  「雪花對這座島很熟嘛,沒有去過琥珀大陸和這座島嶼以外的地方嗎?」她帶著我到處跑,避開魔物集中區玩你追我跑的遊戲,現在法師的腳程都這麼快?

  她放慢了一點速度後讓我跟上。「只要跟爸爸在一起就好了,跟雪花兩人一起生活就好了,雪花會乖乖的,其他什麼都不要。」

  如果雪爸聽到一定會感動到哭。

  「汪汪哥哥為什麼要到處跑?只要待在一個地方也是可以玩啊。這裡受傷很痛的。」

  「因為那樣就沒有樂趣了啊。」我說話變得像柳生大哥。「去過森林啦、礦坑啦、墓園啦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雖然每次下場都很衰,但是那些好伙伴都是在這過程中認識的。」

  ──跟大家一起冒險真的很棒喔!

  「……汪汪哥哥。」

  原本不太自己這樣耍帥雪花會有什麼特別的心得,反而可能自己會被她數落一翻。

  「那是什麼?」小手指著斷崖邊的樹,快要斷掉的樹枝上有一個黑黑的東西。

   烏鴉?以鳥類來說太大了,說是魔物形狀好也不對。

  嗯……啊喔。

  「──是人啦!」

  彷彿是對我們做回應般,樹枝冷不防地斷裂。

  黑衣人傾斜,毫無防備地從唯一支撐物上落下,情急之下跑到斷崖邊剛好抓住他的手,可是這無謀之舉到最後還是被一起拖下水!雪花也不可能有力氣把我們拉上去,結果就是……

  三個人一起摔下斷崖。

  「現在怎麼辦!」雪花抱著我脖子,我右手抓個黑衣陌生人一起自由落體。

  「雪花也不知道,順其自然吧,遊戲裡死不了的。」

  一個十歲小女孩竟然這麼豁達!

  「泡──」

  隱隱約約在風中捕捉到其他聲音。

  「泡泡──」一身絨毛的白色生物從那披風下鑽出,強忍風阻竄到我腳邊……

  吸氣脹大。

  牠用那柔軟身體給我們墊底,從會致命的高度慢慢下降,在絕佳時機救了我們一命。

  「真是謝了。」我是不是該供個餅乾謝謝神奇的小精靈?

  放我們下來後牠吐氣變回原大小,把白棉球給雪花,黑色麻煩人物留給自己。

  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身黑色裝束,他紮成馬尾的深色頭髮散在肩旁,衣裝設計感和學生制服有些相似,外貌看來和我同年的孩子到現在還未清醒,明明剛才差點丟了小命。

  胸口起起伏伏的,還聽得見他在打呼。

  這個人只是單純在睡覺罷了!

  「汪汪哥哥,這個人是爸爸說的睡美人嗎?」雪花無心的發言讓我心驚了一下。

  從睡覺這特徵的確符合敘述。「不過我想應該不是……睡美人是指睡覺的美人呢,應該是有極品外貌的美女之類吧,這個可是『男』的喔!」我眼睛沒瞎也沒有給人家上下其手,艾兒看久了以後就會分辨了。

  「唔……男生就不算美人嗎?爸爸沒有說是女生啊。」

  這樣爭下去也不是辦法,大手小手有默契地撥開那海藍色的厚重瀏海確認。

  全身透出猶如夜行動物般的沉靜感,彷彿吸收了月光般偏白的膚質反而襯托出頰上紅潤,好似羽毛末梢的濃密長睫輕柔地覆在眼眶,他應該正做著什麼美夢般,絕對有很多人會被那清秀脫俗的笑顏打動。

  「……啊啊,世界上還是有美少年的。」不禁想抱怨上帝的巧手還有人類優異基因。

  見了會被殺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是雪花似乎毫不在意決定叫醒他。「就用睡美人故事裡寫的方法叫起來嘛。」

  「我沒看過那本著作啊。」老實說那種流傳千年的童話大部分都是圖書館的經典藏書,睡美人還沒睡我就不知道後續發展了何況結局?

  「雪花知道喔。」就像小學生舉手踴躍發言般。「汪汪哥哥你靠近他一點,頭低低。」

  「這樣?」我靠到他身邊,頭微彎離面部約三十公分。

  「嗯,等等不要動也不要回頭喔。」

  就算是有絕美的動人外貌,看久了總覺得眼睛刺痛不已。「接下來要幹嘛,雪花?」後面沒有任何回答。

  有股重量毫無預警壓在我身上。

  下一秒……

  那個黑歷史又重現了。

  「哪個童話故事會有兩個男人……雪花到底都看什麼書!」自卑地坐在一旁劃圈圈,我的大冒險不是這種像懲罰遊戲的東西!阿飛那次是情勢所逼,這次居然是被個小女孩陰了!

  「嗯……雪花看過的有小紅帽、冰雪女王、藍鬍子、紅舞鞋之類,雪花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上面寫是給成年人的童話也看得下去喔。」

  雪爸最好現在沏好茶等我回去跟他談談。

  現在還快走比較好,在不知道的地方還是先叫小澄出來帶路為上策。

  「好久沒出來了唷,小艾呢?」小澄四處觀望,尋找同伴身影。

  「不在。」

  「啊……那要出來做什麼?」

  盡你的義務啊,你們兩隻燈靈真的親密太久了!

  「你好唷。」

  雪花的玩伴變多了於是小女孩、燈靈跟棉球開始玩起來,睡美人被丟在一邊。

  「呼啊──」少年伸伸懶腰,睡眼惺忪地望著他眼前一群不認識的人。「誰?」他開口問,身體搖搖晃晃的應該還想躺下去睡。

  「……周公。」

  少年偏著頭看我一眼,而後從腰包拿出一樣東西。

  摺疊式西洋棋。

  照俚語來看好歹該是象棋好嗎?他大概以為還在作夢,我也真的陪他下棋。

  途中他沒有說話,就算問他問題也不回,只是很認真下棋,那種感覺怎麼說……好像想快快把周公打發掉然後去做深層睡眠。

  每步棋都是快狠準!為了預防他又繼續趴回去睡,我擋得很吃力,一個半夢半醒的人還可以下成這樣,思緒也太清晰了吧!

  「泡泡──泡──」

  「『主人很強的,你怎麼可能贏得了!』牠是這樣說的唷。」

  「你還能翻譯棉球講話啊?」β版的燈靈也太多功能了!難怪官方不想這麼早釋出情報。

  「牠不是棉球唷,牠是這個人的使魔,叫渭升棉的魔物。」

  等等,我家燈靈是不是說了什麼不適當的詞彙?

  「那你多問牠一點關於這個人的事,譬如名字種族職業還有……他是不是低血壓?」

  「泡泡──泡──泡泡泡──泡──」

  「嗯嗯,還有呢?」

  兩個東西已經混很熟了,交談起來也沒什麼麻煩。

  「嗯嗯,『我的主人是很厲害的人類封魔師,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愛睡覺,可是他真的很厲害很厲害喔,不管是氣勢或魔法,而且還連睡一個禮拜都沒醒過喔。』大概是這樣唷。」

  我比較好奇怎麼有辦法把那些單音節的話翻出來,而且別小看低血壓人類所散發出來的殺氣。

  「他跟汪汪哥哥一樣是人類?」

  柳生大哥說的就是這個吧,人類種族會另外選擇的職業──封魔師,我是第一次見到呢。

  「那名字呢?衛生……不對!」還是別說的好,太難為情了。

  棉球白我一眼後搖搖頭。

  「牠說因為主人一直在睡覺所以不知道。」

  真想替熬夜工作者、夜班工讀生和只睡三小時的拿破崙好好說他一下。

  「Checkmate。」

  糟糕!只顧著胡思亂想都忘了顧國王!

  「晚安。」少年把披風折成適合他當枕頭的形狀,馬上躺下去。

  「起來啊!我還有事要問你!」不要逼我用牙籤撐開你眼睛。

  「嗯。」他重新坐好,我則是指著棋盤。

  「……要三戰兩勝才行。」

  我不服輸不行嗎!

  心不甘情不願地重開新的棋局,他也知道我不服一定會繼續弄他。「拜託你告訴我你的事啊,你到底是誰?」

  「海洛因。」

  「呃──毒品?」問過這句話後他不再開口,眼看我又要再成為手下敗將,用盡心思爭取到的時間也只問出毒品而已

  「啊,這裡這裡。」雪花在旁邊指點我。

  「Check……mate。」這次贏了。

  「如果我再贏你的話,就好好跟我們對話!」我的耐心有限!必須好好確認這個人的身分,PK流言是否屬實還有雪花的安危,他也點頭答應。

  努力拼第三盤最後結果居然是……

  「和局。」他已經抓好枕頭要睡了。

  總覺得自己腦細胞今天已經運動過度,連我都開始有點愛睏。

  「你,名字是?」這回說話的是少年。

  「真澄……原來你知道我不是周公啊?」我對不起那些為了西洋棋而犧牲的腦細胞。

  「對一般人而言,凡事要思考並不是什麼麻煩的事。」他抿了抿嘴,再一次的開口透出交流意願。「有話就快問吧。」

  「先請問你的名字?」

  「海洛因。」

  「就說了為什麼是毒品……」雖然是美少年,取名字的品味卻有點特別呢。「呃,海洛、海因──叫你『洛因』好了,你在這做什麼?」我一直喋喋不休似乎讓他覺得無趣了,洛因拍一下枕頭,準備睡回籠覺。要好好想想,如果是傳聞中的那個睡美人應該很厲害吧?「你的等級?」

  「二十二。」

  那也不過是實習生出來的等級而已!這個睡蟲連我之前訓練的柴都打不贏吧!

  「那你為什麼在這?」沒有直接吐槽出來我覺得會造成內傷,表情都僵了。

  「不知道,我原本在札克利附近的沙灘睡覺,醒來就在這了」

  ……你是怎麼睡的?

  「沒事的話,晚安。」洛因拿起折好的黑色枕頭,躺下去了。

  「不要一直睡覺啦!人生的二分之一都在睡覺,你怎麼到遊戲裡也在睡啊!」

  「每個人對幸福的認定標準不同,不必在乎別人是否贊同,重要的是自己滿足與否。」他眼睛半閉背書般地說道。

  「呃?蒙特紐?」他說了一個法國思想家的名言。

  「答對了。跟現實世界比起來,這裡……更為真實,是理想的場所。」低下頭後那瀏海又覆蓋了他的漂亮眼睛。「痛苦才是人生的原貌,我們人類最後的喜悅,就是回憶過去所經歷的痛苦經驗。我想我需要很多清靜的時間。」

  有一瞬間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

  那句話好像是個地理學家說的。如果有人進來遊戲裡為的是睡覺,柳生大哥聽到一定會氣瘋。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這裡的一切或許很真實,不,可能比現實更美好,但是一切都是以數據資料構成,天空、海洋、樹木連你跟我都是。」

  「汪汪哥哥……」

  「你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他沉默不語。

  「我一開始也有為了逃避某些事情而來到這裡的想法,可是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一樣會痛苦,一樣會遇到討厭的事。」洛因對自己的堅持有所動搖。

  「因為我們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是玩家──盡情享受遊戲樂趣的人。」我口氣跟柳生大哥越來越像了。

  洛因的想法跟我拿到遊戲時所想的事不謀而合,我們很相似,所以他一定不是傷害任何人。

  「哥哥……不快點回去爸爸會擔心的。」

  眼看太陽也快落入地平線,不知道這座島的夜晚我有沒有辦法應付得來?

  「要不要一起走?唔……當作冒險吧。」我對洛因伸出友善的手。

  「世間的任何事物,追求時候的興致總比享用時候的興致濃烈。」

  「莎士比亞?」

  「答對了。」然後握住我的手。

  這才是令人滿意的回應。

第八章 睡美人童話-下 (有沒有幸福美滿結局身上的變化比嘴巴說的誠實多了)

  「這個是睡蟲哥哥的寵物嗎?」雪花把棉球放到洛因肩上。

  「……棉花糖?」聽到久違主人的呼喚,棉球高興的在他身上亂跳。「是吃的嗎?」可惜棉球把這句忽略了,在我看來重頭到尾他只把牠當棉花糖。

  一路上多虧這小傢伙我們才順利通過重重障礙,但小歸小脾氣卻不是如此,只對這個古怪的主人唯命是從,心目中的優先順位永遠以洛因為重,物理上也是。

  「你們兩個很重耶……」他們人聊天的地方是我背上,重死人了!棉花糖每次都先把我丟下給他們當墊背。

  在遊戲裡洛因一直是獨來獨往的,把網路世界當成避囂地,看起來不太有朝氣,溝通上也還有些困難,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硬是拖著他到處亂跑,還怕他無聊就突然下線,而且洛因之前的話令人在意,日子有難過到玩遊戲也把自己弄得這麼悶嗎?

  「雪花累了,想睡覺。」

  撒嬌有用,可是我好想起來啊!

  「……呼。」

  洛因不要現在就給我睡了!

  「啊,十一點鐘方向,距離五百公尺有一座湖唷。」燈靈用GPS的機能引導,這時候小澄反而看起是我們裡面最能幹的。

  「雪花也知道那個湖喔,常在附近玩。」

  稍微能安心了,我沒那個體力可以在負重的情況下沿路砍怪砍回樹屋,現在我衣服正面……很多血漬呢。

  ■■■

  「……他們都睡著了。」森林中清境的池塘邊,沒有魔物騷動,只聽的到些微蟲鳴鳥叫,降神入夜後我們在這裡露宿,三人外加一個棉球跟燈靈安然進入夢鄉。

  更正,只有我睡不著。

  兩人份的體溫蓋在身上,更別提雪花體溫高又毛茸茸的,法師袍跟披風的透氣程度真不是普通的差,一點也無法感覺到夜晚的涼爽,就算睡著也只會做灼熱的惡夢。

  「洛因跟雪花怎麼抓這麼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夾心餅乾掙脫出來到池塘邊透口氣。密語密不到,沒回到樹屋去大家應該會擔心吧,不過腦海除了慌張的艾兒、雪爸和昏厥不起的阿飛外,有一部分是柳生大哥老神在在地喝茶的畫面就是了。

  「汪汪哥哥。」雪花緊緊裹著法師袍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雪、雪花啊……嚇了我一跳,睡不著嗎?」我輕輕撫摸她雪白的柔髮,不知道是否可以給她點安慰,暫時不在最親的爸爸身邊應該很寂寞吧。

  「池塘有怪物喔。」

  ……什麼?

  暗藏在池塘裡的凶光浮現彷彿就在等這一刻,巨大身軀飛濺出水面的聲響拍打著沉靜月夜,天上及湖水的月光皆晃漾。

  人常道新手總是有好運……我卻覺得自己老是跟些奇怪的東西孽緣不斷。

  怎麼又是鰻魚啦!

  哈……尼斯湖水怪的親戚?因為上次那件事我足足一個禮拜不碰鰻魚罐頭,條狀或是觸手系的都是危險魔物,這是親身體驗後的結論才不是貼標籤。

  「上次我已經學到教訓了!」

  對鰻魚使出拋擲Lyra的絕技銀星亂武,Lyra刺入鰻魚柔軟的腹部,乍看之下不起眼的輕輕一劃馬上就會成為牠的致命傷,接下來就交給小小魔法師了。

  仍有蟲鳴鳥囀繚繞的涼夜中,雪花卻能從口中呼出寒氣,緊縮的獸瞳中睡意已不在。

  「絕對冷凍氣。」

  嬌嫩小手輕觸水面時,池塘以她為中心快速冰凍,寒氣透過劍痕往鰻魚皮膚深處滲入,牠的大動作及殺意漸漸僵硬,與池塘周圍的一切一同沉靜下來。

  我想這足夠保鮮很久了。

  「……好冷。」

  「洛因!你怎麼起來了?」

  他大概是被寒氣弄醒的,在半睡不醒的狀態尋找溫暖源,最後又貼到我背上。

  ……除了關心睡眠品質外他腦袋到底還想過什麼?

  想把一大一小的貪睡鬼趕回休息處,犯睏的兩人倒是默契十足地一起就地放倒,而且洛因有氣無力地抓住我袖子,意圖相當明顯。好不容易把雪花弄起來、架好洛因,準備把他們帶回去,可是不祥的聲音卻在耳邊隱隱作響。

  ……辟趴……辟趴。

  在不斷無視之後終於一口氣爆發,鰻魚破冰而出。

  「雪花!」

  鰻魚用蠻力掙脫冰的束縛,散開碎冰劃破雪花白嫩的小腳,流血不止。

  「不痛!雪花一點都不痛!哭的話爸爸會擔心的。」儘管還有些不易拍掉的碎冰卡在傷口,她仍強忍疼痛。

  「快把藥水喝下去。」

  「真澄哥哥……」

  「我們得快點回妳爸爸那邊呢。」

  「好!」她一口豪飲後重新振作,準備唱咒。「要掩護雪花喔!」

  「沒問題……洛因?」

  「……好吵。」他把手搭在我肩膀,撐了一下才站穩腳步,眼前情況如此他卻一點緊張感也沒有。

  洛因大步走到我前方,抽出腰帶上的武器,是一把復古左輪,他按下保險時槍口似乎閃現過什麼,兩邊等級相比他根本沒有任何優勢,只是從那游刃有餘的表情看來他應該留有一手。

  持槍的角度斜了一下,完全沒對準目標就射到水裡了。

  「你往水裡射幹嘛!不要開一槍後又給我倒下去──」本來想多抱怨他幾句,可是洛因剛才那一槍彷彿已經用光全身力氣,整個人癱到我身上,老是做些讓人摸不著的舉動遲早會被他氣到神經衰弱。

  「……果凍會解決的。」他低聲說了一句。

  果凍?

  池塘有了不同的反應,另一個龐然大物隨之出現。

  「呃──水母?」

  跟鰻魚體型相當的半透明水母揮舞對牠的敵人揮舞觸手,這個不會是召喚獸之一吧?不知作何反應,傻傻地看著兩個平常拿來做下酒菜的生物在月夜上演怪獸大對決的戲碼。反正情況算是在掌握中,就乾脆讓洛因躺平不吵他,我也不想領教他的起床氣,一方面,雪花的咒語也差不多該唸完了。

  「冰箭!十二連鎖!」

  天空降下巨大冰柱之際,水母快快從戰場脫出,變成跟棉球一樣大小鑽回洛因上衣。

  第一根擦到鰻魚皮膚,第二根劃破牠的魚鰭,第三根就將它尾部刺穿──

  「雪花,下次要記得收歛一點!」現在乘四倍後的攻擊力我們也遭殃了!沒忘記自己還有辦法,用劍端燃燒強烈火焰的Aquila把其他的冰柱一一打碎,這些冰柱根本不長眼,只能靠屬性相剋來保護他們。

  九!十!十一──

  要砍掉這些冰柱可花我不少力氣,這表示雪花一定是很有實力的魔法師。

  「十二!解決了!」

  「還有一個!」

  雪花大喊,正上方還有一根沒被擊碎的冰柱朝這裡落下!

  不是說只有十二根嗎?

  陰影罩在我們上頭,根本躲避不及!

  「──飯綱落!」

  冰柱裂成兩半往左右怦然倒下,月光再次映照在身上,一道人影從月亮上落下。

  「在下來晚了。」

  「阿飛!」這個耍酷的忍者時機挑真準!

  「真澄──」

  聽到艾兒在喊我,不只如此,大家都來找我們了。

  「爸爸!」雪花立刻往雪爸的懷裡跑,抓得雪爸袍子都皺成一團,抱她起來時才肯放手。

  「爸爸跟妳說很多次冰箭連鎖術的最大值是十三,不能因為玩到忘記就說錯喔。」

  ……噢,算了。

  「噫──沒有受傷吧?」

  「好得不得了。」我是這麼說了,不過艾兒還是東摸西摸檢查傷口,雖說他是唯一有治癒術的同伴有時也會熱心過頭。

  「幹嘛一臉欣慰的表情,他們父女是在家裡一起玩的!雪花拿掉顯示器跟雪爸說你們位置才找到的!好歹要懂得變通啊,沒辦法密語就動動手發個郵件不會嗎?這個距離燈靈會幫你送啦!」

  大哥一直用煙管戳我臉,金屬部分已經退熱了,應該離開是樹屋找我們閒不下來才沒有抽,常常強調愉快遊戲的他意外也會有焦慮的時候。

  「這個人是誰啊?」艾兒看見熟睡的洛因問道。

  在好不容易的相會之後只有他一人還倒在旁邊,沒有外傷和認識的人很自然地就被放置不管。我走到湖邊把他揹起來,想想他也幫了不少忙,反正都抱怨過了,這點苦力活感覺已經沒那麼惱人了。

  「快離開那裡!」

  阿飛大叫一聲,我還以為是洛因怎麼了。

  大哥把艾兒拉開時一臉慘白,因為我揹著洛因所以什麼也抓不著。

  寒氣和陰影自背後湧上,本該化成光的鰻魚躍出水面,除了月光外牠混著異光的身軀重壓下來。

  遲來的危機將我們一口吞沒。

  ■■■

  「呃……」

  「你醒了?」

  睜開雙眼,眼前是洛因放大數倍的臉。「洛因你也沒事吧?」

  他無言地點頭回應。

  檢查血量表跟身體狀態,武器還在,除了我們兩個都渾身濕,一切都沒有問題。醒來的地方看起來不像是那片森林的某處,放眼望去一片藍,這個區域充滿了水,我們起來的地方也是有點積水,區域的底部散發淡淡螢光,四周有漂移不定的光粒子,它們並不只是隨處飄動會自動排列,變成規則的曲線及環形。美得像是仙境景色卻有地方讓人覺得美中不足,因為出現有違和感的缺塊,不管是樹木還是石頭。

  從旁邊樹根的缺口瞄了一眼,如同真實樹木的外皮下是一堆繁雜的數據資料,真的有置身電子世界的實感。

  試著把小澄叫出來,希望可以得到樂觀的答案。「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等一下唷。」他開始看查四處的景色,大大的綠眼發出跟以往不同的藍光,進行掃描。「資料庫尚無記載該座邊資訊……無法顯示……無法顯示……」

  「小澄!」小小的身體冒出一陣煙後就動不了了。「現、現現在該怎麼辦?這樣我連信都發不出去啊!」我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洛因看似冷靜應該更像是在放空。

  「你們是誰?」

  人聲是針對我們兩人而來,水底冒出一位戴金屬面罩、未來感十足的風衣男子,用了不少金屬皮扣裝飾的漆黑風衣和一般玩家打扮風格有些不同,而且它後面拖著的兩條線……是AV端子嗎?

  「快回答!」神祕人的口氣聽起來相當不友善。

  「抱歉,我們兩個是玩家,不知道為什麼會跑到這裡,如果你知道回去的方法可以告訴我們嗎?」

  「這裡是鎖閉區域,普通玩家是不可能來這裡的。」

  「我想也是……」很想大叫我們就是莫名跑進這個鎖閉區域的普通玩家!這些無厘頭的狀況讓我覺得備感壓力。

  「你為何能使用燈靈?燈靈系統並不在封閉測試的範圍。」

  「這個啊……光知道我們是普通玩家不行嗎?」就算想趁亂把當機的小澄塞進口袋也來不及了,果然偷跑被抓包是遲早的。

  「授權異常、區域轉移異常、資料外洩確認、傳輸容量不符──」他沒有看著我們,一人喃喃唸著聽起來會對我們沒幫助的字句。「已判定有駭客行為,必須執行──刪除!」

  「駭客個頭啊!我們看起來已經夠無辜了還不夠嗎?」章程不能改人也可以變通啊!

  真是有理說不清!

  「洛因,這時候還是先開溜為妙,總之我先拖點時間再來想想怎麼辦吧!」雖然管理者要鎖定我們的角色根本是輕而易舉,情況差到不用手指撐一下很難笑得出來。「你是不小心跟我一起掉進來的,牽拖到你很抱歉,我會盡全力幫忙,好嗎?」

  「不,讓他刪掉也無妨我不介意,可惜歸可惜但並不需要這麼賣力爭取。」

  「別開玩笑了!」

  預先拔好劍,拉著他就往樹林跑,被追捕和洛因的問題,兩邊已經讓我煩到沒辦法冷靜判斷,踏水聲只會暴露行蹤,想站出去打可是也不想太早變炮灰。

  明明沒跑很長的路洛因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只好暫時躲在樹後面觀察。

  「別說刪掉無妨這種話,我是不知道你進入遊戲後在做什麼,目前為止的遊戲時間讓我經歷了不長可是很愉快冒險,已經有好多回憶在裡面了。嗯──雖然我們才認識幾個小時,可以算是朋友了吧?洛因明明很有意思,刪掉的話就沒機會多認識你了。」

  洛因花了點時間才氣喘才緩下來,他大概也沒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緊張。

  「事實根本沒你想得那麼好……我只想一個人打發時間,不是要遊戲交友,更何況現在的處境是不會讓你如願的。」

  「多慮的話會失去做人的樂趣喔。」腦海裡閃過一絲念頭,覺得洛因會懂的。

  「莎士比亞……真會挑時間,饒了我吧,我很喜歡他的。」

  我對莎翁還算印象深刻,尤其前幾次是寫報告的時候。

  儘管洛因現在是哭笑不得的怪表情,也比不笑好上百倍。

  我們所躲藏的樹不知被什麼細長的東西纏住,緊勒的瞬間電子破片到處噴散,完整的形體隨即爆光後隨之消失,若不是閃得早恐怕那就是我們遭殃,不管如何我還是把洛因趕到別處,我走回頭路,搞不好管理者已經冷靜下來了也說不定。

  「逃是沒用的──禁錮蛇鍊!」

  腳邊的水凝聚成吐露尖牙的蛇,無限多的水讓它的身長彷彿無極限。

  他還是好頑固啊!

  「飛燕連武!」兩把劍換成反手握法,把水蛇的身體打成水花,因為刃使學過心法,就算是水也照砍不誤!

  「天真!」

  語畢,我才知道他話的意思,因為水蛇不只一條,背後出現的另一條纏上我,水蛇明明是液體被抓住後我卻無法再弄散它一次,這跟邱比的捆綁術一樣難掙脫!

  「執行刪除程序。」

  在晃漾水波中浮出一把無柄黑劍,無法解讀的字樣佈滿劍身,一個角色的生死存活全操在那劍刃下。

  「水降破──斬武!」

  水蛇被一陣莫名力量打散,才讓我有機會遠離制裁劍。如果這裡只有這位管理者的話,那只有……「洛因?你怎麼沒走!」

  他收起了匯集水形成的劍,儘管有些疲態但明顯跟之前犯睏的感覺不同。

  「對那些不合理的事,我有好好挺身而出嗎?」洛因順了順睡皺的披風,看上去沒精神暗色制服其實才突顯了他的神秘感。「太久沒那麼費勁站挺,搞不好姿勢已經變得不好看了。」

  「那真的是洛因想太多了,你明明就很厲害!」

  「謝了。」

  第一次看見開口笑的洛因,比被睡意籠罩時還愉快雀躍的他,更神秘無法捉摸,他的身邊有看不見的東西正竊竊私語著,水波點點、空氣扭曲,因清醒的他而騷動起來。

  ……您是襯托明星的黑夜……

  ……無須言語,那威風凜凜之姿即是我們不屈的真理……

  ──這才是我們所愛的主人。

  巨大的黑影一閃即逝,我還以為是錯覺,看來不需要多餘的照顧也知道他現在很好。

  「現在這個角色的意義已經跟以前不同了。」

  「封魔師是近戰型職業?」回頭想想,他那把魔法水劍是怎麼變出來的?

  「近戰?」

  「算了,就拿好武器再跟他拼一次!」

  面罩男輕揮手中的黑劍便消失無蹤,取而代之,他喚出了巨大的金屬零件,僅僅快速組裝時發出的聲響都重擊著腦袋,沉重的方長金屬塊毫無尖銳之處,只有一小角缺孔可以當作握柄,他卻可以單手舉起。

  「這裡每筆數據都是珍貴無比的結晶,不是讓人拿去破壞網路平衡的玩物,我已經了解了在網路世界只靠刪除的確可能無法使人屈服。」那東西沉沉地立於地面時所激起的水花少說也有我一半身高,水波拍打腳的感覺令人不得不提高警戒。「降神的管理者不是敲敲鼠鍵、用幾個病毒木馬就能打發掉的。」

  他還是什麼都沒了解啊!

  ……無畏的主人與十二月之人……

  ……您的意志就是我們的勇氣……

  ……哪怕是管理者也為您驅退……

  面罩男高舉武器時洛因也不太對勁,那些騷動聲變得更清楚,戰意也相當高昂,水之劍又逕自出現,而且不斷追加,一把比一把更銳利兇狠的樣子。

  「Thor系統動力輸出全開,妙爾尼爾之鎚──」

  一隻手從面罩男的背後伸出來搭他肩膀打斷。

  「柳生大哥!」

  「王子來囉。」

  真是一點也不合時宜的俏皮話。

  「同夥嗎?呼喚再多人來也無妨,我與除錯小組會把所有人一網打盡的!」

  「可是兩邊都是我的同伴耶?你還真的換個地方工作就不認人了?」他拿掉煙管,懶洋洋的說了一句。「咳咳,使用權限九四七七四五零零。」

  「你剛剛是打統編給他嗎?」不可思議的是,那串數字居然讓面罩男停下動作。

  「安靜啦。長月,還不快查。」

  見他靜默了一下子後,武器從他手裡滑落,我又被水花和震動嚇了一次,可是他似乎比我還吃驚。

  「啊……對、對不起!屬下失禮了!」

  我居然從一個強悍又固執的管理者身上看到漂亮無比的九十度鞠躬。

  柳生大哥得意的笑了笑。「很好,這兩個玩家剛剛碰到BUG才會誤傳到這裡,已經另請除錯人員修正好了,我可以把兩個小鬼帶走了吧?」

  「是!」

  「想強調機甲的感覺是很重要啦,不過把那個看不到臉的金屬面罩換掉吧,你可把玩家嚇壞了。」

  「是……」

  長月先生好像很中意現在的穿著打扮?

  「那就好,你們兩個往那邊的傳送陣走就可以回原區域了。」

  他指點我們不遠處發光的圓陣,便走過去等大哥一起離開,只是臨走前他還靠倒長月的耳邊低語幾句,雖然距離有點遠,不過我聽到好像是說……

  ──努力是好事,週休二日加班見。

  這樣。

  ■■■

  回到溫暖的家,應該說是雪爸的樹屋。

  柳生大哥坐在我對面,雖然我們表面看似在享受雪爸泡的茶,私底下他罵得可兇哩。

  「竟然亂闖未開放區域,不是說好有事發個郵件就好了!連待機開個微電腦都這麼懶嗎?還想你腦袋裡只放雪爸泡的茶渣嗎?看到有人掉到懸崖才那麼晚回來……騙鬼啊!還要跟管理者硬幹,這是演哪齣啦!剛剛的事嘴巴最好封緊一點,再有意外我可不保證只是刪除那麼簡單──」

  腦袋被罵個不停的連珠炮轟得亂七八糟,而且不只重複一次,整個鬼打牆我還沒法用其他藉口跳脫出這個話題。一開始本來就是洛因睡到下斷崖而起的,而且大哥本來就是鬼啊。

  「洛因──別再趴在我身上啦……好熱!」「撿」回來的新朋友,還好在雪花跟我的說服下大家可以接受他,只是黏太緊了。

  「令人安心的地方。」

  我看只是因為睡起來很舒服。

  「那裡是在下的位子!」

  「阿飛,閉嘴。」

  「我喜歡這裡。」

  不知道洛因到底在堅持什麼,我把龍皮裝給他有可能改善嗎?

  「……一人一半?」

  「成交。」

  慢著,我不是雙人床啊!

  「雪花也要。」

  背後越疊越多,這是什麼奇怪的景象!「艾兒幫幫我!」

  「真澄,我也想加入,不過位子好像不夠了。」

  他天使般的笑容反而讓我不知道怎麼回應。

  笑笑鬧鬧一陣子後我們才去港口,洛因也打算回札克利,相處的時間只比雪狼親子多一點。在這裡的時間相當地愉快,要是之後沒辦法再見面就太可惜了。

  雪花牽著雪爸跟我,路上還要我們讓她盪一下,她毒舌時很有個性,在親近之後反而變得太乖巧可愛,也難怪雪爸老是擔心她的事。

  「真澄哥哥不能留下來嗎?當雪花的哥哥?」

  「嗯──不行呢,因為我常說是需要人操心的孩子,不能給雪爸添麻煩。」說完發現雪爸瞥了過來,之前我好像都沒這麼叫過他。「雪爸!不對雪嵐先生……」

  「叫我雪爸沒關係。」

  雪爸的手輕輕撫摸我的頭,像對雪花那樣,這就是爸爸的感覺吧?他雖然年輕卻是個溫柔的長輩。

  「那哥哥不能當雪花的媽媽嗎?」

  「雪、雪花!」

  童言童語讓雪爸尾巴都澎毛了,雖然直率的方式有些不同,果然父女就是一個樣。

  渡輪開離那座島,讓人有點不捨……

  「大哥哥們拜拜──要再跟雪花玩喔!一定唷!」雪花在雪爸的肩上大力揮著小手跟我們道別。

  ──會再見面的,一定。

第九章 結束前夕 (攻略單機遊戲靠存檔攻略網路遊戲靠人品)

  「唉……好無聊喔,亞魯亞。」

  風和日麗的日子,平靜到讓人覺得厭煩,只好在迅龍牧場陪亞魯亞消磨時間。

  「喏,你最喜歡的飯糰。」亞魯亞看到自己最愛的食物開始大快朵頤,雖然牠只是普通的程式沒辦法了解我的煩惱,想到能再見到這傻呼呼吃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覺得不捨。

  封閉測試快要結束了。

  降神的封閉測試預定在兩週後結束,日子說常不長說短不短,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袋迴盪。

  儘管封測玩家能在正式版獲得一些優待,依官方網站消息,玩家的角色資料也會一併刪除。

  「真澄」也會因此消失,在那之後我就不會是現在的「我」了。

  「噫──安格納,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從柵欄的另一邊傳來,我認得聲音的主人。「艾兒?你也在這?」

  他回頭,手上拿著一根有臉的胡蘿蔔走來。「是真澄啊,你今天沒有出去晃嗎?」

  艾兒跟我打招呼,可是那個胡蘿蔔反而更引人注目,那會是要給安格納的飼料嗎?

  「雖然還有兩個禮拜,不過一下就結束了呢……」

  艾兒也跟我一樣想同件事。

  我選擇遊戲本來就沒什麼特殊理由,種族職業搭配冷門,一度以為會被嫌棄卻認識了很好的人,不期待能從中得到什麼,但是回頭想想登入後的事,才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這裡了。

  「喂!喂──真澄!艾兒!你們兩個在哪!有上線就快給我來餐廳!現在!馬上!不要逼我切換八國語言叫人!快──」

  讓那粗魯的吼聲在耳裡迴盪可一點也不有趣,看來大哥不打算給我們多愁善感的時間。

  ■■■

  「你們兩個幹嘛那副苦瓜臉?我可是不會請客喔。」

  「正好我們也沒心情吃東西,替你省了一筆。」趴在桌上鬱卒模式全開。重啟這件事大概對大哥來說不痛不癢,表示遊戲正要上軌道反而更好吧。

  「喔,我幫你把小澄修好了。」

  他頭上的小澄高興地與久違的主人相會。

  「小澄──」

  錯了,是小艾。

  艾兒的燈靈見到許久不見的同伴,喜出望外,小小身體突破餐具的障礙感人相逢,兩個燈靈在餐桌上跳上一段華爾滋。

  「燈靈的設計真不錯,真該給工程師們發獎金。」

  眼看這對燈靈版羅密歐與茱麗葉在過不久就會天人永隔大哥還在老王賣瓜。

  「以後我們會不會再也見不到面咪?」

  「就算被格式化相信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唷。」

  「喔喔,我大概知道了。」只是稍微觀察了一下燈靈們,大哥似乎看出什麼端倪。「好了真澄,把說好的東西交出來吧。」

  「什麼東西?」

  「上次我不是有要你們兩個打遊戲心得給我,艾兒已經用郵件傳了,只剩你沒傳,不會是忘記寫了吧?嗯?」

  他之前半強迫要我跟艾兒交一千字關於這遊戲的感想,不過我是忘記傳了。

  「有寫啦,等等我傳一下。」調為掛網狀態,顯示器稍微往上推讓視線有辦法看到桌子,把微電腦裡的檔案傳送出去後再回到遊戲中。

  「喔,有了有了,讓我看一下……」

  大哥也掛網去收信,人坐在這本尊去開微電腦收郵件,靜靜看著那不會動的角色,多少會偷偷想像一下他現實世界的樣子。

  「還算OK,在第二次遇到你之前似乎有很多有趣的事。」

  回想那些難為情的經驗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不過文稿還是有小小修飾過一下,可不能給大哥更多消遣讓他不專心工作。

  「就這樣?」

  「就這樣。難道要我打分數嗎?」

  居然傻傻期待他會多說些什麼,今天的我怎麼會覺得如此沒幹勁呢?一口長嘆,腦袋的思緒亂得不想整理。

  碰的一聲大響,大哥用力拍桌嚇得我跟燈靈們都彈起來,艾兒也差點打翻果汁。

  「好啦,我知道了,今天就帶你們去玩就是了!看你們兩個這樣子煩死了!現在快走!結帳──」

  他左手抓我右手拎艾兒,豪邁帶著我們兩個悶包大步走出餐館。

  ■■■

  「啊……真是懷念的地方。」艾兒愉快地回頭問我,他似乎很中意大哥的提議。

  硬是被拖到冒險區的入口,有著無限生機的綠在眼前,敏感的原生植物被鞋子輕輕碰到就會有所反應,探尋我們足跡下的軟土再生根。

  「拜託大哥你饒了我吧……」

  為什麼又是哨音森林!

  大哥不可能不知道札克利附近也就這麼幾個冒險區,偏偏挑了讓我心裡有陰影的哨音森林,難不成他早猜到會如此想來個暴露治療法?

  柳生大哥一臉不知者無罪的樣子。「你對這地方有意見啊?」

  「很多,尤其是口哨花跟那隻泰迪熊。」

  「泰迪熊?你是說魔裝熊啊,這時間牠應該去搶新手裝備了吧?」

  「不要把搶裝備講得像吃早餐一樣啦……」這名字比牠外表凶狠多了,或許才是能提醒新手牠是多麼表裡不一的魔物。

  「快走啦,帶你們去見識一下可以測驗耐心與個人修養的地方。」

  要是沒耐心的話我大概會受不了大哥的白骨狀態吧?我覺得皮肉要掉不掉的反而比較可怕。

  我們走人工步道,沒花什麼力氣就到大哥所說的目的地。在無秩序生長的花花草草之中,規律整齊的栽培植物顯得相當突兀。艾兒和我面面相覷,之前來過森林但對這東西沒印象,不過我們都認得這是什麼。

  這怎麼看都像「家庭菜園」啊!

  面積不大的森林中的小田地,還可以看到新鮮菜葉裸露在外。

  「你要我們來種菜,至少也拿個鋤頭嘛。」

  「沒人叫你種菜,看清楚這可是難得一見的『漂流園地』!這是塊會在各區域游移的活土地,專門吸收它養分的魔性植物會追著它到處遷徙,各大陸分別維修正好把園地逼來水晶大陸,今天算你們賺到了。」

  這些是會翻山跨海的強韌農作物耶?只希望它們不會對生態造成影響。

  「艾兒可以麻煩你嗎?」

  「咦?我嗎?」

  「去那裡隨便挑一株拔。」

  然後柳生大哥走到我後面摀住我耳朵。即使我問為什麼也聽不到他怎麼回答,只是更緊地夾住我腦袋,也沒有多做解釋。他動動口好像跟艾兒說了些什麼,艾兒就到菜圃那邊,捲起袖子後眼神詢問柳生大哥,他才點頭意示可以。

  纖細的手腕抓著菜葉使勁一拉,把下面的東西整株拔出來。

  「那是白蘿蔔吧?」

  定神一看,那菜葉和渾圓的白根,怎麼看都是常拿來下菜的白蘿蔔。可是艾兒竟然對著蘿蔔自言自語,對它笑笑點個頭後又把它塞回土裡?

  柳生大哥鬆手後詢問:「如何?」

  「它說有耶,蠻多的,可是脾氣不太好。」

  「那你一個人可以應付嗎?」

  「沒問題啦,其實大家人不錯啊。」

   我無法插入兩人的對話,兩人自顧自講完後大哥把我拉走,讓艾兒一個人留下。

  「不要賣關子了,快告訴我怎麼回事啦!」

  「我只是要艾兒找『咆哮人蔘』而已。」

  「你是說我把十字花科跟五加科弄錯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生物念不多也知道這兩個根本是不同科屬的啊,連小說常出現的曼德拉草至少也是茄科的才對。

  「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那種魔物脾氣很差,不容易出現,連我都搞不定,看艾兒跟上面其他魔物交涉的情形還算可以,會說話的植物型怪物不好惹啊,能用嘴巴解決當然最好。」

  「那跟摀耳朵有關係嗎?」

  大哥含著煙管往身後一指,那是艾兒所在的方向。

  安靜的樹林間似乎聽得到某種喧嘩聲。

  「色狼!變態!看什麼看還不把我放回去!你這沒家教的小孩!娃娃臉有什麼了不起!自以為很可愛是吧!死娘娘腔──」

  叫罵聲在我聽到擬似頸椎骨折後便停止了。

  「這下你懂了吧,不過艾兒跟它們好像相處得不錯?」

  我都不敢想像是指什麼樣的「相處方式」。

  「頭有沒有暈暈的?人類聽到那種聲音多少有點不舒服吧,休息一下比較好,你的魔法抗性太低了,如果太靠近大概會昏迷吧。」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暈暈的……」摸了下後頸有些許冷汗,到底是受驚嚇還是魔法抗性的緣故我已經搞不清楚了。

  「反正這裡交給艾兒萬事OK,我們就去附近打打怪吧。」

  「啊,大哥。」突然想之前一直沒問的問題。

  「嗯?什麼?」

  「你怎麼會認識艾兒?」

  「喔,那個啊,當然也是做創角色服務的時候認識的,他可是第一個登錄遊戲的人喔,跟某個慢吞吞的小鬼不一樣啦。」大哥回答時還不忘調侃我一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還沒弄好資料就急著往遊戲裡衝,攔他有夠累的,可是艾兒對什麼都好奇,開口就停不下來,看到一具白骨GM也不會被嚇到,傻傻笑著說好有趣之類的話。」

  第一個登入的玩家沒有被白骨嚇到,以此為樂的大哥應該覺得很失望吧。

  「滿心期待的眼神,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以攻略制霸和拆解公式為風氣的現在,純粹無心機的感覺也是很珍貴的,這的確是遊戲製作者期望的玩家類型。」

  「這是好事啊,你怎麼好像越講越鬱卒?」

  「艾兒單純到了極點,某方面來說也挺可怕的,不能鬼扯和做壞事,要是他全盤接受我也會良心不安的。」

  「居然能讓這麼厚臉皮的大哥自慚形穢……可是艾兒本來就是小孩子,大哥本來就該做好榜樣的。」

  「你在說什麼啦?」大哥刀身很長,遠遠的就戳得到我。「創角作業時系統會告訴我登錄玩家是否成年,論年齡他還比你大耶。我記得艾兒好像不喜歡別人當他是小孩子。」

  「不是國中生嗎!」而且還成年了?如果被知道我把一直把他當小孩子不會跟剛才人蔘一樣下場吧?

  「不知者無罪,把這段對話當作沒發生過吧,我們倆以後說話小心點就好。」他拍拍我肩膀說道。大哥臉色白得跟沒生氣的白骨差不多。「他可是選中隱藏職業的人喔,亂強一把的。」

  「槍使原來這麼恐怖啊?」

  「槍使?」柳生大哥的表情明顯是疑問。

  「怎麼了嗎?」

  「不,沒事……槍使啊……原來如此。」

  我看著手拿煙管竊笑的大哥,誰知道他又再打什麼鬼主意。

  「好啦,現在我們快去打怪啦,你這個弱的要死的刃使還不快去練等級。」

  ……我在想第一刀可不可以砍大哥?

  ■■■

  哨音森林是我開始遊戲後第一個來的地方,練等級還算得心應手,不過旁邊的柳生大哥一臉悠哉,站在原地不動只抽煙,砍怪跟切豆腐沒兩樣連炫技都嫌麻煩,連魔物都知道這傢伙動不得紛紛把注意力轉向我這邊,完全合大哥的意。

  「真澄、大哥──久等了。」

  艾兒從菜圃……好吧,漂流園地歸來,似乎已經做完大哥指派的「農務」,臉跟衣服沾滿不少土灰……還有一點血漬。

  「拿去喔,裡面是大哥要的人蔘。」

  艾兒把手中的麻布袋遞給他,柳生大哥打開一點確認裡面的內容物後緩緩點頭,那可不像是看到作物豐收會有的表情。

  「你還是別看的好……」

  「有多不妙?是會見血還是噁心?」

  「我沒辦法判斷啊。」大哥汗顏,煙管斷斷續續吐著小點白煙。「嗯……那個麻布袋裡面的東西啊……算是屍體吧。」

  「……那我還是別看了。」

  天然與扭曲,光看這兩個的笑容排在一起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我立刻打消自己的好奇心。

  「得和同事們討論一下修正物理傷害的表現才行。」

  回程我們一路繞到青青草原,艾兒說之前沒來過這裡想看看,其實就像是動物園的親子同樂區,尤其看到他跟幼獸們玩耍,實在是好一幅和平歡樂的景象。

  「話說回來,大哥要那些人蔘做什麼?」手裡抱著幼狼的艾兒詢問柳生大哥。

  「你們知道……濫用公權?」他背對著我們坐下,抽著煙管。

  在兩人還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心燈自動顯現,燈靈也是。

  「系統公告。」

  小澄跟小艾一同切換成公告用模式說話,只有這個時候才看得到的機械表情。

  「『降神Online』封閉測試將於兩週後結束,封測玩家角色資料將全數會銷毀……」

  目前這資訊跟我所知道的一樣,不過好像還有下文?

  「為回饋封測玩家,本社決定開放一百名玩家角色保留名額,以任務方式進行,請各位玩家搜集指定道具『漂流園地』的『咆哮人蔘』交給札克利廣場NPC,便可獲得此權限,活動時間為發布公告隔日開始生效,祝各位遊戲愉快。」

  聽到這則訊息時我們簡直不敢置信。

  「這麼說我們的角色不會被刪除了?」

  「你們兩個又可以在一起了喔。」艾兒比較關心那兩個原本會被拆散的小倆口。

  「不用分開了咪。」

  「一直在一起唷。」

  「可是這樣好嗎?除了我們之外應該還有其他人想保留角色,不能只有我們有特權吧。」要是給大哥在職場造成困擾不是太對不起他了!

  「安啦,除非是抽到隱藏種族職業,不然我覺得是見仁見智。公司巴不得重新收集一次新數據根本不稀罕封測的一千人,一直嚷著比較數據會更有價值,營利意圖太重讓我很反感呢。公告後漂流園地的移動時間和魔物等級會被調整,與其等那時聽你們唉聲歎氣,不如現在就給『大家』指點一下。」

  「天啊,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你們兩個幹嘛!肉麻死了!不要抱我──」

  「大哥也會害臊啊?」

  原本大哥想把艾兒抓起來,他卻從另外一個方向抱緊大哥。

  「放手啦──」

  「『不要!』」

  一直沒有擺脫「最弱刃使」,我也曾猶豫過是否就讓「真澄」被刪除,換跑到重新來過很簡單,但維持現狀對我來說更困難,不過有這點動力就夠了。

  柳生大哥,謝謝你。

  ──系統提示,玩家「真澄」角色保留確認。感謝您對「降神Online」的支持,祝您遊戲愉快。

第十章 追尋者們 (打破數字暴力所需的東西總是比手頭上的還多)

  「人變得好多,不知道柳生大哥有沒有佔到餐館的位子……」

  封閉測試結束前夕,除了水晶大陸外的大陸必須關閉維修,所有玩家總計一千人都會聚集到札克利,平常寬廣的街道也顯得特別擁擠,安靜的古城現在充滿人群喧嘩聲,在閉幕前還有一場嘉年華會等著玩家們。

  天曉得大哥這麼急著找我做什麼,到冒險區練功練到一半又叫我快回城裡,跑得好喘,不知道剛才已經撞到幾個人了……

  喀啦一聲。

  腳下的觸感告訴我那聲音不是錯覺,即使身在人潮之中還是停下看看的好。

  順手撿起歪七八扭的物品,些許玻璃碎片剝落下來。

  「……眼鏡?」

  「哎呀呀,鏡片都破了呢。」一位褐髮著侍女裝的女性蹲到跟我同個高度,手指穿過沒有鏡片的眼鏡架,溫柔的聲音透露出一些無奈。「這是我的眼鏡喔。」

  「對、對不起!不小心踩壞妳的眼鏡了……我、我我會賠償的!」

  「哎呀,沒關係,小弟弟你那麼誠實大姐姐不會怪你的。」

  將眼鏡的殘骸交給她,變形得無法再戴上,我們一同苦笑。這位大姐姐相當和善還反過來安撫我,因為是侍女的關係嗎?侍者們流行貼身、短裙,衣邊盡量修飾,她卻一身古典樸素的長裙,舉止輕巧優雅。

  「對了小弟弟我在找我朋友,你有沒有看到三個一起行動的人,裡面有一個個子小小很可愛很可愛的男生跟一高一矮、兩個老是在吵架的男孩子?」

  可愛這兩個字第一個會聯想到艾兒,如果是三個人的話就不清楚,搖頭回應。

  「這樣啊……剩下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你還有急事吧?剛才跑那麼急。」

  「對!糟糕糟糕!大姐姐抱歉幫不上忙,我得趕時間,下次見面的話務必出聲叫我,讓我做些補償!」

  「小心看路不要跌倒喔。」她輕笑揮別。

  往餐館的方向跑時突然想到我沒給名片、改版完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但想回頭找那位大姐姐時她人已不見了。

  ■■■

  「你怎麼做什麼事情都慢吞吞的,我可等了十分鐘!如果我是你歇斯底里的女友早跟你分手了,還好我是脾氣很好的『大哥』,再晚一點頂多用系統公告報走失兒童罷了。」

  「你只是披著大哥皮的白骨妖怪,以看我出糗為樂。」

  餐館裡果然人滿為患,從我的視線看過去他坐的地方看起來好空,以為沒人坐的時候就被座位上黑乎乎的東西嚇了一跳。

  「洛因你怎麼睡在這!」

  一人佔去四人位,隨地補眠無防備,唉……洛因啊。

  「這樣居然還沒被店家趕出去……又是特權?」

  「怎麼可能,當然是因為有我們在才有這麼多人來消費啊。」

  大哥翻開洛因瀏海,無視側臉睡痕的話的確不少人會對美少年的迷濛表情為之蕩漾。

  仔細看看前後左右幾乎女性居多,如果不是我太敏感就是大哥太誇大其辭。

  「肩膀借我……」

  從睡夢中醒來的人兒開口竟然是要換地方睡,應該先打個招呼吧。

  「哈哈,你就先坐下來吃東西嘛,今天我請客喔。」

  「當真?」

  柳生大哥聳肩回答:「不過只請披薩跟飲料喔。」

  算了,不吃白不吃。

  「你裡面有裝消化器官嗎?」

  「有啦,要我拿給你看嗎?。」

  那倒不必了,我怕會沒食慾。

  良久,一個份量驚人的烤披薩上桌,怎麼看都不像是給兩三個人吃的量,而且洛因似乎對食物沒有興趣,我就自己先隨便切一塊來吃。

  「我說真澄……你應該知道『TVC』吧?」柳生大哥用手腕枕著下顎,眼神閃爍邪光盯著這邊。

  「大哥,我家是用舊的衛星頻道啦……那是什麼節目嗎?」

  本能感覺到了危險開始對大哥裝傻,也不知道這樣能撐多久,熱騰騰的美食和肩上重物讓我無處可逃啊!

  「這樣啊,我這個親切的GM當然會好好跟你解釋的。」

  他的笑容燦爛到讓我睜不開眼睛。

  「『TVC』就是『Team Versus Competition』團體對抗賽,團隊人數一至十人不限,在封測結束前辦的最大活動。」

  如果有人給一個燦笑時絕非好事,你也要為他一個燦笑示威。

  「我有聽過那個活動啦,因為獎勵豐富好像會有不少人參加,在改版前就打響自己名號的最好宣傳方式,不知道是誰企劃的呢,聽說還會放影片到網站上對吧,我會期待的。」

  「因為那份企劃就是我提的。」

  原來大哥的工作不只微服私訪啊!

  「而且我已經拿報名表了。」

  他拿出的A4表格上參賽者的第一欄我已經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嘮叨一串根本沒打算過問我的意見嘛……

  「有什麼關係,趁著痛感在大調整的時候當然要盡情玩啊!還有獎品,會依優勝隊伍人數配給喔!」

  「我參加是沒關係啦,可是只有你我和洛因?人不能太少吧……」

  「擔心什麼,別忘了還有本姑娘在!」

  很難錯認那個豪氣的聲音,剎那大姐叉起秀長的雙腿靠著座位邊,也不管我在吃披薩就從我嘴上扯掉後半拿去吃。

  「邀請其他人是一定要的啦。」柳生大哥隨手比了一個V。

  「這麼好玩的事怎麼可以缺席呢。真澄真澄,這個孩子是誰啊?美少年呀!你腳踏多條船嗎?」

  「邱比,他是我朋友啦,只是很喜歡睡覺。」上次去外島時她們沒來所以不認識,五個人還是有點勉強吧?

  「真澄哥哥!還有雪花喔!」

  雪花從門口見到我們便匆匆跑過來,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之前柳生大哥跟雪爸私底下討論的不會就是這件事吧?

  「過得好嗎?」雪爸簡單寒喧幾句。

  雖然是遊戲,不過大家看起來就像是住隔壁的熟人一樣,熱絡的招呼與聊天,像這樣坐在同一桌吃飯。

  「小妹妹──好可愛呀!還有狼耳朵,可以給姐姐抱一下嗎?」

  「可以唷。」

  雪花跟邱比很處得來,他們父女之前一直都待在人煙稀少的島嶼,不知道有沒有辦法適應這千人擁擠的城市?

  「對了,忍者飛跟艾兒呢?你們不是一起行動的嗎?」剎那大姐問道。

  因為我不清楚所以柳生大哥先代替回答:「我也有發郵件給他們兩個,但是都沒有回應。」

  艾兒也是?真希望報名前可以聯絡上他們。

  我們靜靜聽著柳生大哥分析現況:「目前人數有七人,比賽出場人數最多五人,其餘是替換隊員能越多人越好,不論是指職業還是種族……」

  「請問一下?」

  女聲傳入耳大家裡,大家同時間一起停下動作。

  「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講話,不知道可否讓我也加入呢?」那人拉一下裙邊,禮貌性鞠躬。

  「啊,眼鏡姐姐!」

  「怎麼,你認識啊?」

  「跑來這裡的時候不小心踩破人家眼鏡……」我老實回答大哥。這位姐姐看來已經配好一副新的了,還好眼鏡在這裡不算難入手的貴重品。

  「連眼鏡都會弄丟的傻大姐啊……原來你喜歡這類型。」

  拿披薩封了那口無遮攔的嘴後結束關於思春期的話題。

  「眼鏡已經不要緊了喔,容我自我介紹,小女子的名字叫響子,五十三級魔族侍者,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第一次聽到這種職業搭配,我不懂侍者職業的職能,正當想找個人來問的時候看到柳生大哥和剎那大姐眉頭夾得死死的。

  「小姐,讓我們仔細考慮一下。」在我還沒有機會歡迎時大姐先把保留意見。

  「真澄你平常沒在看官網資料大概不清楚,侍者在β版階段是沒有高攻擊力技能的,條件不足不能拿專用武器,純粹以生活輔助為主。」柳生大哥面色凝重解釋道。

  「可是她等級比很高啊,對我來說。」

  「這才是問題,侍者的職業是為了正式版後的契約系統試水溫,他們必須要認『主人』才有辦法完全發揮職業效果,β版只有開放使用『短期契約』,僅限使用一次,能練到那等級可能已經認過主人了,沒辦法契約就成不了戰力。」

  「這麼說的話就算加入也只能算掛名呢,姐姐有什麼理由要參加TVC嗎?」

  響子姐姐托腮苦笑:「我在找我的朋友嘛,可是他們喜歡秘密行動,常常丟下我呢。想說多磨練一下或是高調行動看會不會引起他們注意呀。」

  我覺得理由沒什麼問題,不過那兩位似乎還有些遲疑。

  「各位請放心,我沒有使用過短期契約,不如先給各位見識一下侍者的實力?聽說隊上有一名忍者是吧?」

  「沒錯。」姐姐耳朵真好,連阿飛的事都聽到了。

  「那能否請教一下他是否有主人之類的呢?忍者應該是那種護主心切的職業吧。」

  「『就是他』。」

  已經懶得數現在指著我的手指有幾根,阿飛擅自認定的事居然變得眾所皆知。

  「好的,小女子瞭解了。」

  若不是虛擬實境和收納包,我恐怕就不會見識到侍者從背後拿出數十把餐刀的奇景。

  「能不能不要拿它對著我……」目前為止每個人對我燦笑之後總是沒好事。

  「如果失手還請多多包含。」響子姐姐微笑道。

  然後朝這投射西餐刀。

  「由不得妳亂來!」

  金屬重擊後,猛然一瞧有人出面用餐盤擋下西餐刀。

  「呃……如月小姐?」管理餐館的GM,大聲喧嘩會被罵吧。

  「咳咳!不可以在餐廳裡使用武器喔,那在……不對……我要回去工作了。」

  走路如此僵硬不自然的如月小姐真是少見,平常總是行雲流水般地在客人間穿梭。

  「好奇怪喔,爸爸。」雪花開口說話吸引我們目光。

  「我們進來的時候明明有碰到這位小姐跟著其他GM登出,我還以為店面已經交給NPC了。」

  雪爸的話可有意思了,假如眼前這位不是固定作業的NPC或如月小姐本人的話那只有一種可能了。

  「阿──飛──」那易容術我看不下數十遍了,除了他以外沒別人。

  「哈哈,被揭穿就沒辦法啦。」剝掉臉上假皮,一段時間不見的忍者猿飛站在此處。「在下只是在這裡打工而已……那個,關於大賽務必也讓在下參加。」

  終於,大家都不否認響子姐姐的潛力,這樣就確定表格又可以再多寫兩個名字了。

  「我說阿飛……」

  「是的,有何吩咐?」

  「……快去把你那身女僕裝換掉。」

  ■■■

  阿飛向店內報備過後加入餐桌,響子姐姐也獲得認同成為隊伍一員。

  「侍者的心法『服務至上』,日常用品都可以當武器使用,還有觀察力也是侍者不可獲缺的條件喔。全心全意認定某人後,當侍從的絕不會隨便離開主人身邊,不這樣的話契約就很沒意思呢。」

  可以在武器管制的城內使用日常用品攻擊……那根本就是暗殺術了。

  「九個人了,如果艾兒加入的話就可以湊滿十人了。」

  「我不是說過聯絡不到他,也有可能被其他隊伍拉走了,今天就得把報名表出去可能沒時間找他了。」

  很難想像艾兒會跟著我不知道的陌生玩家一起參加這樣的大活動,也有可能是我誤會了他的交友圈才有如此錯覺,以他的個性打入人群不成問題,跟同水平的玩家去冒險區、偶爾跟認為他嬌小可愛的同伴打打鬧鬧。

  腦內的畫面很模糊,因為我一直覺得那些情景是跟大家在一起的時候才會發生。

  第一次稱呼為夥伴、燈靈彼此吸引、一起為保留角色而感到高興……

  「先解決其他的事吧,譬如……隊名之類。」

  他可是艾兒,不可能無緣無故不坑一聲,活動跟他的私事結束後我們還是有機會一起分享的。

  「也是啦,隊名挺重要的……我可以先提議組永久團隊嗎?文件我順便拿來了。」

  大哥準備周全不得不認為他已經為此策劃一段時日。

  「『贊成』。」其餘人異口同聲。

  「往後會有公會為了攻城戰跟勢力擴張而搶人會很煩,早點安定下來也好。」

  大姐對近況做些小抱怨,從大家表情看來似乎不止她一人有此煩惱。

  「可以組旅團嗎?人家跟剎那一樣不喜歡公會那種綁手綁腳的組織,想要自由掌握時間和參加活動。」

  「得顧及課業和休息呢。」

  聽到雪爸提到課業兩個字雪花的小狼耳都下垂了,尾巴捲起來貼著自己大腿一臉不甘。

  降神中「公會」營運需遵從官方規則,儘管容納人數眾多管理方面也會較多受限制,維持公會運作勢必需要頻繁上線查看,而且公會戰是絕對遲早要面對的。相較之下另一種形式的「旅團」就沒這個問題,只是沒有固定據點、帶有點傭兵的性質。

  看來大家都是自由奔放的玩家呢。

  「那這份文件我來處理,就選旅團吧,然後團長就用現在的隊長用同一人,填真澄的話大家沒意見吧?」

  「我?你跟我開玩笑嗎?這責任我哪擔得起。」

  「你知道嗎?TVC比賽有一條規定,隊長必須是隊伍中等級最低者擔任。」

  我相信這條不成文的規定八成是大哥親手寫進企劃裡的。

  「等級什麼的大哥把我看太扁了啦。」

  他無視我的抱怨邊吃東西邊填寫表格。

  「各位報等級喔,種族職業再複習一遍吧,我是六十八級鬼妖刃使。」

  「同樣,六十六級鬼妖煉金師。」

  大姐跟柳生大哥差不多等級我不意外,還有六個人呢!

  「人家不會是最弱的吧?六十級精靈弓箭手。」

  「各位早就知道我跟雪花一樣是亞人魔法師,六十五級。」

  大哥拉雪爸的時候早就知道雪爸應該不簡單,所以……剩四人?

  「哎呀,那我也再報一次,五十三級魔族侍者。」

  「在下是六十二等魔族忍者。」

  阿飛也是六十級之列?

  「我、我是四十八級人類刃使……」

  「那就一定是你啦。」柳生大哥準備下筆。

  「等一下,還有兩個人沒報!」

  「雪花是五十級魔法師喔。」

  兩級些微之差飲恨,可是我記得洛因的等級比我低很多。

  「洛因!起床!快起床──」抓著他的肩膀大力搖晃,始終沒醒。

  「給他吃點東西不就好了。」阿飛從旁拿了一塊披薩往洛因的嘴裡塞。

  洛因似乎察覺到自己正被人硬塞食物,反射攻擊還著實讓阿飛吃鱉。

  「我討厭甜的東西。」

  順便一提,那塊披薩是夏威夷風味有鳳梨的那種。

  「洛因,你現在幾等了?」

  「呃……我看一下狀態欄……」他頭微偏閉上眼睛沉思。

  ──四十九級了。

  晴天霹靂!

  冒險區的克難練功跑馬燈轉瞬撐爆理智,我又再抓著他猛搖。「你上次不是說才二十二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瞬間就升到這麼高!」

  「我、我……不知……道……」

  「話說回來我們都還不清楚洛因是怎樣的封魔師耶,身上有封魔匕首吧?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柳生大哥脫口說出一個專有名詞後,洛因毫不猶豫把皮帶上的小刀交給他。「他是紫星的……」他看著刀柄的底部花印喃喃自語。

  「紫星?」

  那些遊戲老手的表情變化已經顯示了紫星非同小可。

  「聽說封魔師的專用匕首可以鑑別封魔師的實力,七種顏色中紫色實力是最強的,封測時間不長若不是收服數量多或魔物種特殊也不會有紫星程度吧。」實力不差的雪爸也對洛因不尋常的地方感到欽佩。

  「也就是說他收服的魔物等級平均七十到八十級跑不掉啦,封魔師的戰鬥方式就是誘魔、封魔、操魔,洛因現在根本就是會走路的練功外掛,我想之前等級太低只是因為他不太移動吧。」待我理解完後大哥便迅速勾選好團長人選。「再告訴你,只要定下來後就算等級拼過其他人你還是團長!」

  柳生大哥補的最後一擊,確定「一級」足成千古恨,讓我無法推翻。

  「反正我就是弱嘛……不常看官網、爬攻略、練功也沒效率……」

  洛因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慰。

  「那就來想團名吧,有人提議嗎?」剩下最後一欄就能交出報名表,打好的算盤全中獎大哥可是樂不可支。

  定團名就是確定了旅團的第一步了,可是看看大家,幾乎沒什麼共同點又只是隨緣認識的,真虧大哥能把所有人都聚集於此。

  「既然是團長是真澄的話就你先提議吧。」響子姐啜一口香草茶後如是說。

  合理的提議讓我不得不做些表示,眾人的視線壓力實在無法迴避。我想想,要符合隊伍形象、冒險的味道、探索未知……

  「不好……腦袋裡不斷浮現科普頻道的節目名稱!」

  「你就只有跟我耍嘴皮子的時候才會靈光一閃啊……」

  「這就跟拿遙控器選台一樣的心情嘛,選擇太多了!」而且衛星頻道撥的節目真的不差啊。

  「F.Pursuers……」

  「洛因?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靈光一閃。」洛因慵懶地聳聳肩。

  「沒關係繼續說,我們都知道後面是『追尋者』,那個F又是什麼意思?」洛因有幹勁的時候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

  「Fantasy、Fate、Future、Fried chicken……」

  我好像聽到了炸雞?

  「沒什麼,只是讓大家有想像空間而已。」說完又趴下去睡,看起來短時間不會再起來。

  他的話讓我想了一下玩這遊戲到底是追求什麼?不希望成為另一個流水帳般的生活,虛擬實境讓我理解了現實我所無法體驗的東西。

  不論是物理上的還是精神層面。

  能在相聚意味著我們不再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而是夥伴。

  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跟偉大的夢想,有著不同目的的人們集結在此,是偶然亦或註定?想一起冒險、一起玩樂、每日尋找不同樂趣。

  「F.Pursuers,我已經投了贊成票喔!」

  我把昏睡不醒的洛因的手拉起來,其他人也樂意跟隨。

  ──旅團「F.Pursuers」於今日誕生。

  ■■■

  夜晚,因為遲遲不見艾兒而發封郵件告訴他今天的事,柳生大哥說就算他不能一起參加比賽事後還是可以邀他進旅團。

  信箱裡有一封郵件,發信人是艾兒。

  ──我們可能會有好一陣子沒辦法見面了,比賽要加油喔!

  來自好朋友的公式化回答。

  在慶祝與喧鬧過後的現在,為何如此安靜?

  不安在心中掀起一陣漣漪……

  慢慢擴大。

第十一章 驚險初戰 (天生的遊人氣質比後天導致的輕浮難纏多了)

  就算是逼不得已才坐上團長之位、就算運氣差在對戰抽選抽中籤王,一個團長居然對自己的隊伍出戰策略沒有插嘴的餘地,這麼不「人」道的事也只有那個妖魔鬼怪做得出來。

  「大哥,你這樣排真的很奇怪,這組合太詭異了!為什麼只有四個人出場?出戰人數最多不是五人嗎?」

  「啥?」

  在前往場地途中,慵懶地抽菸的大哥在我漫長抱怨後只回了那個「啥」。

  「我好歹也是首戰要上場的人,少抽幾分鐘菸跟我說明一下應該不麻煩吧?」

  更何況手邊沒有隊伍資訊、官方也保密,在沒有對手資料的情況下制定策略,每支隊伍的勝率大概都差不多。

  大哥摘下煙管搔搔後頸。「比賽有兩種進行模式,其一為死鬥,其二為挑戰,我們第一場就要打死鬥模式,全部擊倒才能贏,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手氣差的人害的,好麻煩啊。」

  「再多一個人反而安心不是嗎?像邱比?阿飛?雪爸或雪花?」

   「不行、不行、不行、還是不行。」提了幾個人他就拒絕幾次。「模式就是選擇基準啊,有些人在挑戰模式才能發揮作用,還是你覺得我們首戰就會落敗?」

  「我沒這麼想啊!」

  「那就對啦,好牌和王牌留晚點用準沒錯,至於雪花,你都知道她這麼黏雪爸了還想拆散他們?雪爸那個性應該也不想看到女兒在死鬥模式裡打打殺殺的吧,爸爸會難過的。」

  「好啦好啦,我思慮不周嘛,你下次早點跟我說不就好了,省得還要聽我發牢騷。」

  「不會啦,看你急得跳腳是我的樂趣之一。」

  首戰還沒開打我就已經想開殺戒,如果這是大哥刺激我的策略那他的確成功了。

  「對了,那響子姐姐呢?」

  「她是──鬼牌吧?」

  大哥是這麼說,可是他瀏海下的陰影似乎更深更暗難摸清。

  點點人頭,如此一來第一戰上場的人就是我、柳生大哥、剎那大姐,還有……洛因。

  為什麼特別把洛因點出來?柳生大哥還很高興跟我說狀況好的話洛因還可以當固定班底,順帶一提另一個固定班底就是他自己,這是等級高的特權,那位打著自由放任之名行階級排序的傢伙說的。

  我等級最低還每場都得上真的沒問題嗎?

  還有那個不靠咖啡因就提不起幹勁的洛因,擔心得我都還備了靈芝湯、冬蟲夏草跟雞精等等補物了。

  這個事件讓夥伴聚集在一起說不興奮是不可能,帶著期待的心情與大家肩並肩而行,是否還會有有趣的後續發展就在圓頂競技場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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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敞的會場裡沒有半個觀眾,高聳城牆與清靜不受干擾的環境,只要有這兩點就已經算是好的比賽場地了,對戰完官方會上傳比賽影片到網站,屆時就可開始蒐集隊伍資料。

  「『大家好──歡迎來到札克利競技場,我們是裁判神無月與水無月』。」

  說話的是著侍者服裝的一對男女,亞人的黑貓與狐好像曾在官網的影片有見過,在不普通的場合下總覺得自己像是見到有名人物一樣。

  「我是負責傳送及記錄的彌生,請多指教。」

  另一位是魔法師小姐,她揮揮長魔杖代替揮手。

  等等,她剛剛說「傳送」?

  柳生大哥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麼搶先說:「你還在幻想那種古羅馬競技場格鬥啊?這可不像野外有再生機制,修場地會很麻煩的,所以戰區在戶外!懂嗎?」

  「是的,我們會選定一個淨空的戶外場地然後傳送,比賽將於十五分鐘後開始,請各位做好準備。」魔法師彌生補充說明道。

  準備期間,我要好好確定一下洛因的狀況才行,洛因「何時何地」都有可能睡著,我都快搞不清楚這算信任還是擔憂了。

  「好甜。」

  洛因連對黑咖啡都會抗拒,不知道下次直接吃咖啡豆會不會好點?

  補給品不需要擔心,大姐說藥水多得讓我們喝到吐這點我比較害怕,能準備的都準備了,接下就是看要怎麼應變了。

  再看看我們首戰的對手,個個都高大魁武只有刃使跟神職者,職業配置非常簡潔卻很好照應彼此,似乎打算靠力量速戰速決。

  「果然玩刃使的不是魔族就是鬼妖……」瞥見一名跟隊友攀談的魔族,紫色長髮與尖耳,他背上的長槍引起我的注意。

  刀劍是刃使的主流武器,長槍或矛類專於掃蕩與穿刺,長兵器的戰鬥法跟使用方式總是會給人一種距離感,但擅用者大概都相當有實力,至少目前看到的那位魔族他的體格就很適合長槍。

  似乎被發現我在看那邊,魔族刃使轉頭輕輕揮手。

  當下看似友好可是接下來我們彼此要進行一場死鬥。

  「不!為什麼在下不能上場!保護公主是忍者的義務啊!」阿飛不滿的吼聲全部人都聽得到。

  「你啊,安靜地看就對了。」邱比順手用技能把阿飛綁起來。

  「真澄哥哥去把那群壞蛋打倒吧!」

  「雪花,人家只是普通玩家啦。」

  響子姐姐和雪爸已經做好觀戰準備,幾乎可以堆成小山的茶點……我想阿飛會解決的,大家對勝負什麼的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雖然加油聲傳不到,不過我們會好好看著你們戰鬥的。」雪爸貼心地鼓勵,已經相當有實力的雪爸他也輕鬆看待比賽。

  「知道了。那個……茶點記得幫我留一份。」

  他摸了下我的頭,微笑頜首。「加油喔。」

  「好的,現在麻煩雙方參賽者上前!」

  彌生呼喚兩邊隊伍,場中站了兩隊人馬與兩位裁判。

  「喂,太看不起我們了吧!只派四個人而已。」

  四對五,對方隊伍的大漢馬上就有意見,大戰斧尾端砸在地面上的振動就能從中到感覺重量非同小可,這人還可以輕鬆揮舞。

  當這場的前鋒壓力真大,不管是指物裡還是精神方面。

  現在也只能相信柳生大哥的判斷了。

  「我是月牙,請多指教。」

  剛才的魔族刃使示好,我便跟他握手。「也請你多多指──教!」

  他施了點力,感覺有點不懷好意可是又不肯放手,幸好大姐及時手刀打斷。

  「正大光明地欺負我們家隊長,很好,等等硫酸瓶的第一個犧牲者就是你這個小白臉了。」

  「我只是有點嫉妒罷了,這支隊伍有這麼多可愛的女孩子。」

  可愛歸可愛,但是從小雪花到響子姐姐可不是隨便誰都能這樣輕浮搭訕的喔。

  「請參賽者就定位,彌生已經開始傳送了。」

  魔法師在旁唱咒,地板浮現的魔法陣開始運作,強光從腳到頭掃過全身,無重力感消失之後便觸到地面。

  ──我們已身在戰場。

  「比賽場地為森林,天候狀況良好,有效範圍方圓五公里!」與我們一同降落的裁判神無月說道:「地形有北方枯林及南方池塘各位請好好利用。」

  「F.Pursuers對Genocide──比賽開始!」

  裁判退下後我們開始行動。

  「去枯林吧!」枯林對火屬性的我跟剎那來說比較好發揮,直覺往北邊跑。

  「給我等一下,那麼急幹嘛!」柳生大哥用煙管勾住我頸圈。

  「咳!現在不快走的話場地會被佔走的!」以林地索敵和行動便利性應該是我們會佔優勢才對。

  「你跟洛因去池塘。」

  「咦──為什麼?」

  然而剎那姐也贊成柳生大哥的話。「去搶池塘的地比較好,能否把戰力發揮到最大全靠那塊地了。在這之前阿柳跟本姑娘看能先清幾個雜魚算幾個,好好等我們放煙火吧。」語畢,她便跟柳生大哥朝南方跑去。

  「我們走吧。」洛因開口。

  「這時候拜託你用『跑』的。」我已經快急死了,洛因走路速度跟散步沒兩樣,只好直接用揹的揹到池塘去!

  「真不好睡。」洛因的眼睛睜開不到二分之一。

  「不准在這裡睡覺!」

  洛因全無幹勁──我想並非真的如此,他手指抓著我肩膀的力度和之前明顯不同,或許他已經早有對策,只是洛因行動力不高是個奇妙的事。

  一路跑去池塘並不輕鬆但總算是到了。

  他大略環視了一下池塘後喃喃自語:「空間應該夠。」

  可能是想像上次那樣召喚水母吧。

  我們一同看著澄澈水面,直到水波盪漾越來越大。

  「來了喔。」洛因緩緩說出這句話後,我們背後響起刀劍互擊聲。

  「我知道。」

  剛才的壯漢斧頭想從後面偷襲正好被我用Aquila擋開。「還可以嘛,還好神諭刃使的稱號不是裝飾。」

  「多謝讚美。」

  那下相當有力道,等等這大概會變成速度與力氣的較勁。我也用上了Lyra,小心地雙劍誘導揮砍路徑至少能避免傷害讓我爭取多點時間。

  「快點去召喚──」

  接下如此強力的攻擊手都麻了,洛因卻還在一旁沒有動作。

  他手指搔搔臉頰,有點不太願意。「召喚上位使魔需要大量獻血,可不是像棉花糖或果凍那樣隨叫隨到……」

  「首戰落敗的怨念可比獻血痛多了!」

  「嗯──」

  「你可能會有一陣子沒有舒適的肩膀枕頭喔!」

  「反正你說了算。」

  在疼痛與往後睡眠品質間掙扎有了結果,洛因把封魔匕首拿出來,劃破白皙的手腕。

  「是睡眠品質略勝一籌嗎……喲!」斧頭朝我側面砍過,幸好躲得快只有一小戳頭髮被削到。「我頭髮已經被剪得夠亂了!」

  「乖乖去死不就好了!」巨斧一揮瞬即把Aquila跟Lyra打飛。「沒有武器的話看你還能做……什麼?」

  原本自信的語氣變成疑問句,他看著沒有去拾取武器反倒鑽到他懷下的我,對正插在自己左心窩的東西困惑不已。

  「不、不可能!你怎麼……還……有武器!」

  「主武器沒了我當然可以再換武器,這是之前經過百元商店時順便買的,方便攜帶又不佔空間。」有備無患可是相當重要的生存守則呢。

  「未免太便宜了吧……噗喔!」壯漢噴了口血,又像牢騷又向驚嘆的話做為絕句後化為零散的光屑飛往天空。

  沒想到我可以打贏其中一人。

  把武器收好接著去看洛因的情況。「你怎麼弄那麼久?」他的槍和手看得出做過召喚儀式的痕跡,但是不見應該出現的使魔。

  「茵坷,不要鬧脾氣了,快出來。」

  「不要!不要!不要──」

  明明沒有其他人卻有第三者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洛因嘆道:「就是這樣,以我現在的能力還沒辦法讓上位使魔聽我指揮。」

  他還能和上位魔物立約也是個謎呢。

  「奴家才沒有使性子!」

  池水慢慢匯聚漸漸出現人的模樣,覆在纖弱雙足的長裙襬猶如水波盪漾般鼓動著,長袖隨手臂伸展揮舞,對稱的的髮結流暢成型,垂落在少女靈性的臉龐兩側。

  「而主人的能力也完全沒有問題。」

  她用長袖遮住了臉的下半,不讓我們看見她是用什麼表情打量我們。

  「主人為何辜負奴家一片心意……奴家明明幫過主人不少忙,奴家好傷心啊──」

  少女掩面哭泣時洛因投給我求救的眼神。

  「那個……小姐?」

  「你!叫奴家姑奶奶都嫌太年輕!把奴家當什麼了!奴家可是滄之女神,你不過是等級低的下人一個,一定是你把奴家的主人帶壞的對不對!」

  妳的資料形成還不到一個月吧?

  「看看好主人的臉色多蒼白啊,奴家好心疼吶。哎呀?手怎麼受傷了呢?要是留下疤就太糟蹋了。」

  那全都是獻血所致的啊!

  「甘霖凝癒術。」

  她輕撫霜因獻血所留下的傷,殷紅一點一點癒合而後消失。

  「謝謝。」

  「這是奴家的榮幸,好主人。」她靦腆笑了笑。

  「茵坷,可以幫我朋友回復體力嗎?」因為洛因這句話少女斜眼瞪我一下。

  「好主人,怎麼不叫您替奴家取的名字,奴家喜歡主人取的那個美麗名字嘛。」

  洛因明顯猶豫了一下,我已經領教洛因的命名能力,但連他自己都不太願意說出口的情況實在少見。

  「不肯的話就算了,奴家要回去了。」

  「好吧,那就麻煩妳了,海……海……」冷汗一滴以及沉沉嘆息一起吐出口的名字:

  「──海哲琵。」

  我用盡全部力氣忍住爆笑的衝動。

  「洛因,同音不同字,可是還是……」

  「我知道。」他很快打斷我的話,像鬧彆扭似的把自己半張深深埋入衣領中。「只是睡迷糊導致的意外事故。」

  「甘霖凝癒術!」

  聲音不比剛才輕柔優美,她把池塘的水直接淋在我頭上,敵意十足但體力還真的有回復。

  「怎麼不說聲謝謝呢,下人。」不只用大小眼看人,嘴角笑得長袖都快遮不住了。

  「還真是謝謝妳……千年老妖!」

  這時候我終於知道水火不容是怎麼一回事了。

  「你這個鄙俗的下人……」

  跟她吵架都忘記現在還在比賽中。

  遠處,某樣利器筆直投射攻擊這裡,往投射方向看去時洛因已經負傷倒下,看起來像是槍頭的東西深深刺進他的肩。

  「洛因!」我實在是太不小心了!

  「主人!主人!奴家馬上給您治療!」

  還好他傷得不重只是昏了過去而已,小心拔出槍頭讓茵坷治療,現在我到要看看那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喔?可以請你把槍頭還給我嗎?」魔族刃使月牙從林中走出。

  「最好告訴我不多捅你幾下的好理由,暗算別人真是太卑鄙了。」使勁把槍頭丟回給它的主人。

  他聳肩回答:「技術不佳是我的錯,真可惜沒殺了那個封魔師,連夥伴都保護不好就要怪你自己了。不過被魔物所愛又能召喚勇敢之士的『闇夜中的睡美人』,果然不能小覷。」

  「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的!」調整好呼吸後往前一蹬。「火焰斬武!」

  他對火焰的攻擊毫不在乎,輕鬆擋下劍擊。

  「還沒完!」將Lyra拔出劍鞘,第二擊只輕劃過他的側臉。

  月牙伸手摸過流血的傷痕,嘴角微微上揚。「二刀流的刃使啊,真是有趣極了!」

  這回他拿槍朝我刺擊,月牙有身高和臂圍的優勢加上那把長槍,我很快就被逼到攻擊範圍外,只有偶爾幾次能靠近,我們都攻擊不到彼此要害對峙不分上下。

  「你動作變慢了。」

  「只是閃得腰有點痠了!」

  月牙也不簡單,攻擊專挑不易閃躲的死角,使勁閃躲導致體力耗太多已經開始覺得疲憊。

  「那這招如何。」

  又一次刺擊,這種單調的出招方式我用Aquila簡單接下。

  「天真!」他拿槍的手稍微轉動了一下,彷彿觸動武器的機關,槍桿分裂變成多節棍纏上Aquila,一瞬間的手足無措Aquila就被拋得老遠。「這樣就不行了嗎?」

  收回多節棍後又變成長槍,從我上頭斬下,雖然勉強迴避但是那擊只是幌子,而後一記掃腿讓我失去重心。

  但他並沒有讓我倒下,單手撐著我向後傾的身體,兩個人的姿勢看起來極為曖昧,對月牙而言這大概只是戰鬥中的餘興,但這姿勢真的是──屈辱。

  「我手上還有Lyra,不是用來自盡的話大概就是會割斷你喉嚨。」想想丟臉不會太久的自盡還是算了,所以將Lyra架在他頸上。

  「原來你生氣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身體越貼越近,我幾乎要惦著腳才能碰到地面。

  用Lyra刺變態的話會弄髒的,可是我好像沒有其他護身方法了!

  「水降破斬武!」

  強勁的水系攻擊把我們兩個分開,洛因總算醒了!

  「主人!快用奴家的尚方寶劍痛宰他!」

  原來封魔師可以間接借用使魔的力量,不過可以看到眼睛全開的洛因讓我比較驚訝。

  「真是礙事。」興致被打斷的月牙不悅的說。

  「通通閃開──」

  藥水瓶從遠處暴投攻擊月牙,可惜他旋了幾下長槍打掉藥水。

  「被剎那這樣的美人熱情接待真不錯。」

  「輕浮的傢伙,少在那叫得這麼親熱!」

  唔哇……大姐暴走了呢。

  她旁邊的柳生大哥走上前喊道:「咳咳,Genocide的人被我們解決了,現在可是四對一,你已經是甕中之鱉乖乖棄械投降吧。還是你想提早體驗的地獄般的酷刑?」他瞄了一下剎那,偷偷竊笑兩聲。

  「阿柳你再多笑一下的話你也別想逃。」

  「放心吧,我只是被邀來這隊伍湊人數的,其他人死活不關我的事,而且我不打沒勝算的仗。」接著月牙回頭望我。「欸,你覺得下次我們再見面時會是朋友……還是敵人?」

  拜託最好兩個都不是。

  「那麼我就先恭喜你們了。」

  下一步他拿起長槍自殺,不畏懼痛感對自身角色毫不留情,看著光粒子朝遠方天空飛去。

  我嘆了一下氣。「直接說投降就好了……裝什麼瀟灑。」

  輕浮歸輕浮,還好這隊的人只有他氣量特別不一樣,判斷快速又遊刃有餘,如果月牙不是打手而是跟著善戰的隊伍合作情況恐怕會不一樣。

  「可惡!竟然被他逃掉了!」

  大姐居然會氣得跳腳,看來我們剛剛有錯過什麼事?

  「反正我們已經贏了,大獲全勝……喀喀。」

  柳生大哥怎麼還在笑?

  「──勝者,F.Pursuers!」

  兩名裁判大聲宣佈。

  ■■■

  「你們回來了!雪花就知道一定會贏的!」

  傳送回競技場,第一件事是跟夥伴們相擁。

  「辛苦了,給你。」

  雪爸遞上我期待許久的熱茶,在拿下一勝之後更覺得茶的味道特別好。

  「呼──下次要早點回來啦,人家快累死了。」邱比疲倦地趴在我頭上,語調活像是剛下班回家的中年人。

  「哎呀,我們在看螢幕轉播的時候,嗯……因為是『全程』都看到了嘛,阿飛抓狂起來居然能掙脫邱比綁魔物的綁繩,差點跟那隊的人打起來了,下次得小心點呢。」響子姐姐手托著臉微笑對我說。

  沒注意旁邊有個人影飛撲過來,就是響子姐姐說的比魔物還野的那傢伙。

  「那個輕浮的傢伙!公主,他有沒有亂來──自己主人受到那樣的屈辱在下卻束手無策,在下、在下又再一次失職了!拜託下次請讓在下陪同吧!」

  「好好叫我的名字啦!」順手拿劍鞘敲他兩下。

  「你看愛情力量多偉大,人家都制不住他呢。」邱比幸災樂禍地說道。

  「別瞎起鬨!」一長一短劍鞘敲頭,正好讓兩人安分點。

  雖然拿下了一勝,我們沉浸在這喜悅,我也開始慢慢發現自己有哪部份尚需加強,但是越是往上對手越強,而且還會碰上意想不到的人……對,真的是意想不到的人。

  下線後我去官網找今天比賽的剪接影片,內容只有三分鐘,漫長比賽的關鍵片段也只有這些值得一看,我邊吃著宵夜研究。

  首先是大哥和大姐的部份,看了約一分鐘左右的片段,我只能說──實力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

  移動軍火庫和千人斬……大概是這種感覺。

  大姐的配藥手感相當了得,藥品攜帶量會比一般煉金師還多,開戰前我還擔心她會帶大量恢復藥,不過照影片看來危險藥品似乎也不少。

  我知道大姐的愛用藥有爆裂瓶、強酸瓶……天啊!兩個神職者直接被投速一百五十公里的強酸瓶砸出局!影片還附了測速註記!大姐到底哪來的臂力啊!

  至於大哥根本連動都沒動,武器也沒拿好在原地打哈欠!對方的刃使攻擊過來他只用了──

  手刀。

  原來手刀可以算刀啊……開什麼玩笑啊!

  如果立場調換,我是那個被手刀做掉的玩家大概會又羞愧又生氣吧,不過就算大哥是自己人我依然心情複雜。

  他們那邊有爆炸效果出招又奇特,相較之下我們這邊狀況平平特寫鏡頭就很少,而且被月牙掃腿後的那個姿勢,拍攝角度實在太微妙了……

  嗯?好像有個地方怪怪的?

  影片倒回枯林打鬥那邊,當時月牙也在場,兩個神職者被砸死、一個刃使被手刀解決,月牙快速繞過剎那大姐後人就不見了。

  為什麼月牙跑掉剎那姐表情大變?就算放跑月牙也不至於這麼緊張才對。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把那段倒帶倒帶再倒帶。

  使用慢速播放,人物的動作變得緩慢,月牙從她旁邊掠過,但好像不只這樣,有個要仔細看才看得清楚的小動作。

  在那裡,擦身而過的瞬間兩人靠得太近了,而且還是月牙主動接近的樣子,大姐氣急敗壞地回頭,馬尾甩動讓人難以看清她轉身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放大畫面、死盯著螢幕屏。

  月牙他……

  他親了剎那姐臉頰一下?

  在完全確認是否真實前我馬上關掉網頁,避免任何有可能危及生命安全的情報深植腦中。

第十二章 水晶爭奪 (跟身體分離還要的叫斷肢不要的叫垃圾)

  好好熱身才能減少運動傷害,雖然我跟體育競賽無緣,所以趴著地板拉筋、看著自己左右腳內側的感覺真是新鮮。

  「好痛──」

  當然除了背後補上來的那一腳之外。

  「你還年輕耶,才這樣就不行?真是沒用。」

  「我才不像大哥是可拆式的!」

  此話一出,大哥「異常親切地」幫我做全身拉筋,跟高個子一起做拉筋一點也不好,僵硬的關節鬆開了但是原本不僵硬的部份似乎快沒感覺了,拉筋熱身適得其反,第二場比賽還未開始全身就變得軟趴趴的了。

  第二場比賽為挑戰模式,裁判公佈的比賽內容是「奪標」,目標物是發給兩隊拇指大的水晶先讓隊長帶在身上,中途可以轉給隊友但不能收進包包,只要擊碎對方水晶就贏了,比死鬥還簡單……大概啦。

  「話說這回對手全是精靈,大家都耳朵尖尖又很氣質,跟上一場的隊伍氣氛跟上一場差很多呢。那人頭上的……是真的花嗎?」當中有三個精靈是綠髮,與頭髮相接的葉片跟花朵還真奇特。

  「那是木素質的精靈啦,而且三個都是旗手呢。」邱比好心解釋道。

  「妳怎麼知道?」

  「是精靈同鄉嘛,可是人家是風精靈喔。」

  精靈是最能發揮元素特性的種族,旗手……我聽說那是精靈特有的輔助型職業,這是第一次接觸所以我也只有這點認識。

  「他們應該會派三個旗手上場。」柳生大哥看著他們表情顯得有點擔心。

  「算了,我們也來決定一下出戰人選吧,我看看……既然不是死鬥模式的話,邱比。」他開始點人。

  「有!人家可以大顯身手了。」

  「雪爸跟雪花。」

  「爸爸,終於輪到我們了。」

  雖然雪爸和雪花職業和素質相同,不過我還沒看過雪爸戰鬥的樣子。最後加上我和大哥,又是怪到不行的組合,我們的隊伍真的沒問題嗎?

  「為什麼?為什麼在下還是不能上場!」阿飛吶喊,這場依舊坐冷板凳。

  「你,過來。」

  柳生大哥把阿飛拉到一旁商量,先是見到兩人爭吵,而後阿飛的表情越來越震驚,最後是大哥拍拍他肩膀,確定阿飛屈服了。

  「嗚……在下會想念公主的……咳!」

  他想過來擁抱後頭洛因卻拉住阿飛的圍巾阻止。「你就安份一點。」洛因緊揪著他的圍巾。「一路順風。」洛因對我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把阿飛拖走了。

  「補給品都有帶齊吧?」

  剎那姐熱心詢問,看到她我會不禁想起上一場的情形。「嗯……很齊,絕對夠用。」我是不是該把恢復藥水和危險藥品分類一下比較好呢。

  「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放心去比賽吧。」響子姐指著吵架中的阿飛與洛因,其實只有阿飛一個人在大聲,洛因早已閉目養神。

  「──時間到,雙方參賽者請上前!」

  果然如柳生大哥所言,對方派了三個旗手,另外加上刃使與魔法師。三名旗手提著大旗槍,步伐有力和姿勢都整齊劃一,只是上陣就讓人覺得相當有氣勢,普通野團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秩序感和協調性。

  「我是隊長,奏,請多多指教。」

  「我是真澄,請多指教。」

  「彼此加油。」對方熱情握手表示敬意。

  現在各就定位,等待彌生小姐唸咒。

  「──進行傳送!」

  ■■■

  「比賽場地為雪原遺跡,天候良好,地面微量積雪,有效範圍方圓五公里!」神無月先生站在遺跡的石柱上大聲公告。

  「F.Pursuers對Kingdom glory──比賽開始!」

  「走了……呀!」

  雪花先向前跑不小心滑了一腳,神無月先生連忙扶住她。

  「地上滑小心。」

  不愧是活動GM,親切又服務絕佳,如果大哥有身為GM的自覺以此為榜樣就好了。

  「祝各位順利晉級。」裁判神無月退場。

  「現在該怎麼做?」

  希望柳生大哥能有好主意,至少大哥做為身為還是值得依賴的,他的建言往往都很有幫助。

  「除了邱比以外我們四個一起行動,水晶也給她。」

  好吧,我得重新評量一下。「小的不才,實在看不出來讓拿著關鍵道具的人單獨行動到底算什麼最佳策略。」每次都不完整的建議有時候真的讓我耐不住性子,而且還一一發問的我看起來很傻。

  柳生大哥的手抓住我後腦,兩人臉貼近離不到三公分距離。

  「你不相信我嗎?」

  被大哥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也被那雙眼所懾,像是非人的虹膜與瞳孔,彷彿是一輪散發光輝的黑色太陽,此時面無表情的他不笑不怒卻能人感受到莫名魄力。

  「相……信,當然相信啊!」

  「很好,把水晶交給邱比吧。」他真是個胡來的人,對自己的計畫樂在其中,又不讓摸不透他在想什麼。「放心,不會讓你白叫『大哥』的。」

  喜孜孜地打量著鬼點子的雀躍模樣又像個小孩似的。

  看到那個表情我還能怎樣,只好照著做囉。

  「呀……不管怎樣我們一定會拿下勝利的啦!」邱比姐猛擦嘴角、臉泛紅暈,接過水晶時她相當亢奮。「都享受到好東西的鏡頭了,絕對不能輸掉!」幹勁十足往遠處跑去,她認真做隱匿時只是眨眼功夫就快速低調地消失在景色中。

  「我們也走吧,雪爸先不要變成獸型,就這樣四個人一起走。」

  「好。」雪爸應諾,我們隨即出發。

  寬廣雪原上零零落落的遺跡石牆與柱子,但絕大部分都已沒入白雪之中,冰冷又容易打滑,可以掩蔽也可能成為障礙。跑上一段路後差不多該對上他們了卻遲遲沒有行動跡象,此時我們並沒有察覺到──陷阱!

  「大家小心!」柳生大哥吼道。

  荊棘從地面石版夾縫中迅速向上生長,誰都生機貧弱的環境中還有這種埋伏,荊棘交錯纏繞成圓頂牢籠限制我們的行動,再緩慢向內縮減少空間,眼看銳利的刺離我們越來越近,當機立斷使出火焰斬武把荊棘牢燒開一個洞。

  「做得不錯喔。」

  被雪爸誇獎真不好意思。

  「好痛!」大意的結果,沒注意融雪把地面變得濕漉漉,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坐在地。

  伺機已久的敵人從上方躍下,精靈刃使抓準了破綻對我腦袋瞄個正著!

  「冰箭──三連鎖!」

  雪花用擅長的魔法迅速回擊,卻跟正對面飛來的火球相衝,雙方力量互相抵消的所噴發的蒸氣還短暫地遮蔽了視線。

  「斬風!」

  柳生大哥擊破刃使後面的石牆,躲在那精靈魔法師原形畢露,對方絲毫沒有動搖依然保持唱咒狀態。「爆炎彈!」魔法師再次發動火屬攻擊,與雪花的冰系魔法拼得不相上下。

  眼前還有一個敵人得解決。

  「飛燕連武!」雙劍加速攻擊精靈刃使,還沒揮下第一劍就被他閃過,接連幾次都被巧妙閃過,賽前已經評估過對方戰力了,但以刃使的速度應該不可能這麼輕易躲過飛燕才對。

  另一邊魔法師們的對抗持續進行中。

  「冰箭!九連!十連!十一連!十二連!」

  雪花不間斷冰箭攻擊也吃鱉,對方魔法師唱咒速度越來越快、攻擊毫不手軟讓小雪花無力招架。

  「十三……嗚!」雪花突然停止動作。

  「怎麼了嗎,雪花?」在一旁開防護屏障的雪爸回過神關心寶貝女兒。

  她捂著嘴巴似乎覺得很難為情,支支吾吾的。「雪、雪花咬到舌頭了……」她吐著些許血絲的小舌,一直舔指頭想止血卻適得其反越弄越慌張,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嗯──真澄、柳生你們兩個過來這邊。」雪爸面無表情地喚我們過去。

  「可是、我──現在、還在打耶!」邊閃過攻擊邊回話可不容易,還需要找空隙抽身。

  看到雪爸微笑不作聲,莫名的寒意竄上背脊,我只好乖乖跟大哥一起到他身邊。

  「真澄,把外套穿好。」雪爸說完後從包包裡拿出書本,推了一下眼鏡。「我要唸咒了。」

  這點雪對火素質的我來說不會太冷,但是雪爸都這麼說的話我想還是聽話好了……

  書頁隨周圍氣流快速翻動,明明跟所有魔法師一樣唱咒施術,總覺雪爸的唱咒感覺特別不一樣,朗誦詩歌般的語調莊重而優雅,文字的力量蘊含在聲音之中隨著手勢和長袍流動,散佈在空氣中的魔力流一點一點噬去了周圍的溫度。

  「喂,邱比!找到對方的水晶沒?」見情況不妙大哥急忙在隊伍頻道叫邱比。

  「用心法感覺大概是在附近,可是一直在移動抓不到正確位置!」

  「先快找掩護,雪爸要施法了!」

  「什麼?」

  唱咒已完成,雪爸輕呼口氣,水氣凝結的白霧清晰可見。

  「零度冰風暴。」

  雪原吹起一陣狂風,草木連根拔起,遺跡建築同樣受暴風雪摧慘,整個戰場成為寒冰地獄,敵人不是瀕死就是變冰棒,在施術中心的我們則安然無恙,風雪過去後果然見到光粒子飛往天際,可惜水晶不在那兩人身上。

  施術完的雪爸輕嘆一口氣。

  「還是爸爸最厲害了!」雪花跑去跟爸爸撒嬌。

  「原來雪爸這麼強?」現在我就算穿上外套還是冷得要死。

  「因為雪爸好歹是有稱號的法師嘛,這種等級的法術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誰敢欺負雪花的簡直不要命……大哥你最好也要克制一下。」

  煙管點不著了大哥改用刀鞘教訓人,冰凍的刀鞘可不是鬧著玩的!

  「『森之賢者』可是榜上有名的法師,還好第一次見面時就認出來了。」

  哎呀,大哥果然從那時候就在打TVC的算盤了。

  「不過雪爸當時怎麼沒跟大家說一下?」

  雪爸闔上魔法書靦腆笑笑。「跟厲害的玩家比還差得遠,怎麼不好意思說……」

  明明用了大範圍的魔法打敗兩個對方主力卻絲毫沒有疲態,雪爸真是太謙虛了啦。

  「現在水晶不在剛才那兩個人身上,就是在剩下三個旗手那了,按理來說會在奏身上的機率比較大吧。」

  他們同種族又是同職業,雖然隊長必須等級最弱,但打招呼時奏似乎異常有自信,看不出有掩飾的打算,當然這只是我的直覺而已,大哥八成已經心裡有底了才會讓邱比單獨行動吧。

  柳生大哥環顧四周確認狀況。「他們防禦力還挺強的。」從他的視線看過去有三個被冰凍的荊棘保護罩。

  「嚇死了,剛才差點撐不住,隊長呢?」

  「他們的魔法師好強哪,隊長,你還可以嗎?」

  撤掉保護罩後,兩位女性精靈旗手詢問隊長的情況。

  「沒問題,我們還是有勝算的。」隊長奏回應。「清音、汐音,重新佈陣!」

  三人拿起旗幟默契一致地大力揮舞,清空的場地上出現龐大魔法陣在腳下,我們本人看不出異樣。

  「冰箭三連!……咦?」

  雪花魔法突然失效連雪爸也無法開防護屏障。

  「你們現在已經沒辦法用魔法,不會再有棘手的暴風雪了,接下來追加的陣式會慢慢削弱你們的能力!」

  佈陣,旋旗,拋旗……旗手們合作無間的旗陣使周圍土地恢復生機,新生的荊棘防禦更加穩固。

  不過輔助型職業能拿我們怎樣?我跟柳生大哥還是有戰力。

  打算上前攻擊反被柳生大哥阻止。

  「別硬拼,旗手重視外在加護和環境控制的類型,元素感受力強的妖精很容易強化,剛才那兩個妖精應該是有旗手輔助才能在雪原也有如此優異的行動力,如果旗手複數以上的話是可以使用聯合魔法的,他們會不知道攻防兼顧嗎?荊棘牆就是這道理,還是讓雪爸他們先退開點。」

  「幾招技能限制也想拿水晶,你們想的可真輕鬆……斬風!」

  我們盡量遠離魔法陣,柳生大哥卻自顧自發動攻擊。

  「三式!亡命殺陣!」

  旗槍底端倏地刺地,已經預計好如何應對的他們不需唱咒就能及時反擊。魔法陣的範圍中爆出大量木刺,我們三人是勉強避過這一劫。

  除了柳生大哥。

  「大哥?喂,大哥你聽得到嗎?」試著用密語卻失去回應,沒有回傳下一步指示,我什麼都沒想獨自往尖刺林跑。

  「柳生大哥?不要跟我開玩笑了!快點出來!」沒有光粒飛去的話應該還在啊!為什麼不回答?怎麼不是躲在哪邊喊痛讓我們擔心?

  ──在接近尖刺林另一端地方發現一隻包著繃帶的手。

  「不會吧,你吃飽沒事逞強幹嘛……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就憑你?別笑死人了。」

  從聲音的方向看去有個人影逼近,不諧和的腳步聲、不完整的黑影滿是尖刺,眼中足以穿透白霧的邪氣令人渾身打顫的存在。那東西越是靠近就帶來更多詭異感,像是爛肉推擠的聲音,每一步都能聽到奇怪的啪搭聲,不管似人非人我都想大叫

  「鬼啊──」

  「叫什麼,我本來就是鬼啊!」

  「不要靠近我──」

  「你給我張大眼睛看清楚!」

  遮住眼睛的手掌打開一點縫隙看。「柳生大哥?」立刻從恐懼感中回過神來。

  不過他傾身看我時腹部的洞似乎有些血淋淋的東西一點一點掉出來。

  「不不不,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就算知道是他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尖刺刺穿他的身體變得七七八八的,柳生大哥有一半皮膚都掀起來了,帶有血漬白森森骨頭露在外面,比他還是完整白骨的時候看起來更恐怖。

  「真是的,這個、這個、這個都報銷了,可惡……眼球也少一個,那是我很中意顏色耶!」

  我看到他直接拔掉尖刺後把手伸進腹部,因為腸子揪在一起所以要先……嗯──然後──掏出「零件」,篩掉不要的丟地上。

  「喔喔,腸子還蠻完整的嘛。」他檢視完一小段後又塞回去。

  我非得看這麼生猛獵奇鏡頭嗎?

  「啊,原來手在你那,幫我拿過來。」

  可以拒絕嗎?那手還會動耶。

  「我看一下而已。」

  撿起包著繃帶的手拿給他看,當然我沒有直接碰手。

  「好像也不行……嗯?你哭什麼啊?」

  「沒有啦,這是生理淚,剛剛驚嚇過度。」我說的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高興,儘管是遊戲我還不想看到夥伴受傷跟死亡。

  「我看起來很恐怖嗎?」

  他咧嘴一笑,臉上的皮脫落更嚴重。

  我只能說……

  「心臟病患者請勿觀看。」

  「那更好,現在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看來大哥充滿鬼點子的腦袋依然健在。

  ■■■

  雪爸和雪花用密語通已經躲在安全的地方,所以奏他們進入尖刺林開始搜尋大哥和我,儼然他們只有找到血跡和一些損壞的內臟,我這個距離就能聽到砸舌聲。

  「嗨,奏。」我跳到敵人面前悠哉打招呼。

  「水晶在我這喔。」亮出水晶給他們看,其實那只是從我髮飾拔下來的,長得像就好。

  「急到雙手奉上?」

  奏旗槍指著我,但我沒有拔出武器或許他在上前個幾步就會刺到我了。

  「誰管你啊……」我一直注意著奏的特徵,那是很早之前就想說的話:

  「小菊花。」

  大哥說,比賽中語言攻擊這點是不必謙讓的。

  管他頭上那個是什麼花,反正是黃色的,盡量挑釁就對了!我只是照台詞唸而已!

  「喔?」他眉毛挑了一下,緩步往前。「等我把那張嘴裡的污穢好好用荊棘刷一遍後再慢慢把水晶處理掉。」

  呃,現在我反而比較喜歡死鬥模式。

  「集合──佈陣!」

  「呀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那並非是拒絕奏的召喚,肯定是因為恐懼而嘶聲吶喊,那兩個女孩子大概正面對前所無未有的恐懼,看起來已經是個死人了又含怨回來,不理智的玩家可能會認為屍體就是無敵的。

  「妳們弄斷的可要負責喔。」

  大哥只是把效果加強後的斷肢展示在她們面前兩人便當場暈倒。

  「清音、汐音!」

  「雷牙!一擊必殺!」

  飛箭射過來精準擊中奏旗槍的頂部裝飾,連同藏在裡面的水晶應聲碎裂。

  「果然是藏在那裡,難怪人家用心法感應好久。」勝負已定邱比收起弓箭大方走出林子。「就說一定會贏吧,好期待下一場比賽喔。」

  奏嘆氣:「唉,結果還是落敗,不,應該是說對手太強了。」看了一眼嚇得花容失色的雙胞胎一臉無奈。「那種『強』的確是無人能及的呢……」

  「但這真是場好比賽,真澄。」他伸出友善的手。

  「是啊。」奏的運動家風度更是讓人敬佩。

  「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公會?我很欣賞你們,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會很歡迎的。」

  「我們已經組旅團了。」

  「這樣啊,那有機會一定要來我們公會玩,我會把你們當朋友好好招待的。」

  粗魯草率的團隊會有精明人,也有在結束後也能變成好朋友的玩家,比賽中真的能遇到不同的人,真高興我有參加。

  「對了,你頭上那個真的是菊……」

  「我拒答。」

  那真的是什麼心靈創傷嗎?

  「勝者!F.Pursuers!」

  我們晉級,朝優勝的目標更進。

  ■■■

  「哇啊啊──爸爸,好可怕喔!有妖怪!」

  也不知道如何讓柳生大哥的身體復原,只有保持那種樣子回到競技場,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我有什麼辦法,除非有人想器官捐贈。」

  這是回來後的一段小插曲……

  如果以後都要跟著旅團的話,身為團長的我需要學習調解這個狀況嗎?對其他團長來說這應該也是前所未有的吧。

第十三章 人間修羅-上 (不看清楚契約內容的話小心被賣掉)

  「怪了,今天人有少?」

  第三回合前清點人數時我發現隊伍中有兩人缺席。

  「爸爸今天要加班所以不能來喔。」雪花代替爸爸報備,雪爸不在的現在她只能百般無聊地繞著我打轉,偶爾扯一下我的武器。

  平常這時候應該會有另一個囉嗦的傢伙來騷擾我才對。

  真是難得大哥今天居然缺席啊?

  彌生小姐走到我這邊,遞上紙條。「F團的隊長,柳生他有留訊息給你喔。」

  接過她手上的字條趕緊打開閱讀訊息。

  ──在上一場本人肉體方面犧牲甚大,可是沒有夥伴肯捐獻一塊皮一塊肉實在絕情,連我的心都嚴重受創,不得以離隊。

  「喔不……沒想到那件事竟然傷他這麼深。」

  同情心還沒完全矇蔽雙眼前我發現字條還有下文。

  ──開玩笑的啦,我只是去找材料把身體補起來,剩下就你自己解決吧,外出期間不要太想我很快就回來,精神上與各位同在,以上。

  「耍什麼寶啊!」

  不管是被撕爆的紙條和大哥本人都不值得同情啦,真是的!

  可以用密語或訊息,偏偏挑賽前幾分鐘找人遞字條真是太會算了,現在就算我想衝去找他抱怨也來不及呢。

  這場又是奪標,只聽說規則跟之前的稍有差異,裁判尚未宣佈我也無法擬策略。

  「啊唷,俊俏的少年郎看這裡嘛。」

  「那邊的小姐們也都水喔,有沒有興趣跟我們的孫子認識一下?」

  歐吉桑跟歐巴桑們對我們熱情打招呼,他們旗手揮舞大紅色的旗子上印著極其顯眼的字樣。

  反高消費、爭取老人福利等。

  「對手是中老年人集團吶……」我苦笑揮手。

  遊戲中玩家的身體狀況是統一的,不會因現實影響而有差別,能晉級的隊伍絕對不能小看,這個時候還用敬老尊賢的風度的話落敗機率很大,必須慎選出戰人選。

  「大嬸們,本姑娘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要再問了啦!」

  剎那姐被歐巴桑包圍,中年婦女喜歡像剎那姐那樣朝氣蓬勃的女孩不佔少數。

  這次的對手太有特色了,各方面都讓大家難以招架。

  「大姐妳要不要上場?」我用密語問。

  「當然沒問題!」

  不像某個傢伙,大姐果然很靠得住。

  「我也要上場。」

  洛因冷不防從我背後冒出來,上次見識他的戰鬥後對洛因的實力總算是有些信心了,為了深入了解封魔師特性我也想多看看,只是……

  「那你快離開我肩膀去灌咖啡。」他嗜睡的壞習慣能改掉就好了。

  「啊,人家能不能休息一回。」還沒問到邱比姐她反而先搶著說:「人家很尊敬老人家的啦,也跟幾個叔叔阿姨也聊熟了,可是……」

  ──人家沒動力。

  「好啦好啦。」戰鬥方面邱比向來注重華麗的對戰和養眼對手,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地方被影響士氣,真是越來越不能小覷年長玩家了。

  「雪花也要上場,雪花也要。」

  雪花向我爭取出場權,不管怎麼跳都按不到名單上的加入鍵,而且隊友選擇權本來就在隊長手上。

  「可是今天雪爸不在……」

  要是讓雪爸的寶貝女兒受傷我可是會承受不起啊,洛因和我等級都不及雪花,要是搞砸了讓雪花和大家有不愉快的回憶也不好,還是別心軟吧。

  「拜託嘛!真澄哥哥……」

  真澄哥哥……真澄哥哥……真澄哥哥……

  「好、好啦……」

  「太好了!謝謝真澄哥哥!」

  看到一個天真的十歲小女孩拉著衣角喊我哥哥、哥哥的,誰忍心拒絕那純潔的眼神!想扮黑臉什麼的只好放水流了,耳根子太軟真是吃虧。

  在猶豫剩下一個名額時,有個閃亮的眼神彷彿在說,選我吧、快選我吧,不斷對我發送電波。

  「響子姐姐可以上場嗎?」當場打斷發送電波者的邪念。

  「哎呀?真的嗎?」她手托著臉頰高興表示。

  「不!在下已經等太久了!」

  阿飛再次坐冷板凳,因為發送電波失敗又開始失控了。

  我把柳生大哥的字條貼到他眼前。

  ──備註:絕對絕對不能讓忍者飛上場,如果敢脅迫隊長,我回來時就等著瞧吧。

  看到白紙黑字的阿飛只好乖乖作罷,大哥的度量跟等級可是呈反比的,就算是隊友大概也照整不誤,這字條倒是在這時候幫了點忙,不過我大概要到後面比賽才知道柳生大哥的用心良苦。

  「人家會把他好好『調教』一下啦。」邱比笑容滿面地說道。「走走走,去跟老人家喝茶聊天也不錯,你們好好加油吧。」她從後把阿飛綁走,準備好茶點去跟大叔大嬸們交流。

  「……她的捆綁技術越來越好了?」阿飛掙脫不了掉耶。

  對方一名老者叫住我。「年輕人……你,是領隊吧?」

  「啊……是,是的,老先生您怎麼會知道?」

  一身侍者裝的白髮老人摸摸鬍子像是資深管家般,他若有深意的打量一下我,被濃密白眉覆蓋的眼突然睜開。「因為你──看起來是最弱的。」

  居然連老人家也打擊我。

  「但你的眼睛是相當清澈啊,夥伴們也都信任著你,少年。」

  ……老先生?

  「無須對我們有所保留,好好發揮全力讓老夫看看吧。」老先生背對著我說話,筆挺的背影隱約感覺出不輸年輕人的氣魄。

  「老先生要怎麼稱呼?」

  「呵呵,『雙爺』就好。」

  「是!」

  ■■■

  比賽場地為室內,寬敞大廳挑高足足有三層樓高的巴洛克式建築,華麗的玻璃裝飾及水晶燈,彷彿身處童話故事城堡中,我們隊伍在廳堂中央,雙爺他們在樓梯上。

  「這回合比賽的目標物是這個!」

  水無月小姐拿出一團白色絨毛,我曾經見過類似的東西,跟洛因家的棉花糖一模一樣,她手上那隻多打了一個小蝴蝶結,「牠是我養的叫球球,很可愛吧!花了好多時間才跟牠親近,這個光澤、這個毛色……真叫人沒辦法放手!」

  「咳哼!」神無月先生假咳嗽打斷她說話。

  「好啦,我會好好講解。等一下比賽開始後我會把球球丟出去讓牠到處跑,兩隊一方擔任『攻』一方擔任『守』,只要在時間限制內攻方抓到球球就算攻方勝利,反之,守方成功守住的話就算守方勝。」

  神無月先生說:「我替水無月補充規則,攻方僅限隊長捕捉才判定有效,守方則是不能碰觸目標物為原則。依現在兩隊位置決定攻守,靠近大門的為攻方,F團沒有問題吧?」

  「是!」

  雙裁判在此宣布:「F.Pursuers對Twilight Market Ally!」

  「球球很聰明的,兩隊無需顧慮太多。」裁判水無月呈棒球投手姿勢。

  「比賽開始!」

  球球瞬即被丟出到處亂跳,從水晶燈彈到樓梯後遠去,對方三人往裡面深入留下煉金師跟旗手阻擋。

  「兩位大嬸不想受傷快讓開!年紀已經不小了還選什麼天使精靈!」剎那姐暴躁吼道,不分年紀彼此都是競爭者自然毫不客氣拿出強酸瓶蓄勢待發。

  「反正是遊戲嘛,看起來年輕好多,都快六十了人家還以為我們只有三、四十多歲呢。」

  降神還真的帶給大家夢想的遊戲呢……用那強大的運算系統。

  「太太,我們還事先辦正事吧,等會兒還得去做晚飯呢。」旗手揮動寫有「老當益壯 稱霸唯我」標語的旗幟出招。

  「趕時間要緊!強酸瓶!」

  「九式!緩縛陣!」

  大嬸旗幟一揮把強酸瓶定格在半空。「那只是減緩速度的招式不用大驚小怪啦。」

  另一邊則是丟出不知名的藥水瓶,因為緩速緣故灑出的液體圍繞我們,似乎沒有任何殺傷力。

  「不能在這裡耗太久,火焰……!」

  「嗯──這個味道好像『汽油』喔……」響子姐蹲下摸不明液體。

  已經來不及了。

  動作到一半的劍尖擦出火花把汽油點燃,魯莽行動害大家受困,被自己火焰反撲的感覺好糗。

  「對不起,我錯了。」

  大嬸把魔法陣範圍擴大,火焰蔓延減緩,我們行動也跟著變慢。

  「我們只是要拖住你們而已,不會殺人啦,你們忍耐到比賽結束就好。」

  儘管如此高溫也讓人難受,身體跟嘴巴無法如願行動的現在只能互相用密語對話。

  「糟糕,不動起來根本就沒辦法滅火!」

  「不,不需要滅掉,讓魔法陣消失就好。」洛因的發言令人驚訝,感覺他已經有好辦法了。

  可是只要一直揮旗子就不能動,緩速停下來強行突破還會給我們帶來傷害。

  「只要能動一切好辦。」他始終保持冷靜。

  「雪花可以試試看喔。」雪花使力把身體轉向。

  「阿……姨!……妳的魚尾紋…很……深……喔!」

  「什麼?魚尾紋!又、又露出來了嗎?我天天都有保養啊!唉唷,太太快幫我看一下啦!」

  家庭主婦因為名為中年危機的魔咒陷入恐慌,讓我們可以自由行動。

  「聽從你主人之名召喚。」洛因用封魔匕首劃破手腕獻血。

  ──可魯貝洛斯。

  手槍打出去的子彈吸收火焰力量,使魔踩踏火焰伸出四肢,依判斷至少有二到三個大人這麼高,其名如同神話,有三個狗頭正俯視著我們。

  「啊──有口水滴到我了!」

  老實說跟我想像的地獄三頭犬樣子有點不太一樣……

  三雙鮮紅大眼、捲曲的毛絨尾巴還有圓滾麻呂眉,好可愛……不對!

  我一把揪住洛因衣領猛搖。

  「為什麼出來的是三隻柴犬啊──」

  對,就是柴犬!而且頭根本沒有連在一起。

  「因為牠們很溫馴又是三胞胎理所當然就一起收服了,雖然是柴犬的樣子但牠們還是有地獄犬血統的。」

  「至少也要黑拉不拉多比較符合形象吧!」自己也扯遠了。

  「不對啦,應該要哈士奇比較好,。」剎那姐說。

  「要像雪花一樣是狼才對。」雪花狼耳微微動兩下。

  「哎呀呀,還是貓咪可愛。」

  原來響子姐是貓派的!

  「可魯、貝貝、洛斯,坐下。」

  哇……名字居然是拆開來唸的。

  「汪!」三隻狗乖乖坐下猛搖尾巴期待主人下一步動作,洛因則是從披風下拿出某樣用布包裹好的東西。

  「啊!那不是柳生大哥的手嗎?」

  包著繃帶的手,是柳生大哥前場報銷的身體零件之一。

  「我跟他要來的,要物盡其用。」洛因對於恐怖的斷肢沒有特別反應,把它拿在柴犬們眼前晃。「看好喔……好,去撿回來。」代替骨頭的手用力朝兩位大嬸那一丟,地獄柴犬們與主人的愉快丟撿遊戲開始後,三隻狗爭先恐後去找斷肢。

  「汪汪汪──」

  「怎麼會有狗啊!去去,不要過來!快點把牠們牽走──」

  這麼大哪牽得走啦。

  柴犬咬回斷肢給洛因他也不厭其煩地繼續陪牠們玩。「你們先走吧,牠們不玩到滿意為止是不會回去的。」雖然自願留下,在這裡分開我有點擔心他安危。

  「而且……」他打量了下大廳與後面走廊深度。「我不想爬樓梯。」

  純粹懶得動,這才是主要原因。

  「一個人真的沒問題?」我問。

  「沒問題。」他第一次做出保證。

  「那我們走了,自己小心。」留下洛因跟三隻狗,四個人前往二樓。

  ──倒數三十五分鐘。

  二樓長廊有數個房間,球球在走廊盡頭轉彎後不見了?反倒是一個人歐吉桑擋在走廊。

  「哈哈!年輕人!不會讓你們繼續往前了!」挺著鮪魚肚的詩人大剌剌站在我們面前。「聽我高歌一曲吧!」

  「戰慄之音!」

  戴著流蘇裝飾的手用令人眼花撩亂手勢撥吉他弦,大叔開始高歌,大家同時發現了降神可惜的地方之一,就算技能到位也改不掉五音不全的嗓子,歌曲中的鼻音痰音讓人感覺很不愉快。

  「啊啊啊──不要再唱了!」

  音癡都可以當吟遊詩人?心法加持後走音程度簡直超過人類聽覺極限!

  「快閉嘴──」就算眾人大罵,本人依舊陶醉在自己的歌聲中。

  「伯伯……一定沒有人……敢找你去唱歌吧!」雪花緊摀狼耳朵說,尖銳眼神和言語一擊就刺中了他的痛處。

  「小、小朋友!不、不要亂說!人家都說叔叔我歌喉是一極棒的!還有人叫叔叔歌王喔!」

  「少騙人啦!」

  兩樣東西飛向詩人,一把西餐刀切斷吉他弦,一瓶強力黏膠顏面直擊,歐吉桑當場遭秒殺,確定那穿腦魔音不會再成為這場比賽的最大威脅。

  「耳朵痛死了……詩人都是這樣的話本姑娘應該來試著研發耳塞看看,搞不好有市場需求。」

  那可要拜託大姐務必讓我下單預定。

  「呼,真是……一點也不優雅。」響子姐喘口氣後恢復招牌微笑。「對了,感覺後面還要打場苦戰,乾脆來試試『臨時契約』吧。」

  契約是發揮侍者職業能力的特殊條件,在β版裡只能使用臨時契約認主人,效果短暫,那響子姐要認誰呢?

  「來,真澄大力的簽下去吧。」

  「什麼?我?」

  「不要太看輕自己的種族啦,需要契約的種族職業契約者是人類的話效果越強,這裡只有你是人類啊。」

  她把羽毛筆及羊皮紙拿到我眼前,和所有契約書一樣,上頭密密麻麻的事項小得無法看清,光打工契我都看半天了,想要短時間看完相當吃力。

  「直接簽下去就好,嗯……內容沒什麼『特別』的啦。」

  我有點在意加重語氣的那兩個字,看在現在分秒必爭,管他三七二十一相信姐姐人品就直接簽了!

  「好。」她小心捲好契約書收進腰包,「那我先在這跟你們分開吧。」

  「咦?響子姐姐要去哪?」

  「哎呀,這.是.祕.密。」留下一抹神秘笑容,走跟我們反方向的路。

  ──倒數三十二分鐘。

  「啊!看到球球了!」在館內瞎跑幾分鐘後雪花首先發現目標。

  「絕對冷凍氣!」

  小手碰觸地面讓四周迅速凝結,隨雪花意志結出冰柱阻擋球球前進,可惜球球有體型優勢,牠穿過隙縫跑進某個房間。

  「爆裂瓶!」

  「火焰斬武!」

  錯失了良機我只好跟剎那姐合力清除堵住門口的冰柱衝進去。

  方長大廳、披白色餐桌布的長桌與整齊有序的餐具擺設,華貴優雅的餐廳不久後也會變成我們的戰鬥場所,但是早有人比我們先到,面對不請自來者,他快速投擲武器。

  「飛燕連武!」

  雙刀連擊打掉餐刀、叉子,他不以為意反而滿意的笑了笑。

  「怎麼?對老夫的接待方式……有什麼不滿嗎?」

  雙爺已經在這等著我們了。

  ──倒數三十分鐘。

第十四章 人間修羅-下 (靠胸前定點判斷性別是錯誤百分百)

  「等你們很久了。」

  雙爺兩手一揮,幾副閃亮銀製餐具瞬即滑入手中,當中不乏有數把能造成傷害的刀叉。

  侍者此職業因為注重儀表而有裝備和限制,但他們的輕裝卻能在意想不到之處收納多種道具,速度略遜弓箭手、盜賊,負重能力卻為全職業之最,說明書只提及了侍者對愉快遊戲生活的重要性,可是玩家們都知道熟練侍者的話這職業會深深影響整體戰鬥策略。

  要不是大哥告訴我的話大概想破頭我也看不出侍者的強悍之處。

  如果一位深思熟慮人生的大前輩又是戰鬥型侍者的話那會如何呢?

  倒數二十九分鐘,必須在所剩不多的時間內儘快抓到球球。

  避開飛來的刀叉,我跳上餐桌跑向雙爺。

  「年輕人,踩穩腳步、抬頭挺胸啊。」

  面對瞄準上半身的刀叉我怎麼可能會聽他那危險的建言,我利用桌巾伏身滑行,抓準擦身而過的那瞬間揮斬,劍刃不偏不倚地卡進了叉子間隙,擋下攻擊後雙爺便順勢放手。

  「真是不禮貌,要用餐的話得先學好餐桌禮儀呢。」

  他一手拉動長桌巾我便往後跌,弄得餐具散亂,沒有受到直接攻擊卻撞得滿身傷。

  我瞥見落地的大餐盤映出了桌子正下方埋伏者的影子,當我倆視線對上時她迅速竄出來對我丟藥水瓶。

  不管看到什麼東西朝自己丟來,身體都會反射性把它打落或打碎。無法抵抗灑出來藥水的效力,像是太白粉芶芡的黏劑弄得滿身時才記住這不是好習慣。

  ──還腳被固定住了!

  「好好記住這次的敗因──沒多聽長輩意見。」丟完刀叉以後雙爺接著又從袖中拿出湯匙。

  「那東西哪殺……得……了?」話講到一半時臉頰被飛來湯匙劃破流血才趕緊把話吞回去。

  「中和劑!」

  被藥瓶丟到會痛,但剎那大姐的藥水總算替我把黏液化掉了。

  「抓住目標優先,別傻傻的跟他們蠻幹!」

  大姐的喊話讓我回神。

  沒錯,這不是死鬥沒有所謂的敵人,到目前為止我只是被耍著玩而已,時間被拖到最後就真的輸了。

  觀望四周,在吊燈上看見小小影子在跳動。

  「我看到了!球球在上面!」那是普通人搆不到的高度,我試著向同伴尋求協助。

  雙爺拉一把椅子用椅子角敲了一下我的腿,讓我跌坐在上,手持餐刀架在脖子上,無法動彈。

  「別走這麼急,老夫有得是時間教導後生晚輩。首先,用餐時當然是要注意集中在桌上,怎麼可以到處看呢?」

  「絕對冷凍氣!」

  雪花施魔法把房間瞬間結冰,冰柱在雙爺前面冒出迫使他退開。

  「小朋友不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喔。」煉金師大嬸丟出爆裂瓶炸碎冰柱,強力爆炸風使冰的碎片四處飛散。

  大姐跑到雪花前面擋下碎片卻被碎片劃得皮開肉綻、傷痕累累。髮帶被切斷她的馬尾隨之散開。

  雪花被大姐流血不止的情景嚇到,冰魔法雖強反噬時也相當具殺傷力,眼眶已經有淚珠在打滾她卻緊咬嘴唇不讓自己現在崩潰。

  「雪花乖,這點傷沒什麼。」剎那大姐摸摸她的頭安撫。

  匆忙跑來看她們的情況反而被大聲。「還在摸什麼,快去抓那個毛球啊!」

  「泡──泡──」因房間的溫度直線下降逼得球球急切尋找溫暖源,牠正往出口方向移動。

  牠現在位置正是出手的好時機!

  「點心還沒上可不准你們擅自離席!」

  雙爺一腳踢起長桌,桌面上的凍結花與蠟燭可比擬尖刺,直直撲向大姐與雪花。

  但球球與勝利就在觸手可及之處……

  「火焰──斬武!」

  雙劍點燃火焰,結凍的長桌隨著挑斬斷成三段,冒著騰騰蒸氣。

  因為刃使的習慣察覺危險時會反射性回擊,同伴有難時亦然。

  「哎呀……好好的餐敘被各位弄得如此,可真是失禮呢。」雙爺摸摸他的鬍子抱怨道,兩道白眉卻笑彎了。

  「刃使當然要用劍舞招呼才算盡到禮數,雙爺。」

  「有勇……卻無謀,年輕人,你那樣子需要老夫扶你一把嗎?」

  雙爺可真是會諷刺卻也沒說錯,在攻擊的同時我同樣弄傷了自己,深入皮肉的冰刺任誰都看得出來我現在連站著都很勉強。

  「呵呵,不過場遊戲有必要這麼認真?」

  「團隊競賽如果只剩我的話會玩不下去啊。」

  聞言,雙爺大聲笑了出來,他捻順眉鬚讓兩眼都能看清前方。「你是因為傻才這麼投入嗎?唉唷,別太折騰老夫了,讓出這局當學費對兩邊都好呀。」

  「您不覺得在比賽時講究敬老尊賢很傻嗎?玩家可是平等的。」

  「哈哈哈──愉快愉快,好久沒這麼開心了!」一個年邁老人沙啞的嗓子傳出了宏亮笑聲。「是啊,是啊,的確遊戲時禮讓個沒完的話就無法玩得盡興了。」

  一手亮出十來把餐刀,另一手輕甩便把桌巾捲成刺槍一般。

  不管任何生活用品皆能作為武器的技能果然很棘手。

  我的血量所剩不多也沒辦法繼續打下去,早知道不要硬撐。

  「硝煙瓶!」

  剎那大姐多丟了幾個藥瓶做出煙幕,濃煙充滿房間模糊視線但也嗆人。

  背後有隻手摀住我嘴巴後順勢下壓。「大姐,你這樣我會窒息啦!」大姐不知道有沒有在聽,表情嚴肅彷彿在打量什麼。

  「雪花先去追目標了,現在你仔細聽好,煙沒那麼快散掉,可是藥水已經快用完了,而且時間只剩不到二十分鐘。」

  「那為什麼要遮我眼睛!」就算要我專心聽也不必這麼做吧?

  「等一下不准亂動……也不准偷看!」

  「什、什麼!要做什麼?我看不……嗚嗯?」

  我無法接後面的話,嘴唇有股柔軟的觸感湊上,藥水味與人工香味刺激著嗅覺,被溫暖鼻息掠過的臉頰開始發熱。

  「剛剛是什麼?大姐拜託妳說話啊!」遮住眼睛的手依然不放,我腦袋開始混亂了!

  微弱的光線透入指間隙縫,似乎有什麼東西產生變化。她把我的頭靠到她身上時有種奇妙的感覺……

  「呃,大姐……我個問題想問……」

  「嗯?」

  「──大姐妳有這麼結實嗎?」

  我才沒有亂七八糟的期待,可是我頭靠著的地方應該是胸口的位置,那裡好像有點硬?

  隨後聽到玻璃破碎的匡啷聲,大窗戶被打破濃煙隨即散去,我的身旁似乎出現了個不太一樣的人?

  尖銳挺拔的鬼角穿過瀏海,微光落在赤紅的長髮上彷彿初然的活火般。慢慢睜開的雙眼及額上神秘的第三隻眸,如此近距離接觸時不免覺得有種危險的味道,卻也有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喔?這是什麼新魔術嗎?」

  雙爺與另一位大嬸發現情況不對,立刻發動攻擊。

  我被放開後他以小動作閃過藥水瓶,接住刀叉後瞬即把那些金屬器捏碎。

  「比魔術更厲害喔!這種東西對第一個踏入這世界的修羅鬼根本沒用,下位材料本姑娘徒手就能分解了!」甩掉手上的碎屑,他打量了下自己,感覺有些彆扭。「嗯──這樣好像就得改口了。看到本少爺的模樣你早點反應嘛,你不是負責吐槽的嗎?」

  ……本少爺?修羅?

  「大姐的確自稱大哥的話就會跟柳生大哥重疊了……現在注意這個好像也沒用啊!大姐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對表情錯愕的我露出燦爛笑容。「別計較這種小事啦,晚點再解釋。」

  在競技場看大螢幕的夥伴們不知道有幾個人跟我反應一樣誇張?

  「本少爺現在是鍛匠型的煉金師,不用工具就能分解可是鍛匠技能之最。」

  「就算這樣要我們讓路是不可能的。」

  雙爺和另一名煉金師擋著道路,大姐就算轉變類型也沒有讓我們有優勢,更糟糕的是現在時間所剩不多。

  「哎呀呀,我是不是有錯過什麼?」

  響子姐姐在門口處催促我們。「剛才在走廊上碰到雪花妹妹就過來了,你們時間不多了怎麼還杵在這?」

  「小姑娘妳不要過來更好!」

  煉金師的藥水瓶砸向響子姐姐,她僅僅輕輕揮手紅色殘影一閃而過,藥水瓶變裂成兩半。

  「響、響子姐姐,拜託快放下那個破壞形象的東西!」

  不敢相信一向注重優雅的響子姐姐用和自身形象相差甚遠的東西做武器。

  「沒辦法呢,因為我去找專屬武器的時候只有這個很合,誰叫侍者專屬武器是電腦隨機挑選的呢。」姐姐雖面帶微笑可是看得出她對那東西「有點」不滿意。

  那可是馬桶吸盤啊!

  聽說馬桶阻塞時拿它壓一壓就可馬上暢通無阻,十世紀前就存在的人類智慧的產物。老實說馬桶吸盤在這個場合跟它的持有者感覺相當不搭。

  「還好這只是臨時契約。」

  我也希望響子姐姐在正式版時能如願找到理想武器。

  「小姐,在吃飯的地方拿那東西很不衛生喔。」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但是優秀的侍者為了主人有所犧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比賽會有影片留底不是嗎……」

  我好奇姐姐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不過看她把第二波攻擊的刀叉引到這邊來時我就知道該閉嘴了。

  「好了,這裡交給我,你們快去找目標吧。」

  雙爺只能看著我們跑掉,有響子攔在門口他們自然沒辦法追上。有專屬武器的侍者完全不比刃使遜色,能參與戰鬥的響子姐姐也凜然面對敵人,當然,如果不是拿馬桶吸盤更好……

  ──倒數十四分鐘。

  ■■■

  「真澄哥哥!還有剎那姐……姐?」我們跟雪花在走廊碰頭,看到變化後的大姐她也是一臉茫然。

  「晚點就會變回來了,目標呢?」

  「對了,雪花不小心追丟了……」

  看到冰錐插滿地、沒有完整地板跟天花板的走廊我們都相信雪花已經努力過了,這裡變得那麼冷,球球大概也不會想走回頭路。

  「可惡啊,時間剩不到十五分鐘,這裡樓層又多,牠要是不斷往上跑就對我們很不利了,如果能封住牠行動不要往上跑的話至少還有機會……」

  「不要讓牠往上跑……沒錯啊!只要縮小範圍就好了嘛!啊呀,真該早點想到。」剎那重複過我的話後彈指。

  而後他把幾個爆裂瓶塞給我們時,我就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裁判說不用顧慮太多,那我們也不必客氣啦。」

  打著壞主意的剎那……我好像看見他背後有大哥的影子。

  「這建築結構用心法看一眼就知道了,只要打掉上面的樓層牠自然會往下跑,雪花快點去樓下吧,最好再密語告訴洛因──我們要拆房子了!」

  南無南無,看來兇多吉少了。

  我們聽他的話分開行動,我跟著剎那四處找房子的主幹轟炸。

  想到把比賽場地整個拆掉的隊伍……我們肯定首創先例。

  在倒數十分鐘左右要炸的地方只剩兩個,得盡量把破壞降到最小免得兩敗俱傷。

  「好!還差一個……啊──真麻煩!」爆炸風老是吹亂他的長髮讓他覺得惱火,有備用緞帶但那頭髮長度自己動手稍嫌困難。

  「要不要我幫你重綁?一下子就好了。」

  「啊?不用啦,時間都不多了還顧什麼頭髮!」

  「真的不用?」

  「……要!」思考幾秒後他改口。

  剎那坐下讓我方便整理那頭紅髮。

  「之前邱比幫忙綁的呢,沒想到這次要麻煩你。」他不好意思苦笑一下。

  平常總是大姐在照顧大家,有機會能幫忙她打理感覺挺新鮮的。

  我在原本綁馬尾的位置打好結後再多綁四、五節花辮,這樣就不容易散開,最後用細繩固定。「好了。」

  「喔──舒服多了。」這種髮型感覺比較適合他。「知道嗎?大家都很強,根本不在意你強還是弱,重要的是你能讓大家鼓足幹勁達成目標。」剎那笑著說。「別發呆了,再一個就可以收工了,快走吧。」

  「喔,好……」

  剛才是怎麼回事?好奇怪的感覺。

  好像有人常常對我說類似的話。

  繞過走廊後有幅畫掛在牆上,儘管它是美麗的藝術品但不得不破壞它,因為這裡就是最後要轟炸的地方。

  「火焰斬武!」 

  「爆裂瓶!」

  「鋼筋埋得挺深的……爆裂瓶!」藥瓶全丟下去轟炸依然不夠。

  「借把劍!」

  人手一把劍砍都不夠,我們漸漸感受到時間壓力。

  眼看只剩五分鐘,真的會來不及啊!

  「你們快回來。」

  這時有密語傳來,我們都停下動作。

  「洛因?還要再等一下才行。」

  「應該快到了。」 

  正想說他是指什麼時,我們感覺到走廊遠處有振動傳來,而且非常迅速地接近這裡。

  「汪汪──」

  一隻可愛的柴犬已等候在旁對我們猛搖尾巴。「喔不──別舔我!」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狗舌頭掃過我全身,口水一堆。

  「不行,不能跟你玩,還要把牆壁解決才行!」

  牠像聽得懂人話似的,用狗掌把我跟剎那推到一邊,皺著可愛麻呂眉面對牆壁張開大口、凝聚熱度,火光從嘴角溢出,接下來我看到巨大柴犬從嘴巴噴出火球,衝擊力連牠都後退了幾步,如此驚人的嘴砲那牆不可能不爛掉,隨後整棟建築物慢慢崩塌。

  柴犬打了個嗝後,直接把我們咬到牠背上開始狂奔。

  「要去哪裡啊──笨狗!」剎那喊出我心中的無奈,而後又回到了一樓大廳,大家已經在那了。

  ──倒數十五秒。

  「還蠻快的嘛,可魯真是好孩子。」

  牠為了跟主人討摸摸而把我們抖下來。

  「這裡是大廳耶,這樣不就回到原點了!」

  洛因怎有辦法總是這麼悠哉?對他生氣他也無動於衷,只是突然抓起我右手,塞了一個觸感軟綿的東西給我。

  ──倒數七、六、五、四、三、二。

  「……球球!」

  仔細感受了一下手上的東西才發現那是我們找了大半天的球球。

  「為什麼會在你那啦!」

  「體質……吧?」洛因他自己也不太確定。

  事後我才知道封魔師有吸引魔物的特殊體質,但洛因是屬於效力最顯著的那種。球球在我手中瘋狂掙扎,巴不得貼回去洛因身邊。

  ──時間到!

  「雖然想現在宣判你們獲勝,不過還是節省時間吧,免得大家被活埋了。」兩位裁判一面苦笑一面把我們推進傳送陣裡。

  ■■■

  「喔──你們回來啦。」柳生大哥真的履約歸來迎接我們。

  「這麼快就補好會不會太神了?」他恢復了原本俊秀的模樣,而且皮膚好像比之前更光滑?

  「你們竟然把薔薇古堡整個拆了,工程師和設計者看到一定會哭死……哈!」

  那些人應該也是大哥的同事,這樣幸災樂禍不好吧?

  「還帶著勝利凱旋歸來耶,哎?你的臉好像有點……黏黏的?」

  他伸手摸我臉頰時我趁機拿他衣服擦掉口水。

  「啊!髒死了!」

  「借我擦又不會少一塊肉!累得半死……你竟然在這裡看大螢幕吃爆米花。」當觀眾什麼的,隊長根本沒機會這麼做。

  「我在陪老人家下棋啊,很耗腦耶。」

  大哥好像也沒說錯,因為我聽到有人在大喊「再來一局」。

  「後面我一定會陪你上場,滿意了吧?」

  「這是當然的吧,全都是你起頭的耶。」不過他的承諾讓我安心許多。

  「雪花!」

  雪爸匆匆跑來,我都忘了沒跟他報備就帶雪花去大打一場。

  「雪花妳怎麼可以亂跑呢!」

  柳生大哥偷偷跟我說雪爸看大螢幕轉播嚇到昏倒。

  「可是我們還是贏了喔,大勝利──」

  「雪花!」

  不忍心看雪花挨罵,只好出面認罪。「雪爸,是我帶雪花上場的……啦。」

  一語不發的雪爸看起來微怒,但最後他也還是用那大手安慰我,明明是冰系魔法師,掌心的溫度都穿過頭髮傳來了。

  「答應我,下次不要這麼亂來了,好嗎?你們都不會怕嗎?我應該問問官方能不能把血腥表現調整一下……」

  「好。」雖然會瞎操心,但雪花有雪爸這般慈祥的父親真是幸福。

  「公主──」

  「給我叫名字!」

  瞎操心的還有一個,比賽結束後阿飛馬上離開板凳區衝過來。「如果我能上場的話就好了!如果能一起戰鬥就好了!」

  常被他抱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可是他的自謙詞去哪了?

  「阿飛,你有喝酒嗎?」阿飛身上那股濃烈好像是酒精?

  「邱比灌的。」

  柳生大哥指出罪魁禍首,她正中老年人喝酒聊天,正如賽前所說的大家相處得非常融洽,而且融洽過頭了。

  「哈哈哈──小姐妳真會喝啊!」一位發酒瘋的老伯說道。

  「再多來幾杯都沒問題──」

  邱比是酒國女英豪?這是遊戲設定還是真實情況我就不得而知了。

  「邱比那傢伙很會喝啊……根本沒醉嘛。」

  那個鍛匠剎那已經變回原本的剎那大姐了。

  「人……妖……」

  阿飛說完這句話後被快投藥水瓶K.O.。「哼,順便給你解酒劑清醒清醒。」

  「對了,修羅是什麼?為什麼剎那姐會變成那樣子?」我問柳生大哥。

  「呃,修羅啊,鬼妖要從鬼道轉生進入遊戲前會要求選擇一個修煉道做點小測試,然後就會產生不同種的妖怪型態,修羅還蠻稀有的,靠特殊變化比別人學更多技能或是提高參數上限,只是轉換形態還是需要點代價的,得抽別人的魔力和血才行。」

  哇……人類原來還有作為其他種族備用糧的功能啊。

  「那修羅很稀有囉?」

  「跟身體可以隨意拆解的白骨妖一樣稀有。」

  真是簡單易懂的解釋。

  「修羅的試煉像是炎玉與翠玉的選擇、隨機的轉生任務……」

  「炎玉跟翠玉?你不會是說那個蘋果還是芭樂來著的東西吧?本姑娘還想說關鍵道具用水果做設計也太偷懶了。」

  蘋果跟芭樂啊……降神工程師的腦袋到底裝了些什麼?大姐不知道她正在跟其中一個官方人員抱怨呢。

  話說回來剎那姐本尊是男的還是女的?

  ……

  就像大姐說的,還是別去在意這種小事吧。

第十五章 紫星之嘆 (有問題時當然要請負責動腦工作的傢伙多榨出一些點子來)

  F.Pursuers不斷向上晉級是我當初預想不到的。

  以一千人來算大概也只有一百組左右參賽隊伍,後來想想也不見得所有玩家都會參賽,所以我們不知不覺已打入TVC的前八強,離勝利不遠但對臨時結成的團隊來說八強也算是不錯了。

  不過我更想跟大家繼續堅持下去。

  因為等級低而成了隊長,但這不成怠慢訓練的理由,賽規沒說不能在比賽隊伍成立後提高等級,於是我一個人去散步和升等皆宜的佛爾登森林修道院。

  自從接過劍聖任務後這裡變得更像廢墟,不再有人的氣息,無人整理使得野花野草到處開,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大白天會想來這裡。

  小巧可愛的淡紫色花朵生長在墓石旁,有著捲翹的金色花蕾,在雜草叢生的土地中顯得特別有生命力這讓我想起了某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

  正當想事情想到忘神時有人出聲叫我。

  「啊──啊……塞格勒斯先生?」

  「反應不用那麼誇張吧?」

  要是白天還出現喪屍我當然會緊張,換成之前硬塞給我任務的NPC也不免會驚訝。

  「塞格勒斯先生才是,為什麼在這?」

  「我打算到處旅行,只是在出發前回來看看。以前旅行的目的只是尋找當年勇者的亡魂,好不容易有個了結了,接下來的旅行是為了自己不再是為了別人。」

  他平靜地跟我聊著這些事,看起來他也從中祖先們的恩怨中解脫……大概。

  「那個,塞格勒斯先生……你確定你已經釋懷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的手一直捏我臉啊……」

  「抱歉抱歉,哈哈。看到你就會想到那個人,忍不住就捏下去了。」

  塞格勒斯先生的行動模式看起來比NPC自由很多,完全不像城鎮商店的NPC,聽說降神也投入相當多心力在培育AI,能更快速地辨識狀況且擁有自我意識與感情。

  「如果能更早找到就好了不是嗎?」

  因為故事設定而虛度光陰,還得找出適合接任務的玩家,我都有點同情他了。

  「其實有流傳祖先墓地的地圖給作為子孫的我,因為那地圖我看不懂,跑了三個大陸後又繞回原來的地方。」

  路痴AI的設定個性過頭了啦。

  「反正該是離開這裡去拓展自己眼光的時候了……啊,臨走前送你幾樣鑑別禮當作道謝。」他在行李袋東翻西找最後塞給我兩張羊皮紙、一本破書。「還有一樣東西。」他轉身走了幾步後拔劍。

  劍尖在地上俐落劃圓擦出火焰,絢爛火焰隨著長劍起舞。

  有別於附加在武器的方式,它的力量更加強大,在火焰中湧動光照亮四周,異常的熱度彷彿隨時會把周圍的一切捲入其中。

  「奧義.炎龍覺武!」

  一劍揮下,火焰透過劍氣匯聚成龍形的火,穿透我的身體撫過皮膚,難以抗拒的力量滲進每一個細胞。

  「咦?我沒事?」剛剛確實有股灼燒感,而且仍有餘溫殘留在身上。正對那招式感到疑惑時才發現我背後的枯木斷裂、草皮也全被燒光了。

  塞格勒斯收起長劍,重新圍好披風。「這是高等火焰系的劍法,可不是說想學就學得來喔,覺得自己能行的話就來領悟看看,下次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他並沒有說再見只是揮手瀟灑離去。

  系統提示,與塞格勒斯締結關係。

  奧義領悟──百分之十五。

  因為耳邊效果音響個不停我趕快把小澄叫出來問個清楚。

  「玩家修完必修招式後要練更高等招式的話就必須去找符合自己素質條件的『關係人』學喔,玩家與學習對象的羈絆也不盡相同,像是『信仰』、『師徒』、『宿敵』、『夥伴』、『戀慕』等等各種關係,剛好塞格勒斯是火素質刃使,羈絆介於師徒與夥伴之間,主人還真是幸運,有關係人後會變得更強唷。」

  「可是這本書,打、打不開!」

  破書上連個標題都沒寫,書上的符文封條讓我沒辦法看到裡面內容,儘管會增加負重但感覺是某天可能會派上用場的道具,遊戲好像都很喜歡這種設定。

  打開剩下兩捲羊皮紙可見羽毛筆「揮毫」過的字跡跟鬼畫符,唯一人眼可以辨識的東西只有兩個字──地圖。

  「難怪找那麼多年都找不到……」地圖製作者的繪圖細胞肯定還沒發育好就枯萎了,光靠幾個圈圈叉叉就可以標示出目的地的話也不會浪費那麼久青春歲月。

  那他去旅行以後怎麼找人?

  ……

  仔細想想,還有BBS可用啊。

  方向感極差的流浪旅行者,如果他打算足跡遍佈世界的話,相信他有潛力成為玩家們茶餘飯後的話題的。

  ■■■

  能準確鎖定目標不會波及到其他東西,那種有選擇性地穿透攻擊實在不可思議,看過使用一次能領悟百分之十五,我的技能中只有火焰斬武有相似特性,看樣子得以此為摸索方向。

  在官方發布對戰訊息前我回到首都,一面思索要如何學會那個火焰奧義。

  組隊後就比較少一個人在城裡採購,札克利的街道在TVC開始後總是人潮洶湧,商店新道具種類更多,上架速度也越來越快,不過多虧大姐和響子姐姐,道具開銷已經大幅減少,曾想過添購新裝備但已經習慣了Aquila和Lyra,目前就沒有看得上眼的,反而都是玩家自製的物品比較讓人好奇。

  種族限定職業、特製裝備、在其他大陸捕獲到的新使魔……

  雖然旅團不像公會有長遠計劃,可是在看到這些後就覺得不能安逸現狀,不出水晶大陸走走,光靠BBS得到的消息也不夠新鮮刺激。

  一路逛下來,各種思緒在腦袋縈繞但大致方向都是一樣的。

  想趕快回去我抄捷徑走人少的小巷,只有少數天使和小鳥在被陽光曬暖的磚砌圍牆上休憩,另一方面巷中堆放著一個尺寸稍大瓦楞紙箱,全新的外皮跟旁邊的垃圾比較顯得格格不入,不知為何貓兒們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箱子。

  「噫……」

  可以確定那絕對不是睡午覺的貓的夢囈,只好請各位貓大爺讓讓,鄉民我也來跟大家湊熱鬧。

  箱子上草草寫著「撿我」兩個字卻不願對外敞開,貓兒們大概很困擾要不要將其接納為伴。

  如果真的是遺棄動物什麼的感覺放著不管好像不太好,想了一下遊戲的相關設定和帶回去養的種種可能性……

  總之先把箱子拆了吧。

  「噫啊──」

  一開始還頑強抵抗,不過拿掉箱子後我們驚訝地互視彼此。

  「……艾兒?你在裡面幹嘛?」

  實在很難相信艾兒會淪落到和流浪貓狗為伴,雖然被毛球們包圍有治癒的感覺,不過想好好聽他說明事情原委還是去了我們常去的餐館。

  如果想要別人長談的話點熱飲最好,這是打工地方的老板娘告訴我的,海鹽奶蓋紅茶不會這麼快被他吹涼的。

  「什麼事會讓你心情不好到要躲在紙箱裡啊?」

  「那個啊,也不是什麼事啦……」艾兒的小動作很多絞手指又咬嘴唇的,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謊才會跟我說。「就是跟朋友吵架了啦……這件事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不要繼續玩遊戲了。」

  「你想放棄遊戲?」

  近半個月來的記憶不斷倒帶,不久前我們還一起慶祝過帳號保留。

  「可是我還有其他事情想拜託你教我,而且開放後冒險區會擴增吧?我跟大哥找了組旅團了,洛因啊、阿飛啊、大姐、邱比、雪爸和雪花,幾乎都是你認識的,大家在一起的話一定會比以前更開心吧,我希望艾兒也……」

  「對不起。」

  艾兒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我們是朋友,你完全不用感到愧疚啊。」我只是想再讓他打起精神,不過艾兒好像越來越憂鬱了。「是很好的朋友吧?不然也不會讓你這麼消沉。」

  「我們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其中一個人──他很聰明。」艾兒吸了一大口紅茶,談這件事好像要花很多力氣似的。

  若非苦惱很久也不會如此吧。

  「聰明得不得了什麼都能看透,總是埋首在很難懂的事情中,雖然我們一直有件非做不可的事,但我希望他偶爾能多注意周圍,達成目的根本不需要犧牲所有快樂時光。」

  儘管跟艾兒一起玩的時間不長,可是他的個性很單純,能一起煩惱一起達成目標,就算漫無目的地到處玩也能找到樂趣,我等級低他沒嫌棄過我什麼,比起結果艾兒更重視過程,這樣聽下來他朋友大概是相反個性的人吧。

  「他也關注著『降神』,提議試試『降神』各種可能性的也是他,但沒有任何遊戲目的只是一味地分析它、咀嚼著非玩家會去了解的訊息……想到接下來也是以這種感覺去探索,就覺得『降神』變得好無趣,如果玩心會拖累行動的話那遊戲這一塊我還是退出比較好。」

  艾兒的煩惱我確實聽進去了。

  只是我一直在想他也有告訴過他朋友自己的心情嗎?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多聽聽他的話。」

  「可是、可是──為什麼?」

  「事實上我只是你認識不久的網友,但艾兒那位朋友是了解你、會為你著想的,更何況你們在一起生活,不用煩惱怎麼做答案很明顯了。如果『降神』跟你們所做的事有密切關係,你不會想知道最後的結果嗎?或許要花很多很多時間才能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吧。」

  「……可是真澄也是我的朋友啊!」

  「我知道,艾兒對我也很重要,怎麼可能捨得你放棄。」我笑道。「你朋友那麼聰明的話應該請他動動腦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啊。」

  「啊……」他先愣了一下而後終於好久不見的露出開朗笑容。「說得也是耶!太久沒跟你們聊天了啦,原來我腦袋瓜已經變這麼遲鈍了。」

  食慾也隨心情稍微好起來一口就把紅茶灌完,還在嘴唇上留了白鬍子。

  「有點鹹鹹的,可是好好喝。」

  能看到他恢復比什麼都好,所以我們也不再提沉悶無聊的話題。

  「你們有在TVC打進前八強了對不對?我都有看比賽的影片喔,看到大家那麼努力我也想再試著談看看……就這樣放棄真的是太吃虧了!」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等比賽完後再來這裡聚聚好嗎?」

  「當然沒問題,到時候我也會把大家叫上。」

  承諾過後他表情輕鬆許多,不知道先前艾兒垂頭喪氣了多久,至少現在看他抬頭挺胸地離開。

  「艾兒真的沒問題了嗎?」

  「我也不確定呢……哇!」想說自己回話回得這麼順,原來是阿飛!

  跟艾兒談的時候太認真,我完全沒注意到後面桌有人在大快朵頤,阿飛吃飯時居然也能隱匿氣息。

  「我們也不知道他需要什麼幫助,恐怕事情不會那麼順利。」

  我翻過椅背看,原來洛因也在,只是因為躺著所以沒發現。

  「別說這麼消極的話嘛……可是如果艾兒真的願意入夥的話洛因應該會歡迎吧?」

  他緩緩地坐起來,跟阿飛一起亮出艾兒給的名片。「當然,不止遊戲技巧和能力,我相信艾兒的活力對旅團也會有所幫助。」

  越是討論就越希望能留下艾兒,他剛剛提到的「降神的可能性」也令人在意,可是現階段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了。

  「嗯──差不多要收到訊息了吧?」

  我只是隨便說說,真的就有一支飛鏢射過來不偏不倚命中──

  「洛因!」

  「好痛……」飛鏢直直插在他額頭上眉毛都沒動一下,自己拔掉後傷口也很快就癒合了。「這是……封魔師的召喚鏢。」

  「城裡不是有魔法與武器管制令嗎?」居然會在在公眾場合被人暗算,城管是怎麼了!

  「召喚鏢是祭儀用的消耗品並不算武器,你看,我已經沒事了。」

  阿飛接過飛鏢發現尖端部份可拆卸,而且裡面有張小字條。

  「是挑戰書,後面署名『Moon Child』……」

  過沒幾秒立刻收到官方通知。

  對戰隊伍正好跟信上的署名一樣。

  ■■■

  「我說大哥,他們全都是封魔師吧?」

  對戰準備階段我開始觀察,對手統一黑色套裝和洛因的穿著極為相似。

  我被其中一個藍髮女生瞪了一眼,因為她腰帶上配飛鏢讓我想到餐館的事件,就不小心看到忘我了。

  人雖然漂亮卻殺氣騰騰的呢。

  「如果再加上洛因的話降神的封魔師大概就這些了。封魔師採學院制度,所以服裝很好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召喚器。」

  一如往常大哥會補充解釋,不過這次幹嘛要背對我說話?

  召喚器就是召喚使魔的媒介,召喚器也有劍系、鏢系和槍系的區別,功效上各有好壞。封魔匕首每個人都持有,做為獻血跟等級判定,飛鏢可長距離召喚、獻血少但僅限定低階使魔,匕首是則反之。

  「沒有半個人配槍耶。」對方腰上掛的不是劍就是飛標。「為什麼只有洛因配槍呢?」

  「我會配槍純屬意外。」

  「怎麼說?」

  「槍系風險高、難控血而且適合召喚的類型少。因為沒有人肯修槍系,槍系教授不甘心就自己去抓學生強制傳授槍系封魔技術。」洛因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我就被抓住了。」

  我相信那時候的洛因應該連逃都懶得逃吧。

  那群封魔師都跟洛因是同時期出來的人,封魔師用等級論強度不準要看星等,根據他的情報最高等頂多只有比紫星低一等青星,但黃星跟綠星居多。

  「呼……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嘛。」

  誰知剛說完柳生大哥的手在我太陽穴施力猛壓。

  「下次發言好歹用腦袋過濾一下,就算封魔師沒有攻擊力卻有『數的優勢』,別傻傻錯估情勢了!」

  「啊!」

  TVC對封魔師的召喚限制是一人最多兩隻使魔,但使魔退場還是能用其他使魔補位,最可怕的是同時面對十隻中高級使魔,在戰術變化與機動力極具優勢,光想像就讓人卻步,更何況加上未召喚的使魔,總戰力依然超過五個高等玩家。

  「咦?大哥何時戴太陽眼鏡了?」仰頭看到他戴一副俗氣的寬大太陽眼鏡。「大哥終於走上歪路了……啊!不要這麼用力,會痛啊!」

  「來分配一下吧,那些人的事等等在想辦法。」

  固定班底就是我跟柳生大哥。

  這回為死鬥,似乎比奪標還有得勝希望。

  「讓人家上場嘛。」

  「不行。」

  柳生大哥一秒否決後馬上有三支箭瞄準他的後腦杓。

  「放心啦,魔物獵人的本領會派得上用場的,就相信人家一次吧。」

  邱比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大哥和我就不再攔她,讓她早早去大姐那領道具。

  「大家手足無措一定很可愛,要好好準備些驚喜才行呢。」

  那群封魔師各各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少女,或許是因為這樣讓她玩性大發、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唉,又要坐冷板凳……」阿飛哀嘆道。

  「忍者飛,上場吧。」

  「在下離公主越來越遠了啊……」

  連三聲嘆氣,好像隱約看得到具現化的黑線跟鬼火。

  「你耳背啊!叫你上場聽到沒有──」柳生大哥耐不住性子揪阿飛耳朵狂吼。

  上次響子姐的契約效力已經過了,大姐還得去把不足的藥品重煉,雖然提議過用男生版上場,想到變身勢必要抽我體力魔力,很快就打消念頭了。上次碰巧是室內場地,要是換到開闊戰區鍛匠能力就沒什麼用處了,封魔師很少近身作戰的。

  相較之下機動力高的阿飛似乎比較有機會牽制他們,我想大哥也是這樣考量的。

  「上場?當真?」水汪的橘紅色大眼滿懷期待地看著大哥。「太好──咳!」歡呼到一半,後面的洛因拉住他的長圍巾把阿飛拖到場中央。

  「洛因你這次要休息嗎?」

  「我……」

  我等洛因回話時,充滿殺意的視線越來越逼近,如同見到仇人一般,巴不得把我們整團生吞活剝加分屍,濃重的火藥味令人相當不愉快。

  剛剛的那個藍髮女生就在我背後。

  「妃──比賽還沒開始耶,別鬧了!」同隊的少年出面制止她但是拖也拖不走。

  「哼!小因本來就該是我們這邊的人,一群烏合之眾憑什麼搶走他!小凡你不要老是不吭聲啊!」

  當著那群「烏合之眾」的面,說話完全不留情面呢。

  「這支飛鏢還妳。」問也沒問洛因就把先前射中他額頭的飛鏢交還。

  「小、小、小因……我不是故意射偏的啦,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對不起……傷口還痛不痛?」

  罪魁禍首對洛因挺溫柔的,可是還是不忘記要瞪我,真不知我是哪裡招誰惹誰了,就算封魔師同袍之間情誼深重也不該如此敵視封魔師職業之外的人吧!

  「你,誘拐小因的壞傢伙!怎麼可以讓小因跟這種沒腦袋的人相處呢,你們會好好對待他嗎?知道小因有多重要嗎?其實是你們強迫小因加入的吧!」

  「我是自願跟著大家的。」洛因反駁她。

  藍髮女孩震驚地倒退幾步。「小因,難道這是、這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小凡,我們該怎麼辦?」

  把我們當犯罪了啊!

  圍觀的同伴紛紛來關心她,嘴上又說我們的不是,好像洛因加入我們旅團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小因,小妃說得很對,你不該待在這隊伍的。」

  我還以為那個叫小凡會是裡面的理性人。

  「封魔師的聯合力量比野團強太多了,彼此也方便照應,我們這邊絕不會有人忽視你的。」

  洛因以沉默代替拒絕他的邀請。

  「不然來打個賭,如果我們贏的話離開那個團回到我們身邊。」

  「那我們贏的話一切隨我?」

  「當然。」

  「好。」總是深思熟慮的洛因不假思索就答應了。「跟著大家是我選擇的,因為我認為跟現在的同伴的話自己能走得更遠、看得更多,我會證明的。」

  現在不需要煩惱最後參戰人選,大家也已經心裡有數了。

  「『我們』會一起證明的。」我伸出了拳頭在半空,他也默契地用拳頭回敲。「『Moon Child』看起來很強耶,虧你一口就答應了。」

  「『凡是內心能夠想到、相信的,都是可以達到的』。」

  成功學之父的名言啊。

  「有朋友在看呢,就算我沒辦法鼓勵他……希望這樣能他分一點勇氣去了結煩惱。」

  聽了洛因的話全身興奮得起疙瘩了。

  洛因能加入旅團真是太好了。

  「我們一定會贏的,絕對要贏下來!」

  只是這時我們都還不知道前方必須面對的是更大的挑戰與微妙的真相。

小劇場 遊戲介紹 (即使虛擬實境實現有些事物依然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降神Online導覽影片》

  影片開始時,穿著黃黑套裝的一男一女導覽員笑容滿面地各站畫面兩邊,男性導覽員脫下費多拉帽行禮,他身旁的另一位女性正愉快地揮著導遊小旗。

  「日安,感謝各位撥空瀏覽本公司致上的導覽影片。我是導覽人員『華生.伊提』──」

  「──以及『水星.麥雅』,在此為您服務。」

  公司的大理石廳堂在兩人拉開距離後佔滿畫面,公司名稱上飄忽的星體投影偶爾會顯示時間,特製的玻璃天幕讓陽光變得柔和不刺眼,參天高樓內部人來人往的迷你都市還有綠化區柔化整體感。

  「『降神Online』是由最新的VR技術和神經動力學開發出以護目鏡為使用介面的實境線上遊戲。」導覽員水星拿出組合包裝內最小的一片,其虛擬實境最精華之處全都在這小東西裡面。

  「本遊戲從千禧年時就著手此企劃案,和現行市面上的實境程式不同,我們與政府、集團科研部門合作,得到更詳細完整數據而能調整出更逼真的擬真效果,得到各界授權的『降神Online』也將會是往後實境模擬介面的新指標。」

  螢幕上列出了可公開的合作者列表就已經是一長條,不經讓人在意外界對這項技術的關注程度,有鑒於網路與人機介面的進步,或許這真的是個不錯的投資。

  「各位不只是玩家,也將會是這項突破的參與者,好好愛護護目鏡和晶片才會我們才能為大家創造更多福利喔!」她戴起遊戲用的護目鏡,手指推護目鏡裝嚴肅,看起來反而很可愛。

  他們移動去扶梯換樓層,但解說依然繼續。

  「接下來是關鍵的遊戲部分呢!降神是典型的線上角色扮演,遊戲地圖有五個大陸,分別以寶石為名的。」

  水星語音一落,螢幕顯示五塊寶石而後扭曲轉換成地圖模樣。

  人類與天使所屬的「水晶大陸」、魔族與鬼妖所屬的「紫耀大陸」、精靈所屬的「翡翠大陸」、人型機甲所屬的「鑽石大陸」、亞人所屬的「琥珀大陸」。其中鬼妖和亞人的系統會因東西妖魔種類及動物種類還有更多元的細分。

  《遊戲的基本職業》

  刃使──所有刃器皆可經通的職業,不再只是狹隘的劍士或武士,如果單純的刀劍無法滿足的話想換成槍、斧或自創搭配法也無所謂,想做輕裝武者、鐵壁劍士玩家皆可自由選擇。

  魔法師、聖職者──屬性值會比別人還更高一點,儘管不善近身作戰,魔法師強力的魔法技巧和聖職者的恢復系能力,永遠是組織隊伍不可或缺的,在降神中必須要親身體驗這兩個職業,試試它是否像非實境網遊那樣會因等級而強大,這對玩家來說將是一大挑戰。

  弓箭手、盜賊──他們是最好的游擊手,攻速快、消失聲息、可善用地形取得優勢。弓箭手是最佳的支援者,因為技能他們能很快地抓住魔物弱點,而盜賊可使用多種飛行武器,小刀類的攜帶量比刃使多。擅用兩種職業多變的戰法會讓隊伍的作戰方式更多元。

  煉金師、侍者──在降神遊戲時請別輕忽這兩個職業,因為衣食方面這兩個職業會是最要的生活管理者,藥品、武防具必定會經過煉金師之手製作和強化,而降神的虛擬實境中也會忠實表現飢餓現象與衣裝細節,這時就得仰賴那些熱心服務的侍者朋友了。

  詩人、舞者──愉快的氣氛製造者、情報中心,以歌舞輔助同伴或干擾敵人,魔物無法輕易摸出兩個職業的行動模式,他們能在後援位置極易存活下來,並將降神裡的見聞紀錄下來,在聽慣的樂曲中他們也許透露的就是某個歷史性轉變的前兆。

  華生笑道:「就這些了嗎?不,降神的職業可不只如此,聽到大家對種族值的意見,我們還推出了種族限定職業。」

  《種族限定職業》

  人類限定,封魔師──魔物之主,與魔物立血盟約後便可召喚為強力夥伴,重視付出和給予,亦強亦弱,或許降神中最深不可測的職業。

  精靈限定,旗手──給予同伴最大聲援的,只有一人的旗手並不能使出全力,但有了複數旗手的陣行將會帶給同伴源源不絕的力量。

  亞人限定,寶具師──寶具師能使用不同於其他職業的扇、棍、拳套等附魔武具甚至高級複合武器,這給適應力強的亞人更多樣的戰鬥風格。

  最後,下次改版才會推出──

  人型機甲限定,槍戰侍──在劍與魔法世界之中擁有特殊地位的種族,他們或許並不是那麼有治癒感或協調性,但凡是戰鬥狂還是槍械愛好者不需害怕找不到心中的浪漫,想用力量來代替語言、追求強者的話,這條充滿挑戰的鐵血之道永遠為各位敞開。原本人型機甲只有刃使一個職業可用,追加職業能使人型機甲彈藥負載量翻倍,不同與劍與魔法的槍枝系統讓他們使重火力大開。

  「都已經完一段時間還對自己種族職業不了解的話,可要好好把我們的話聽進去喔,雖然目前已公開的職業只有這些……」

  「……但是β版的玩家有機會在創造角色時抽中隱藏職業,搞不好觀看影片的玩家就有這樣的幸運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經遇上了。」

  「華生──那是我想爆的料啊!」

  兩人吵吵鬧鬧地來到上層樓,除了在忙碌之於正稍作休息的人們之外,還與另一樣東西在公司內共同生活,而它們出現在休息區的走廊,看起來像是早期電子寵物那樣外觀簡單,只是可以透過全像投影跟人們互動。

  「這些像電子寵物的是降神的AI雛型,透過跟人互動與專人培養增長智能,能投入遊戲中的全都是嚴格挑選過的。」

  水星在解說時華生無聊把帽子放在一旁,AI們都迫不及待地往裡頭塞。「這批有貓的習性耶。」

  「居然就這樣玩起來了!」

  「我已經照妳的意思把解說機會讓給妳了啊?」他把賴在帽子裡不想離開的AI丟進牆上的螢幕裡。「此AI是由遊戲設計者獨立開發,為了讓大家有更真實的體驗,它們思考的逼真性是不可少的,神與魔至任務安排,它們同樣也懂得觀察玩家,會照自己內建設定巧妙引領玩家接觸事件,大家可別被它們栩栩如生的舉動嚇著了.」

  「降神所發生的事件,只要不違反規定官方並不會干涉,像公會戰或是大陸異變全由玩家自己去琢磨體驗,倘若玩家隨著事件找到了角色的結局也請細細體會設計者的用心。」

  「雖然不知道遊戲設計者是誰,我從之前就覺得這個設計讓人詬病,網路遊戲為什麼要有角色結局?」錄影在繼續時華生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別這麼說嘛,這段影片總監會看耶。」

  「不不不,這是為遊戲著想才丟出可以討論的問題,得讓討論版和意見箱的管理者做點事才行。」不管怎樣看後面那句才是華生的真心話。

  「有結局的話也可以那些意興闌珊的玩家有個目標啊。」

  「不覺得這樣的理由也太幼稚了嗎?」

  「可是遊戲在開發階段時已經拉到了不少贊助商,表示有人已經看出這個遊戲設計的獨特之處了意思吧?能有如此影響的遊戲……去發掘其中用意搞不好就是設計者給所有人的挑戰,如果真是別有用心,設計者肯定也已經在遊戲的最後為大家準備了不菲的獎品才對。」她天真的推論令華生無法反駁,另一方面卻看到了工作人員對降神的期許。「當然這些純屬猜測,或許設計者只是想跟大家交朋友也說不定。」

  水星吐了吐舌,跟著華生步調暢快談論自己意見的她心情很好。

  他們再次移動到了更上面的樓層,背景看來是每個人嚴肅工作的場所。

  「接下來,各位在快樂遊戲之餘也請別忘了必須注意的事項。」

  「這時候有請我們的專家來說明各位會更清楚的!」

  兩人遠離鏡頭,從走廊轉角後「拐」回一位戴太陽眼鏡的襯衫男子。

  「什麼?怎麼了?我說過我沒那麼快回營運部門啊!」男子似乎認識他們,但都已經被強行拖到螢幕前,也只能撫平襯衫、將就兩人。「別開玩笑啦,我也要錄影?」

  「在室內戴墨鏡才是比較像是玩笑吧?」

  「這是太陽眼鏡。就算是同事我還是比你們還年長啊,別這樣鬧我。」男子對華生的話輕微抱怨,但就算被笑話也沒有輕易去掉太陽眼鏡。

  「我們都知道這是娃娃臉的對應對策啦,不然對下面的人會沒說服力。」

  「才不是這個原因……我只是眼睛弱光。」對著想看熱鬧的水星,他是說也說不清。「那現在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嗯,遊戲規範的解說,這個你最清楚了吧。」

  「不能只有我清楚,作為GM你們也要知道才對啊……」男子無力地垂下肩膀。他清了清喉嚨,彷彿規則就在自己眼前般很輕易地脫口而出:「第一,駭客行徑是絕對嚴查,竄改數據不只會造成系統負擔也是違法的。第二,發現Bug請盡速通報除錯人員,安全檢測顯示沒有問題,但不能說不會有無法預期的實境Bug對人體產生影響,恐慌之心不可有,謹慎之心不可無。還有就是……」

  「等一下、等一下!要現在說完嗎?影片拖太長的話大家會失去興趣的。」水星及時打斷,他們和觀看者一樣對那些繁文節縟只想點到為止就好。

  「真是的,那剩下三十九項就放一邊吧,再提醒一項就好。」另外兩人默契表示OK後便讓他繼續說下去:「第三,多歸設計部門的努力才使降神的角色服裝和種族設計如此優秀有吸引力,但是不管再怎麼有情趣──猥褻行為是絕對禁止的。系統會適當『警告』有此舉的玩家,太超過的話就是『犯罪』了,本公司會請相關法律部門協調處理,還請各位玩家潔身自愛。」

  「不只是遊戲就好,還得維持自己的紳士淑女風範呢。」華生輕聲嗤笑。對管理方和遊戲方來說這情形是第一次,這大概會是管理虛擬實境的新挑戰。

  這時水星靠近鏡頭,怕有人在這時候會對影片沒興趣,但又不得不提醒遊戲要點,努力展現自己的滿分笑容與服務精神。

  「為了大家快樂遊戲,請務必遵守以上規範喔。最後友善提醒,為了身體有狀況的朋友們,遊戲系統一律將所有玩家調整成同一健康水平,即使是心臟有『特殊狀況』也可放心遊玩,同時還請各位對遊戲中的物理表現多多包涵喔。」

  「如有特殊需求請洽客服中心,我們會派遣專人為您量身調整,本社非常重視每位玩家的遊戲權利,也期許這會讓此技術能得到更好的修正。」

  「十二月特殊營運部GM,水星.麥雅,ID水無月──」

  「──以及十二月特殊營運部GM,華生.伊提,ID神無月。很榮幸為各位導覽解說。」

  在一鞠躬之後影片還未結束,兩人看向已經去旁邊販賣機買咖啡的同事,再一次把他抓回鏡頭前。水星搶了他的罐裝咖啡不還,華生則是手肘頂了頂他要他做些表示。

  男子抬頭挺胸對鏡頭恭謹行禮,就如他對規則的堅持一樣,必須一絲不苟做得盡善盡美。

  「感謝大家對本社的支持與愛護。十二月特殊營運部GM,海悠.威迪爾──ID長月。祝各位有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