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遙遠彼方 (玩到古老的電子玩物在未來是國寶級體驗?)

  黑。

  除了黑以外什麼都沒有的空間,聽不見同伴的聲音,單以手來感覺四周的環境,左邊有石牆下方是階梯。

  期待能摸到電燈開關之類的東西,不過應該不可能啦。

  而後牆上一盞盞的火炬點亮,除火焰以外還有透天頂的微弱月光做第二光源映照出這場地的全貌,圓柱型的場地深不見底,螺旋階梯沿著建築而築以及幾道梯橋可通行,而兩隊人馬分散各處。

  只有狹窄的樓梯是唯一可立足的地方,就算是沒有懼高症的人多少還是會備感壓力。

  牆上出現電子屏幕後兩位裁判開始解說:「比賽場地為『九十九機關樓』,地如其名,有九十九種的機關是這場特殊的地方,九個地方設置控制台操縱,一個控制台可以動兩次,可以陷害對手也有可能害到自己人。」

  晉升到八強賽官方也開始玩起讓人頭疼的心機設計,雖說機關不會全啟動但最多還是會碰到十八次場地變化。

  「目前打散了兩隊隊伍配置,各位就邊小心腳邊邊和同伴們會合吧,還有親切提醒一下,距離再遠也別玩高空彈跳喔。」

  我踢了個小石子下去過了好幾秒都聽不到回音,神經正常的人根本不會輕舉妄動,GM的這份好心倒顯得有點多餘。

  「整棟樓皆有效範圍,F團對Moon Clild──」

  「等等,你們怎麼把我們隊名省略!」

  裁判神無月笑道:「反正都跟你們那麼熟了,不用介意啦,順便提醒你們一下九十九機關樓是工程師們的第三心血,記得手下留情……那麼比賽開始!」

  「我們沒有每次都破壞場地啊!」

  「『聽從你主人之名召喚──』」

  場地各處想起封魔師的召喚詞,對方已經搶先行動了,要花兩倍力氣打使魔想到就胃痛。

  「嘶──」

  聽這聲音八成是已經找上門了。

  猛回頭一看,那東西以前就見過了──嗜金蛇,不過有主人培養就是不一樣比野生的還更大尾。

  「小金,把他幹掉!」

  雖然取了個菜市場名,但嗜金蛇露出的那對尖牙可不是普通人能招惹的。

  主人下令,那龐然大物馬上發動攻擊,牠可以不用顧慮地形障礙直直向前可是我要!

  蛇從下面追當然要快快往上跑,低樓層的公寓住慣了,爬這麼高的樓梯沒一下就氣喘,「人類」的身體果然沒那麼好使。

  發現有開闊的平台我趕快轉移到方便戰鬥的場地,嗜金蛇以我現在等級還應付得來,那正好來試一試塞格勒斯先生所傳授的奧義。

  回想他的動作,將魔力聚集到劍端,抓準時機等嗜金蛇上來──

  「炎龍覺武!」

  啵地一聲後劍端冒出一點煙後就沒有其他反應了。

  系統提示,奧義領悟百分之二十。

  平時使用魔力一直都是放出式的、毫無節制,用越多輸出越大,要像真正的奧義那樣可以控溫和鎖定範圍真的很困難。數據資料是怎麼編列出這樣特殊技巧,透過「降神」的實境模擬,我越來越想領悟「炎龍覺武」。

  「嘶嘶──」

  「火焰斬武!」

  注意到嗜金蛇快速逼近就直覺性出招,沒料到效果還不錯,火焰掃過嗜金蛇前段身體,除了灼燒的痛苦外牠外表金皮還被火燒褪色。

  「什麼嘛……原來是鍍金的。」

  小金似乎對我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有反應,畏縮地蜷了起來窩在主人身邊尋求安慰。

  「小金──就算你不是純金的你依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夥伴!」

  不小心做了一次壞人,還好沒傷到主人和使魔的感情。

  「讓他見識你的厲害!」

  嗜金蛇重新振作,一個擺頭直接撞擊我的腹部,強勁的力道外加離心力,整個人飛出樓梯。

  我竟然是第一個體驗自由落體的──

  沒幾秒我停止下墜,背後陷入一片熟悉的軟綿綿觸感中。

  「泡泡──」

  「棉花糖!你這小傢伙真能幹。」第二次被牠救了,在這時候看到牠真好,加上我旁邊還有位睡到天昏地暗醒不來的同伴。

  棉花糖把自己吸鼓鼓的慢速往上飄,小心翼翼地在平台下藏好。

  「起床!快給我起床──」揪住洛因衣領猛搖快變成我的習慣了。

  「喔……啊……早安。你怎麼在這?」

  「被打下來的。」他視線順著我指的地方向上看,佔據樓梯一小角的蛇在那伺機著。「要是各處都是這樣的戰況就不好了。」

  「封魔師的戰鬥策略是全方位的,團體戰鬥時一旦使魔召喚出來幾乎沒什麼方法能防得了否則他們也不會打到八強賽。」儘管還處於未清醒狀態洛因依然能動腦分析。「封魔師素質配置通常是將魔力值撐高,這關乎著使魔的攻擊範圍與輸出,再來就是速度或血量。」

  「嗯……從保住自己和召喚使魔的數量作抉擇嗎?」聽了本業的洛因解釋後我好像也能抓到重點了。

  「在下研究過比賽影片出現的使魔種類大約有十種左右。」隊伍頻道傳來阿飛的話,他那邊似乎還算游刃有餘所以能加入討論。

  「平均一人召喚兩隻強攻使魔代表他們主打速攻,如果有雪爸那樣子的魔法師再搭配肉盾型刃使勝率才會高。」

  「洛因……你早說的話我們就能一起想對策啊。」

  「那樣是不夠的,完全不行。」洛因有似乎不一樣的見解,對於怠惰慣了的他實在非常少見。「不論怎麼配合我們的隊伍都會突破困境,這就是我想跟大家一起做的。」

  個人密語另一邊傳來大哥的口哨聲。

  「有沒有擔心一下自己團長位置以後可能會不保?」

  「你閉嘴啦。」最讓人心煩意亂的傢伙這時候還來亂。「洛因都這麼積極的話我也會堅守約定做好團長!」

  回到比賽,我先前都只是悲觀地專注在劣勢的部份,可是我發現大家好像都不太在意這點。

  「勝率提高──剛才提的組合我們也無法實行,而現在速攻對速攻也沒什麼意義,反倒是這個場地給了我們很好的機會,我說得沒錯吧?」

  「沒錯唷──呀哈!」插入隊伍頻道的邱比相當高亢。「因為這場地歧路少也沒護欄,人家剛剛就解決了三隻使魔加一個封魔師喔,只要小心機關就萬事OK。」

  聽到一開始就旗開得勝的消息確實振奮人心,而且洛因就在我身邊,雖然兩個人都不強但或許能想出更多辦法。

  「到那邊。」洛因看著前方不遠的平台說道,棉花糖照他指示飄過去。

  「呃……這就是控制台?」

  「大概吧。」

  寬大長方形設計、鮮豔紅邊框與金底,只有十字鍵跟四個按鈕,我好像在電器行打工時有看過老闆把類似的東西供在電玩區裡,被多場文物展借去展覽過的夢幻逸品,假使弄壞那個古董用我十年的打工費也不夠還。

  在研究這玩意兒要怎麼運作時剛才的封魔師也帶著小金追了上來。

  「嗜金蛇的弱點……」

  「眼睛!」搖桿交給洛因我拿Aquila再挑戰。

  在奈克礦坑時已經學乖了,用力朝蛇眼戳,不過牠眼皮緊閉,劍沒有深刺反而被夾住。

  「這種時候不要硬拔出來,盡量往裡面推。」

  雖然我不是真的照洛因的建議做,因為小金頭亂甩的緣故,不小心向前滑了一下……

  「小金──」

  眼睛被戳的痛,要真正體會過的人才能了解。

  慌亂中拔出沾血的劍,只見嗜金蛇痛苦扭曲身體瘋狂掙扎,經大力晃動連周圍地面也跟著不穩,要是牠再用力捶樓梯和平台的銜接處可能會讓平台倒塌啊!

  「要怎麼按呢……」

  天曉得給洛因隨便按按機關還真給他啟動了,平台前的那一小段樓梯往牆壁縮進去,人蛇等不可燃垃圾一併清除掉入深淵。

  洛因豎著耳朵仔細聽。「沒有墬地的聲音……」

  無盡的深淵啊……跳下去根本就是出局,勉強算是戰術上的勝利?

  「控制台還可以動一次吧?」

  我只是問問而已洛因就又動了它一次,嗶嗶聲連響後控制台響起了特殊效果音。

  「『啟動一百號機關。』」

  等等,不是說好只有九十九種!

  「洛因你按了什麼!」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

  居然是金手指!

  巨大機械運轉聲隆隆作響,下面樓層的階梯開始崩塌讓我們不得不往上跑。

  開場沒多久就把場地拆了,我們的不良紀錄再添一筆,神無月先生的話還當真一語成讖。

  「洛因?」發覺他沒跟上來,左手貼著牆壁慢慢踏上樓梯。「你怎麼流這麼多汗?」臉色稍微蒼白且汗珠滴落,看得出他相當不適。

  仔細想想,他剛才的確沒有走樓梯是靠棉花糖上來的。

  「棉花糖呢?」

  「收起來了,重新召喚的時限還沒到……」

  「我們一起跑。」我拉住洛因的手死命往上奔跑。「會累的話我直接揹你也沒關係,不管怎樣你絕對不能放手!」這場比賽的勝負很重要,一定要讓洛因親手了斷,我只能拉他一把。

  之後好像是有人動了機關崩塌才停止。

  總算是能鬆口氣……正這麼想時我們所立足的平台突然向外彈伸,兩人被狠狠甩出去,一瞬間時間好像變慢了,騰空的身體感受下墜的風,暗色封魔師制服讓洛因看起來像是要消失在深淵中一樣。

  我還抓著他的手,沒有變成光粒子。

  身體在更早之前就反應過來抓住了平台邊邊,但手指在菱菱角角的地方不好使力,這樣會撐不了多久。

  「洛因!」

  似乎體力透支和驚嚇讓他暫時失去意識。

  不想在這裡退場可是我的手也快到極限了──

  指間一點一點鬆開時又有另一股力量拉住我手腕。

  「抓住你們了!」

  「阿飛!」不死心果然是對的,專在危急時登場的阿飛這次也沒讓人失望。

  雖然如此就算加上阿飛還是抵抗不了地心引力。

  「下面……那是什麼?」原本是想看看洛因,反而看到下面另一個影子朝上逼近──女人的身體加上鳥爪與翅膀,看起來像是神話故事會見到的魔物。

  「阿飛!」兩個人的重量他撐不住的!

  「不行……絕對不能放手!」

  半身鳥妖揮動雙翼颳起暴風,懸空的我們受強風吹襲搖搖欲墜,而後她開始匯集魔力,碎石與塵都被吸引近那個圓形運動的空氣流。

  我只能眼睜睜看那個魔法擊中阿飛,儘管感覺到上頭搖晃我的手反而被揪得更緊,沙塵中多了另一股刺鼻的鐵銹味,味道順著手臂越來越靠近我。

  「阿飛快放手──」

  「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就算我怎麼喊重傷的他就是不肯放棄。去他的公主!我真正希望他聽話的時候就是不聽!

  無情的攻擊再來,這回三個人一起墜落。

  「聽從……你主人之名召喚……」

  旁邊牆壁受不明衝擊炸開來,大量飄散的塵屑中有東西攔截下墜的我們,活生生的藤蔓將我們拉回樓梯,而伸出援手的是個植物系妖精。

  有如植物纖維般的薄紗裝下伸展出嫩綠瘦長的四肢,各色小花點綴她的衣裳,這妖精比我們三個還高大,儘管這裡空間狹窄不便她也盡力幫助我們了。

  「主人,傷口好深……」妖精憂傷地牽起主人那瘦弱的手腕,而她的主人就是洛因。

  要召喚高等的使魔相對也要付出代價,所以他現在手腕血流不止。

  「謝謝妳的幫忙,抱歉這裡的土沒什麼水分,快回屬於妳的地方吧。」妖精化為光,消失前愛憐地看著自己主人。

  看來使魔們真的非常喜歡洛因。

  與戰鬥職業有著明顯不同的氣質,使魔對主人充滿愛與敬,正因為牠們的守護才讓封魔師成為降神世界中無法忽視的存在。

  大量失血使洛因變得頭昏昏腦沉沉,外傷是恢復了可是腳步仍有些輕飄飄的,阿飛和我都伸手要扶穩他,他一手托著腦袋走過來要抓住我們。

  他的手與我們僅擦過彼此指尖卻沒抓著任何東西。

  明明沒有任何人失誤,那個失足是我們都沒想到的。

  再一次地,深淵將要吞沒洛因。

  我不顧後果想跳下去反被阿飛推回,阿飛奮不顧身跳下,才短短幾秒兩個同伴就從眼前消失。

  死鬥模式我能做到的事並不多,儘管我小心注意優先順序還是沒能完成約定,處處被人照顧,這樣的話對大家來說團長、隊長到底算什麼。

  腦袋一片空白。

  急到差點掉眼淚時本能先感覺周圍有些不對勁,早一步閃過往這邊砸過來的龐然大物。

  「快遞到──」

  被弄得灰頭土臉的依然笑得開懷,邱比意外出現在這裡。

  「嘿嘿,就說你們兩個殉情的話真澄哭會吧。」

  「沒有殉情這回事。」從旁邊出現的洛因輕聲地抱怨。但對我來說最好的是,洛因跟阿飛都好端端的沒事。

  「還好他們兩個抓緊緊的呢,要是漏接一個人家不就會害真澄哭了。」

  意識到她的話後兩個人也趕緊放手。雖然邱比的玩笑差點要成真,不過現在我倒是很高興看到大家都沒事。

  「後面那個是什麼?」我發現他們之所以能上來是因為那隻背上有翅膀、鷹首獅身的魔物。

  「格里風啦,是會噴火又野性十足的凶猛魔物喔,剛剛人家跟他的主人大幹一場,不過一兩隻貓對魔物獵人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啦。」

  中高級魔物當作貓……魔物獵人真是太可怕了。

  「主人不太懂怎麼命令牠所以好像被收回名字了,說好聽一點就是策略性放生吧,的確比有主人時難對付,而且人家也沒辦法馴服牠就這樣跌跌撞撞地飛上來了。」

  策略性放生啊……聽起來有些可憐,可是理性看待遊戲的產物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請給我一些創傷藥。」

  「喔喔……」

  我們三個都從包包掏出藥膏來給洛因,他沒有要恢復藥水,那麼很可能是要去幫助那隻格里風,因為藥水是專門給玩家恢復血量的,洛因完全不把前兩次瀕死的經驗放在眼裡反而打算幫助格里風。

  「我的夥伴真是難懂呢。」順手用Aquila戳了下阿飛的腰側。「你也是讓人搞不懂。」

  「在下也很投入嘛。」阿飛大概知道傻笑沒辦法再敷衍他也稍微說了些其他的事。「現實也發生過啊,就算只是多去注意一下旁邊,分心伸個手那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結果害別人受了傷,那是因為弱的關係嗎?不是,在這裡在下等級再強也是有做不到的事那還不如盡自己所能,就像湖邊那次。」

  「湖邊……回頭想想還挺羞恥的。」

  阿飛苦笑。「試著看開點吧,對在下來說那是重要的振作契機,總比老是在後悔好。」

  「現實也發生過」那句有點令人在意,總覺得好像是因為洛因才讓阿飛透露了他自己的事,那阿飛是已經釋懷了還是仍在後悔?其實我覺得他的結論非常耐人尋味。

  我們一起靜靜地等洛因幫格里風治療。

  沒有戰鬥牠倒是很溫馴,畢竟被封魔師收服過就沒有想像得野,洛因對牠好很快就親暱了起來,真的跟貓有點像。

  「飛吧。」

  洛因指著空中,如果野生的魔物想離開這裡GM自然會想辦法放牠走。

  格里風搖搖頭,鳴了一聲高昂的鷹嘯後,牠反抓起人頭大的石塊將其捏碎,堅硬得爪子還能深刺進石階,傷還未完全癒合卻展示著自己的武勇,翅膀收在一旁,身長足足有兩公尺半的牠直挺挺地如騎士般立正把低頭讓視線跟洛因同高。

  「格里風可是跟龍一樣自尊心強的有翼類,想成為我的使魔嗎?」

  里風毫不猶豫點頭,對新主人無任何疑慮。看來不是傲慢不聽話只是夠格命令牠的人現在才出現在眼前。

  洛因用未乾的血在牠頭上畫五芒星記號,接著拿出封魔匕首在格里風身上輕劃兩下採血液。

  「以我之血與你立下誓約,以我之名成為你的主人。」

  收服的步驟想當簡略,血印消失格里風便成了他的使魔。

  「至於名字……我想想。」

  洛因撫著鮮黃的大喙思索著新夥伴的名字。

  「咖里。」

  我暈。

  我想破頭也想不透洛因為何老是用食物命名卻沒有半個使魔有異議,而且都相當滿意怪主人取的怪名字。

  「好好好,現在把心力放在比賽上吧,傷口抹一抹,水灌一灌,人家可以先幫你們掩護。」

  比賽仍在進行中只是剛好我們沒碰上追擊的人。

  「都看呆了忘了恢復,阿飛把手給我。」

  「在下不用療傷啦……」阿飛微婉推辭。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需要你操勞,最好這次就乖.乖.的服下大姐最強最苦的藥趕快振作。」我想心疼和牢騷佔各半吧,不過阿飛是不可或缺的戰力也是事實。

  「被大家關心在下真是幸福……咳!怎麼又來了!」

  洛因又再猛拉阿飛的圍巾,他既然知道會這樣就改短嘛。

  「臉上有傷。」他拿創傷藥輕抹阿飛臉上的傷。

  阿飛也沒有在意那創傷藥是咖里用剩的,他們看來已經能融洽相處了。

  還不知道大哥和對手的所在位置,我們四人是很幸運提早聚在一起了,可是在狹窄處被攻擊的話還是危險。隊伍沒有聖職者,我們只能靠大姐的藥品,這段時間我們都讓自己曝露在危險中還沒辦法繼續行動。

  不妙的是,那隻讓我們吃盡苦頭的半身鳥妖很快就找到這裡。

  「不要來攪局啦!」邱比姐隨手放箭靶將她射下來,又一隻中高等的魔物被她打發掉。「把人家當背景啦,你們慢慢來,幫互相療傷促進感情也是很重要的對吧!」

  儘管有奇特嗜好,這類女孩真的是不能惹。

  後方又有支箭射來,邱比單手奪箭,上頭夾了一樣東西,她看過以後臉色大變,我從沒過邱比如此認真的表情!真的!

  「那是什麼?」

  我們滿懷好奇從她手上接過那東西。

  瞥了一眼洛因就原地僵住。

  「很可愛嘛。」邱比對這東西評價不差。

  「閉嘴。」

  我能理解他會什麼這樣。「你上課睡覺……」

  洛因在實習生期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偷拍照,很可愛的睡臉…不對,我幹嘛跟阿飛瞎起鬨,重要的是這些照片的來意是威脅還是賄賂?

  「看到那麼可愛小因竟然不會動搖。」

  兩個封魔師站在對面上方平台,他們洛因的同期,就是那個、那個……「抱歉──我不記得你們的名字!」上次沒聽到全名啊。

  「艾妃!艾妃跟黑凡!給我記清楚──」

  邱比姐回了一箭同樣夾了東西,對方看了嚇得退三步。

  「怎麼可能!你們怎麼會有……」

  邱比拿備份的給我們看後洛因又僵硬了一次。

  不管是跟魔物一起午睡還是茵坷在給他打扮,有各種我們所不知道的瑣碎事都被邱比拍下了,那張洛因跟天使族翅膀疊到的照片光影和位置還抓很好呢──這是浪費才能啊!

  她淘氣地眨眨眼說:「紀錄旅團的日常可是人家的神聖使命喔,當然會有存檔備份。」

  「算了,這沒什麼好比的!」艾妃氣急敗壞地「收下」照片。

  沒什麼好比……可是是妳起頭的啊!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小因回來!」

  總是勸她的黑凡這回把艾妃推到後方自己靜靜地站出來。「小因,說什麼你都不願意回來,就算我們打倒你也是一樣嗎?」

  語氣帶威嚇,此時的黑凡看起來並不是艾妃跟班之類的存在。

  「不回去。」

  咖里鼓起翅膀長嘯,牠也已經重新選擇了歸屬。

  看到黑凡拿出召喚劍準備獻血,距離這麼遠只能靠邱比阻止,但驚人的是他的召喚劍刺進自己胸口,放任鮮血四溢,如此可怕的執念召喚出來的魔物到底會是──

  「聽從你主人之名將妳解放──月之女神!」

  在這僅有火光照明的場地一道銀光介入,召喚陣中現形的女性比洛因的妖精更加高大修長,僅僅簡素的絲綢與金絲纏身,在頭頂光陣的照耀下卻顯得神聖,她所捧著的銀白酒杯溢出微亮的光粒,

  「露娜追隨主人之聲音穿透天地而來。」

  女神用杯中的光霧輕易就治好黑凡召喚時的傷。

  「不歸人啊,為何對那邊如此留戀,真正關心你的人在這。」女神溫柔輕語。

  我無法忍耐而大吼:「你們現在所做的還不是用蠻力搶奪,要關心那拜託就一併關心洛因的選擇啊!」

  「你懂個屁啊!」

  艾妃反駁,失去理智使用粗魯用詞。

  「我最恨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你哪知道小因對我們有多重要!現實有那傢伙『降神』裡又有你們,難道我們只能看著小因被陌生人搶走然後受傷嗎!你到底懂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那話的意思……這好像已經遠遠超出「投入」的程度的,唯一看到的真實是──艾妃的淚。

  「洛因,他們真的只是你的同袍嗎?」

  洛因沒有搭理我,把領子拉得更高遮住半張臉。

  「小妃,不要那麼激動。」黑凡拍她的肩安撫。「保護重要的人有時還是得使用我們也不情願的作法,就算被怨恨我也不介意,因為現在正是需要這麼做的時候──露娜……殺了他們。」

  冷語落下,女神同樣露出惋惜的表情不得以攻擊。

  「天罰。」

  女神手輕輕一揮天上打下光束,快速得迴避不及。

  然而沒有人受到傷害,黑色保護罩籠罩我們反彈光束。

  「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用雙腳走,用眼睛看,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脆弱。你們好好看著,看著現在的我。」洛因大步大步走向平台,他撤掉召換槍的子彈填進另一種子彈,回頭對著我們。「這是實彈。」舉槍對準太陽穴。

  「你不是怕痛嗎?」

  我從驚訝中恢復過來重新思考他的行動,他可是洛因,如果他真的想做我們也阻止不了。

  「過去的事已經一去不復返。聰明的人是考慮現在和未來,根本無暇去想過去的事。」

  「啊啊……這次是哲學家的名言呢。」

  「答對了。」他微笑,扳動擊錘。

  「我願與死神共舞,聽從你主人之名將你解放。」

  在扣下扳機前看到洛因的嘴型好像說了四個字。

  亡.靈.騎.士。

  然後他就倒在血泊中彷彿沒有任何痛苦,創傷對他而言無關緊要,他會執著自己的選擇就像艾妃他們一樣。

  被銀光映照的血不自然地蕩漾,重新凝聚回所有者的身上,這般不祥的景色激起陰風狂嘯,所有火炬被弄熄,沒有名字沒有屬於自己肉體的亡靈,藉由洛因的身體降臨。

  衣物被黑色的魔力包覆化為羽翼,艷烈的紅瞳中容不下女神的聖光,即便是黑暗也無法吞沒那身影,他更像是這片風景的支配者。

  「我摯愛的主人,請您靜靜睡吧,我將為您帶來無盡黑夜,星星將奏起屬於您的搖籃曲。」

  開口說話的是洛因,但裡面已被亡靈佔據。

  「露娜──」黑凡大喊。

  亡靈,在女神眼中不過是邪穢的象徵,可是女神的光束打不穿亡靈的羽翼。

  他並不邪惡,只是沉默地守護主人貴重的身軀,化解會打擾這片寧靜世界的刺眼聖光,女神酒杯現在反被相反魔力源的黑霧填滿,他也想進一步直接將其吞噬。

  「露娜!快回去!我命令你回去──」

  黑凡察覺不對命令召還,女神化作光離開此地而亡靈也脫離洛因的身體。

  「天呀……好像得了嚴重偏頭痛。」血量只剩一滴的人抱怨道。

  「怎麼會……神級的闇系使魔,你以前死都不想召喚……為什麼對著我們……」艾妃無力跌坐。

  「就像你們說的一樣,現在是我用他的時候,儘管我並不想這麼做……姊姊。」

  我沒被嚇到……我沒被嚇到……好,我承認我沒料到!「洛因你怎麼不早說──」又一次,這明明是可以提前商量的啊!

  「還有哥哥。」他是指黑凡。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從我們身邊帶走他!」艾妃抓狂,拿起匕首割腕獻血染在飛鏢上。

  「來,看這邊笑一個──」

  一片混亂中他們背後出現不明黑影。

  「梅杜莎之眼!」

  凡看見那金黃色眼瞳的人立即被石化。

  走出陰影,月光餘暉下我們見到的是遲遲沒現身的柳生大哥。

  「被大家忘記還來救場,我真是太親切了,好歹我也解決了一個對手,不過已經累啦。」碎唸完後大哥戴回太陽眼鏡。「你,那個沒存在感的封魔師,知道該說什麼吧?」

  人質、長刀和恐怖石化眼,就算黑凡是隊上最強封魔師此時也沒得選。

  黑凡長嘆一口氣後說:「──Moon child確定投降。」

  而我們漂亮拿下勝利。

  ■■■

  回到競技場,發現兩團人相處得……似乎不錯?雪花小跑步到我們面前,手裡拿著大把糖果餅乾給大家分著吃。

  「哥哥姐姐們給雪花的。」

  原以為可能會跟對方吵起來,真的是我想太多了,這場對戰主要是解決姐弟摩擦並沒有影響整隊關係。

  一方面,雪爸像心輔老師開導失戀女學生。

  一方面,有人跟響子姐請教甜點食譜。

  一方面,有幾名男同學倒在地上……?

  很和平……對吧?

  再塞一口餅乾,忽視倒在旁邊的屍堆。

  姊弟吵架的事也到此結束。

  「如果有發生什麼事的話要告訴我們,你一個人真的很不讓人放心,又不讓我們就近照顧你,不知道遊戲會不會對身體有影響,記得不要玩太久喔,身體也要顧好才行。」

  艾妃變回疼愛弟弟的好姊姊,和好後私底下向邱比要了幾張加洗照片做紀念。

  「連小凡都不理我這個姊姊了,還是小因最好。」

  「我哪有!」黑凡臉都紅了想辯解也沒用。

  「有點餓了。」

  「嗯?」

  「下線後,想吃點東西。」

  「好!姊姊等下親手料理幾道好吃的給你!」

  純粹出於關心想把重要的人放在身邊,吵完後洛因依然被兄姊疼愛著。

  確實太黏會讓人難為情啊……這點我也有過切身體會。

  我們都很高興能解決這事也希望艾兒有好好看著大家。

  洛因來到我身旁,他開口:「未來,我會讓你看到最真實的我,告訴你所有的事,跟現在你所見的完全不一樣,你大概會認不出來吧。」

  在解開一個心結後,覺得他比之前更有所成長。

  「我會期待那一天的。」

  洛因將會是我不可多得的朋友,重要的摯友,在煩惱與痛苦時幫助我的人。

  ■■■■

  洛因找到了縮在小角落避喧的人,他背對背靠著那身影時對方似乎有些吃驚。

  「……洛因?」

  「嗯。」

  「洛因。」

  「嗯?」

  「洛……」

  「怎麼,我跟你很熟嗎?」

  「抱歉!」阿飛不知道自己為何重複叫他名字那麼多遍,想要確認什麼可是好像讓洛因不高興了。「只是洛因跟在下認識的人好像啊……」

  「你也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一個很好的人,雖然他還是做了欠揍的事。」

  洛因扳指關節發出的喀啦聲讓阿飛覺得很有壓力。

  「算了,今天謝謝你……」洛因壓低音量說最後幾個字。

  小小角落,沒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兩個人的手緊緊握住彼此,繫著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

第十七章 以心交心-上 (能治癒人心的笑容其反面有時會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三個膠囊加四顆藥丸,是感冒吃藥?不,本人現在活蹦亂跳的。

  區區感冒藥下太多會傷腎的,這只是晚餐後有別於普通人的例行公事。

  一口氣吞下去,令人敏感的苦味滑過舌頭苦到覺得頭皮發麻。

  矮木桌上除了藥袋外還有一封東西沒拆開,內容可想而知所以直接把它揉爛。

  上線前了檢查一下筆型電腦的信箱,信箱裡有一封郵件。

  ■■■

  「叔叔,那看起來像狂熱宗教份子的是這次的對手嗎?」小雪花拉著柳生大哥的衣角問。

  「雪花,要叫『大哥』才行……喔。」使用大哥哥風度的說話方式及微笑掩飾臉上青筋。

  問問題的怎麼換人了?本身就是個問題、不才的我……現在蹲在角落劃圈圈。

  隊上攻擊主力的忍者飛又不知道蒸發到哪去了!

  「我說隊長你看,我們這次的對手是目前勢力排行前三名的公會耶。」

  「喔。」

  看我愛理不理的,大哥乾脆用力把我臉扳九十度轉向對方隊伍方向。

  「Heart Haze(陽炎)……專收隱藏種族跟稀有職業的公會,也就是說今天對手沒那麼好應付,你表現得好奇一點OK?而且你家忍者不見了拜託有點反應好不好!」

  「大哥你今天好吵……」

  「你今天是吃錯藥啦?這副死魚樣上戰場只會給人當屠宰對象,就連洛因都比你清醒。」

  大哥邊唸邊玩我臉,在我看來他好像也不緊張。

  我的確是吃了藥,不過醫生的處方要是弄錯那我早就放倒在家裡了。

  「真的都找不到人……」洛因用密語加郵件轟炸也始終沒收穫。

  「哎呀,他一定在附近只是躲起來了吧。」

  「妳怎麼知道?」不知是什麼樣的自信讓邱比如此肯定。

  「女人的直覺!」現在的邱比雙眼在放光。「阿飛一定是想默默守護真澄跟小因,免得像上次一樣賽前出事,也有可能是覺得偶爾保持一下距離感情才不會變差啦,還有──」

  ……那傢伙有這麼悶騷嗎?

  邱比只要妄想全開就沒人能阻止了,我知道阿飛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比賽,不過以他的習慣的確有可能隱身在附近。

  「如果是在附近那就好辦了,讓本姑娘來試一試。」

  大姐摸索包包,希望她的百寶袋裡有什麼好東西。

  玩家的功能包像次元洞一樣,遊玩時鮮少有攜帶物品的困擾,但是當大姐拿出那與包包外觀不成比例的東西時我整個人都清醒了。

  「爸爸,那是什麼?」

  「白蘿蔔吧……?」

  白底又帶點塵土,翠綠葉子和表皮一點濕潤的露水讓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田園香,大姐認為那個農產品就是搜尋阿飛的神兵利器。

  「從大姐包包拿出來的怎麼可能是普通白蘿蔔……」我盯著那個表情鬱悶的白蘿蔔,好像會發生不得了的事?

  「說得好,這是『絕命白蘿蔔』,是跟『咆哮人參』是有幾分相似,可是入藥效果是不一樣的,要順便教大家怎麼分辨嗎?」

  「不、不勞煩大姐了……」

  設計者──你們的曼德拉草和人參怎麼都長得跟白蘿蔔一樣啦!白蘿蔔在降神裡是草本植物的王者嗎!

  「啊……那玩意兒用下去的話會死傷慘重吧?有耳塞嗎?」身為鬼妖的大哥也對那東西畏懼三分先求得保命道具要緊。

  剎那大姐親切地給每人發一副特製耳塞裁判也是。

  「不敢保證可以活捉喔。」在完全隔音前大姐提醒道。

  「那玩意兒不會是人參的親戚吧?」聲音完全隔絕後我用密語問柳生大哥。

  「差不多啦,季節限訂特別版藥材,都說是季節限定了你說它的威力會不大嗎?真不知道剎那哪弄來的。」

  它看起來像得憂鬱症啊,叫得出來嗎?嘆氣還差不多。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蘿蔔張口,一股爆炸風直襲整片場地,皮膚被震得癢癢麻麻的,周圍玻璃劈啪一下眨眼間全碎。

  「噢──好痛!」從天花板掉下來的東西重力加速度整個撞到我身上,差點以為骨頭要散了。

  「好像昏過去了。」

  洛因把那黑色物體移開,那眼冒金星的傢伙就是我們苦苦尋覓的阿飛,忍術招再多變還是不會比大姐的百寶袋厲害。

  「終於找到了。」

  聲音隨著腳步聲出現,說話的女性蒙著半張臉,暗紅白邊的貼身武者服倒是和阿飛有幾分相似。

  話說完她便消失,紅白殘像還未褪去時人又與隊伍來到場中央。

  「大哥,那個不會是忍者吧?跟阿飛同職業!」

  打量了一下對方整團人馬全是不尋常的打扮,種族與職業光靠外表難以辨識,這就是我們今天的對手嗎?

  「唉──大哥在說的時候講你不聽嘛,我懶得再解釋。」

  「我回神了,我回神了,至少告訴我剛剛那個人說了什麼?」她好像說找到東西,可是是指啥?

  女忍者再次開口:「陽炎的叛徒──猿飛!」

  咦?

  阿飛?曾經是……其他團的?

  除了柳生大哥以外其他隊友議論紛紛,那個陽炎好像是來頭不小的隊伍,先前真的沒仔細聽。氣派的裝備用了不少護石妝點,長武器、重武器都是不易上手卻難對付的東西,雖然玩家各有各的調但看到他們整齊列隊時魄力十足。

  「阿飛曾經是勢力排行前三的公會──陽炎的成員,這麼說你懂了吧?」

  「大哥怎麼知道?」

  「我有自己的管道查啊,總之他現在是背叛陽炎的頭號緝捕對象。」

  「有重要消息就分享一下啊!」

  經大哥這麼一提,我初次遇到阿飛的時候他處境好像不太好,隻身從其他大陸度洋過來,還要做打手才能換食物,一方面我確定是他食量太驚人了才會餓昏路邊

  可是食物和補給品商店都可以購買啊,何必要用換的?

  難道隱身不是突顯個人特色是要掩人耳目才頻繁使用?

  「還跟敢說呢,早乙女,那種傲慢自大的公會誰待得下去,不順意就用蠻力辦事、得不到的就橫搶硬奪,根本是掛著公會招牌的山賊窟。」阿飛躺著數落自己的前公會。

  冰山女忍者早乙女被他的鬼臉氣到蒙面下的嘴都扭曲了,阿飛本人倒是開心的哩。

  「退下,早乙女。」

  鈴聲輕響,在嘈雜氣氛中這清澈聲音讓一切平靜了下來。

  女巫裝扮的精靈向前,裝飾的流蘇將那黝黑皮膚顯得有精神,儘管覺得那些東西和厚長袍有些重量感本人似乎不以為然,輕快步伐、自信地抬頭挺胸,光看就覺得這女孩是有權者,當隨從們一一半跪時更是確定她與其他人的不同。

  「猿飛,這不過是個遊戲罷了,陽炎稱霸降神是遲早的事。如果你乖乖回到公會之前的事就不追究,像你這樣的稀有職業絕對是陽炎需要的。」

  「這不是熾姬嗎?」

  頭稍微後仰一點,阿飛用顛倒視角也能認出她是何人。

  「……妳根本沒長高嘛。」

  然後再重創對方最在意的點。

  一百五十公分?不對,一百四十公分上下,可能更矮,跟正值成長期的雪花差不多大小。

  「阿柳哥哥,他們說的是感恩節時必要準備的經典料理嗎?」

  「雪花妹妹,妳說的那個是火雞。」

  此「姬」非彼「雞」啊,兩位根本不是犯傻是要氣死人家吧?

  正如我所說的,方才的鈴聲因為全身顫抖變成了刺耳噪音。

  「發通緝令!讓你們無法立足在這個大陸!殺光所有人!」

  精靈再優雅美麗發飆起來氣質就煙消雲散了。

  「爸爸,那個矮子好蠻橫喔。」

  「不准叫我矮子──」慘遭雪花戳痛處,暴跳如雷的陽炎領導人。

  「雪花妹妹,她不只矮額頭還很高喔。」

  阿飛也開始帶壞學花,公佈別人弱點不留餘力。

  「高額妹?難怪頭上放那麼多裝飾……遮醜?」

  「雪花……不要再惹別人生氣了。」

  以一個十歲可愛小女孩來說實在夠毒,雪爸也拿女兒沒辦法只能口頭勸戒一下。

  「真是有趣的一群人。」

  黑羽振翅從天而降,暗色羽毛不是天使族會有的顏色,而那對翅膀後戴鳥型面具的人揮揮長衣袖出現,這個人較那批人不同的是他並沒有對熾姬伏首鞠躬。

  上衣款式和艾兒很像不過是銀白色的,明明差距那麼大我卻差點認錯。

  面具男熱情揮手。「唷,阿飛,有吃飽嗎?真羨慕你那邊啊,感覺真有趣。」

  「喔,是鴉啊。」

  「阿飛,你認識的?」

  「嗯,以前待在陽炎的時後受過一點照顧,那傢伙不是壞人但也不要跟他深交比較好……」見到他後阿飛也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了。

  「那傢伙是個怪胎。」

  「大哥你又知道了?」才懷疑一下馬上就被回瞪。

  「鴉除了怪胎這個形容詞以外大概沒有其他詞可以用在他身上。」剎那姐搭著我肩膀說道。「他是鬼妖族、鴉天狗詩人,他對任何人都是這種調調很會蒐集情報,光是情報能力就能搞垮跟陽炎競爭的對手,幫他們收集稀有特質的玩家,但事實上他幫陽炎做事沒收過任何好處。」

  「等等,通常貴重情報總是要點報酬吧?這樣不會破壞詩人行情嗎?」

  「對他來說那些『無關緊要』啊。」

  可以讓一個勢力變得這麼強大的情報叫「無關緊要」?雖然一樣米養百樣人,在我聽來鴉的確是個奇怪的傢伙。

  「是的,我不算在他們手下做事只是在那當食客罷了,純粹對隱藏要素聚集的公會好奇而已嘛。」

  鴉在那個公會裡顯得特別不一樣,「純粹」──或許我會把他錯當成艾兒就是這原因。只照自己的感覺走,沒有好意和惡意的純粹玩心。

  「有個傳聞……說他知道降神的秘密、科技面的大計畫、設計者的真意,當然,找不到消息來源也沒人想花力氣去證實這點。」說完,大姐拍拍我的背兩下。「不用太在意,打起精神用平常心上吧。」

  「現在的情況實在有趣,有那麼好玩的事我本來就打算參上一腳,那邊公主殿下要不要來打個賭啊?」

  喂喂喂……這個稱呼是什麼時候傳開的?不過我心裡大概也已經有底了,提前密語給阿飛,叫他最好自己來收拾殘局不准再逃。

  「賭什麼?」

  「陽炎勝利的話理所當然就是把阿飛帶回去,輸得話……我想想,這裡給你們隨便挑一個如何?而且不追究猿飛的事,只是這樣好像還是有點無聊……」彷彿把公會當成自己開的,開條件完全不管成員的意願。

  「鴉!你怎麼可以擅自做決定!」

  「早乙女,讓他說完。」

  「不然這樣好了!」鴉沉思一會兒後想通,「這場比賽你們就全部上場吧,九比九的團體賽,面對力量,猿飛所相信的團隊又是如何?我很期待喔。裁判這樣可行嗎?」

  「『沒問題!』」

  我們的雙裁判爽快回答,幾乎沒思考就下定論。

  「只要雙方同意的前提下,GM神無月隨時為各位修正規則。」

  「不只是裁定,炒熱氣氛也是我們的工作呢,既然能搞得盛大點何樂而不為?」

  兩位已經開始與本部連線著手工作,看來在網路世界這點小工程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全上還怕輸?笑話。」剎那大姐幹勁十足。

  「真的可以隨便挑啊?還有沒有其他人讓人家看嘛──」

  邱比,想挑人也是以我們會贏的前提啊……可是能全部人一起上對我們反而是不錯的條件,對方是大公會,我們要嘛就是贏得歡呼要嘛就是摔到谷底。

  「爸爸、爸爸,雪花也可以上場嗎?」

  「當然好啊,機會難得嘛。」

  雪爸這次真的好好看緊女兒,她搞不好已經被熾姬盯上了,連我都感受得到充滿怨念的電波。

  「哎呀,不加油不行呢。」

  響子姐姐的契約效果過了,希望不會有問題。

  「笨蛋。」洛因說。

  「不要這樣說在下嘛……」

  「你可是欠了大家一個人情,就好好努力幹吧。」洛因說的聽起來比較像是在鼓勵,可能他個人委婉的加油方式。

  阿飛的確是該反省,雖然不管早說晚說都一定會是這樣的局面。

  「嗯……大哥小道消息是不是有一項說阿飛少出場的話就不會被陽炎發現?」

  「我記性不太好,可能有吧。」

  避免衝突、團體利益著想……不管怎樣大哥也挺保護阿飛的,幾場戰鬥下來阿飛應該對原公會已經沒有依戀了。

  「這邊準備好了喔。」水無月意示彌生小姐隨時可以傳送。

  「『那就祝各位一路順風。』」

  魔法陣發光,送走場上所有人。

  ■■■

  傳送完後頭有些疼,每經歷一次總有總失憶的感覺,一方面我有點懷疑是早先時候吃的藥開始起作用。

  傳送到的區域是熔岩、硫磺味極重的火山地域,連火素質的我都覺得悶又熱,旁邊滾滾岩漿彷彿隨時都會爆發,作為準決賽的場地是有些嚴苛,不過這也很符合GM們所追求的華麗與熱鬧,唯一的問題是──

  「那個……神無月先生?你在幹什麼?」

  「把你綁更緊。」

  手腕皮帶確認、雙腳緊縛確認,可以看到GM們在做奇怪工作時格外認真,好像也發洩了工作壓力一樣。

  「把我『綁起來』的話我就不能動了啊!這不是挑戰模式嗎?為什麼我要用受難姿勢掛在這大十字架上呢!」

  「那個啊,因為人數更動相對規則也改了,這次算是綜合模式,我們不能花太多時間為新模式取名那會耽誤到比賽影片上傳時間。將雙方隊長會安置在不同處,等總死亡人數超過五人的時候就會放開你們,然後各給予武器,只要一方隊長武器壞了就比賽結束。」

  武器似乎交由彌生小姐保管,真的找不著腰際上的Aquila跟Lyra。

  「還有,就算還沒放開你們就被殺掉的話也算輸喔。」

  天啊,線上角色扮演……這回我扮演的是待宰的羔羊。

  「乖乖別灰心,我很看好你們隊喔,一定要贏!嗯,加油!比賽場地為魔鬼熔岩區,其實考慮改溫泉區啦,有效範圍方圓三公里,F.Pursuers對Heart Haze──」

  比賽開始。

  心情整的都Down下去了,手腳不能動彈反而讓腦子有機會胡思亂想,我還惦記著剛剛郵件的事,亂七八糟的情緒交錯,心燈的單色火焰肯定沒辦法表達現在的複雜情緒……

  開場沒多久如同恐怖行動的爆炸聲頻頻傳出,令人難以繼續多愁善感。

  訊息提示目前兩人出局,比賽以超乎想像的速度進行中,那團光粒子是自己人還是對手?我沒辦法想像隊上其中一個人變成光的樣子。

  哪個人都好快來跟我報平安啊,我想找人說話!

  「哎呀?我是第一個嗎?」人聲從遠方靠近。

  「響子姐姐!」

  「哎呀呀?你在這裡呀,沒被人欺負吧?」

  「如果不是比賽緣故我想被人綁成這樣已經達到欺負標準了。」受難姿勢啊,頂多腳拇指頭能碰到地面。

  「我當然不是說這件事,只是看到你又露出那種表情,不可以喔。」

  「哈哈,我沒有啦……」臉部肌肉相當僵硬,我也知道這只能騙得過自己。「到底要怎麼樣才不會被看出來呢?」

  「真的很沮喪的話大家都會發現的,不如我們現在來聊聊?我會仔細聽的。」她找鄰近的平坦石頭,整理好裙子後坐下,雙眼闔上。

  第一個到的是擅長傾聽的姐姐真是幸運,儘管響子姐姐是最晚入團的但我相信她的為人。

  「我要上線的時候收到了一封郵件,以前認識的人寄的,姐姐大概不知道吧……」

  「嗯嗯。」

  「我不確定自己的感覺,那是……背叛嗎?在隊伍成立前有一位和我很好的朋友也是團上大家認識的人,第一個交換名片的、去冒險區時我們會互相照顧、一起分享,很不走運他沒機會參賽,我以為這是暫時的。」

  他一直是我朋友名單中的第一順位,依然在那,而我想那也是「暫時的」。

  「他沒告訴我遇到了什麼困難,我們約好了會努力給他看,如果他看到了一定也能打起精神,我只是……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能多一點……」

  「哎呀呀……怎麼掉眼淚了呢?」姐姐起來拿出絲手帕幫我擦掉那不爭氣的淚。

  網路交友的膚淺人盡皆知,他不會讓我這麼覺得,或者說現在聚集了這麼多人也多虧有他。

  「一時間我困惑了,不了解為什麼會這樣,我覺得我根本不了解任何人。」

  好像失去這份聯繫我們就會變成陌生人,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

  「我很喜歡你喔。」

  「姐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沒有啊。」響子姐輕輕地、溫柔地撫摸我的頭,「不只是我,大家也是一樣啊。待在場外的那陣子我跟其他人聊過天,我們的最大共同點就是你,話匣子的內容都是從你開始,有點逞強、不服輸、重視他人、善解人意的孩子,每場比賽慢慢觀察下來,更加肯定我認識的真澄也是這樣喔。」

  「姐姐……」

  「大家就如你說的都是很棒的『夥伴』,相信你那位朋友一定也一樣吧,搞不好跟你很像喔?知道嗎?『喜歡』這個詞彙雖然簡單,卻是可以傳達強烈思念的魔法啊。」

  「姐、姐姐,對方是男孩子啦……」

  「哎呀呀,如果老是在字義跟自己的心情間打轉的話又會打結喔。不要急,一點一點來吧。」響子姐手指比了一個劃圈圈的可愛姿勢,她聽完我那些不成熟話後是用笑容平撫我的不安。

  「已經這個時間了。我要先下線囉。」

  「咦?現在不是比賽中嗎?姐姐要去哪?」

  「是工作啦,最近有點偷懶積了不少。我有先跟其他人報備過了喔。」響子姐頑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本人大概也是這樣子──貼心又有點迷糊的大姐姐。

  「那一開始跟我說就好了,忙的話不用特地上線來啦。」

  「嗯……那是因為我想把一個東西處理掉。」

  想開口問是什麼東西可是我好像感到一股寒意?

  「啊,對了,要不要跟我打個賭啊?」

  「我今天要賭的東西真不少。」

  「不會讓真澄賠掉什麼啦,你就跟大家討論看看這件事嘛。」

  姐姐湊到我耳邊,打賭的內容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不會吧?他們應該不會這樣啦……」

  「嘻,到時候就知道囉。那就恕小女子先失陪了。」她微微拉裙角鞠躬,離開這裡。

  再看看訊息提示,目前三人出局,離被放開應該不用等太久。

  雖說又只剩我一個人,不過有談過以後就覺得舒服點了。

  默默替其他人祈禱吧,還有,替可能慘死在我們人手下的無辜對手默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贏這場比賽。

  「終於給我找到了,只要取下你的人頭一切就結束了!」

  陌生的聲音就在正後方,不能動加上沒有武器,馬上面臨危機!

  人頭?天啊!突然好羨慕身體可以隨便拆解的柳生大哥……不對,我羨慕這個幹嘛!

  一滴冷汗滑落臉頰,欲哭無淚。

  這真是最糟糕的發展。

第十八章 以心交心-中 (眼睛朦朧朧耳朵聽不清那就靠衝撞來增加接觸)

  無機質物架在頸上,從劍端傳來的冰冷溫度絕非善意。

  「你蠻冷靜的嘛。」背後低沉的聲音嘲諷。

  「我這個樣子慌張也沒用……」其實心裡瘋狂吶喊中。刀子在脖子旁輕輕掠幾下,挑釁意味十足的舉動,彷彿隨時都可以把我「處理」掉的感覺。

  「碰」地一聲重擊後敵人彈飛,倒在離我五公尺的地方,我看得也是一頭霧水,然而,發動攻擊的──是我的影子?

  盯著從地面黑色區塊伸出的雙手,若非雙手被綁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用力揉眼睛確認是不是我看錯。

  我的影子慢慢浮現人型,黑衣束裝與長得誇張的圍巾,記憶中多次看過這英雄般登場的方式。

  敵人當然是重新起來擺好陣勢。

  括了一陣風,視線被圍巾蓋到了。聽到金屬物互擊的聲音,猶如電視劇裡武林高手較勁的場面……這當然是猜的。搞不好是一面倒,想看得不得了但這圍巾真礙事!

  「呼……解決了。」

  數分鐘後,圍巾重回主人脖子上,除了放大數倍的阿飛的笑臉外,背後還有飄向天空的光粒。

  可惜我什麼精采的都沒看到。

  「那個傢伙實在太放肆了,有沒有受傷?」

  阿飛若無其事擦掉右臉頰的血漬後問我,我連衣服都沒破掉哪來的傷?

  「在下是第一個到的嗎?」

  「錯,是第二。」

  「唔啊……這玩意兒好像真的拿不掉的樣子。」

  他查看銬住我兩手的鎖也如此下定論。

  看起來好像有點瘀血了,早知道應該跟裁判說綁鬆一點。

  「好,那在下再去解決一個人,請耐心等待,速速回來。」一急之下用腳勾住阿飛的脖子把他拉回來,這動作確實有點不雅不過我懶得顧形象了,要是跟剛剛一樣有敵人要怎麼辦?

  「阿飛?阿飛?」

  「拜託……先放開!沒辦法呼吸了!」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

  「阿飛,你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嗎?」

  「咳咳,分三路行動了。陽炎的人雖然有熾姬的巫女力量加持,不過欠缺戰鬥經驗,沒想像中那麼難應付。」

  聽阿飛這麼說稍微能鬆一口氣了,果然不論種族職業還是穩扎穩打最重要。

  「不論發生什麼事,在下一定會保護好公主的。」

  「只是在遊戲中插手無聊事讓你惦記這麼久啊……」還是說這其實是阿飛的報復嗎?

  「以命回報是應當的,或許覺得沒什麼但對在下來說別有意義。」

  「遊戲裡的話就另當別論啦,HP不等於本人性命。」

  「在遊戲時不一定要變成遊戲腦啊,還是能思考現實的事的。」

  看來這是反而是阿飛的說法比較有說服力,不知道他何時才能找到自己疑慮的解答。

  「對了,洛因呢?」

  「什麼?在下沒聽清楚……」阿飛一愣。

  「洛因啊,你們沒有一起行動嗎?」上次那一戰後他們應該已經有相當的默契了。 「你腦袋這麼靈光的話應該知道封魔師還是需要有人掩護,更何況放著他不管要是在野外隨地就寢那就糟了。」

  「不,那個……在下、在下……」

  不知怎麼的提到洛因後阿飛突然變笨了?

  通常是我主動去掩護洛因,不過考慮到相處情況的話我一直認為阿飛是第二人選。

  「我是想過……有可能你們在現實中就認──」

  「不──不是那樣的!」阿飛猛搖頭時圍巾也甩得很厲害。「會互相傳訊息問候是人之常情啊,洛因會到處睡在下也有看著,這是基於同伴的情誼啊!」

  「這樣的確很好。」手被綁住但不妨礙豎拇指。「所以你跟洛因現在……」

  「頂多在餐館共點一杯飲料、套餐或是同坐一張長椅──」

  阿飛是中招陷入了混亂狀態嗎?我好想對他暴投大姐的特製藥水啊。

  「他們會點情侶聖代喔,份量大碗划算又不會餓到其中一個。」

  邱比的聲音從我背後傳出。

  「聊八卦也跟人家講嘛。」

  第三名出現。她翻著自己的小筆記本,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但看得到團員們的生活照,還有上次洛因照片的備份。

  「阿飛是O型的吧,戳到小小地方就這麼激動。」

  「我也這麼覺得。」

  「他們感情還不錯啊,沒有鬧尷尬,洛因是小鳥胃會跟別人分食不意外而且要照顧他需要充足空間,人家已經知道你們關係夠好了。」

  「親近也只是最近的事啊……」

  邱比嘴角上揚四十五度繼續質問:「是男人的話就要自己好好說清楚,這麼拐彎抹角怎麼告白!打算八輩子都被發好人卡嗎?」

  「在下沒有要告白,時候還──」

  「汪汪──汪!」

  這次換他的話被打斷,被兩隻巨大柴犬粗暴叼走不咬到舌頭就是萬幸了……等等,柴犬?

  「汪!」腳邊還有隻毛髮蓬鬆的白色小狗好想摸看看,兩手緊靠在十字架上讓我錯過好多想做的事啊。

  「好可愛的狗狗。」

  「是狼啦。」稚嫩的女孩子聲音格外熟悉。

  「雪花?」

  「沒錯唷。」咻的一下雪花從狼型變回亞人型,拍拍袍子。「啊嗚……不是第一呀。」雪花的狼耳朵垂下表情有點失望。

  不久尾隨在後的雪爸也用亞人姿態出現。

  還有第三隻柴犬,上面趴著一個頭放冰袋的黑色人影。

  「洛因怎麼了?」

  「中邪了。」

  「中暑了。」

  父女倆一口同聲,不過雪爸說中暑應該才是答案,只要不是中風就好。

  「真的是中邪喔,在跟壞蛋打的時候雪花看到洛因哥哥走路搖搖晃晃的,然後就跌進岩漿坑裡了,可是沒有死還浮上來喔,然後洛因哥哥長出翅膀耶!然後、然後用闇系魔法唰一下就把壞蛋解決了,而且昏過去前而且有東西從他身體跑出來喔!」

  雪花講得有點急,我勉強聽得懂。

  洛因他又召喚亡靈騎士了……

  靠死亡喚出他最強悍的使魔表示他也全心投入TVC了,但那樣的召喚方式真的很讓人不舒服,儘管亡靈退去時還會留一點生命值。

  至於中暑……他一身黑色根本是標準的吸熱裝備啊。

  「雪爸不熱嗎?」

  「嗯?不會。」雪爸輕鬆露兩手冰系魔法做冰塊給洛因換冰袋的冰塊。

  「呼──中暑的話還是把那不透氣的裝備卸掉比較好吧?」好不容易擺脫兩隻柴犬的阿飛說道。「把他上衣鬆開……」

  阿飛把圍巾折一折給洛因墊頭,正要脫披風時……

  洛因一聲口哨把柴犬們叫回來,阿飛再度被柴犬咬走。

  「我只是頭昏而已……」身體不適人依舊清醒。

  還以為他們有稍微變熟了,可是又變回先前會互鬧彼此的情況,沒多少人管得動他。

  「洛因是不是認識阿飛?」很想知道之前被打斷話題的答案。

  「怎麼可能。」

  我的直覺不如女孩子敏感就算了,那麼明顯的變化我還看錯?

  「當初是哥哥姊姊硬拉我來玩,沒有想說去認識其他人。」

  「不,我是指本人。在現實……」

  「我只知道他很像我過去認識的某人。」推開冰袋總算看到洛因露出眼睛,他似乎也很在意這個話題。

  「怎麼樣的人?」

  「最討厭的人。」

  說完冰袋又蓋回去敷了。

  「不負責任又愛說大話的傻瓜,相似度直飆百分之兩百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呃……你有聽到自己說的嗎?百分之兩百的話根本是本人吧。」

  洛因聳聳肩。「不知道,反正這是網路遊戲看不出來是誰。」說完脫下披風折成枕頭,轉身靠著柴犬準備閉目養神。「可是阿飛那個傻瓜我倒不討厭……」

  他細語,聲音小到快聽不見。

  答案雖然是無解,其實結果還不壞。

  「喔……小因是AB型的。」邱比邊說邊筆記,又回到血型分析話題。

  「AB Rh-……」洛因小聲說。

  稀有血型?

  「說笑的,是AB型沒錯。」

  假如稀有血型的人碰到重大變故的話可不得了……霜因不經意的玩笑其實我覺得有點嚇人。

  「心理測驗嗎?」雪花問邱比。

  「這是認識大家的好方法啊,女孩子的閒聊三寶就是血型、星座和個性,人家手邊的研究資料實在少得可憐呢。嗚……小雪花也告訴人家好不好?」假哭嗚噎的邱比說。

  慢著,進一步認識的話怎麼會是研究資料?

  「雪花和爸爸都是A喔。邱比姐姐呢?」

  「人家是B型喔,大姊是A型,不要跟她說是人家講的喔。」

  聊天三寶真的讓我有興趣了,這裡也有一個A型人想跟大家湊熱鬧,可是想想時機好像又不太對。

  「現在還在比賽啊……啊噢──痛!」十字架突然消失害我一屁股跌坐在地。

  「噢──已經五個人了。」神無月先生冷不防地從後方出現。

  「要發武器?」

  「對,請你把燈拿出來。」

  「燈?」腦袋在思考心燈的時候它自己蹦出來,掉在我手上。

  「OK,拿好別動。」

  他伸手對著我的心燈,燈的火焰越燒越旺,某個形體從火燄中成形,神無月握住擬似柄的部份,身體微後仰將整把劍拉出來,一尺、兩尺、三尺、細長的劍身完整現形。

  「嗯,還不錯,給你。絕招還是可以照常使用。」他試揮了幾下後把劍交給我。

  「可以在表演一次嗎?」拍手外加喊安可,GM總是藏著一些玩家不會的招。

  「不行。」直接駁回。

   我把玩著長柄劍,重量比Lyra還輕而且是雕金版,物理攻擊和魔法攻擊加乘,難怪不肯那麼早交出來。「可以帶回去當紀念嗎?」

  「當然……不行。」

  雖然真可惜,不過我也不會用三刀流只好作罷。

  等神無月先生離開後清點人數但不見隊上實力高強的大哥和大姐。

  說巧不巧,正好聽到人聲往這過來。

  「啊啊啊──到底是哪邊啦!阿柳你是不是路痴啊!」

  「我是看座標走的耶,妳自己不是說妳知道?我們已經迷路快一小時了,要是其他人被解決怎麼辦?」

  「剛剛響子明明說很清楚位置跟地標了!本姑娘可是跟個你走的!」

  「我又不是衛星導航,丟骨頭就可以告訴妳方向?」

  「那個,你們已經到了啦……」冒著可能被宰掉的決心插話。

  「『閉嘴──』」

  嚇得我都躲到雪爸的斗蓬後面。

  「你們兩個別欺負他了。」

  「響子不會看座標,雪爸你在幫她標記時沒寫錯吧?」柳生大哥問,有那麼……一點點點點的殺氣。

  「啊……那個,我好像看錯X軸跟Y軸了……」自己再比對一次地圖後雪爸歪頭傻笑。

  「『什麼!』」

  「對、對不起……」治癒系笑容敗退。

  「好乖好乖,不要哭。」安撫雪爸的是乖女兒雪花。

  「我還想說奇怪照路標走怎麼會走錯。」停止爭吵後剎那姐說。

  「什麼路標?」

  「響子說有留路標給我們認啊,在路上看到一個昏迷的傢伙,臉上還弄著那個東西……叫什麼來著……」

  「馬桶吸盤啦。」柳生大哥接話。

  「對!就是馬桶吸盤!」

  原來處理東西是指這個啊,大姐總算如願把它丟掉了……當時沒問出口果然是對的,響子姐姐可是很注意淑女形象呢。

  「你現在精神不錯嘛?」柳生大哥叼著煙管問。

  「我精神向來很好……啊!痛痛痛痛痛──」明明展現了積極的一面卻換來太陽穴旋轉殺法。

  「老實說,登入前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因為吃藥……痛痛痛痛痛──這真的是其中原因嘛!」

  「又不是嗑毒品,你不知道當時大家有多擔心啊,因為還在比賽限你三分鐘招供。」

  我總覺得大哥指骨的喀啦聲告訴我時限沒那麼長,要我招供還是把我當犯人嘛!

  我應該在之前老實說這件事的,只是收到信的當下感到有點詫異。我一五一十說出那封內容簡短的信,一字一句照實說出……

  然而,大家的反應跟我收到信時差不多,連大哥都沒心情點菸抽。

  「跟上次說的完全不一樣嘛!」

  「上次?有這回事你們還沒講耶!」因為不知道我們幾個之前有私下跟艾兒見過面,大姐激動地扯著阿飛圍巾。

  「連人家也不知道啊……」

  「雪花不想少一個朋友,爸爸……」

  「想必人家也是苦惱很久才下決定的吧……」

  雪爸說得沒錯啊,這種事果然無法強求……

  「唉……」柳生大哥意味深長地嘆氣,而後摸摸我的頭,正想說他是在安慰的時候,手,從頭髮順勢往臉頰下撫,然後……

  「好痛!」

  被狠狠的捏了一下。

  「今天敢說我吵的是這張嘴嗎?是這張嘴嗎?啊?啊?啊?我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不過就小事情而已嘛,你是怕寂寞的黃金鼠啊?我跟你們兩個認識多久了還不知道你們兩個個性啊!你這A型的太杞人憂天啦!」

  「對舖幾啦──還有你怎麼知道我是A……」

  「猜也知道。」不知不覺大哥也加入了血型討論。

  讓我猜猜大哥八成是B啦,反應跟行動天差地遠讓人摸不著頭緒。

  「反正絕對不會變成你想的那樣,大哥的話都比你的藥營養,相信大哥說的不會錯啦。」我的額頭被煙管輕輕敲了兩下。

  「我也認為他說得沒錯。」

  「洛因在說夢話嗎?」我以為他早就去夢周公了。

  「我都有聽到,這件事根本毋須擔心,他之前就答應過我們了。反而是你肯告訴我們實話比較重要,如果你是屬於有煩惱想獨自解決的呆子的話……」

  「會怎樣?」

  再一次洛因熟練地用口哨叫回柴犬們。

  「汪汪汪──吼──」

  「住手,別把嘴砲對著我。」

  在我腦袋轟個洞的話根本就玩不下去啦!

  洛因表態後他又微笑繼續冰敷休息,明明不舒服還這麼多話。

  響子姐姐跟我打賭說大家不會因此灰心喪志,旅團會變得更加團結,她也會試著從幕後幫助我們,聽她的話我的確沒有虧掉任何東西。

  「要是因為你心不在焉輸掉比賽的話,我的這個月薪水就不保了……」

  「大哥你剛剛說什麼?」我是不是有聽到薪水來著的?

  「沒有,專心比賽就好。我看看,響子已經離線了啊…我們還有七個人加一個去陪周公下棋了……」

  對手出局四個的話還剩下五個。

  「在下大概知道有哪些人,熾姬、早乙女、般若大哥還有鴉……」

  「啊,你說的般若是不是那個戴鬼面看起來超恐怖的刃使!剛剛人家才被那個人追殺所以才快點逃到這裡。」邱比回憶起來似乎還有點心有餘悸,明明不怕那些張牙舞爪的魔物,一個玩家卻讓她如此頭疼。

  「是他沒錯,其實他人不壞啦,在下待在陽炎時同樣受過他照顧。聽說他本人是職棒選手……」

  凶神惡煞的鬼面職棒選手……怎麼覺得該吐槽的點很多又覺得強得難以下手?

  「滿貫全壘打王那種?」剎那姐挑眉問道。

  「不清楚,但是他揮刀時真的是氣魄十足。」

  「那個傢伙就交給本姑娘吧,好久沒遇到對手了!邱比我們走!」

  大姐竟然想用棒球決勝負……啊,可是大姐的魔投藥水跟全壘打王對決好像很有意思。

  沒有人會懷疑她們兩人的戰鬥力,大家都很安心把大姐想要的目標交給她。

  「熾姬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就沒什麼問題,她魔法還沒修到像雪爸那樣,問題就是早乙女一定會在附近保護她,那個女強人……連在下都有點怕她。鴉的話則是沒什麼妨礙,在下認為他根本不想插手比賽只是旁觀。」

  「等一下,這樣也才四個人,還有一個呢?」

  「呃……不清楚,無名小卒吧。」

  阿飛點完需要提防的要點後我們也要開始制定行動計畫。

  「那還不簡單,你跟阿飛去解決那個矮子,我跟雪爸去把小卒料理掉……」

  雪爸聽到柳生大哥說有點驚訝,柳生大哥的意思是要留下雪花照顧洛因。

  「可是可是……不行,柳生!我是說……留他們兩個不安全啊!」

  「爸爸不用擔心雪花唷,爸爸最近壓力太大了啦,就去好好玩嘛,當作發洩壓力也好。」

  「呃……可以嗎?」

  洛因的地獄柴犬們依然活蹦亂跳的,我是相信犬科好伙伴團結又堅強,強力的冰火魔法雙管齊下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淪陷。

  「中年危機……好像近了呢……」

  「呃!……好、好吧,那爸爸就跟柳生先走了……」

  見雪爸猶豫不決雪花只好靠毒舌讓爸爸動起來。

  雪爸,原ID雪嵐。F團首席魔法師,擅長廣域冰系魔法、泡茶技術一流,個性溫和有點少根筋,治癒系代表的可愛把拔一枚……

  今年……二十九歲。

  中年危機還早啦……雪爸。

  「對了,在下還是要在提醒一下,如果真的碰到鴉的話千萬不要理他,也不要跟他談太深的話題,那個人某方面來說很可怕……」

  阿飛一下說鴉不會有作為但一方面又相當顧忌他會有所動作。

  「他會看穿你的傷疤讓它更疼,因為看不出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所以容易被激怒。」

  「我想面具更加強了效果吧。」

  「拿捏好彼此距離、專注目標是在下唯二能想得到的最佳建議。」

  目中無人、自我防禦……現在想想他主動提的這場比賽搞不好已經不是那麼單純了。

  有快樂勢必也有沮喪的時候,遊戲就是如此,但在降神裡可沒有所謂的卡關,只有接觸才會有新發現,答案會出現在前進的方向中。

  ■■■

  「討厭。」

  是我永遠不會對著你跟大家說的。

  但是我想不到什麼可以令你們安心的告別理由。

  我想說,你們對我真好。

  好喜歡好喜歡大家也好喜歡你。

  所以請不要過問那個非離開不可的理由。

  沒辦法笑著說再見,希望諒解,謝謝。

  謝謝與你們的相遇。

  再見。

  ──艾兒。

第十九章 以心交心-下 (在各種單據上看到0.4時總是有股淡淡的哀傷)

  「Heart Haze」公會又名陽炎,稀有種族和職業之人所成立的組織,擁有超乎普通公會所擁有的權與勢但並非只有好評。

  熾姬,精靈巫女,以祈禱賜予他人力量之人,陽炎中心人物。嬌小的烤炭妹,有著極少見的少年禿……不,是少女禿,應該說髮線比較高嗎……啊,都可以啦!

  鴉,鬼妖烏鴉天狗,吟遊詩人,表裡如一的怪胎,個性陰晴不定,鬼點子專家,意外是個見識廣大之人。

  以上是阿飛所描述的。

  我們兩人深入的區域除了熔岩坑遍不外,還有以熔岩為營養而生長的高溫樹木,如火般燃燒的葉,被密集的深紅色軀幹包圍──赤紅色的森林,發揮火素質的最佳環境。

  「鴉跟阿飛有交情的話人應該不錯吧?」

  儘管懷疑過這場比賽放寬條件是別有用意,我還是對他的為人無比好奇。

  「不……不不,因為還沒看到他的本性你才會這麼覺得。」阿飛一開始苦笑在試圖解釋時表情又正經了起來。「怪的部分嘛……他先前喜歡研究些與遊戲的真實度相關事,像是翅膀保養問題、亞人除了獸耳外是不是還留有人耳……拿些鑽牛角尖去問客服人員等等。」

  亞人真的有兩對耳朵嗎?要命,我也想知道。

  「特別要注意的是,鴉也總是笑著友善地對待別人,實際上他只是對你有興趣想觀察並不會把你當成朋友。」

  對阿飛而言那面具下是個城府深的人所以才一直強調不要深交。

  「他擅長看透別人,不管是好是壞對他來說只要是有趣的東西就好。對事物不抱持任何好意或惡意,純粹……只是純粹的『玩心』。」

  「好,我會注意,你別咬指甲了。」

  還未見面就先感受到阿飛的焦慮,明明比賽中熾姬才是重點,現在聽來鴉好像才是最棘手的對象。

  對事物無好壞的區別。

  總覺得,這個人很可怕……

  「欸──好過份喔,怎麼可以在背後說我壞話呢?」鴉,他坐在樹上俯視,語氣輕佻。沒有受到任何人攻擊也沒有攻擊別人,只是當個旁觀者。

  阿飛也沒有閒話家常的打算,無預警地直接朝他射三支苦無。

  「好危險啊,要攻擊也說一聲嘛。」鴉噘嘴抱怨但是他輕鬆迴避了攻擊。

  「別想動他,也別打歪主意。對付你這傢伙在下可一點也不會手軟。」阿飛威嚇道,手上數十支苦無全對著鴉。

  「因為我是敵人嗎?唉,真是冷淡,我又沒有要幹嘛,只是……來玩而已啊。」這回阿飛射的五支苦無,卻被鴉側身一轉閃過而後再補一支,鴉則用笛子輕輕打掉。

  有翅膀的鴉算是大目標,他卻能追上阿飛的高速戰鬥,熔岩地形的立足點不多,在我看來行動上鴉似乎更有優勢。

  「呀……好可怕,只有這點還是沒變嘛,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老是愁眉苦臉的,跟現在差太多了啦,見色忘友的傢伙。」

  鴉不只是怪,個性行為也很像小孩子,單方面對阿飛表現熟絡的一面。

  「囉唆!」

  「用那種小道具根本碰不到我啊,你自己也知道我有多強,刀呢?怎麼不用你的刀?還是你怕被他看到你……」

  鴉雖然戴著面具,但我感覺得到他的視線不在阿飛身上。

  「你別太過分了──鎌鼬!」

  空氣刃將附近的樹斬斷,鴉一躍躲過,毫髮無傷地站到我面前。

  「你知道嗎?其實阿飛以前根本不喜歡笑喔,眼神滿是殺氣,沒人敢靠近……」

  「鴉──」

  鴉把阿飛的事當八卦講,一開口就沒停下來。

  「他以前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吶,哈哈,就像是背負什麼吧?好像也跟失戀有關?傷害了重要的人嗎?不管哪個理由都很戲劇化,所以才會一直說想保護什麼人,連主要武器都不用……」

  「閉嘴!閉嘴!閉嘴!不要再說了──」

  我看著完全喪失理智的阿飛連眼神都變了,他腳邊的影子有點異常,形狀紊亂,好像隨時都會爆發。

  「看那個樣子應該是被我說中了吧?阿飛的過去……」

  ──好像很有趣呢。

  身體比腦子動得還快,回神時我的手掌跟鴉的臉頰都紅了。

  原本是握拳在快打到前鬆開了手指。

  鴉呆然地輕撫半截式面具下紅腫的左臉頰。

  「不管怎樣阿飛就是阿飛,像現在這樣就好了!你能毫不在意嘲諷別人但我不會原諒你這樣說我的夥伴!人有痛苦跟討厭的事是一定的,我只知道就算是網路也不該這樣揭人瘡疤!」

  剛剛零距離揮劍的話搞不好會是致死擊,但是這樣就無法讓鴉聽清楚我想說的。

  「只是開個玩笑而已阿,真不懂你們幹嘛這麼生氣?」他依然不以為意只是輕笑一聲帶過。

  對事物不抱持任何好意或惡意……

  純粹只是玩心。

  「我看你不只怪連腦袋也有點不正常……」

  「我可不想被你這麼說。」他又笑了。「你自己也不一樣是個怪胎,玩遊戲選個弱到不行的組合。為什麼是人類?人類的話要當封魔師比較划得來啦,嗯……為什麼呢?你看起來也不像是聰明人。」

  喂,想吐槽就直說。

  「緣分?還是情有獨鍾?或是它的本身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

  「啊,難道說你跟我……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不得不說這個字眼挑起了身體某些反應。

  「我跟你不一樣。」

  「神話中神按祂的形象創造亞當和夏娃,當他們吃了分辨善惡樹的禁果後變被驅逐出伊甸園,那就是人類。現今,人類觸碰了另一項禁忌,所以誕生了另一個不該有的存在,有著人類的形象卻與人類有著極大差異……」

  我以為是自己敏感,可是我很確信能料到鴉會說出什麼。

  意識清醒但那一字一句卻讓我動彈不得,好似稍有動作就會把身上不好的東西曝露出來。

  鴉緩步走來,靠近我耳朵說話。

  「我們是一樣的啊……同為『   』對吧?」

  只是碰面、講幾句話他就能看透。

  地雷被踩到的瞬間腦袋中也響起一陣轟鳴。

  「炎龍覺武!」

  藉由熔岩、赤樹的力量,火焰從四方匯集至劍端,可惜這一斬只掠到他的側邊,但心裡的火還再燃燒……

  系統提示,奧義領悟──百分之四十。

  「燙燙燙!嗚哇……燒到頭髮了……你很生氣啊?」

  「明知故問!」

  左砍、右斬、飛燕式、火焰式全部用上,鴉輕巧避開所有傷害,我的腦子已經一片亂了……任由身體自己胡亂攻擊。

  他接下攻擊沒有言語,我們兩人僵持不下。

  「千滅破軍斬!」

  強力劍氣橫掃而來把我們分開。

  「我的媽媽呀……你們兩個在這裡磨菇什麼啊!蘑蘑菇菇的親戚嗎?」

  我們三人都被這笑話冷到了。

  「那你們還在幹什麼,兩個什麼臉啊!表情跟那個畸形白蘿蔔一樣!叫你們趕快解決敵人頭頭有沒有在聽啊!沒有聽進去對吧!」柳生大哥左手抓我的頭,右手抓阿飛的頭兩個貼在一起用太陽穴殺法旋轉。

  痛啊──

  「大哥你去美白啦?你已經夠白了耶?」仰頭瞥了一下柳生大哥,臉上好像抹了一層厚厚的粉底衣服上也是粉,手的溫度略冷了點。

  「那是霜啦。」

  「這地方熱死了哪來的霜?」阿飛反駁。

  「我說有就是有,因為某個人過敏……反正無關緊要啦!」

  「雪爸呢?」

  「他先回雪花跟洛因那了。我們都解決一個渣了你們還好意思在這裡慢吞吞!」他大吼,施壓又更用力。

  不要這樣虐待我們的頭啦……大哥你很缺鈣耶!

  不過也因為這樣一鬧方才的不愉快也漸漸消散。

  「那我現在……到底要做什麼呢?」

  就算很在意自己難以啟齒的那一面可是專注當下似乎更重要。

  「體虛又腦殘的領隊,比賽中你還敢想幹掉敵人以外的事啊?下次藥不要嗑太多啦,你今天怪怪的,看了就不舒服。」

  唯一跟我說過不要在乎身分盡情遊戲的也就這麼一人。

  「還是有大哥好……疼啊!」

  他自豪的遊戲連皮膚彈性都忠實表現。

  「你啊,有時間說那些噁心八啦的話還不快走,那個傢伙交給我啦,去去去,沒打贏就別給我回來。」

  我跟阿飛竟然是被柳生大哥「趕」走的……

  好勝心強得跟小孩子一樣,但正因為大哥直爽明快才讓我不會胡思亂想。

  玩遊戲還得向別人看齊,我會不會太不爭氣了?

  「謝謝。」我們跟柳生大哥在這分開。

  到目前為止表現都不太好的我,怎麼可以輸給他!

  這樣算的話只剩高額妹跟早乙女。

  「阿飛,我們要加油才行啊!」

  「是!」

  「對了,阿飛你怎麼不用『那個』?」就是那個啊,忍者不是都會用那個?之前有用過一次。

  「啊……在下都沒想到!」

  稱不上什麼計謀,只是騙人的招式而已。

  這足夠整她們了吧?

  ■■■■

  「他們走了……」鴉看著走遠的兩人小嘆了口氣。「那正宗你要陪我消磨時間嗎?」

  「喂,別那樣叫我。等等就把你變成光屑。」

  「為什麼不行?那個名字蠻不錯的啊,那稱號跟你的武器,真是孽緣吶……」

  「喔?你知道的東西似乎真的不少?我還以為你只是個好奇寶寶而已。一個小小的公會應該不用大費周章去召集擁有隱藏要素的玩家吧?肖想稱霸遊戲嗎?」

  「成為神。」

  「……喔?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說說就算了。」

  「我問你,你覺得那些有權勢的集團投注財力與高科技就只是為了做個闔家歡樂網路遊戲而已嗎?娛樂界尖端?這可比老兄你的冷笑話好笑多了。」

  「所以?」

  「我調查了關於遊戲的相關事,故事背景、製作人員和創始者,網站只描述無關的內容和強調高真實度而已,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可是很有興趣喔。『降神』一定有什麼秘密,當然目前都是我瞎猜的,不過還是有人對這個話題有興趣啊,所以就出現了『陽炎』。」鴉聳肩說道。

  柳生抽煙管聽鴉論高調,「喔……你難道沒聽過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當個玩家享受遊戲不就好了?小心被GM抓喔。」

  「那你怎麼不抓我呢?GM大人。」

  「嗯……我對你要重新評估了。現在駭客的年齡層逐漸下降啊?」一口薄煙拂去後柳生的語調也變了。

  「呵,我現在只是個閒人而已。對,這裡不久將會掀起暴風,我會旁觀紀錄事件、見證一切,如此罷了,一點也不誇張喔。」

  鴉微笑。

  曖昧的笑容下究竟藏了什麼?

  依然不存在任何好意或惡意。

  鴉預言。

  他是少數站在高處者。

  心裡期待……

  暴風。

  異變。

  神的降臨。

  「啊──閒話就到此為止吧?」他伸個懶腰,對柳生說。

  「也是啦,要打了嗎?我以為你很懶說。」柳生調侃鴉。擺好站鬥姿勢,早已蓄勢待發。

  「運動一下也好,做個樣子嘛~」

  「欸,我可不想狼狽為奸。順便修正你先前說的一句話。」

  ──我可是百分之百的玩家。

  「千滅破軍斬!」

  「絕音二十調!」

  那個日子是否如鴉所料將會來到?

  神──那種「東西」是否真的存在?

  ■■■

  滾滾岩漿流動,熱度不是問題但蒸氣悶熱得讓人快窒息。

  兩人分開後沒有停下腳步,雖然在空曠無人的地方,但感受得到一股熾熱視線──對獵物虎視眈眈,而自己就是那被人盯上的獵物。

  「真是……有夠難纏!」

  奔跑,拼命跑,那麼露骨的殺意在四周根本不敢停下,不管死命往前衝還是繞路都甩不掉跟蹤的人。

  「哇啊!」

  一個不留神就踩到陷阱,無數的細絲咻一下纏繞住四肢,美麗的狩獵者手腕一轉便輕鬆把整個身體懸在半空。

  現在……真的成為了囊中物。

  「果然是妳……」

  早乙女,鬼妖忍者,熾姬的左右手之一,弦絲殺手。

  「為了陽炎的理想,乖乖把你的武器交出來。」早乙女冷冷地說,那是帶有濃濃殺氣,命令式的口吻。

  「大姐,我身上沒有妳要的東西啊。」

  「別耍小聰明!快交出來!」纖指輕拉一下絲線便使人皮開肉綻,血液讓那透明的弦絲全染成紅色。

  「因為在下真的沒有啊。」 

  秀出預藏在鞋底的小刀割斷絲弦,染色後它們比預期的還好閃避,他在站早乙女面前傻笑,與原本主人的笑容些許神似但終究只是個替身。

  從容解除偽裝時一併切斷了幾根主絲弦,身為稀有職業的影武者可不是省油的燈。

  「猿飛!」早乙女氣急敗壞地大喊。

  那是阿飛期待的反應,早預料到一定有人半路埋伏所以開了一個小玩笑。

  她再拉一次絲線纏住阿飛左手,不料,這回自己的右手突然沒辦法繼續動作。

  「在下是影武者嘛,會控制影子不算什麼。」

  影子,影武者阿飛強而有利的武器,他巧妙操弄早乙女絲弦的影子。

  「哼,你明知自己敵不過還想虛張聲勢。」

  基本上她的等級與能力還比阿飛高一層,對她來說只是小兒科,一下就可破解。

  「這點在下很清楚。」兩名忍者對峙,現在並不是要以實力較高下,早乙女越深陷在她自己所佈的天羅地網越好,對阿飛來說盡量爭取時間就夠了。

  好讓真澄早離開此處去找熾姬……

  ……

  多虧阿飛引開那個早乙女才能到這裡,接下來就交給我了,儘管要一個人單挑隱藏職業不免有些緊張。

  我循著祭器鈴聲前進,聲音越來越響亮,很快就發現她佇立在如神木般的赤色大樹前,在戰鬥職業前依然神態自若,不是附近有陷阱就是她對自己的實力相當有自信。

  「熾姬──」

  我大聲叫她,她仍背對著我連頭都不回。

  「熾姬──熾姬!熾姬──」

  始終無動於衷。

  「少女禿。」

  祭器的音色有點亂了。

  「烤炭……」

  「閉嘴啦──吵死人了!沒看到我在誦祭詞嗎!那麼吵叫我怎麼專心啊!好不容易已經唸了十五分鐘快唸完了都被你打斷了!」

  喔……對我們這邊來說應該是好消息。

  「我明明就是來挑戰的!是妳自己不理人的!」

  「你這傢伙很沒紳士風度耶!也不懂決鬥禮儀!又不是我自已想這麼矮!你自己也是矮子一個!」

  「妳在說笑啊!我有一百七十公分耶!」

  「哈!目測看來也不過一百六十九多而已,頂多再加零點四絕對還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啦!以高中男生來說已經算矮的啦,還想用四捨五入曚混過去!」

   見鬼,哪來那麼準確的目測!那個零點四可是許多人的傷痛啊!不管是用在體檢表還是成績單上。

  應該先不要管零點四的淡淡哀傷,反正還有機會發育!

  「回歸正題,我是來挑戰的!」

  「就跟你說我誦祭詞被你這天殺的打斷要我拿什麼打啦!」她胡亂揮舞鈴鐺的祭器,氣得臉紅大吼。

  那個祭器似乎就是目標物了。

  「要是能好好祈禱的話單我一個也可以打敗你啦!勝利的一定是我們陽炎!」

  「怎麼能讓你們得勝!要是在讓你們囂張下去的話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玩家受害!」

  「你在胡扯什麼!什麼玩家受害?陽炎是造福玩家的團體,網路世界大家就各憑實力去爭自己想要的!鴉也說過只要能掌握力量的話,就可以讓這裡變成樂園,可以讓大家快樂的地方……」

  「你不知道嗎?BBS流傳許多PK玩家及干擾遊戲的事件,幾乎都是出自陽炎的成員,更奇怪的是都沒人向官方申訴,因為你們的權勢讓那些普通玩家感到害怕,還有暗中封鎖玩家殺手的情報……」

  我的話才說到一半,熾姬的臉整個慘白。

  「聽你在胡說……!亂七八糟的謠言!」

  「要是告訴我這謠言的是前陽炎成員的阿飛的話呢?這可不是不知者無罪就可以了事的。」

  熾姬啞口無言,緊咬著下嘴唇。「我、我……只負責祈禱給大家力量,人事管理都交給部下們……」她慌了,大大的淚珠在眼眶打轉。

  「妳連自己的手下都沒辦法好好管更別提那理想。妳不只人小,志氣也不過那麼一點點點點……而已。」身為中心人物不能在此喪失鬥志。其實結果也和我想得一樣。

  「煩死人啦!誰想輸給你們啊,了不起重新整頓一次,名譽和評論對熾姬我來說不過是皮毛罷了!重點是我才不想對你們低頭!陽炎可是有計畫有規模的組織跟你們這種烏合之眾不一樣,才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輸掉!」

  「那我等妳唱誦祭詞。」我是笑著說這句話,儘管在競賽場合展現紳士風度可能會對我不利。

  「真的會等我唸完?哪有人這麼好?」

  「真的。」我沒有說謊也沒有在背後手比毀約手勢。「只是如果中途在斷掉的話我就會攻擊。」協議條件,不然對我太不公平了。

  「這樣就夠了,有充裕時間施法足夠讓你後悔的。」

  我比較不喜歡最後一句,有種預知即將大禍臨頭的意味。熾姬轉身拿起祭器重新誦祭詞。

  一分鐘、三分鐘……十分鐘。

  內容冗長,站在旁邊等待都會覺得腳痠。

  她怎麼記得那麼長的祭詞?

  待我從另一個角度瞄到……和服袖子裡有藏小抄。

  我聳聳肩。既然是答應別人的事還是別計較了。

  她剛剛提到我打斷前已經唸了十五分鐘,算算時間超過正想開口抱怨的時候,天空好像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一個黑色球狀物。

  飛得好高好快正往這裡墜落,這個天罰不是針對自己而是降臨另一個人身上。

  「啊唷!」

  命中熾姬。這次不是我打斷的喔。

  黑色球體應聲裂開,濃濃黑煙向外擴散。「咳咳咳!這什麼鬼東西啊!」黑煙從一團一團不規則形轉而再熾姬身邊打轉、干擾,藉由呼吸入侵。

  「她昏過去了?」

  等等,這算什麼搞笑的收場?就這樣結束也太隨便了!

  「對不起,這不是我害的,還是趕快讓我破壞妳的武器早點安心升天吧。」雙手合十替這個運氣差的人哀悼。

  正想了結這一切時突然找不著最關鍵的武器,只發現疑似熾姬祭器的東西正一點一點被岩漿吞沒。

  難道這是我想撿便宜的懲罰!

  「咳……喂?喂?那個……裁判,這邊出了點小狀況。」因為不知到乾怎麼辦只好問別人,數位屏幕在我面前顯像,兩位裁判都在。

  「有問題請說。」

  兩個都是職業級笑容,這笑容看太多次了讓我有點怕怕。

  「如果對方武器是意外壞掉而非我破壞的話要怎麼判定?」

  水無月笑笑,嘴角弧度比剛才上揚了一點。「啊……很遺憾,如果是這情況的話就算平手,要『重打』才行喔。」

  這種操勞事還會再來第二次,如果規則不改我又要被押回十字架上。

  神無月反而是對我使了個眼神。「但是只要武器沒有完全粉碎比賽就不算結束喔,尤其那又是特製的……」

  「炎龍覺武全開──」

  當下反應立刻對著熔岩坑出絕招。人家總是說狗急會跳牆,火災時扛得動冰箱,現在火燄威力跟我的意志力是劃等號的!

  好加在祭器沒完全被熔掉,成功把它最後一角打得粉碎。

  系統提示,奧義領悟──百分之八十。

  「這樣可以嗎?」雖然說絕對有自信獲得肯定答案,不過我是昧著良心問的……

  「Good Job!」神無月比了個拇指。

  「啊啊啊──你很壞耶,還給他提示!」

  不知道為什麼水無月好像很不滿?

  壞消息,不小心用力過度把這區毀了……身體盡量擋在螢幕前不敢讓兩位裁判看到這被奧義轟得七七八八的慘狀。

  「F團勝利……?」

  微笑、半面陰影、冷汗加黑線,自己說出勝利宣言。

  下次我不會再說自己人老是搞破壞了……因為我也幹壞事了。

  ■■■

  ──陽炎的反省會。

  「氣死人了!怎麼會輸給他們──我不甘心啦!不甘心!」

  領導者熾姬對部下們發怒,不只是無法晉級,那莫名奇妙的敗北樣子也有被記錄起來。

  陽炎喜歡大排場,部下們一同半跪謝罪的場面也很有氣勢,連我們都感覺到地面輕微震動。

  「早乙女!般若!」

  「在!」

  「把那些濫用我們『陽炎』權力再外到處作亂的傢伙給我揪出來!壞管他是不是有隱藏要素,敢敗『陽炎』名聲的傢伙都要付出代價,違規部份就一律向官方檢舉!」公會領導熾姬做出重大決定,對於好的變化忠心者不會違抗。

  飲恨敗北與不甘心變成了新的動力。

  我和大家也見證他們的決心。

  「真可惜沒有留住猿飛,熾姬大人。」看到這個改變早乙女感到些許惋惜。

  「或許等開放後我們該跟那個團結盟?」般若建議。

  「那件事等以後再考慮,現在最要緊的事先把陽炎重新整頓好!我說要讓它成為降神第一的工會就是要做!啊啊啊──想到輸給那群人還是覺得氣啊!」

  有點驕傲、小孩子脾氣的領導者重新點燃新生之燄。

  他們聚在的玩家都與眾不同卻目標一致,所迸出的熱度必然勢不可擋。

  ──那就是Heart Haze陽炎。

  在跟大夥離開前熾姬還大聲喊出她的目標:「等變成人人稱羨的第一公會時你放低身子求我,我或許會考慮收留你這個最弱的刃使!」

  她用鬼臉回我,我當然也不甘示弱。

  終於結束了驚險的比賽,而我們這群人還是老樣子在餐館聚會。

  「啊啊──手痠死了,真不愧是在職棒界打滾的,輸得有夠徹底。」本質上是屬於全體的勝利,但論個人的話大姐似乎打擊不小。

  比較糟的是洛因的中暑尚未退掉正休養中,下回合應該不會上場,這回讓他好好睡吧。

  「在下則是……啊……」阿飛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握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不過還好可以留下來啦。」

  苦戰的萬惡根源就是他,戰勝非贏不可的壓力後我也累癱了,現在只想好好吃一頓,雖然這餐得由做團長的我自掏腰包,啊……我的荷包也被擊沉了!

  「那邊可以幫拿海苔粉嗎?」

  海苔粉被我重重放在桌上。

  今天不只苦戰還招惹到一個不得了的傢伙。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啊!」

  我問這個同桌人而他只是挪挪翅膀避免被左右的人坐到。

  「不是說好陽炎一個人過來嗎?所以我就來啦。」他悠哉地在實什錦燒風味的披薩上灑海苔粉。

  「那件事我不是已經拒絕了!」

  我生氣不是因為比賽中的那件事,是因為他把第十個空位搶覺得不是滋味,那原本是替別人預留的位子……

  「因為這裡比較有趣嘛,要是不歡迎我的話我早被趕出這桌了,就當作被騙讓我掛個名也好。」

  沒錯,令我納悶的是沒有人反對鴉入團,他的職業是我們所沒有的,儘管他似乎已經停止分析與嘲諷,我只是擔心他「個人」的特殊之處會不會給大家帶來麻煩。

  「大哥你也說幾句話啊。」

  「嗯?我不反對啊,他對我們大有幫助的。你還是快補充體力在說吧,下場三小時後開始耶。」

  柳生大哥邊嚼食物邊回答我,總覺得他好像有點悶悶的。

  「吶,對不起啦。」

  我要咬披薩的動作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瞬間停住,鴉突然開口道歉,有點意外他也會在意。

  「什麼啦?既然沒人反對我不會那麼小心眼趕你走。」

  這時阿飛密語過來。

  「他就是這樣啦,雖然喜歡惡作劇但還是懂得,氣過一下就消了。不過他個性反覆無常,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原來「不要深交」是這個意思啊。

  其實到目前為止我根本沒見過所謂的「惡人」,艾兒應該也這麼認為所以才如此喜歡這裡,本來沒有關係的人被看不見的細絲牽在一起。

  「以心交心」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這個面具看起來不夠變態啦,雪花覺得換一個比較好。」

  「哈哈哈,我戴面具只是好玩啦,怪人不等於變態啦。」

  鴉和雪花的奇怪對話,我看到雪爸耳朵摀很緊假裝沒聽到。

  「啊啊──下一場不就是決賽嗎?」我反應慢半拍,完全忘記已經打到決賽了,之前根本沒有想過全勝這件事!

  「欸,真佩服你看到這麼糟糕的領隊還想加入我們。」柳生大哥對鴉說,很明顯在調侃我。

  「下一場對手是『Requiem』吧?TVC的超級黑馬,秒殺強隊,官方的截影片每個都不到兩分鐘,九十九機關間也只花五分鐘就過關了。」

  「大姐妳調查真清楚。」

  「還好啦,可是隊伍人數跟種族職業找不到資料,相當神祕吶。全場都披斗篷上場的傢伙,真不夠光明磊落,連個衣角也不給別人瞧。」
  剎那大姐都有事前預習,儘管聽到的資訊讓我已經開始不安,以這個時間點來說對方大概也查足了資料推演我們的戰鬥方針,更別說對方是有實力晉升到決賽的頂尖隊伍。

  「三人。」

  剛剛在跟雪花聊天的鴉插話,手指比了一個三。

  「『Requiem』的總人數只有三個人而已。」

  無須去問他怎麼知道那麼多,因為是降神第一怪人嘛。

  我們集中精神聽他解說。

  「『黃昏龍騎』和 『悖德祭司』普通BBS是看不到這兩個詞的啦,聽說是地下秘密活動的強人,另一個比較不熟所以不清楚。」

  「你認識他們?」

  「馬馬虎虎啦。」啜了一口茶後鴉繼續說:「種族知不知道應該無大礙,職業分別是刃使、魔法師和聖職者。」

  「就這樣?」

  「就這樣。RPG的必備金三角,基本中的基本。本來這是秘密管道的情報,大放送就到這了。」

  「那樣的話,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五個人上場吧?其實不用拿第一名也沒關係啦……」剛說完就被柳生大哥的責備眼神掃到。

  「你以為他們其他場沒碰過五個人的啊?人數優勢就只有你這腦筋轉不過來的才會這樣說!真是沒志氣,既然都到這裡了當然要拿優勝啊!」

  啊嗚……就知道大哥會這樣說,我只能默默啃披薩反省。

  「可不能讓賭局翻盤啊……」

  他的最後一句話特別小聲,好像有聽到「賭局」這兩個字?

  「不用那麼多人出場啦,反而會礙手礙腳。」在第一戰時大哥也提過類似的建議,效果還不錯。

  「那要三對三嗎?」

  「我覺得四對三就差不多啦。」鴉提了個奇怪意見並指名四個人。

  「這樣感覺好不平衡喔……」

  「你是附贈的。」

  對不起,我礙到你了嗎?隊長一定要上場啊,我也不想當附贈的!

  「不管怎麼說,還是那句話『好好加油吧』然後一起拿下優勝。」柳生大哥用力靠到椅背,老神在在地說道。

  不論我們聚集在此有沒有意義,大家正為同一個目標努力著。

  「你們點的來了喔。」如月小姐收走空盤,放上另一盤剛出爐的披薩。

  「嗯?這誰點的。」

  「我啦,作為領隊犒勞一下大家,特別加料版的!味道還不錯。」此舉讓我難得被大家小小稱讚一下,但撲鼻香味大家動手還是比講話快。

  眾人同一時間一起咬下去──然而大家表情也都不大對勁。

  「『辣死人了──』」

  「我的天啊──你點這什麼東西啊!」

  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臉紅鼻子嗆,柳生大哥連罵都沒力氣了。

  「超辣墨西哥風味披薩,很好吃啊。」不徐不急再咬一口,我真的不知道大家那麼怕辣啊。

  「水──快去跟如月多要點水來!咳!」

  「吃點辣的才能打起精神,不能浪費食物喔,就當作隊長的……命令。」

  「『饒了我們吧!』」

  這大概是我最邪惡的一次了。

小劇場 結霜事件 (僞懸疑劇場 - 第十九章真相)

  八個人會合後再度分開行動,刃使柳生與魔法師雪嵐一組,負責深入熔岩區搜索剩餘的敵人。

  「一、二、三、四……陽炎還剩下四個人,讓他們單獨行動真的沒問題嗎?」雪爸抱著書本隨著柳生走,心裡還是放不下雪花跟洛因。

  「安啦,他們兩個會照顧自己啦。」聽了柳生的話後緊皺的眉頭依然沒放鬆,垂著狼耳朵靜默不語。雪爸和雪花的感情好得不像話,有時也讓人搞不懂他們到底是女兒黏爸爸還是爸爸太黏女兒。

  「雪爸你老是擔心這些擔心那些的話……頭會禿喔。」柳生邪笑說。

  「啊!」雪爸下意識摸摸自己前額。「要是被雪花嫌棄怎麼辦……」其實他的白色瀏海非常茂密。

  「我只是開玩笑的啦。」雪爸太認真了,他怕以後如果隨便說說鮪魚肚之類的玩笑話雪爸也會當真,對柳生來說隊裡太多欠幽默感的人了。

  卡嚓……卡嚓……

  「嗯?剛剛好像有什麼聲音?」雪爸豎起狼耳朵仔細聽著那細小的聲響。

  「我沒聽到啊,什麼聲音?」

  「嗯……有點像是剪刀?」狼屬於犬科,聽力相當敏銳,就算是反應有點遲鈍的雪爸也察覺得出異樣。「應該是從那些赤色樹後面傳來的。」

  「我過去看看?」

  「不,還是我過去看看好了。」雪爸自告奮勇,畢竟是隊裡的長者他覺得理當要照顧一下年輕一輩的。悄悄繞過三棵赤色樹,在第四棵後面看到可疑人影。

  ……

  柳生呆在原地等待,遲遲不見雪爸的身影。

  「真慢……噢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背後衝撞過來害柳生對地顏面直擊。「天啊……我的血量!」

  「哇啊──柳生、柳生!」壓在身後的重物原來是雪爸。雪爸本來就很白了,似乎是受到什麼驚嚇整體看起來又更白了。「那個出現了──那個東西出現了!」

  「哪個啦!」柳生不耐煩地把雪爸拉開。

  卡嚓、卡嚓……

  這次他也聽到了,剪刀的聲音。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不愧是晉升到前四名的隊伍。」男人手持異於一般刃使武器的大剪刀,但引人注意的不是他的武器。

  「哈哈哈哈哈哈──什麼東西啊!是亞人嗎?我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啊唷,好痛!腸子快笑到位移了……」

  「有什麼好笑的!這可是人人稱羨稀有種族!」亞人玩家被如此嘲笑當然會大發雷霆。

  「什麼稀有啦!不就是『龍蝦』嘛?哈哈哈──」

  奇異的亞人種族,赤紅色頭髮後面還有甲殼覆蓋和下顎細長的觸鬚,怎麼看都是……

  「龍蝦!啊哈哈──」

  「不要再笑了!」儘管龍蝦先生用大剪刀威嚇,柳生仍然大笑、捧腹笑、滾地笑,就算對人家來說是極大侮辱他也管不了這麼多。

  「好、好!到這裡為止。」他終於恢復原本認真的表情,雖然是龍蝦但敵人就是敵人。抽出佩刀隨手一揮,氣勢也不輸人,「那我要怎麼料理你呢?可惜這把不是菜刀。」

  「真是目中無人的傢伙,一定要你好看!」

  其實應該說目中無「蝦」。

  「煎、炸、烤、煮、清蒸任君挑選。嗯……我想想,還是冷凍拼盤吧?雪爸,冰系魔法拜託你了!雪爸?」與雪爸聯手就可以輕鬆把這傢伙解決,可是雪爸從剛才為止都躲在自己背後。

  「我沒辦法!那是龍蝦啊!」他用手摀住耳朵發抖。現在的雪爸完全沒有狼威風凜凜的形象,比較像是……小白狗。

  「蝦子就蝦子嘛,又沒什麼問題。」

  「我對海鮮過敏啊──」

  「雪爸雪爸!那只是開玩笑啦!我又沒有要你吃他,玩家也不能真的給你吃啦!」雪爸的幽默感用錯地方令柳生手足無措。

  「都起疹子了……」雪爸拉起袖子讓柳生看起紅疹的手。

  「你又沒碰他!過敏的話要下肚才有反應吧!」

  「哈啾──」

  「這個過敏又跟那個過敏不一樣啦!到底是哪個!」雪爸打噴嚏時柳生感覺到自己背脊瞬間一陣涼。

  「哈啾──」

  儘管他打噴嚏小小聲、遮住鼻口,柳生覺得背後越來越詭異,猛回頭一看,「我的背……結霜了?」臉上頓時刷下三條黑線。

  「哈啾──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哈啾──」

  「因為你魔力失控了!」

  所謂魔力失控指的是內在魔力無法凝聚任由它釋放至外界。沒有人為力量控制魔力的話會怎樣?就像是沒有用杯子裝起來的水,就像是沒有用碗盛的火鍋料、補完衣服後忘記插回針包的針……

  就像是前幾回曾出現過的半凝固水晶。

  套用某個可愛聲音的主人說過的話:

  「威力大概就像瓦斯氣爆一樣喔。」

  這樣。

  「別說廢話了!接招!」龍蝦先生早已暗耐不住,率先攻擊。

  「怕你啊──唔啊!」柳生想動也動不了,雪爸死都不放開他,刀子揮一下可能還會傷到他這令柳生寸步難行。「雪爸快放開啦!」

  「哇啊啊啊──不要啊!龍蝦……那是龍蝦!哈、哈啊──」

  「完了啊!隨便怎樣都好啦!」不阻止魔力失控的雪爸,全身爛掉大不了重新去找身體素材。

  柳生今日頭一次賭上性命,決定豁出去了。

  「哈啾啾啾啾啾──」

  強大寒氣與白光隨著噴嚏爆出,就算柳生再嘴貧,此刻他也想不到有什麼字句能用來吐嘈這光景。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事後,遮著鼻子的雪爸猛向柳生低頭道歉。

  暴風雪過後還存活在場上的柳生撢掉一身冰霜。手搭在雪爸肩上後緩緩開口:「雪爸啊,你先回原集合點休息吧。」

  你再不走老子有幾條命都不夠陪你玩,柳生內心的副聲道如是說。

  「可是、可是!不能放你一個人落單啊!太危險了!」

  「我會去找其他人,OK?」不只表情僵硬了,頭上的青筋也僵硬了。

  「好、好……」

  最後,雪爸是紅著鼻子回雪花身邊去的。

  龍蝦先生呢?

  零下20°C保鮮中。

  ■■■■  

  「阿柳哥哥好壞喔,怎麼可以因為雪花爸爸比你帥就欺負他呢!」比賽結束後雪花首先對柳生開槍。

  「雪花妳誤會了…」柳生認為自己沒先死就不錯了,哪還會去欺負雪爸。

  「噫啊,雪爸的鼻子好紅喔。」

  「只有感冒藥和解毒劑,先湊合著用吧。」

  「依大哥那種個性以後一定會變成孤癖老人……」

  來自隊友們熱切的關心與無止境的吐槽。

  「跟溫和的雪爸都相處不來,你真的很糟糕耶……柳生大哥。」

  「大人冤枉啊,小的是清白的。」雖然膝蓋想也知道真澄一定幫雪爸說話,可是明明自己當真什麼事都沒做,被這樣冷眼看待他覺得很無辜。

  「裝俏皮也沒用啦,要跟爸爸說對不起。」雪花堅持判嫌疑犯柳生有罪。

  「對不起我錯了。」因為不想招惹麻煩直接道歉,如果能這麼簡單解決當然最好。

  「啊啊啊……」反而引起反效果,滾大的淚珠在雪爸眼眶打轉,鼻子紅、眼睛也紅了。

  「柳生/大哥!」

  柳生遭同伴們側目。

  殊不知雪爸只是為那件事感到自責而已。

  ■■■■     

  「神無、神無,你想把它改溫泉區可能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吧?」水無月在勘察紀錄上記下「部份區域極地化」。

  「睦月和師走現在一定氣瘋啦……」神無月的筆記則是記錄「部份區域擬似遭人為爆破」。

  GM們並沒有因為比賽結束而跟著下班,他們還得重整場地和寫報告給程式設計師。

  「神無,晚上加班一起加油吧!」客服人員就是要有不屈不撓的服務精神,被多操幾下也不能認輸的堅定意志,還有向上頭報告營運慘狀的勇氣。

  ──魔鬼熔岩區約四分之一區域資料損壞,列入工程小組A級修理要務。

第二十章 因為喜歡 (朋友以上戀人還搆不到邊啦 )

  明明是決賽了大家卻絲毫不緊張、大步大步走向競技場,到達目的地時眾人的表情都變了連我也不例外。

  聞到一股像是燒垃圾的味道。

  抬頭便看到競技場的方向滿天濃煙,靠近那就覺得越悶熱。

  「火、火災!怎麼辦──是要叫GM嗎?遊戲裡有沒有任何消防措施啊!」

  剛整理好的心情也隨著競技場一起付之一炬。

  「咳咳咳!諸位,請不用擔心,稍安勿躁。」門口那個有人影緩緩走出,像是從火場死裡逃生的神無月先生看起來有些狼狽,眼鏡滿是灰。「其實這一隊蠻常出狀況的,不用介意。」

  「比賽場地呢?」我火素質又穿短袖都覺得熱了,裡面沒燒起來也變成三溫暖了吧。

  「啊……只是有煙而已沒有真的燒起來,行事作風怪了點卻是支強和隊伍,但就個人來說立場我相信你們的實力不輸給對方。」

  有大哥這個例子後我就在想,待玩家如此親切的又會聲援比賽GM是不是背後都有什麼小秘密,不禁讓人去聯想私底下真有比賽賭局的存在。

  我現在在意的是對手是怎麼樣的人,這一點火又煽動了我的好奇心。

  「咦?鴉怎麼不見了?」想從他那邊多了解一下時偏偏找不到人。

  雪花拉拉我的衣角說:「小鴉說要外出取材所以會消失一陣子。」

  隊伍新人有狀況不意外我們本來就不太了解對方,鴉在情報方面有點貢獻這回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下次他最好有取才後的成果來填補他的請假藉口……還有我的好奇。

  「好,你們來挑些藥水吧。」

  剎那和邱比兩人提了滿滿四大袋食物和飲品,色彩鮮豔又包裝精緻如果不說這是補給品的話別人大概會以為是要開派對。

  大家各取所需,我也拿了最需要的恢復藥水。

  「這瓶是什麼?」我拿著裝有粉紅色液體的試管問,這藥水顏色看起來很少見。

  「啊,那個不行!」剎那姐一時驚慌搶走我手中的試管。

  「至少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吧?」她的舉動令我更好奇,那是半成品?終極毒藥?失敗藥水?

  「……可樂!」

  「……可樂?」

  大姐是肯定,我是疑問,大家從不在乎大姐煉藥的失敗率,可是這彆腳的藉口真是越聽越可疑。

  「你要試喝確定一下嗎?」剎那姐嫣然一笑把試管貼到我眼前。當然,我沒那膽子去試成分不明的藥物。「跟你鬧著玩的,這東西小孩子還是別碰的好。」

  未成年不能喝的粉紅色可樂……這到底是什麼超嶄新的藥水?

  「換其他的給你啦,這裡有幾瓶強化藥水用狂暴果實做的,成份夠清楚啦,可以安心食用。」

  不是我挑食但我對那個原料印象不太好。

  「嗯?這個空瓶是……」搖搖中空的瓶子,明明沒東西它的蓋子卻很難開。

  「噢,音爆瓶,用上回的白蘿蔔跟一堆吵死人的植物做的,要小心使用,尤其是雪爸在場的時候,那東西很傷耳朵的。」

  我猜它們入藥時的淒涼吶喊應該讓大姐花了不少力氣處理,不過白蘿蔔不能拿去熬湯試味道這件事覺得可惜,它長得不錯說。

  「裁判說可以走了。」阿飛來通知我們。

  上場的四人就是我、柳生大哥、雪爸和阿飛,至於其他人要等我們走了以後把濃煙清掉才有辦法看轉播。

  「不能一起去真可惜,人家也對那隊很好奇嘛。我們會好好照顧病人的,放心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洛因從上場比賽後一直高燒不退,上線也昏昏欲睡的,邱比允諾會照顧他。

  「讓他們輸到脫褲──人家是說……就算剝掉一點布料也好。」

  「我盡量實行那句話……讓人精神鼓舞的那部份。」同伴們的要求有時候真的很難做到,團長果然不好當。

  神無月先生走出來,總覺得整個人比剛才憔悴許多?

  「好……弄好了,請你們直直走進去,踩到彌生的魔法陣後就會直接傳送。」

  「那走吧。」向大家揮手後隨其他三人離去。少了自我介紹做開場氣氛好像又更緊張了,但這是最後一場比賽,除了拿出全力拼以外也沒什麼好想的。

  我們踏入魔法陣邁向最後的戰場。

  ■■■

  ──音無之森。

  放眼望去的是一片純白的雪景,雪靜靜地降於大地,我們就像是走入了風景畫一般,被高聳的雪山和森林包圍,足跡很快被風雪悄然填補,感覺這裡的時間流逝不同於其他冒險區。

  「不會冷……」伸手對著天空,片片雪花落在我手上再用手摸自己臉頰。「這裡的雪是溫的?」

  「這樣就看不到拍打夥伴臉頰大喊『不能在這裡睡著!要是在這睡著就會被凍死!』之類的場面。」

  正如柳生大哥說的少了一點……韻味,而且沒有氣候障礙後反而就沒什麼緊張感了。

  「神無月去哪了?」

  經大哥這麼一提才發現裁判不見了。

  回頭一看赫然發現裁判倒在地上。

  「神無月先生──不能在這裡睡著啊!要是在這睡著我們怎麼比賽!」揪住昏睡的裁判衣領猛搖才見他眼皮有在跳動……結果還是上演了「睡著就會死」這齣啊。

  「呃……喔……抱歉、抱歉,這裡溫暖得讓人想睡。呼啊──」神無月先生懶洋洋了個呵欠。「累死了,好不容易處理完那邊的問題。那,你們有什麼事?」

  「等你宣佈比賽開始。」想倒在這裡生根的心情我懂,可是還是要工作啦。

  「例行公事啊……雖然不用說明也沒關係,死鬥模式一進場比賽就算開始了。」

  「自第一場聽到現在,當然要貫徹始終,沒聽到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感謝你的支持,那我還是來一下吧。」神無月先生清了清喉嚨。「決賽為死鬥模式──比賽場地音無之森,降雪注意,有效範圍方圓三公里!」

  開口便能將訊息傳遍全場及每位觀眾,這樣的場合GM講話所有人都會專注傾聽。

  「F.Pursuers對Requiem!」

  「祝各位武運昌隆,拿下優勝。」神無月的話令人精神抖擻,接下來兩位GM就是等著為勝出的隊伍做宣判。

  待神無月先生退場後我們先簡單地勘查四周,掩蔽物也只有石頭跟樹木看來是再單純不過的場地。

  途中,阿飛突然望著遠方不知道看什麼。

  「阿飛,走了。」雪爸輕聲喚阿飛。阿飛卻沒有任何反應。

  阿飛沒在聽,視線穿透飄雪望著遠方,無風的現在那條圍巾微微飄動時他突然行動了。

  「……危險!」

  他大喊,把雪爸撲倒的同時一腿掃過我和柳生大哥的膝蓋。

  兩人對地顏面直擊……

  「怎麼又是這樣!」據大哥說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而後一道光束自樹林一端直射過來,在我們身後轟出一個大洞。

  「這破壞力太誇張了啦……」我對那至少近三尺深大洞的感想,要是阿飛沒注意到我們早就被秒殺了。

  「應該不是魔法攻擊。」雪爸拾起掉在地上的眼鏡後說出自己的推測。「我感覺不到那光束有很強的魔力,從距離和攻擊方式判斷的話應該非魔法師所為。到底是什麼人?」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對手資料只有鴉提供的那麼一點,也料不到對方會是個破壞神。

  「人型機甲吧。」柳生大哥爬起來拍掉滿身雪。「人型機甲,簡單來說就是機器人啦。遊戲裡人氣最低的種族,角色操作困難以致於評價比人類還差,所以在火力方面特別大放送,攻擊力算種族最上乘的,不管什麼職業都一定有配一把能源槍,光看那個洞就知道對方等級不低喔……這樣解釋滿意了吧?三個好奇寶寶?」

  「『懂了。』」

  大哥好不容易挖出對方的一點底,他有時候還是很靠得住。

  ■■■■

  待槍枝散熱完畢後倚坐在樹上的人將槍枝解體收好,射擊失手並沒有讓他感到沮喪,只是不起來走動一下寶貝披風會弄得滿是雪。

  「有沒有搞錯?一個人都沒有出局!槍法很差耶機械呆子!」另一名同伴不滿地對他咆嘯,隨著情緒起伏他的披風下開始竄出黑煙。

  「不過是試探罷了,雖然被察覺是意料之外,能進決賽的隊伍這樣就被解決的話也不過爾爾,是你想得太簡單了。」

  「直接把他們變成光屑就好了,幹嘛試探來試探去的?我還以為我們不搞『玩遊戲』這套!」

  儘管知道他是在吼狙擊手,第三個同伴聽到時身子不禁縮了一下。

  「順帶一提,被察覺的話位置也已經曝露了,對方可不會一直維持被動。」

  「還不是你手腳不俐落害的!」

  「就是跟你有一樣能力的那個人,他似乎在射擊前就發覺了。」

  聽到有實力相當的人存在他的怒火反變成了鬥志,手指輕彈掌中便燃起魔法火焰。「稀有職業……那的確需要一探究竟。」

  他們不對眾所皆知的事物和資訊浪費精力,雖然抱怨玩樂會妨礙行動可是拿得他同意狙擊手一次。

  「NAO……不要做太過火……好不好?」嬌小的夥伴怯生生地拉他衣角輕聲提醒。

  「好好好,之前就答應過你了,我下手會輕一點的,不用擔心啦。」NAO伸手摸摸小傢伙的頭。

  「有我盯著他,但最後一切還是要由你決定。」狙擊手夥伴如此承諾。

  「我知道了……」

  Requiem隊伍三個人站在一起身高剛剛好分別是大中小,個性有極端的也有溫和的,乍看下三人特質天差地別又常起爭執,不管團隊還是個人實力卻是不容質疑的。

  ■■■

  大約測出狙擊位置後我們也開始行動,快速但走迂迴路徑擾亂對方是個好方法,只不過……

  「雪爸──慢點慢點慢點!我快吐了!」

  我在哪裡?我在獸化後的雪爸背上!因為大哥說要找對我們有力的地點,雪爸正載著我跟大哥在森林中狂奔,阿飛則是去探查敵情,這方面他比我們能做得更俐落不著痕跡。

  「都走那麼遠了還沒遇到,看來對方也是深思熟慮的人。火和冰素質在這個場地大概可以發揮點作用……」

  「你非得要現在討論嗎──」說真的,現在從耳朵的策略進去等等會變成嘔吐物出來。

  「停!」柳生大哥喊一聲雪爸便緊急煞車。「這裡地形不錯。」

  位於森林中央林木不多的凹陷地,近戰的話耍不了什麼小花招,我有點擔心大哥的考量會不會太高估我們的實力。

  「有人過來了!」

  恢復亞人型態的雪爸警覺不對勁提前開防護屏,強光和巨響把腦袋轟得一片空白,而且那光束威力又變得更強了。

  「冰箭,五連鎖!」

  快速解開防護屏,雪爸的冰箭重重落在光束發射的方向激起一陣雪浪。

  「不行,沒有打中……」雪爸趕緊和我們替換位置,改變陣形讓他有時間補充魔力。

  難以置信如此威力的魔法居然會沒有命中,直到有個朦朧身影從白色薄霧中走出,我們才確定了雪爸所說的。

  穿披風的人持槍不像能用來砍半冰箭的武器,即使知道其中有玄機也只能繃緊神經小心提防了。

  「初次見面。」對方很有禮貌的打招呼。

  「……你好。」身體不由自主反應。

  「跟敵人寒喧什麼啦!」照慣例柳被生大哥狠狠敲頭。

  是人家先問候的當然要回應一下!

  對方聲音稚嫩如女聲卻無比冷漠,還有那快與我平視的身高,臉被披風陰影所擋也不知怎麼辨識出更多有用資訊。

  「他就先交給我吧!」我不等柳生大哥和雪爸反應直接衝上去。

  雪爸打開魔法書打算暗中援助卻被阻止。「讓他試試沒關係啦,就算再弱他依然腳踏實地的靠自己一路把等級練上來。我們就先靜靜的看吧,當作保留體力。」

  「一定要加油啊!」雪爸改成雙手握拳默默應援。

  為了不辜負兩人我也打算拿出全力。

  「炎龍覺武!」

  一躍而起,在對方上頭使用絕招。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但我的炎龍覺武……已經慢慢有龍的形出現,奧義領悟離百分之百不遠了。

  龍火直逼的情況下對方卻無動於衷,反而單手卻去披風承受火焰。

  與紅色相異的紫光在火焰中顯現,奧義無法動搖的氣勢和堅定感讓我後退了幾步。

  那個身穿皮革衣的玩家有著金屬質地的髮絲與肌膚,雙頰上的刻痕不是傷口,看起來像是原本就有的,若不知道他是玩家的話或許會以為是機器人NPC。

  沒表情的他和這些特質讓我想起了大哥的推測。

  「雖然我本身是耐熱材質但用火前請先說一聲,我很喜歡這件披風。」

  「你是人型機甲?」人型機甲不可能會是魔法師和聖職者,那麼他就是──

  「答案是肯定。」

  轉眼間那雙紫瞳已在眼前,緊張得無亂往旁邊跳差點被納氣勢懾住動彈不得。

  他從原地奮身一躍時順勢從腰際抽出武器。

  那把槍在他的調整下能改變能源輸出變成光劍使用。

  我們在半空對峙,兩把劍交擊,我的力道卻敵不過他,整個人重力加速度直墜地面,所幸傷的不重灌點藥水後可以再戰。

  披風重新回到他身上,這回不再遮遮掩掩大膽露出真面目示人。「我的名字叫齊克,人型機甲之刃使,別名──『黃昏龍騎』。」而後戴起頭上的防風鏡。「請多指教。」

  有禮貌運動很重要……可是一定要挑這時候嗎?

  「那就不客氣指教了──飛燕連武!」

  單靠Aquila孤軍奮戰果然不行,抽出背後的Lyra雙刀連擊,第一擊被擋下,還有後第二擊第三擊都只是輕輕擦到邊,反而腹部被他鐵腿踢了一下差點沒吐出來。

  他似乎故意沒有使出全力。

  「不好意思,我要用火了!」

  近距離下把Aquila換成反手由下往上一揮,火焰斬武的焰在齊克他面前直燒逼他非後退一步。

  「雕蟲小技。」拿出第二把能源槍對火焰開了幾發後揮劍。

    齊克發覺只是「碰」到劍身並沒有感覺到施力時已經有些遲了。

  「人果然……還是得多動……腦筋才行!」把Aquila插在地上,嘴巴咬著Lyra,使出吃奶的力氣抓住劍柄把身體撐起,不標準倒立姿勢撐不了幾秒但順勢一轉正好給他一記側身迴旋踢。

  像踢到鐵塊一樣腳有點痛,不過正中對方左肩不禁想高呼離心力萬歲,剛剛還趁機喝了強化藥水短時間提高能力。

  但是前腳才往前踏一步報應馬上就來了。

  看著齊克的身影出了視線範圍,接下來我就在雪地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然後來自背後的衝擊再一次地──讓我全身沒入雪堆中。

  「抱、抱歉……」

  「阿飛?」阿飛在這,加上這種尷尬的場合的話該不會……

  「喂,機械呆子!瞧你那狼狽的樣子,對方還是低等人類耶。」

  不知何時又冒出來一個著披風的人,雖然他剛剛好像對自己人叫罵……?

  先不管那個,重點是最後那句話雙關語很傷人耶!

  齊克一下子就起身,他還是那一號表情。

  他不止有怪力還鐵壁防禦,連我唯一自信的速度都比不上他──這就是人氣最低的種族?

  說人型機甲難操控那我眼前的這個豈不就是怪物。

  「你自己也不差啊魔法笨蛋,尤其是臉頰和右手,用魔法的方式還是一樣粗魯。」

  「囉唆,你給的情報有問題啊!那傢伙根本沒有主要武器!只有手裏劍和一堆沒殺傷力的暗器。」

  「就將錯就錯吧。」齊克聳聳肩說。

  「機器呆子!」

  「魔法笨蛋。」

  他們兩個是來吵架的?

  「那個人……非常強!」阿飛壓低聲音說。

  我想聖職者這種支援型職業沒有辦法把阿飛傷成這樣,那麼這個高個子肯定就是魔法師了。

  「全部四個人?就不能湊個五或三嗎!這樣分很麻煩耶,真是令人煩躁的數字!」把披風拋到一旁,他跳下來與齊克併肩站。

  黑底金線邊的長袍已經夠搶眼了,橘髮與藍眼是對比色,個性和職業印象也有點衝突,不過更值得注意的是他頭上的犄角。

  「──龍?」

  「柳生、柳生,那個是神話生物嗎?原來亞人不只限於一般動物啊?」雪爸看到那個人時的反應像小孩子看到稀有動物一樣興奮。

  「我!不是龍!──是『麒麟』!為什麼每個人看到犄角第一個想到的是龍!煩死人了,真是混肴別人的種族設定!」

  看來老兄對這個設定很有異議,不過他抱怨得挺事實後的,殊不知有個GM就在這。

  「麒麟魔法師,NAO.奇。就算告訴你們知道我們的資料也沒差,因為你注.定.會.輸.掉!」這個人不只個性激動還很囂張。「喂,齊克,那個忍者是我的,我要報剛才的仇其他的我沒興趣!還有那個人類,我討厭他。」

  「我也是同樣看法,可是說好了讓『他』自己處理。」

  「真想一擊轟掉他……!」

  我覺得被人家說了很多壞話。

  「不需要一起行動吧?」

  「哈,你在說笑吧?那根本就不像我們的作風!」

  「嗯。那我先來。」

  齊克自腰包掏出三個機械零件再與能源槍組合,啟動後能源從柄的另一端輸出,我想最開始的狙擊也是靠槍枝改裝來的,金屬刀劍無法比擬的氣勢,能源振波讓皮膚有點發麻,光看就覺得威力十足,那才是屬於他武器的真正姿態……

  「──神劍諾頓克。」

  人氣最低的種族?人型機甲根本有型過頭了!

  一劍往地面劈下掀起大雪浪。

  「雪爸!」

  「冰錐陷阱!」

  地面兩部份像捕獸夾一樣合起,上面的冰尖刺準備奪取敵人性命。

  「破荒狂焰,急急如令律!」

  NAO掌中浮現印紋雙手便燃起烈焰,輕輕一揮便把雪爸的冰錐陷阱熔掉。

  「還沒、還沒、還沒──」換了一個手勢後又有別的能量聚集在手中。

  「滅絕暴雷,急急如令律!」

  雷系攻擊經由熔化雪水導到我們身體前被雪爸用防護屏引掉了。NAO的每個招式出招速度極快,看雪爸的樣子似乎對應得有點吃力。

  「哇喔,格鬥型魔法師?配點都配去肌肉啊?真是邪門歪道。」

  柳生大哥的風涼話……還是有點重要。雪爸是典型魔法師,精進廣域攻防魔法和詠唱速度,NAO卻是另一種令人棘手的類型,用的都是中小範圍魔法,而且殺傷力都超出普通魔法的之上,還有那媲美近戰型職業的速度。

  「我才不想當那種蹲在角落唱咒的法師!強攻和速度才符合我的作風,本人討厭的東西其一──就是磨磨蹭蹭的傢伙!」

  「翔逆疾風,急急如令律!」

  狂風捲起其中夾雜雪把視線模糊了。

  「危險!」齊克自旁攻擊過來,阿飛把我推到一邊用苦無擋掉劍擊。

  「你的對手不是我。」一個側踢使阿飛踢得老遠。

  「是啊,繼續我們剛才的戰鬥!」NAO以攻擊將阿飛誘導至別的方向。

  「阿飛!拿去!」幾瓶回復丟給阿飛。

  「感激不盡!」

  他追著NAO遠離了這個地方,希望他沒事才好。

  我們應該有人跟著他去,可是我一直覺得人型機甲齊克沒有表面來得單純。

  「請不要東張西望。」

  在以為來不及接下光劍攻擊時反而響起雙劍互擊的鏗鏘聲,大哥掩護了我退出兩人的戰局。

  「別欺負弱小了,就來跟實力相當的人打吧。」

  「肯定的。」

  「這裡就交給我們吧,剩下一個人就拜託你了。」雪爸將手搭在我肩上說道。「不用擔心,快去吧。」

  「是呀,好好分配工作,反正最後一個是輔助型職業,沒打贏別給我回來。」

  「好啦,我去就是了,可別比我早輸掉啊!」

  大哥有等級優勢……還有點身高優勢,似乎跟齊克勢均力敵,有雪爸支援的話或許真的有機會。

  但是我滿腦子想的是,齊克那麼機靈強悍的玩家居然會放我走,我不得不去想這場比賽的勝負根本不是他們的目的,直到離開前我都還能感受到他的眼角餘光在盯著我。

  ■■■■

  「喔喔,他走了。雪爸你把的『活場地』範圍劃好沒?」

  「好了。」魔法書的符文在施法完成之際地面魔法陣發出光亮。「活場地──雪原地形!」

  雪爸的輔助法術之一,只要劃好限定區域便可發揮與地形屬性相同的雙倍殺傷力魔法,只是劃範圍需要非常久的時間差一點被兩人的快攻分心。

  音無森林的氣候又恢復原本應有的狀態,對雪狼和骸骨妖怪來說一點風雪完全不痛不癢,對人型機甲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你耐熱但是拿冰系魔法沒輒吧?只要溫度過低你的機能就會停止喔。」

  降神所有全部資訊都在柳生的腦袋裡,他只差沒有攻略降神的意圖而已。

  「不否定。」

  「絕對冷凍氣!」

  「千滅破軍斬!」

  雪爸手摸地面結出冰錐,柳生從後方追擊,成功對齊克造成傷害。

  但是倒地後齊克也不太在乎要不要再站起來。

  「受重傷眉毛動也不動,人型機甲這設定還真恐怖簡直是活殭屍,難怪沒什麼人想玩……」

  「我個人是很中意。」清掉肩上積雪和檢查身體受損度確定沒有問題,「還真不想用……」

  雙眼散發異樣光芒,摘下護目鏡後面部自動形成螢幕護罩,從肩膀至腳步零件魔力反射護甲展開,神劍諾頓克直接安裝上手臂後改成直接汲取人型機甲體內的高質量能源。

  「龍騎士系列Zero,Siegfried系統動力輸出提高至百分之四十,抑制指令解除,模式切換──」

  Dragon Knight Mode──龍騎士齊格飛。

  柳生和雪爸也能感受到那腳步的重量不同於之前,雪風也頓時亂序了一下。

  「真是糟糕啊……居然遇到了不得了的傢伙,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應付得來?」這個困境出乎他意料,要是比真澄和阿飛先輸掉可不是鬧著玩的。「科技對魔法,還真有科幻的味道嘛,要來就來吧!」

  漆黑的物質從柳生右手臂繃帶下溢出,他的愛刀和右臂也不普通──強大甚至有一點邪惡。

  即便要硬著頭皮打這場苦戰,柳生也決定要保持風度和微笑。

  這個柳生他們和齊克戰鬥的火光與轟炸傳了好幾哩,連另一個戰場都能感覺到,深深扎在地面的苦無、手裏劍也被震盪放倒。

  灑滿地的暗器一路延伸至阿飛他們那,數量多到讓人無法走回頭路。

  「不敬業的忍者!老是用那些暗器打真沒意思,至少用刀或者忍術吧!暗器丟滿地的……到底還有多少啦!本人討厭的東西其二──像你這種拐彎抹角的傢伙!」對手的確有資格說那些挑釁話……因為阿飛正居下風。

  「用不著你管……」對NAO連丟十支苦無依然是徒勞無功。

  「我看你根本不想要打贏只是想拖延好替其他同伴爭取時間,靠嘴巴跟破銅爛鐵可是沒用的,你們所謂的遊戲夥伴那種東西……太廉價了。」隨手拿起散落的暗器回敬對手,苦無從阿飛臉頰劃過留下一道傷痕。「光用說的當然簡單,但你的一舉一動我可都瞧見了。」

  NAO平靜地繼續說:「保護就是劃清界線、防止侵略及抹殺外來者過程簡單的不得了!但是越簡單的事情就越難辦到,所以才失去的越多。沒有『傷害』別人的利器和決心真不知道你要搞什麼……」

  雖然疲憊但阿飛一字一句都仔細聽了,他唯一的回應是──

  「你這爬蟲類真的很聒噪耶。」

  「我不是爬蟲類!」NAO臉部青筋再加一條。

  「在下真的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在下一定要用主要武器,不想用而且身上本來就沒有也用不了。」阿飛無奈地拿著苦無騷騷後腦勺。

  「『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們在自己面前受傷』除了這個理由以外根本不需要你那奇怪理論來解釋。」語畢,他藉影子的力量幻化為另一個模樣──阿飛拷貝了NAO的樣子。

  兩個人都不懂各自的堅持,比賽的勝負也不會讓對方了解,既然無關也就不必多說什麼。

  「爬蟲類講那麼多廢話幹麻?」用對手的樣子從口中吐了一口小火焰。「龍都用嘴巴吐火對吧。」

  「是麒麟──我的角是圓的!不是尖的!」NAO臉部青筋再加一條。「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沒見過麒麟至少也看過長頸鹿吧!」

  NAO並沒有因為影子招式亂了陣腳,純粹只是想發洩一下不滿。

  「本人最討厭的東西其三,開始玩遊戲後才加的,老是說我是龍的傢伙!非好好教訓一下不可!連對手有什麼稱號都不知道還敢用影子模仿。」

  「這就考倒在下了……『龍的傳人』?」

  「是麒麟──」NAO高分貝大吼。「等你變成光屑後再後悔吧!」說完後以有印紋的雙手匯集黑色的能量到自己身上改變外型。「我的稱號是……」

  ──影法師。

  看見別人幻化成自己的樣子阿飛感覺五味雜陳。「爬蟲類,別用在下的樣子作那麼噁心的笑容。」

  「你也一樣啊!」帶著不懷好意笑容的自己NAO看了也很倒胃口。

  影武者與影法師,同屬於影子使者的兩人在此一決高下。

  ■■■

  在音無森林除了自己劇烈的呼吸聲外什麼也聽不到彷彿來到其他冒險區,超過了密語距離我也無從得知大家的戰況,只是一股腦地在林中跑,明明不斷向前卻又覺得被困在這景色中,無法逃出這個小世界。

  「啊,找到了。」

  不遠處,和剛才那兩人同款披風的人靜靜坐在平坦的石頭上,是原本就不打算加入戰鬥還是等敵人自投羅網?

  最後一個應該是聖職者沒錯。

  邊小心翼翼躲在樹木後慢慢靠近邊想著如何應付。

  我試著拉近距離而且行動尚未被察覺……

  「奇怪?」

  覺得氣氛極度詭異乾脆直接露面,都跑到那個人旁邊了竟然沒任何反應,一度認為是假人的陷阱,直到我聽到披風底下傳來的聲音……

  「嘶呼……」

  打呼聲,那一定是打呼聲啊!怎麼就這樣睡著了!

  至少要來場像樣的比賽啊,睡著實在太沒防備了,雖然連裁判也是倒頭就睡,溫暖躺起來又舒服……難道這就是這個場地可怕之處?

  「起……床……啊……」輕輕搖幾下對方的肩膀,我絕對不會去想偷襲之類的事,就算被對方認為腦袋由問題也無所謂。

  對方眼皮跳了一下似乎有清醒的跡象,雖然臉被遮住我們也呆滯了三秒。

  「噫啊啊啊──」

  「醒來就好。」我的Aquila和Lyra已蓄勢待發。

  打算率先攻擊之際對方卻比了個STOP的手勢。

  「謝謝,把我叫醒……」對方開口先道謝只是聲音小到快讓人聽不見。「比賽終歸比賽,可是,其中有個不平等的條件影響這場比賽。」

  「我不能說,但我可以告訴你讓它回歸原本公平性的方法……」

  隨後亮出藏在披風下的武器,一把銀槍指向我。

  「只要你傷得了我的話Requiem自動棄權。」

  聖職者?鴉那傢伙竟然給錯誤情報!

  既然遇上了與鴉的敘述不同的職業也只能自認倒楣,不過讓我感到疑惑的是……那個條件根本就對我這邊有利。

  「先發制人!」Aquila的劍端擦出火花,小火星燃燒成烈焰將吞噬掉眼前的障礙。

  面對直襲而來的火焰那人不為所動,朝火焰開了兩槍怪異的魔力扭曲了它的形狀於是出現大空隙,而對方整個人直接從中穿越衝到我的面前……!

  情急之下順手抽出Lyra反擊卻被第二把槍槍托抵住Lyra的攻擊,順勢用力扳開我的左手,近距離之下中了一槍,就算只是擦到還是痛得不得了,半邊身體都顫抖難止。

  雙劍對雙槍,真是非常特殊的戰鬥。

  穩定重心後再揮劍依然落空,對方退到三公尺遠的地方連續射擊,接二連三的快攻和打帶跑戰法讓近戰型的我吃鱉。

  打了近十發子彈應該差不多了,現在就緊盯換彈藥的時機……

  彈匣打開的瞬間!

  「現在!啊……」轉身要使出火焰斬武時,完全忘記那第二把槍!把弱點完全暴露在別人面前,人家當然也毫不客氣猛開了十幾發,用Aquila的劍身擋掉子彈才沒受傷,回去記得好好給它保養一下。

  硬接下子彈整隻右臂都麻掉了,等感覺恢復還要點時間可是不慣用的左手要怎麼打真是個問題,到目前為止都沒遇過這麼難對付的敵人。

  對方僅用了幾秒填充彈藥,等等很快就發現我躲的地方,我現在走出去就是面對槍林彈雨和滿地彈殼……

  快速更換彈匣及開槍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完全不吝嗇地使用子彈。

  要我跟一個移動彈藥庫打太不公平了啦!

  除了武器我剩下的還有藥水。

  強化藥水先前就用掉了,可是還有一個我從來沒考慮過的東西──音爆瓶。

  「噢……饒了我吧!」

  意思是就決定用它了,既然不夠強也只能用所有家當去拼了。

  抓準了填充彈藥的時機投擲出去,對方直接對藥瓶開槍,瓶子竟然被彈得遠遠的……

  為什麼沒爆!

  它沒爆,它沒爆,它沒爆,它居然沒爆──大姐該不會用了可以防彈的容器吧!

  扳機的連續聲響重新喚起我的注意,一是雙槍手的兩把槍同時用光子彈,沒辦法同時填充,二是這正好是攻擊唯一機會。

  瞬即跑到對方面前,劍柄敲掉他右手拿的彈匣,劍刃快到頸子時被左手手槍的槍托擋住,短時間內選擇放棄無彈藥的槍枝,那披風下……

  火焰匯聚到我見劍上的同時,那披風下……又出現了另一把槍,而且樣式異樣地眼熟。

  當我想要確認時已經停不下來了。

  決定勝負的最後倒數。

  在那一刻千思萬緒匯集成一個聲音──燃起龍火,燒掉阻礙在眼前的一切。

  燒掉那偽裝。

  「炎龍覺武!」

  被火焰埋沒、被灼熱的溫度包圍,火龍捲無差別地包覆我們。

  塞格勒斯先生的奧義真的好難學,有時給予強烈傷害,但同時它又保護了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系統提示:奧義領悟──百分之九十九。

  他在原地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一身漆黑的教服把那頭髮映得更耀眼,我與初次接觸的異色瞳四目相望……然後收起武器。

  「這場比賽打從一開始就不成立啊……艾兒。」

  「是啊。」

  他笑得好溫柔,令人舒服的微笑彷彿連這有溫度的雪也會融化。

  ■■■■

  「呼啊──累死了。喂喂喂?機械呆子你聽得到嗎?」NAO和同伴密語中。

  「你那麼大聲不用密語也能聽得到。」另一邊用冷淡語氣如此回應。

  「我也巴不得關掉啦!」

  「你那邊如何了?」齊克聽那咆嘯聲都覺得浪費力氣,馬上切換話題。

  「膝蓋想也知道──我哪一次有輸過。」

  滿身傷疤NAO也把它當勝利勳章一樣,他笑了,充滿自信和傲氣。 

  「打得還算痛快啦!我可是收斂很多了喔。」瞥一眼看倒在一旁已失去意識的阿飛,傷勢較嚴重但沒有出局。「哈,那你自己呢?」NAO反問。

  「不然你覺得你在跟誰說話。」

  又是一個完全勝利。

  雪爸頭部受創稍微流了點血,經過某人處理後情況稍微好一點,只是處昏迷狀態被抬到樹旁休息。

  「沒事的話我先切掉了。」

  「喂!等一下!那麼急幹──嘛!」不等NAO齊克直接關掉密語頻道。

  「天啊,你們這群人腦袋到底在想什麼……」身上五處遭小刀貫穿,被釘在樹上的人開口說話:「自己也受不小的傷害還不把我們解決,真不想讓別人看到……現在的樣子。」渾身浴血也沒辦法阻止柳生抱怨。

  「勝利並非我們主要的目的,遊戲更不是。」

  柳生已經知道他們並非為娛樂而來到降神的「玩家」,身手好辦事卻不夠果斷俐落也難怪自己人會大呼小叫的。

  「怎麼你們也跟那鴉那小子一個樣,一個網路遊戲有什麼好調查的?」

  「鴉、黑鳥啊……原來如此。」齊克沒有透露他理解了什麼,只是玩味地重複這個名字。「如果什麼都沒有的話那當然最好,可是這遊戲確實有異物,而且是並非為了娛樂或造福了人們而存在的東西。」

  「根據呢?」

  「直覺。」

  「別以為沒有表情別人就看不出你在說謊。」

  齊克認為現在的自己還蠻擅長睜眼說瞎話的,只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他有說服力。

  「容我訂正一下,是『我的感覺』而且我想很多人也會有同樣想法,和你理解的有那麼一點點差異,對任何細節都相當敏感,尤其是有東西入侵我們的領域時感覺會特別敏銳。」

  「你們跟那傢伙是同一種人?」

  「不否定。」一長串對話後有點累了,齊克也攤坐在地上。「調查到目前為止沒什麼進展,搞不好真的只是娛樂大眾的遊戲。」意味深遠地跟柳生玩了點文字遊戲,但不表示就此作罷。

  「那幹嘛跟我廢話這麼多?」

  「因為你很特別。」儘管齊克不會笑可是他心裡正笑著。「疑問,為什麼有人對這種族有如此透徹了解還可以針對弱點部份進行應對?BBS連這種族相關的灌水文都沒有。」

  齊克知道人型機甲發生過什麼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除非是知曉深入消息的內行人。

  「不回答也無所謂。」對於沉默的柳聲齊克則傳送眼神電波:我會盯著你。

  「算了,話題結束。那現在要做什麼隨便你吧,要抬槓我可不奉陪。」

  「沉默」反而令齊克有些困擾,經歷那風霜後身體僵硬得快要無法動彈加上地區溫度過低。

  無聊得發慌──不會有肉體傷害但對某些人來說也是種折磨。

  去跟NAO會合的念頭有出現過那麼一下下可是轉眼就消失,該做的都做了他便不想再浪費多餘力氣。

  「對手下敗將提出一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啥?」柳生感覺到背後突然有陣惡寒,而且絕對跟氣溫無關。

  「借我靠一下,胸口較佳。」

  「啥!」

  「因溫度不到所需活動量的標準,所以……借一下體溫。」

  柳生疑問有二。

  一, 為什麼這傢伙可以臉不紅地說出這種話?

  二……

  「我沒說好你怎麼自己就走過來了──羞恥心三個字會不會寫啊!」

  很明顯旁邊躺平的那團鬆軟毛球跟柳生這個活死屍比起來好太多了,所以柳生感覺得到齊克滿滿的惡意。

  「一下就好。」齊克慢慢逼近無防備的柳生。

  「喂,等一下!這算騷擾啊!不要過來──」

  「在這荒山野地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他很早以前就想說一次看看了。

  「你是變態嗎!」

  「喂──」

  遠方傳來呼喚聲讓柳生相信世界上還有奇蹟,人影隨聲音快速朝此處跑來。

  「齊克你這傢伙頭殼有問題啊!」NAO將齊克一把抄走,漂亮的甩尾加瞬間煞車還把某樣東西甩了出去。

  「阿飛似乎也是慘敗……」差點遭雪浪活埋的柳生說道,看到阿飛被NAO扛過來就知道不樂觀,唯一慶幸的是至少目前沒有貞操危機了。

  「機械呆子你想幹什麼蠢事啊!沒事給人家投懷送抱的!」

  「因溫度不到所需活動量的標準……」齊克重複剛才說的話。

  「天啊,你腦袋也機械做的啊,變通一下!不會求我啊!」

  「拒絕,就算機能停止我也不會進行此動作,否定……拒絕……拒……」機械身體的運轉聲越來越小,本來就無神的死魚眼出現雜訊後更加黯淡無光。

  「醒來醒來──醒來啊!誰准你掛在這裡的!」

  把小小的臉頰捧在掌中加溫似乎沒用乾脆直接身體來溫暖。

  「啊啊啊──這傢伙真是氣死人了!」反身把齊克整個抱在懷中坐在地上等在他重新開機。

  抱著一個動得要命的大鐵塊NAO肯並不好受,在柳生眼裡倒是感覺打得火熱,他終於意會到這兩人不是彼此互看不順眼而是太在意對方。

  「天然暖爐。」

  Siegfried牌系統開機題辭,剛剛設的。

  「醒來的話就快起來!」

  「拒絕。」賴在天然暖爐身上不走繼續窩著。「還不夠。」物理跟精神面都還有需求。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羞得面紅耳赤了齊克依然往NAO懷裡鑽。

  「我……的……天……」不知道這兩人什麼時候才會注意到柳生的視線,在這情況還要被迫看別人親密對他來說是種折磨。

  齊克再次對柳生傳送眼神電波:「羨慕嗎?」

  「不、不會,真的。」他尷尬地用嘴型回應。

  「我說,齊克啊。」NAO隨手稍微梳理了一下齊克的頭髮突然開口:「我覺得『那件事』好像被發現了。」

  「反正,遲早會被他發現。」

  ■■■

  「真的是嚇了我一跳,原來你也有參賽。」跟別人組隊理所當然就無法再加入我們,我之前居然都沒想過。

  現在我比較在乎真相跟事由,所以──去它的實況轉播,網路版影片GM們一定會想辦法搞定的。

  「因為小齊跟NAO提議的,原本很猶豫該怎麼告訴你,不是故意想瞞著大家的……對不起啦。」

  「唔……換隊友也算是網路遊戲的常態之一,我根本沒有理由怪艾兒。」可是他之前和現在提到這件事都很緊繃,好像也不是給大家驚喜的感覺。

  「可是啊,真澄真的變強了而且大家也依然互相幫助,真的是……令人羨慕的團隊。」

  在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嘆息。

  「你們看起來也很好,沒有我不會有關係的。」

  艾兒的不太對勁,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又都吞了回去。

  「沒這回事!」

  雖然憑感覺吼了一下,希望這個月的經歷沒讓我弄錯。

  「陪在我身邊、指導我、我們到處冒險有糗事不少但很開心,網友關係並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想法,而且你才是不被網路人際關係束縛的那個,重視朋友──你的朋友、我和大家,才會那麼煩悶糾結,所以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要離開?」

  「我……我還瞞著你們很多事……」艾兒手在空中胡亂比劃了一下,還指著自己眼睛。

  他好像有點在意那雙異色瞳似乎不是單純角色外貌,也有可能是本人天生或是病變的但還是沒聽到他說理由,我想其中肯定是跟他那兩個強到不行的朋友有關,他們好像並對降神的熱衷跟一般玩家有所不同。

  「你知道我留下來的理由嗎?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或者你有可以讓我留下來的理由嗎?」

  「如果你們想調查降神也得理解降神,用自己的遊戲規則也沒辦法搞懂它啊!你想繼續我絕對挺你,大哥的三寸不爛之舌搞不好這時候也靠得住,重點是──」

  說到我都快詞窮了艾兒還在搖擺,不知道他的同伴是怎麼跟他談的,靠我再單純不過理由有辦法說服嗎?

  「重點是──就是我……那個……」越來越結巴了,想講的話都講不出來。

  「加油。」艾兒用可愛小動作應援。

  「我喜歡……」

  不能在關鍵地方降音量啊我!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心臟……好像要把心臟吐出來了。

  「對,我不知道艾兒想離開我們的理由,在同一個遊戲裡還是有機會連絡,可是如果是失去艾兒的話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之前他一直給我這樣的感覺,也可能不只我這麼想。「我很慶幸第一個遇見的是艾兒,對我這個新手如此有耐心,酥餅全口味霸制、觀察可愛的燈靈們……我們還有這些小樂趣,我想跟你一起體驗降神……管他是有什麼疑慮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所以……」

  ──留下來吧。

  艾兒呆然地張口。

  「哇啊啊啊──」

  他突然大哭……我已經知道自己嘴笨了,連我都想哭。

  「真澄好狡猾,太狡滑了啦……啊啊啊……跟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

  「啊?我之前說過什麼?」艾兒拿出實體化的郵件,白紙黑字。

  天啊,我被冤枉了。

  「我根本沒寫過這東西,這絕對不是我寫的。」

  內容?什麼內容啊!用詞恐怕大文豪看了也會吐,全身雞皮疙瘩掉下來了……拿去當懲罰遊戲的台詞還差不多,艾兒居然相信這是我寫的也太高估我了。

  「噫啊……因為上面寄信人沒錯啊,看得時候也混亂了一下。」

  說到信啊,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那這封是你寫的?」將之前收到的郵件實體版遞給艾兒。

  「啊啊啊──」

  「果然不是你寫的?」

  看來不需要名偵探般的頭腦也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寫的沒錯啦,可是……這是好久以前寫的離家出走信……的改編版。」

  離、離家出走?

  「啊啊啊……丟臉死了!原來我們都誤會了!這一定是他們兩個弄的啦──」

  「尷尬已經結束的話也就是說不會離開了?」

  「還沒跟大家玩夠才不會離開呢!」那才是艾兒應該有的笑容,充滿活力、像太陽般溫暖。「只是大家歡迎我嗎?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還有這個……」

  赤紅與天藍雖然是兩個不同的顏色卻反應同樣的疑問。

  「看起來很可怕吧?」

  如血般的豔紅懾人魂魄,靈魂之窗後的魂彷彿是不對稱的,對一般人來說那是非常異樣的存在,我對這種感受有點心得但是現在比較不那麼在意了。

  「不會可怕而且非常漂亮。」不管怎麼樣艾兒就是艾兒。

  「除了小齊和NAO以外你是第一個這麼說。」

  「那就是第三個啦。」

  「第一個就是第一個。」

  可以一起並肩站在這裡,真好,真是太好了,幸好自己親口告訴他。

  能遇見你真好。

  「我的劍會保護夥伴的。」

  「我的能力會治癒夥伴的」他伸出手,柔光照在我的傷口,感覺到那溫度和力量。

  「傷口癒合了?你的職業……真的是聖職者?」為什麼又會治癒術又攜帶槍械?

  「其實這是叫『逆十字使徒』的隱藏職業,特性跟聖職者有點像,儘管不是崇拜命之女神也能用槍和治癒,沒施術的子彈就當空包彈打……因為是個怪職業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大家。」

  逆十字……我真是一點都不懷疑降神的世界會有邪教或惡神信仰,等這個信仰的神開始在世界作惡時再叫找艾兒坐下談談吧,先處理網路社交危機優先!

  「這次一定要好好說說小齊跟NAO。」艾兒現在逮到了兩個偽造文書犯,總算有個正當理由回嗆了。

  發展總算好轉我們都很高興,想跑找去找大家直到我踩到了某樣東西才發覺事情不妙,聽到那個玩意兒的碎裂聲讓我想罵髒話。

  明明還記得轉播的事就沒有手足舞蹈的,結果還是樂極生悲。

  音爆瓶啊音爆瓶……你為何這時候才給我碎!

  「裂縫好大……」那位冰雪聰明的大姐應該是用防彈容器裝這個危險物品吧?

  「因為要讓它彈遠點所以打了兩發……」艾兒小小聲地說。

  就算防彈玻璃也不是無敵的,現在我確信腳底下的膨脹感不是錯覺了。

  「快跑!不對,摀著耳朵跑──」

  足以穿透手掌的尖叫聲……那是人間凶器,連血液也感受得到震動,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刮了一下,如果直接暈倒還好但它反而讓你更加清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快點停止。

  聲音持續快半分鐘才停止,本以為恢復平靜了……身體卻還搖搖晃的久久不止,而我們發現了更驚人的事實──這震動是來自地面。

  「雪崩啊!」

  滾滾白浪朝我們席捲而來,可不是說兩個人手牽手使勁跑就避得掉的!

  這件事現在也該有個結束而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對啊!

  我很不會當隊長,要從讓同伴體驗死亡和榮譽間做抉擇的話我也只會選那一項──

  「『Requiem/F團』,決定棄權!」

  我和艾兒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彼此說出同樣的話。

  「我們想得一樣?」

  「真的想得一樣。」

  想起當時,響子姐姐是這麼告訴我的:

  「相信你那位朋友一定也一樣吧,搞不好跟你很像喔?」

  響子姐姐未卜先知?

  「那份決心我們聽到了!」兩位裁判回應,只有聲音沒看到人。

  艾兒則是指著雪浪說:「上面有東西。」用力揉了兩下眼睛看清來者何物。

  「飛空滑雪板和雪地摩托車?」

  「『降神GM服務到家!』」兩位裁判很有默契地喊了一聲,分別帶走我跟艾兒。

  「等一下!為什麼是滑雪板!摩托車看起來比較安全!」三貼也看起來比站在一塊薄薄的板子上強啊!

  「嗯?比較刺激啊。為了員工旅遊特別練過,安啦。至少在這裡不會出人命。」神無月先生看上去比平時還亢奮。「抓緊喔,小心咬到舌頭!」即時壓低姿勢俯衝進入密林區。

  「前面啊!前面有石頭啊!」

  「沒問題!沒問題!」手持兩個試管,他得意地笑了笑,隨手一丟便使前方起伏不斷的雪浪結冰,貼著冰牆直直滑過障礙。「哇喔,這東西真不錯,你的同伴還真厲害。」

  也就是說那是大姐的藥水?

  「要趕快到魔法陣才行啊,來做個『小小的』短程飛行?」

  動作比嘴巴還快,試管早就拿好了。

  「等一下、等一下!那個是什麼?」

  「懸崖。」他一點也不廢話。

  用藥水剛做好的,想當然耳沒有保固這種東西。

  「你不是認真的……吧?」

  「因為我是GM啊。」

  答案全在裡面。

  「神無月先生──」

  「哈哈哈!叫我NO.1──」

  「不要啊啊啊啊啊!」

  高度:約,五層樓。

  距離:約,兩百公尺。

  好像飛行中的短短幾秒也順便把人生跑馬燈給看完了。

  遊戲心得補充:

  「降神的GM,實在太HIGH了──」

  強烈白光映入眼,連同意識一起消失消失消失……

  消失消失……

  消失。

  ■■■

  朦朦朧朧中感覺臉頰一直被奇怪的東西戳不太舒服,往旁邊伸手時摸到疑似鳥喙的東西,手還被輕輕咬了一下。

  「咖里怎麼出來了?」

  「你醒了啊。」

  「洛因?」我才想說他怎麼也醒了。「你燒退了?」

  「嗯。」他簡短應了一聲。

  「從太平間回來啦?」雪花靠到我旁邊,姑且先不管那不吉利的話聽她說。「爸爸他們也沒事喔。」

  「艾兒幫我們治好的。」阿飛蹲下與我平視說話。「能看到他真是太好了,而且治癒術一即見效喔。」他轉個身確定沒有任何傷口。

  「可是他們三個人先離開了,啊啊──也不多待一下!」顯然邱比對他們可是「興趣」濃厚。

  看看現在已經散場,也就是說比賽也結束了,得跟大家一起面對結果。

  「大家,那個……」

  「不用說了,我們都知道了。」柳生大哥在一旁抽菸管,可是煙還是有點趣味的形狀像笑臉的表情符號,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是你們勝利喔,TVC決賽優勝隊伍──F.Pursuers。」

  神無月先生說道,其實判定結果真的讓人驚訝不已。

  「『欸──?』」除了我們自己團外水無月小姐怎麼也跟我們一起喊?

  「神無,同時棄權的話不是算平手要加賽的!你怎麼判的?」

  「妳沒發現嗎?原因有兩個。一,兩個人喊棄權的時間雖然差不多,但是明顯Requiem比較快。」

  「那麼一點秒數差而已,可是後者也棄權了照規定……」水無月小姐開出電子屏幕翻找章規,相較之下神無月先生好像很肯定自己的結論。

  「聽我講完啦,第二個才是主因嘛,因為他啊……」

  神無月先生手指著我。

  「沒有說出完整隊名啊。」

  「『啊。』」

  「F團不是你自己叫的嗎──」她拿電子屏幕往神無月先生臉上砸,只是那東西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就是了。

  「那是我自己想這麼叫的啊,並不影響他們隊伍。」

  我、我被神無月先生傳染的壞習慣,不知何時開始也跟著用簡稱了。

  「而且規定也很清楚,『比賽相關事宜處理需使用正式隊名才有效力』。」他再一次宣佈:

  「勝利者,F團。」

  到最後還是用簡稱。

  「薪水……我的薪水啊──」

  有些水無月小姐跟柳生大哥一樣提薪水的是到底是什麼,於是問了柳生大哥。

  「那個啊,只是一群上班族無聊打發時間的小遊戲啦。」說完神無月先生和彌生小姐還對他比了Good Job的手勢。

  ……算了,苦悶上班族他們自己找娛樂不干我們參賽者的事,我不太想知道到底大哥的哪個同事月底需要吃土。

  「好啦水無,到時候把你們兩個裁判的英姿加進影片裡應該可以小小賺一點。」

  「嗚啊啊啊──謝謝彌生姐!」

  彌生小姐的同事愛感動了水無月小姐,還好大家都還樂意養活自己的小撇步。

  「那……比賽獎品想好了嗎?是隊長決定喔,要是還沒決定好就傷腦筋了。」

  神無月先生的詢問讓我腦袋頓時放空,回神後我也對自己的遲鈍感到驚訝──獎品什麼的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啊!

  熱衷過程忘了目的……我心虛地打開密語頻道蒐集意見,而這個時候就會看到人心真面目了……

  柳生大哥的狀況:

  「啊?我不用啦。你自己決定我無所謂。」

  「真的假的?」

  「反正一個月免費異國風午餐已經入手了,而且還有更棒的額外獎勵。」

  他已經努力忍住不笑出來但我還是知道他在暗爽,我再一次想著,這個生活和遊戲兼顧的勝利組居然沒有同事會有怨言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洛因的狀況:

  「米糠枕頭,很健康的。」

  以朋友來說良心建議幫他買一打提神飲料,可是大姐的煉藥秘方已經彌補了這點所以略過。

  剎那大姐的狀況:

  「嗯……老實說你們最近藥水用量實在太兇了。」

  「那我跟他們要藥水如何?」

  「不要啦,要稀有藥材比較好!不只可以做出高級藥水!」後面還有一段話:「拿去黑市翻倍的話也可以賺不少錢。」

  我……我想旅團還是走樸實健康一點的路線,菸酒大概是已經無可避免,至少遠離黑市交易跟PK。

  邱比的狀況:

  「有沒有布少防又高的裝備?」

  「給誰穿?」

  「你就很有本錢穿啊。」

  「我現在的衣服布已經夠少了。」我已經是旅團裡最單薄的,各方面都是。

  雪花的狀況:

  「高級郵輪船票?」

  「聽起來不錯。」

  「蜜月旅行必要的準備喔。」

  我們男女比例失衡的情況下應該是沒辦法了,硬湊的話只會有怨偶而已。

  阿飛的狀況:

  「能夠待在公主的身邊就是在下最大的幸福。」

  「好,拜拜。」總是就是隨我意就是了。

  雪爸的狀況:

  「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只要你們跟雪花高興就好。」

  有點想要搥背券或抱抱券給雪爸,不過那不用比賽也可以弄得到。

  整理大家的意見後我大致也想到要什麼獎品了。

  ■■■

  ──首都札克利。

  比賽結束後我們在城中漫步,目的地是同一個地方。

  「拜託下次想個好一點的東西,有人為了個人榮譽跟公會拼了,打那麼久的TVC優勝隊伍開口要的獎品竟然是『折價券』別人聽到會笑死好不好!」

  我被柳生大哥用密語罵到臭頭,臨時想的也沒辦法,結果是裁判變更為勝利隊伍擁有店面消費永久半價的特權,就長遠來看這裡物價偏高這個特權會有幫助的。

  不過奇怪的是,除了要求的獎品外還有附贈另一樣神秘的道具,作為勝利象徵。

  一把形狀怪異的水晶鑰匙,上面是一個具有天使與惡魔特徵的魔物的彫刻,羽毛與蝠翅,最上端光芒環造型看來神聖卻又有扎人的扭曲尖刺,我不得不在包包挪出個它的專屬空間。

  「這把鑰匙是一種特殊道具也有勝利之外意義的象徵。」

  「你們是第一批擁有踏上『天空階梯』資格的人。」

  兩位GM說完還再互對一次詞,好像他們沒想過怎麼去提這件道具的事,有點詭異也有點刺激,如果順利未來可能有機會觸發這神秘道具的事件。

  「啊?餐館怎麼了?」跟艾兒約好了,比賽結束後一定要一起聚聚,怎麼看見一堆人為在外面?「那個……如月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居然連餐館女僕都在外面。

  「有三個客人吵架好可怕啊……我試著阻止過了還是一樣,客人都不敢進去,拜託不要把店砸了!」

  三個人啊,名字不需要我點出來吧?

  「哎呀?大家怎麼站在這裡呢?」

  「響子姐姐!」

  她接到我們的通知也保證絕對不會錯過慶祝會。

  「不是要慶祝嗎?怎麼不進去呢?」

  拿著包裹的響子姐姐自顧自走入餐館裡頭,可是裡面情況……似乎很激烈。

  「艾兒聽我說啦!郵件是他弄的不是我啦!」

  「喔?我只負責郵件方面,最初打開信箱偷看的是你吧。」

  「喂!你不要推卸責任啦!」

  「這句話還給你。」

  明明都有錯還互相推託,最重要的事艾兒在一旁很緊張根本不想管到底是誰的錯了。

  「哇啊啊啊──NAO、小齊不要吵架啦……」

  「你那個機械腦袋早該換換零件了!」NAO掌中燃起小火焰,威力不及比賽時但也是有可能變成火辣辣的拳頭。

  「你那個傲慢態度早該好好修正一下了。」齊克本身就是鐵打的,好像有沒有武器都無所謂。

  「正合我……痛痛痛──誰啊!」NAO的臉被響子姐姐捏了一把,紅腫程度光是看著就覺得痛。

  「你們在吵什麼啊?怎麼可以欺負艾兒呢?影響到其他人了喔。」

  「這個聲音……」

  「啊呀,房東小姐。」齊克說。

  「是……房東姐姐!」艾兒說。

  「你們兩個!那早就超過姐字輩的稱呼……啊!痛啊!幹嘛只捏我啊!」

  「女孩子啊,對那類相關問題很敏感的喔。大家快進來吧!」

  「姐姐他們認識?該不會妳提的三個人……」

  所謂的個子小小很可愛很可愛的男生跟一高一矮、兩個老是在吵架的男孩子……喔──我懂了!

  「就是這三個孩子喔。」在響子面前他們就安分許多,感覺比想像中還親密。

  「等一下!關係我有點混亂了!那他們三個是?」

  「同居人。」NAO回答的口氣不太好但其實比較像是難為情。「就三個人住一起,有意見嗎!」

  不只單純房東和房客他們還住在一起,看來在線上相認後又要跟現實一樣膩在一塊兒了……這樣感覺也比較平衡啦。

  放鬆了以後有點餓了,現在啊……空腹才是大敵。

  「恭喜你們得勝喔。」女僕如月小姐祝福。「想吃什麼儘管說吧,今天請客喔,特別優待!」

  「『好耶!』」大家一起歡呼,餐廳也有跟著喧鬧的玩家。

  「跟以前一樣吃披薩?墨西哥……」

  「『不要──』」

  我果然什麼事都決定不了……不過大家也太不耐辣了,最後只好點火鍋。

  「原來姐姐是真澄的隊友啊。」

  艾兒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發展,這麼說來響子姐姐靠比賽找人的確是好主意。

  「因為你們實在太難找了,所以想說參加TVC比賽應該有辦法找到你們,不過也很慶幸認識了大家,對不對?」她問我,答案當然是肯定。

  「我有個疑問。」談話中洛因加入。「之前不是告訴過我們最多刪除角色重新來過,為什麼還要發封郵件?」

  郵件,我沒有收過這樣的郵件啊。

  「刪除角色重來是怎麼回事?我沒聽說啊?」我之前才確定有兩個人冒充艾兒和我互發讓人誤會的郵件。

  「嗯?我不是有寄郵件告訴你嗎?還有大哥、洛因和阿飛。」

  看著艾兒無辜的大眼……總之我是信了。

  「我還有轉寄給其他人,照理說你應該會收到兩封一樣的才對。」

  洛因有些矇矓愛睡的眼神……好啦,這個我也信。

  「是喔,我們聽到真澄哥哥那封時也嚇一跳呢。」

  我一點也不懷疑雪花,而且其他人跟我瞎說對誰都沒好處啊。

  表示說我平白少了兩封郵件……天啊,我的信箱被駭了嗎!

  「小齊,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吧?」

  「嗯,是我攔截的。」犯人快速招供。「因為那傢伙的關係害我們這幾天伙食很糟糕,不會有下次了。」

  就算我影響了別人家的三餐也不該有犯罪行為吧,齊克到底是什麼人!

  總覺得好像不只這些,我好像還錯過了什麼……

  「柳生大哥,不才真澄我有點事想問你。」

  「喔,儘.管.問.吧。」

  從別人看來大哥沒事對我燦笑的感覺一定很詭異,因為連開著密語都感覺他怪怪的。

  「你一開始知道艾兒是隱藏職業吧?」

  「不然你以為你角色創造的時候是誰服務的?」

  「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你沒問啊。艾兒也叫我幫他保密,畢竟他本身就是超稀有存在,從各方面來說的話。」

  「那,你也知道他不會離開遊戲?」

  「廢話。」

  「最後,當你聽到我那封假信時的反應?」

  「偷笑。」

  「你真是壞心眼……」

  「誰叫你們有事不會先找我商量,這是懲罰。」

  原來在之前遇到艾兒那次他就改變心意了,最低限度的掙扎變成放棄現有角色重頭來過,要是演變成這樣我一定會很懷念的,不過現在看來已經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我想啊,這件事背後一定有個知情人喔。

  對上「Heart Haze」那場響子姐姐跟我打賭過,相信事情絕不會朝最不希望的方向而去,但過程絕對不單純。

  ──看到天真又純純的人都有忍不住想惡作劇的衝動嘛。

  事實證明響子姐姐是對的,而且身邊真的就是有這樣的傢伙。

  「小齊跟NAO也一起加入F團吧?」

  「可以啊。」齊克爽快答應。

  他的反應一直沒什麼起伏,可能身懷特別的技術、最難看透的齊克,是不是早就為了艾兒斟酌過這件事而靠戰鬥評估我們,又或者只是我們不會妨礙到他們的遊戲目的……我想像了很多可是依然歡迎新夥伴。

  「我不要。」NAO則是爽快否決。「為什麼我一定要加入?更何況……!」發覺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免談!免談!免談!」

  「你一定會加入的。」響子姐姐靠NAO很近,擅打近戰的魔法師被一個侍者逼到座位角落實在是奇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快答應。」換了齊克接棒威逼NAO。

  「你勸我的話我更不想!」

  「本人晚上親自做宵夜給你?」

  「你這傢伙不准給我碰廚房!」

  「那加入吧。」

  「我不要!」

  「加入。」

  「不要!」

  「好,再見。」

  「我加……入!」

  啊。

  「就是這樣。」

  太了解對方反而上鉤了,我相信這是同居人會有的默契。

  「哎呀呀,他們兩個到遊戲裡還是老愛唱反調。」

  我們身在他處戴著顯示器漫遊降神,各自有著不同心思如今卻齊聚一堂。降神β版的最後一夜,完全勝利的隊伍即將成為旅團,不管是歸來與新血的加入看來後面的日子不會大家不會無聊了。

  降神重啟後又我們將會面臨新的冒險。

  ■■■■

  「吾名為鴉,預言之兇鳥。」

  等待,異光打破永夜。

  傾聽,二心鼓動之聲。

  即將顛覆世界的旋律。

  切莫忘碧色雙星之哀。

  隱於明滅星火的答案。

  肇始者遺子,重新轉動命運之輪。

  腥紅色牽絆,緊繫甜夢未醒之人。

  神步入輪迴道,再臨大地。

  天空之階,將通往未知異界。

  忘卻之書,將訴說禁斷歷史。

  折起半翼鴉向夕日沉沒的水平線中心行禮,隨口吟了幾句必有人理解其中意義。

  這些人也被召來了降神的世界。

  鴉自己也知道那些人會是誰、現在靜靜地傾聽他吟詠的是何人,同時他也專注在其他的聲音上,羽翼下那些同伴的歡笑與對明日的期待……還有內心的質疑。

  ──這樣真的好嗎?

  真澄一閃而過的疑問很快被當下幸福淹沒,但不久之後它將從顯示器另一端的世界浮出。

第二十一章 回歸現實 (鼓起勇氣告白的對象千萬不要是耳背的人 )

  早晨,現實世界的陽光映入房間,一點點的溫暖和寧靜讓人更醉於睡夢中。

  「真澄起床,起床了嗶咕。」

  「再十分鐘。」打棉被往上一拉蓋住耳朵和擋掉陽光,翻個身後繼續睡。

  「上學嗶咕,今天是開學,要遲到了。」

  「已經請假了就讓我多睡一下啦……」羽毛寢具是我傢俱中少數比較奢侈的東西,尤其在這樣的冬天更是讓人捨不得離開,左臉枕頭右臉棉被,感覺這裡就是天堂,讓我短暫遺忘這個房間裡最具威脅性的東西。

  「好痛啊──你幹什麼啊,仙人掌君!我的額頭……好痛!」

  一個不注意我那隻掌心大的事務機器人就鑽進棉被中扎了我。

  以前打工處老闆願意用員工價加多重折扣賣我才一時失心瘋入手這個仙人掌型的小機器人,一個人住總是需要點排遣無聊的小玩意兒,空洞的眼跟嘴酷似孟克的<吶喊>,有點傻有點可愛……有時候也不那麼可愛。

  附備忘錄、10TB的儲存空間、事務、居家管理等等功能,對我來說多少有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我防衛意識很強,必須隨時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把它放口袋……刺到很痛的。

  仙人掌君還是家中電器的老大,家裡除了遊戲顯示器、筆型微電腦和筆記型電腦外,家裡稱得上是高科技產物的就只有它了。

  「七點了嗶咕。」

  「我說過我請假了!」忘記調整鬧鐘……這真的是我的錯。

  「我起床就是了……」

  寒假結束後我高二下的開學日,儘管今天有要緊事請假照樣得出門,簡單梳洗後多套幾件衣服,戴起放床頭的眼鏡準備出門。

  「筆記型電腦嗶咕。」

  「好好好,我幫你開。」仙人掌君知道我不會帶他出門,個兒小又腿短,一株植物看家時唯一的樂趣就是上網,這是比較人性化的講法啦。仙人掌君是型號比較舊的事務機器人非得接傳輸上網才能更新資料庫內容。

  它把主機的小盆栽推到筆記型電腦前連接後一屁股坐下開始網路漫遊,有點好奇它到底都吸收些什麼資訊。

  「我要出門了。」

  「室外溫度約攝氏十點零六度。」

  「嗯?」

  「建議再加一條圍巾嗶咕。」

  這就是遲遲沒把它丟廢鐵回收的原因,可愛的地方還是很可愛。

  拿了圍巾和提袋後離開出租公寓。

  「呼啊……真的有點冷耶。」寒氣往衣服裡灌不禁縮了一下身體。

  陽光依然無差別地照耀每一處,包括這個不是很繁榮的地方──二十一世紀保留區。

  沒有市中心那樣有精美的銀幕看板,被大量資訊與流行感包圍。

  文明曾一度興盛超越現今卻又被自然災害扳倒然後重建,這裡便是倒退時代所留下的遺物,未經科技洗禮還能頑強地保持自身模樣的留區,當地居民也以自己的步調過日子,擁有與大城市的人們不同的活力。

  商店街店家鐵捲門逐一拉起,保留區經改造後其實就如觀光區,每日依然有人潮湧進。

  儘管生活於偏遠地區卻喜歡一切自己動手來的人們以及我,很喜歡這裡的純樸和人情味。

  我喜歡住這裡的前三個原因之一就是房租便宜。

  去目的地以前先繞去打工處一趟,正確來說整條街都是我打工的地方,之前打工都是看商店街協會的分配去的,為了能兼顧學業暫時不再換工作。

  「早啊,你今天不去上學啊?」目前打工處的小咖啡店老闆充滿朝氣的招呼。

  「因為收到通知了,今天必須去市中心一趟。」

  離傳送站不遠的「Laural」是間閒靜的小店是我現在安定的打工處,輾轉透過一些奇特的朋友才知道這裡,原本就沒有徵人所以不在商協的派遣表內,經過一番努力才讓老闆終於點頭雇我。

  「要小心點呢,不要又帶些傷回來。」老闆娘聽到我們對話聞聲而來,不忘細心提醒。

  「不過是定期檢查而已啦,不會每次都這樣……而且受傷大部分都是我手笨造成的。」老闆和老闆娘對我很好,不僅如此這區的人對我這類人相當親切,不會因身分差別投以異樣眼光。「啊,對了,這個。」把手上的提袋交給老闆。「謝禮。我很喜歡尾牙的獎品。」

  「哈哈哈,那不過是商店街委員提供的,你喜歡就好幹嘛客氣啊?」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啦,我做的便當。」快接近中午時店裡生意比較忙,有時候老闆就這樣空著肚子工作到空閒才吃飯實在對身體不好。「而且只有飯糰。」

  「不是辣的吧?」

  「沒有啦……老闆你也知道我料理技術還差得遠嘛,家裡調味料又沒了只好隨手找幾樣食材塞一塞。」

  「『哈哈哈──』」

  兩人很有默契地大笑。

  「真的沒有嗎?」

  老闆的疑心病真重,乾脆跟我一起去掛號算了。

  「記得吃喔。」

  我笑容燦爛像是在說謊嗎?突然加快的倒退步也絕對不是逃跑喔。

  我家柴米油鹽快沒了是真的,所以只剩幾樣不知道要用的調味料,譬如哇沙米、哇沙米……還有哇沙米。

  嗆跟辣是不一樣的,老闆一定會懂我的心意。

  ■■■

  繞了幾個傳送站後到達市中心,眼前的就是與保留區完全不同的熱鬧景象,街道人來人往,四處都有方便的電子揭示板、投映當下流行趨勢的漂浮投影,到晚上時這些點點螢光會讓城市變得相當明亮。

  「醫院啊……」

  我的目的地,在水泥叢林中聳立的高大建築,完全純白,有時會覺得它看起很虛偽,藏在那層皮底下的污穢,知道的人有多少?每當想起這種感覺不只會煩悶還會讓我自我厭惡。

  一樓坐得滿滿的我得排隊掛號,有人專注在身體病痛無暇管別人也會有四處張望分散注意的人,而我盡量低調但輪到我掛號的時候總是會引人注意。

  「真澄.舒奈亞……異心科。」

  「好、好的,請到四樓。」

  會一直盯著我的大多是新人護士,過一陣子之後大概就會像資深的人員一樣不太理我了。

  待我離開後,稍微聽到那位護士與其他人耳語。「二心子啊,原來我們醫院有這樣的門診……」

  不斷竊竊私語交換訊息,年輕的孩子、這些無法治癒又佔資源的孩子、二心子啊……

  「真恐怖。」

  我知道門診在四樓,我和門診醫生很熟,他好不容易申請到開業資源時我也有過來幫忙整理,以前人會忌諱「四」避開四樓可是醫院也只剩這裡有空間。

  「有人在嗎?啊。」一進門就覺得不太對勁,額頭被冷冰冰的東西抵著,觸感有些熟悉但它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而且平常也不是一個紮黑色大馬尾的女醫生拿的。

  「你、你是誰?這裡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來的。」

  「我就是看這科的沒錯!」我把眼鏡往上推露出裸眼時她似乎就明白了。「大姐拜託妳先看病歷表啦……波見醫生檔案會放在第二個資料夾。」

  「啊……原來是放那裡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先坐著等我一下。」我的主治醫生是個總是板著臉的中年醫生,今天卻變成了個迷糊大姐?

  「波見醫生……不在啊?」

  「波見醫生去研討會應該快回來了,我是助手蘇西,現在是實習醫生,大部分事情醫生都交代過我了……等等,我說的是真的,別用那種懷疑的眼神啦!」

  菜鳥醫生剛剛不只是怕我,還想對我用電擊槍……雖然我應該早點跟她說這樣是沒用的,我的體質較易於常人。

  「醫生,妳完全沒接觸過『二心子』嗎?」

  「唔──有……見過……可是、可是……」蘇西醫生彆扭抿嘴,被患者教該科的常識這種事應該很少見。

  二心子,心臟異變者。

  約五世紀前出現了史上的第二次毀滅性疫災,各種怪疾遍佈導致人口大幅下降、文化倒退,至今大部分疾病已銷聲匿跡但是卻留下了另一種奇特的產物──是擁有兩顆心人類。

  正確說法是心臟旁邊長了一顆具有心臟功能的腫瘤,它具有生命維持功能故無法切除,一生都會寄宿在宿主體內,發作時會衍生出各種異常現象,那個腫瘤也大大影響著二心子的體質與精神狀態,每個人情況都不盡相同。

  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也跟櫃台的護士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帶著髮色與眼瞳帶點微光是二心子較顯著的特徵,不過我的顏色沒那麼惹眼比較不容易被看出來。

  「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就算是醫大也不可能弄個真的二心子去當教材啊。」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要來了,順便給新人做教學。

  心臟腫瘤是病毒感染而起的,對青壯年來說是短時間內就會致死的疾病,平常大概看到我這種年紀的患者最多,或是在胎兒時感染移至培養槽維持生命,要花很大力氣爭取資源生存。

  「我是真澄,確確實實是二心子,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她看過資料後似乎就冷靜下來了。「真澄是什麼時候變成二心子的?」

  「完全不記得,確切來說我忘記的事挺多的。」我指了病歷其中一項給她看,我本身有些記憶障礙的毛病。

  「這樣不是很困擾嗎?」

  「我連困擾的部分都一起忘光反而看得開。」

  在短暫談話中蘇西醫生難得笑出來。

  「剛才真是對不起,我還以為二心子會更可怕呢……脾氣很壞或心理異常之類。」

  「我覺得小心是正確的,還是有會傷人傢伙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我偶爾也會失常,不過下次別用醫生的電擊槍了,那本來就是給我練習控制力用的。」

  「原來不是防身用的啊……」

  要是給蘇西醫生看到醫生全部的抽屜和暗櫃大概會讓她有無限妄想,希望醫生有時間慢慢跟她解釋清楚那些玩意兒的由來。

  「你是高中生?」

  「高二,今天開學但我請假過來。」

  「那其他也是二心子的同學也會來這裡看嗎?」

  「我們學校只有我跟另一個學妹是二心子……她是研究所出身的二心子所以不會來這看。」因為學校以前有二心子闖大禍,在家長反彈之下我差點無處可去,但那事件對招生明顯有影響。「這行的情況很複雜呢,蘇西醫生到底為什麼想當這科的醫生啊?」

  「嗯……感覺不走極端一點就無從了解二心子了,你看,普通人的社交圈很難接觸二心子,到時候唯一的交集點只剩下『事故』的話豈不是對彼此都糟嗎?」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見解有點意外,但我想這個實習醫生應該為人不壞。

  「好漂亮的綠色。」她推了推自己紅色粗框眼鏡,把臉湊近仔細瞧我的眼睛。

  「如果看到它在發光可能就不這麼覺得了。」

  「別這麼說嘛,在我看來也你不像壞孩子,至少跟那些亂七八糟謠言所形容的差多了。對了,還沒問你的Second。」

  藉第二個心臟刺激全身感官後產生的異能我們稱之為「Second」,這個最不安定的因素並非每個二心子都能控制得宜,有無害的Second當然也有致命的,偶爾也會在非己所願的情況下觸發Second,才導致人心惶惶和那麼多流言蜚語。

  「哇啊啊……我的筆?」

  光用眼睛和腦袋思考,無須碰觸任何東西,讓物品浮在半空。接住凌空的筆,蘇西醫生繼續書寫記錄。

  「非接觸力啊……這類型蠻少見的。原來眼睛真的會發光。」

  「並不是非接觸,我踩著地、身體感受得到氣流、震動和溫度,那些都可能會有變數,是我身體觸發的範圍太廣了。」我把玩著電擊槍,在打開開關的情形下碰金屬針頭也只是覺得有點麻麻的,反而是電源儲量一下就亮了紅燈。

  「好,最近有失常嗎?」

  「呃……有,被我弄浮起來的筆電差點把仙人掌君壓扁。」意外就是這樣發生的,絕對不是蓄意謀殺。

  「仙人掌君?」

  「我的事務機器人,目前家裡蹲狀態。」

  「哈哈──好奇怪喔!」很秀氣的遮住嘴巴憋笑,看起來很用力忍耐。

  「醫生,笑太久了啦。」

  「抱歉、抱歉,但是真的一樣呢。」

  「什麼一樣?」

  「我們生活方式………到底哪裡有差別?」

  「差在來這裡,還有藥物控制。」

  「不要老是這麼悲觀啦。」

  「被波見醫生折磨太久的後遺症。」腦袋裡的記憶打滿馬賽克。

  「讓他聽到就慘囉。」蘇西醫生淺笑一下後開門。「接下來好像是要去『實技室』吧,我去拿磁卡,你先過去吧。」

  「好。」不由得感慨天堂與地獄的差別僅差在一個醫生啊。

  實技室,調整能力的地方,每回來複檢必須去那練習控制。一曝十寒啊,同樣道理不去使用能力的話失控機率比較高。波見醫生是給我斯巴達式訓練,所以每次都被飄浮的重物砸得滿頭包,沒調整到他滿意的狀態不放人。

  「怪了,蘇西醫生好慢。」等了半小時後發覺怪怪的,她沒去過實技室也可能在找練習用的道具,連病歷表也不知道放哪的人……還蠻有可能的。

  走廊沒開燈,長廊的另一端沒於黑暗,再空無一人的樓層這樣的氛圍感覺挺毛的,但希望這裡人多也不是好事,儘管醫生花了大把心力打理這地方,我們也不想看到有更多情況惡化的二心子,我自己也不想這樣。

  繞了幾間房都沒找到她,再回到診療室的走廊時外面椅子卻多了一個人。

  穿著住院袍的老人家,很安靜毫無生息地坐在那嚇得我心臟快跳出來。

  「老先生,你好像走錯樓層了。」

  等了幾十秒他才緩緩地回應。「……是這樣嗎?」

  幸好人還好好的,要是他沒回話我大概就要大叫了。

  「老先生還好吧?需要我去叫護士幫忙嗎?」

  「不用,這裡就好。」

  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說不上來,儘管白髮蒼蒼這位腰桿挺直的老先生不像是身體有異樣住院的,更不像是好奇才跑來這樓層。

  回了話後他便沒有多說,只是靜靜地打量著這裡的佈置,牆上的裝飾畫和略積灰塵的讀物,都是沒什麼人想碰的磚頭書,但有不少是跟二心子源起相關的古籍。

  當沉浸片段回憶時我發覺老先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知什麼盯著這裡看的。

  「二心子為何而生?」

  他淡然地開口,那灰濛的眼睛一直在書本與我之間打轉,就算沒有眼鏡他可能也早看出我是什麼人。

  「那份異常蹂躪了文明好幾個世紀,光是存在就會不斷引出人性的黑暗。」老人家低聲咕噥著,但看起來並不是針對我在說。「人類並不是想保護你們這樣的異類,有利用的價值可是已經太過危險了,身陷其中的遠多過理智的。」

  這類的批評好像在哪聽過……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試著不要被影響情緒,還是動身去找蘇西醫生重要。

  起身時我覺得好像已經看到她了。

  走廊盡頭轉角處隱隱約約看到蘇西醫生的髮飾和露出來的一小節手指。

  「醫生!」

  想快點去她身邊衣領卻被股異常的怪力拉扯還被狠狠摔到地上。

  日光燈模糊了視線,身體機警反應過來剛好擋住從刺眼燈光中襲來的尖銳物。

  只差幾公分我的眼睛就會被針頭刺穿。

  「二心子果然是世界的夢靨!罪人維克拿以父之名庇護你們,而你們又是那女人的罪枝,她是這世間最不祥的東西!哪怕一個也好……哪怕我能除掉一個也好……!」

  我的Second在這時候使不出來,雖然早知道它對普通人很難起作用,沒想到連那個針筒也彈不開──這個老人實在太奇怪了!

  注意到他的住院手環名字「卡科立」時我馬上聯想到了那些磚塊書,裡面有個大力反對二心子的論文作者就是這個名字。

  破壞信仰、社會阻力、自然解體……他的考察曾說服了不少人,說服他們不必尊重我們的意志──甚至以暴制暴。這個瘋狂的仇恨主張傷害過許多無辜的人,過去擁有史界學術權威的人終究失去了客觀把自己弄得身敗名裂。

  「真是糾纏不休的惡靈,那張面孔居然到現在還存在!惡子啊惡子,你們的存在玷污了神話的美名!這不是促進進化,將人類歷史導向毀滅的……是你們!是你們!披著人皮外衣的醜陋怪物!」

  惡子,這是降格為普通人時最初的吶喊,惡子,在眼前活生生仇視二心這般存在的例子。

  挪出了點空間可以讓我動手,剛剛電擊槍的餘電還殘留在手上,所以碰了他一下後他馬上就退開了。

  離蘇西醫生只差幾步距離我又被他拖住,頭又被摔了一次差點快暈過去,心裡很著急但全身被壓著沒那麼容易掙脫。

  「快住手!」

  即使手無寸鐵他的殺意依舊不減,頭被緊抓著的時候他正試著戳瞎我眼睛!

  這並不是我所知道的學者體格,以一個發瘋的老人來說這麼謹慎的壓制法實在很驚人,比起拿捏反擊力道猶豫更是會要我的命。

  「惡子……惡子……惡子!」

  「我不是!」

  求生意志和理智在此刻有了分歧,但眼瞳中升起的熱度好像將其中一個融化了,感覺身體不是自己的,我甚至分不出來之後的行動是否出自己意志。

  針筒被砸破後裡面的藥物流向了這裡,看那長長的拖痕彷彿是我引過來的,指尖沾到了一兩滴後我用那隻手抓住了卡科立的頭。

  「為了肅清這個罪孽!」

  我們的指尖隨著一字一句更用力抓壓對方。

  「去死吧!惡子!」

  心臟緊縮,一瞬間無法感覺到自己。

  隨著明亮的光景漸漸浮出才大口呼吸。

  手在顫抖不止,摸過臉頰感覺黏乎乎的,不知不覺中讓自己染上了血色。

  「怎麼會……」

  唇與臉色發青的卡科立老人失去意識倒地不起,翻白的眼珠血絲跟臉部周圍的青筋暴凸浮起。

  「醫生!醫生──快來人!」

  沒有活著真好的感覺,我更害怕自己鑄下大錯。

  「真……澄……」

  蘇西醫生逐漸清醒時後面有更多的腳步聲隨之而來,似乎是醫院的保全。

  可是對一個老人家應該不需要這麼多人,更何況是持槍的武裝保全……

  一聲槍響時身體也更著顫的一下,可是痛覺沒有正確傳達至腦袋。

  「對了,危險人物是我啊……」

  望著左肩,血啊,向湧泉般流出,染紅。

  意識模糊……融化在這片鮮紅中。

  ■■■■

  「等一下,你們做什麼!為什麼對他開槍!」

  「妳沒看到他失控嗎?要是晚一步的話可能連性命……」

  「你們有什麼毛病啊!是那老頭先攻擊我的!我!你們沒看到他還拿什麼來對付那孩子嗎!」保全的說法沒辦法說服蘇西,她還不客氣地拿他們的頭盔砸了其中一位保全。「怎麼做事的也不搞清楚狀況,一群膽小鬼拿槍對著孩子!」

  「冷靜點,這裡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了。」

  儘管蘇西很不安也沒辦法突破保全人牆。

  抑制失控的二心子最快的方法──藥物,他們拿出注射器給真澄施打,多樣藥物進入真澄血液循環中立即見效,麻痺、抽蓄,身體經不起藥物加乘的衝擊,即使真澄開始流鼻血他們也還是邊觀察邊打藥。

  「……你們在做什麼?那樣隨便亂用藥物他身體哪受得了!別擋我,放開啦!」

  雖然是有效抑止失控的方法但在她眼裡看起來毫無人道可言,她想幫忙卻強制被拉開,眼睜睜看著他們對真澄所做的一切。

  「這是緊急應變對策。」

  「混蛋!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不,不是。」

  是惡子啊……與人類不同的怪物。

  「這裡在吵什麼!」

  「啊!波見醫生!」

  喝止保全的男人是異心科的主治醫生,沒被大吼聲趕退的保全在近距離對視下還是退縮放開了蘇西,從研討會回來看到自己的地方被弄得一團亂他對此相當不悅。

  「這事件該歸於精神科管理不當與這名少年無關。他是我的患者,擅自使用刺激性藥物晚點我會跟你們上級追訴責任!」

  搬出規定和究責來他們也要識相閃遠點,只有真澄沒有性命危險讓鬆了口氣。

  「我們馬上為患者治療,待晚點勞煩各位送他回住處。」

  「醫生!怎麼可以讓他們……」蘇西醫生堅決反對,仍遭波見醫生駁回。

  「蘇,去藥房配藥,現在。」

  醫院本來就對這科門診頗有微詞,如果不讓保全們盡責善後可能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關注。

  「是……」

  知道初次接觸的二心子是友善的孩子後她也傾注了些感情,卻因此吞下許多不甘,就算聽到夾雜在保全們中的竊笑聲也不能再出手惹麻煩。

  兩個醫生必須留在醫院裡,不能親自護送重傷的真澄回去,現在還不能丟下後面時段的患者。

  「這樣的惡性循環究竟要持續到何時……維克拿啊,當初走的時候為何沒有留下可以給他們立足於世界的理由。」波見醫生眉頭深鎖,看著病床上昏迷的患者嘆氣道。

  即使呼喚二心子之父他也不可能現身,前人留下了許多難題,但唯有攜手合作跨越難關彼此才能更加緊密,即使同樣的事一再發生波見醫生也絕不會丟下從小看顧到大的真澄。

  他也相信真澄不會屈服於這些惡意,繼續堅持下去。

  ■■■■

  「Laural」一直不為賺大錢而營業,按照自己的步調過日子、與形形色色的人相遇,老闆夫妻在這間小店過著快意人生,但並不是每次門掛鈴響起都是好事,尤其看到一早還很有精神打招呼的小夥子被一群陌生人隨便放置。

  「老天爺……快把他放在沙發上,敢用扔的就別怪老娘翻臉!」

  偶爾會自嘲笨拙的工讀生總是說不需要人擔心,然而這回兩老都慌得手足無措。

  「你們到底是哪門子的醫療人員,人家好好的去醫院怎麼反而讓他帶傷回來!」

  傷害未成年的孩子已經超過了老闆的容忍範圍。

  老闆本身對二心子的事不熟,覺得就是群有點瘋癲古怪的年輕人,其中卻也有他中意的傢伙,更別說是他照顧了兩三個年頭的孩子。

  雖然還想跟這些人爭辯卻被電話鈴聲打斷,老闆只好放走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接重要電話。

  「你怎麼連個孩子都顧不好啊!」

  「萬分抱歉,老闆。」

  電話另一端的波見醫生默默地承受怒氣,醫生沒有提到他對整起事件的疑慮,他只想跟老闆確認真澄是否安好且沒有被送去別的地方。

  「搬動請務必小心,傷口還是有可能裂開,不過真澄的體質很快就會痊癒的,我會謹慎追蹤治療。」

  真澄是很快就能康復的類型,傷口隱隱作痛也會硬著頭皮去學校免得同學議論,發生這樣的意外他也會尊重真澄想堅持的日常生活,這是很早以前就約定好的,儘管他更想讓真澄住院治療就近照顧。

  「勞煩您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好意思剛剛對醫生這麼大聲……」

  老闆知道醫生要照料的二心子不只真澄一個,想到醫生已經放了不少心力在真澄身上情緒就比較平靜了些,記了些醫生的交代後他便結束通話。

  「現在收店送他回去吧?」

  「可是現在才四點半而已……」接下來是營業尖峰時段,老闆還是有所顧忌。

  「下訂購單的老主顧還在等呢,我有一整個辦公室的螞蟻族同事要照顧,不帶點東西回去的話恐怕就是我被吃掉了。」

  心焦如焚的老闆夫妻晾在旁邊的客人插嘴時兩人都嚇了一跳,店內唯一的客人並沒有被剛剛的景象嚇跑,這位大膽的青年令老闆嘖嘖稱奇。

  「他會……沒事吧?」

  「這孩子的醫生說是沒事,但總是要有人送他回家啊。」老闆娘說道,想抬真澄又有些猶豫不知怎麼下手。

  「不如交給我吧。」青年自告奮勇並且輕鬆地抱起真澄。

  「喂喂喂,你知道他家在哪嗎?」老闆跟青年來往很長一段時間,可是他印象中青年跟真澄應該不熟。

  「姑且算是──有得查……算了,還是直接告訴我正確地址會比較容易些。」

  ■■■

  在非睡意所致的情況下今天第二次從床上清醒時間感有些錯亂,可是窗外天色和時間看來我應該直接睡到天亮才是對的。

  想拼湊記憶身體突然發疼不由得倒回床上。

  「對了,我受傷了……」

  還有其他人也受傷了。

  發生了些可怕的事沒想到我還能好好地躺在家裡床上,沒被留院觀察或是面對院方質詢。

  「去喝水嗶咕。」飲水機旁的杯子早已到滿溫開水,仙人掌君身體雖小行動力卻超群。「已經跟學校請兩天假了,好好休息嗶咕。」

  「什麼──你怎麼可以擅自給我請假!」

  喔──對了,那個健康管理程式!就算是內建的我也應該想辦法移除才對!

  「喝完水後就快點滾上床睡覺嗶咕。」

  那是愛惜生命模式……有掃描過傷口和醫生指示的話家裡就多像了一個嚴厲的看護一樣,仙人掌君總是把辦事效率用在奇怪的地方。

  波見醫生有寄信給我說有他打理一切不用擔心,沒有嚴重傷亡,蘇西醫生也很好。另一方面我也確定今天他是不會告訴我詳情了。

  腦袋一瞬浮現了最後看到卡科立的樣子,眼珠和青筋突起,即使失去意識也那憤怒的模樣依舊,一時間難以驅出腦海。

  困惑和疲憊反而讓我更加清醒,不知該怎麼辦時候我選擇投身另一個世界。

  有清風拂過、看得見傳說生物飛舞的天空──我所在之處是青青草原,和平寧靜,連新手都不忍欺負這個冒險區的魔物。

  降神是個遊戲或許能感覺有所紓解,但是我腦子已經不靈光到連大哥的教訓都忘了,虛擬實境只是另外一種現實,沒有遊戲的心情到即使到這裡也快樂不起來。

  現實世界約深夜兩點,剛開放兩個小時的降神未出現人潮。

  「大家都去睡了啊……」在草原兜了幾圈後終於看到人影,靜靜地靠在他背後。「今晚留下來加班啊?」

  「累死了……現在是好孩子的睡覺時間,還是你想體驗爆肝的滋味?」

  煙管的菸味重了點讓人腦袋昏昏沉沉的。

  大哥原本想轉過來可是我怕又會想起今天的心靈創傷於是把他頭再扳回去。

  「柳生大哥……」

  「幹嘛?」

  「你要負責。」

  「突然講這種話很恐怖耶,還好你不是女的。」

  想要吐槽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真的無意八卦。

  毛茸茸的幼狼們好奇地想靠過來,平時的我大概會拔大哥的肋骨跟牠們玩,只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抱歉了小狼們,今天先放過你,肋骨。

  「這裡真的很有意思,我很喜歡這裡。」

  有時候漫天幻想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事實上這裡的確實現了某些我覺得不可能的事。

  遊戲啊就是要快樂得玩嘛,不管你是誰都一樣。

  沒想到那些GM招待用語切中了我在乎的事,可是我又一度覺得有被看穿了。

  「這裡沒有痛楚沒有煩惱……」

  「虛擬實境不能與現實相提並論。」

  「這裡或許真的是樂園……」

  「不,是虛擬實境所構築的遊樂場所,離開時它只會跟你說『謝謝,明天見』。」

  「我是人們口中的惡子……」

  「那是什麼?能吃嗎?從沒聽過這東西。」

  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讓呼吸舒服點,不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我覺得胸悶。

  「GM用語集真的會收錄這些的話要怎麼給玩家帶來夢想與歡樂?」

  「那你就記好這是大哥用語,雖然不是好聽的話但幫助我背後的傢伙很重要。」

  「你完全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不敢相信自己的語氣,儘管沒無禮怒吼卻是咬牙切齒、滿懷不平與憤怒──就像卡科立一樣。「抱歉……」再怎麼樣我也無權對不知情的大哥發怒。

  「沒關係。」

  說是這麼說大哥還是給我施加壓力……用他的體重。

  「大哥不是萬能沒辦法把你的心事變簡單點,不過我一直在這裡,你可以不用忍耐、逞強……我在的時候你能感覺自在、好好做自己就行了。」

  「這不是GM服務吧?」

  「是的話我會收錢,現在限定用微笑結帳。」

  「咳──蠢……死了!」

  搞不懂大哥到底是認真的還是跟我開玩笑,唯一確定的是被鼻涕倒灌嗆到後好像這些都不怎麼重要了。

  風吹過時臉頰有兩道涼涼的感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想趕快結束這慘不忍睹的一天。

  張口吸氣不爭氣的聲音差點洩漏出來,不確定往旁邊滾時我是掉到裡,我遮著臉因為不想知道……表情、眼淚弄濕了什麼、多用力狠抓自己、怎麼被阻止的還有為什麼被會阻止。

  一陣折騰後彷彿把所有東西都傾倒出去了,那些可怕的片段回憶、討厭的想法不再騷動,倚靠之處令人安心,眼前影像逐漸矇矓,睡意在催促每根神經放鬆,沒登出遊戲便闔上了眼。

  「喂,別在這睡著啦!啊……真是的。」

  完全沉睡,這樣無防備是對柳生信賴的証明,他一時興起輕輕撥弄真澄的頭髮,那還是他自己剪的咧。

  柳生是真澄在這裡認識的第一人,名片登錄頁的第二人,憑著直覺意中就走在一起了,真澄那份坦率讓他有不同的感覺,湧上心頭的東西比其他相處時還更加強烈。

  拍拍那瘦弱單薄的背時真澄換了一下姿勢貼到了柳生的胸前。

  柳生不希望這感覺消散得太快。

  「依賴也好、被情緒侵蝕也好,我會一直陪伴……直到你沒辦法沒有我。」

  短暫落在真澄額上的溫度只是道晚安,然而以後的或許就會有所不同。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讓這件事有意義。

第二十二章 聘僱合約 (遊戲時先來後到是禮貌先搶先贏是王道)

  降神Online正式版更新情報。

  職業更新:增加亞人特有──寶具師。以棍、扇、拳套等非刃器類近身武器,武器具成長性質。

  種族改良:人型機甲主以系統分別,職業經刪減後留下刃使、侍者及新增的特有職業──槍戰侍。藉元素子彈混合使出魔法效果的攻擊,開放版的刃使人型機甲需經任務才可額外攜帶輕型槍枝。

  契約系統:種族限定人類與魔族,職業限定侍者,藉紋身契約提升力量的系統。契約數單人限制為三人。

  城市情報:本月將開始各大陸主題建設投票。

  「請期待未開放的系統及地圖情報與近期內舉辦札克利城市建設投票。密切注意兩週後開辦的『祭典』唷。」

  好不容易聽小澄解說完開放版的新事項,過程中他根本沒看著我說話,好幾次把他頭扳過來馬上又轉回去跟小艾聊天。

  期待許久的正式開放,街上到處可見初心者,看到比TVC時更為熱鬧的札克利城還真有點不習慣。

  因為今天被仙人掌君強迫放假又在遊戲裡巧遇大哥和艾兒,我們三人便結伴去噴泉廣場和有上線的人會合。

  「嗯……艾兒怎麼還是沒翅膀?跟逆十字使徒有關還是什麼的?」那麼久沒有碰面就忍不住多問一些問題。

  「慢一點啊,問題一個一個來。翅膀其實已經長過了,後來又……又……」

  那個樂觀的艾兒忽然進入呆滯狀態,好像觸碰到了什麼心靈創傷,周圍的氛圍都變得死氣沉沉的,看他一動也不動感覺也怪恐怖的。

  「對了!衣服也換回來了?」

  「因為這件比較舒服就換回來了。」轉換話題後艾兒又恢復原狀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

  「職業不會限制裝備啊?」

  「沒有規定說衣服要穿什麼,只要喜歡就算穿汗衫和四角褲跟怪物拼命也不會有人阻止,高自由度跟換裝可是角色扮演的樂趣所在。」

  大哥好像對自家GM的風化管制頗有信心,真心希望不會看到第二個會讓人想放聲尖叫的玩家。

  「職業有點難形容,同樣是教會出來的卻很可以使用槍械。實習生時期很難熬……得一直解任務,成為使徒後的最終目標是完成六百六十六個任務,大小不拘這點倒是還好,結束後我就變成使徒了。」

  六六六……那是崇拜撒旦的信仰嗎?

  子彈威力雖弱可是看看那快速的遠程治癒,雖然只是聽說,艾兒好像也有些近戰招式……崇拜邪神好像還是有點福利。

  廣場四周為小型商圈,中央噴泉是適合等人的地方、組隊或交易,相對的擁擠程度讓我覺得玩家全城是不是全都聚在這裡了。

  噴泉旁邊坐著一個全身黑的人悠哉享受陽光。

  「洛因?」

  他也發現我們,招手後繼續閉目養神。

  「奇怪?你不用上學?」

  微睜開眼睛望了一下天空他意味深長地說:「學校啊,很久沒去了……」

  那可……不是好事吧。

  假期愉快過頭了,反而有些問題開始浮現,大家都是不簡單的玩家有時會與出驚人,可是很久沒去學校在我聽來好像哪裡不對勁。

  「話說回來,艾兒也沒去學校?」

  「嗯?」

  艾兒的表情像是在說「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理所當然的樣子。

  現實世界的大家是什麼樣子?想到這裡不經意看了他們三人,心情有點複雜,我自己的事也不是想說就說得出口。

  突然提到那兩個人絕得背脊一陣涼,目前還不太熟,一個是炸彈,一個是大冰塊,而且……他們好像不太喜歡我,更討厭作為旅團團長的我。

  「那個……請問一下?」

  「你們是不是TVC的那支優勝隊伍?」

  漫長等待時間中,兩個女孩子突然向我們詢問。

  「是的。」TVC比賽的影片放在官網大家都看得到,被一、兩個人認出來也不奇怪。

  「哇啊──沒想到可以親眼見到!」

  「那你就是神諭刃使沒錯吧?可以跟你們要簽名嗎?」

  頓時呆住了,被自己人損了那麼久後終於熬出頭是黑高興,可是、可是神諭刃使……有人氣?

  困惑未解時對方塞了紙筆過來,對於這樣的熱情又不好意思拒絕。

  「拜託嘛──」

  在半強迫下打開筆蓋,準備寫下去。

  「等一下。」

  然後我的手就被抓住了,下手不輕而且冰冰涼涼的。

  「齊克!」

  「不能簽。」他拿走了我的筆確保這一點。

  「當初我怎麼沒一把火燒了你的腦子。」NAO把紙拿走用掌心熱燒毀,要不是城市管制條例他可能就真的動手連我也一併燒了。「就知道是契約書……你這傢伙真的很後知後覺!竟然會被這種小把戲騙!」

  「原來如此啊……」柳生大哥若有所思地說。

  「情況很不妙呢。」不只艾兒,大家都小心翼翼後退幾步。

  「我們不會被盯上了吧?」赫然發覺廣場中的人們視線轉向我們,那些像盯著獵物一樣的眼神彷彿伺機已久,直到現在才露出本性。

  「答對了。」洛因補充。

  「跑──」

  一聲大喊六人拔腿就跑!

  「為什麼那些人要追我們啊──」快速離開廣場區,後面跟上一大票人?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崇拜者啊!

  「老人癡呆啊!你忘記我們的團是什麼性質來著了嗎?」

  從大哥的吐槽中我仔細回想,旅團……旅團……啊!

  旅團,性質與公會不同,沒有固定據點,且帶有點傭兵的性質。

  「而且你的簽名最重要!」

  「就算是這樣怎麼可以做這麼惡劣的事!我差點把整個旅團給賣了!」就知道兩個女孩子沒先找大哥搭話很怪果然其中有詐。

  「你是今天才認識網路世界嗎!」

  氣是很氣可是我找不到回嘴的機會,還怕會咬到舌頭!

  眼看直線道路前方城門遭人圍堵後有極力於吃掉F團的野獸們,TVC優勝隊伍像落荒而逃的小白兔一樣……

  「齊克!」

  「知道。」

  「右轉!」

  「左轉。」

  齊克和NAO簡短喊話,猜不出那兩個人想做什麼,只見他們霸氣地掄起拳頭。

  「剪刀、石頭、布──」

  猜拳啊……也是呢,我怎麼會覺得自己人會在這場合打起來!

  「呿,又輸了……」NAO低聲抱怨一下又轉向我。「借用一下!」

  他的手整個將我視線蓋住,拿開後我看到一個驚人的景象──另一個自己跑在前頭。

  如此實用的影子招式我們團上現在就有兩個人會用了。

  「不得已的!」

  被眼神尖銳的自己瞥一眼的感覺還真奇怪,不過忽略細節這應該能夠騙過追著我們跑的人群。

  跑到岔路齊克直把我和艾兒拉往左轉方向,和其他人在這裡分散。

  「不會有問題吧?」艾兒似乎很擔心。

  「他們那麼強,不會有問題啦。」

  「不,我是說追他們的人。」

  糟糕,這點我就真的沒想到。

  「沒關係,那傢伙下手很乾淨俐落的。不會讓對方死的太痛苦……」齊克這句話實在冷血。

  「那應該沒問題了。」

  你們兩個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出城後便可使用武器,我們打算把戰區轉往森林,如果大家真的覺得武力比較有說服力的話也只好這麼來了。

  可是當我反射性伸手拿武器卻摸不著東西。

  「不要發呆。」齊克對我喊,他為了拉開與後方的距離使用殺傷力較小的槍。

  「真澄……劍呢?」

  「給大姐雕金,還沒拿回來……」外加比賽傷痕累累順便保養,所以今天……沒有武器可以用!意思是說我得用百元商店的刀來放炎龍覺武嗎?

  齊克和艾兒分別開一槍讓樹倒下阻擋後面追擊。

  「能源乾了。」

  「彈藥沒了。」

  危機近在眼前至少用個驚嘆號吧?

  「真靠不住。」

  齊克說得很小聲但我還是聽見了。

  他環視樹林,看著我後方時愣了一下,我保持警戒想確認是不是被追上了。

  「啊噢……!」

  回頭時他冷不防給我一記旋踢,不是踹的是旋踢!也不是輕輕的是會讓人離地的!更要命的是還打到左肩後面……

  「啊──哪來的陷阱!」

  腳踩到地的瞬間馬上被陷阱繩子纏住倒吊起來,手法老派可是一旦被它抓住沒那麼容易能下來。

  「這邊。」不敢相信的是齊克拉著艾兒跑到樹叢裡把我丟下。

  「找到了!在那邊!」

  玩完了。

  「等一下,乖乖的不要動。」

  聽見耳熟的聲音跟逆流的血液一起進入腦袋。

  追上來的人看到我倒掉樣子得意大笑,但「手到擒來」四個字還沒說完時往前踏了一步觸動機關,爆炸將那些笑開懷的臉孔頓時化為光屑。

  「誠如在下所言。」阿飛輕鬆倒掛在樹上與我平視說話。

  「真是的,只有抓到一個。」邱比不滿地嘟嘟嘴。順手摘下腕上的弓環,展開成近等身高的長弓把下面的釘椎用力刺進土裡,美腿頂住弓身。

  「雷牙!百步穿楊!」

  雷箭橫掃,遠處飛揚的煙塵中隱約瞧見更多光粒子飛走。

  在腦充血前阿飛割斷陷阱繩子放我下來。

  「劍已經好了喔。」

  「啊……!Aquila、Lyra!」新生的兩把劍劍身刻上印紋,重新恢復第一次見面時鋒利的光芒。「後面的人我來解決。」磨刀加發洩壓力後直衝追擊的人群中。

  現在的心情異常亢奮,火焰也回應了我。

  「二刃……灼鐮旋武!」

  劍身被火焰完全包圍,每一記皆劃出漂亮的弧形,即使他們放魔法屏障格擋,灼鐮旋武隨連擊次數增加火焰燒得越旺,力量足以擊破更堅固障礙,擊倒最後一人時的爆炸性威力不遜於炎龍覺武。

  「呼……痛快。」

  有點像是飛燕式和火焰斬武混合,不過新絕招感覺真棒!

  「喔……有新招就得意忘形啦,還是把你吊在樹上的樣子比較好?受君要有受君的樣子,要是哪一天你有攻樣的話大家會很煩惱的。」

  「呃……不是這樣吧?」大家是指誰?

  「不過真的很有型呢,真澄果然有變強。」唯一的支持者只有從樹叢走出來的艾兒。

  「還是很弱。」還有一位專門消遣的齊克。

  「他一眼就看出陷阱,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邱比湊到我耳邊說:「果然不好判斷他的屬性。」

  看得出來齊克激起了邱比的鬥志。

  「那……你們兩個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在這裡?」

  「在下今天自動放假。」

  講白一點就是翹課。

  「因為是大學生嘛──」

  意思是很閒。

  「那你勒?」艾兒問。

  「等待世界末日。」真的,隨時都會接到波見醫生電話的必死決心。

  姑且不管這種新穎的陷阱利用法,能甩開那些人總算是鬆了口氣,旅團突然搶手起來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他們快來了。」原本無趣地等待的齊克插話道。

  尚未豎起耳朵即可聽到某個吵雜的聲音……

  「瘋女人!」

  「爬蟲類!」

  「我不是爬蟲類是哺乳類!」

  「管你什麼哺乳類!在吵本姑娘馬上賞你一罐殺蟲劑!」

  「你以為有蟲字的用殺蟲劑就殺得死嗎?」

  這個叫罵聲……氣勢跟菜市場搶便宜的歐巴桑相差不遠,可想而知一定是炸彈點火了。

  「對我家那兩隻有意見嗎?」

  「對我們家真澄有意見嗎?」

  「有!」

  我們旅團的相性真不好啊,火素質的就有三個。

  「明明一臉強氣樣Cosplay受君幹嘛!」

  「妳也是那圈子的發燒友嗎!」

  唉呀,罵到連死語都出來了。

  不過大姐會用邱比那學來的用語激怒別人倒是挺新奇的,而且對NAO效果超群。

  「原來NAO還有這樣的興趣啊……」艾兒對此有了一點也不美麗的誤會。

  洛因跟咖里陸續走出樹叢,鳥喙上滿滿血漬和碎肉看得出牠似乎吃飽了。

  「果然……」阿飛小聲地說,沒人仔細去聽也沒人想知道這個「果然」有多少意思。

  最後就是姍姍來遲的柳生大哥。

  「各位,想跟你們介紹一個人。」

  他的背後一位穿和服的女性小步走出,在陌生人群中顯得突出害羞地低下頭像是走錯時代的古典青澀少女。

  「你居然順路去把妹?」

  大哥靜靜地拿起點著的煙管對著我,通常他想看我掙扎哀嚎會用太陽穴螺旋拳,要我閉嘴的時候就是煙管……喔,我懂了。

  「我、我的名、名……字叫詩鶯,亞、亞人寶具師。」口吃到口水快塞滿嘴,冷靜吞完口水後的嚇一句話才驚為天人。

   「我希望僱用各位!」

   「『什麼──』」眾人的驚嘆差點嚇哭這位小姐。

  ■■■

  「總務考試?」

  「是、是的。」詩鶯小姐膽怯地說,好似被逼供一樣不時緊咬嘴唇以免叫出來。

  也就是說大哥公司正舉辦的升職考試,補充主管人員順便填補十二月的空缺職位,而長官所指名的最後考試內容當然就是檢驗管理能力,水晶大陸的圖書館還未建設完成也沒有公會入佇,計畫是增加一樣城市新建設,成為讓人耳目一新服務站,順便減輕某位餐館女僕的負擔。

  「因為……我想開一間咖啡店,張貼NPC劇情支線和道具升級任務,客人將並不只是限定玩家。」

  聽起來是很有趣的計畫,平常我們去餐館是為了避免饑餓感還有找能安靜談話的地方,要是和NPC並肩而用餐感覺挺新鮮的。

  要實現的話理所當然需要勞動源和──臉蛋啊。

  「可是要聘我們……這樣我們就沒辦法到其他大陸去旅行了。」

  現實世界在打工到遊戲裡也還要打工?而且是一樣的工作?

  「讓我問一個問題。」

  齊克冰塊般的聲音確實讓我感受到寒氣。

  「我們旅團經費有多少?」

  深深地吸一口氣──

  「我說不出口啦!」

  「首先是船票再來消耗品費用、子彈錢、武器保養維修、治裝費、餐費、小費、過路費……」

  「好好好,不要說了……」趕快用手摀住他的嘴。

  總歸一句話,十三人份的費用可不便宜啊,雖然我們的永久折扣大概可以撐過各種通膨,可是這個特權對賽後追加的成員沒用,而且獎金用在上面那一大把的費用後……實在不太可觀。

  「關於這個。」詩鶯小姐戴起眼鏡,不知道哪裡拿出計算機開始算東西,跟剛才比感覺精明多了。「當然會付薪水,而且大陸旅行也不成問題,費用……我看看……這樣如何?」

  「好多!」攤在眼前的數字,十三人一起環遊大陸應該不是夢想了!

  「而且打工期間至少不會像剛剛那樣被人追,大家可以暫時把那裡當成據點。」

  和官方簽約啊……以現在來說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大家都沒問題嗎?」

  沒有反對的聲音幾乎都是點頭和微笑應諾。

  「那,請在這裡簽字。」

  鵝毛筆和契約書,我在紙上寫下我們的團名。

  ■■■

  現實世界已經是大半夜了,直到仙人掌君狂催我「快點滾上床睡覺,不然等著肝壞掉。」時,才不情願地摘下顯示器。

  聽到大門傳來叩叩兩聲……那扇很久沒為客人敞開的大門。仔細想想搬到這裡後好像只有被催房租、跟鄰居互借東西之類的小事才有人來。

  房租繳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一樣也不缺……難道是大老鼠!那個啃掉我九層塔盆栽的渾蛋!

  久久沒去應門又聽到了敲門聲,看來應該真的是訪客。

  「哪位?」

  「你好。」

  「蘇、蘇西醫生?妳怎麼會來我家?」

  只有隔夜茶包泡的茶招待醫生,當然她沒有喝先開口說昨天的事。

  「昨天真的很抱歉……」

  「昨天的事是我自作孽才會弄成這樣,醫生沒必要道歉啦……就像我說的,我也有失控的時候。」

  「真的很對不起──」

  醫生表情嚴肅地說出這般話,我不禁愣了一下。

  「那件事真的是我的疏失,你不用責怪自己,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才會那樣,我已經嚇壞了,可是如果你被注射凝血劑的話可能還有生命危險,我只能袖手旁觀……」

  不爭氣的眼淚滑落,是為誰掉的?任何人都會有感到無力的時候。

  「妳一定可以成為好醫生,有那份心就足夠了,真的不需要道歉。」

  「不,真的是……」

  「如果是朋友的話,根本不需要這樣。」

  「朋友?」

  「就算是不同個體也能互相體諒,蘇西醫生第一次就遇到這麼可怕的情況我也很難過,也會擔心蘇西醫生可能有心理創傷。」

  「二心子,真的很不可思議……」醫生嘆道,連我也自己的存在覺得不可思議。「多少能了解哥哥的感覺了……之所以會當這科醫生的原因就是這個。」

  「和醫生的兄長有關?」

  「沒錯,我的哥哥他曾經愛上一名二心子。」

  二心子和普通人相戀並不罕見,從醫生的感嘆聽來哥哥應該和對方是能互相包容彼此,但是不見得會受到周圍人的祝福。

  「哥哥和那個二心子已經消失很久了,明明我才是他的家人……」

  居然做到如此地步……還好蘇西醫生沒有討厭二心子。

  「不過還是當下最重要,不要管那些事,老實說今天能來這裡真是太好了。作夢也沒想到會跟自己的患者變成朋友和鄰居,感覺還蠻妙的。」陰沉的事撇一邊去後蘇西醫生高興地說。

  「蘇西醫生?妳……剛剛說什麼?」麻煩倒帶。

  「不管那些……」

  「下一句。」

  「今天能來……」

  「後面那句。」

  「夢也沒想到會跟自己的患者變成朋友和『鄰居』。」

  對,就是它!

  「那個鄰居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說過啊,想多了解二心子,所以今天就租這裡的房子了,就在你隔壁喔,房租真是便宜到嚇死人。」醫生調皮地吐了吐小舌。「也不要老是叫醫生跟我的全名啦,我會很不好意思的。」

  原來蘇是姓氏?

  不知道我現在該用什麼表情只有苦笑。

  「那就請多多指教了,傷口會痛的話可以來找我。還有啊,波見醫生要我帶話……」提到波見醫生她臉上的慘白樣不比我差。

  波見醫生經歷這次的善後工作肯定會讓他臭臉好幾天,我已經可以想像得到他對新人和患者的教育方針會有什麼變化。

  「說了什麼?」

  「『我會盯著你』。」

  心裡只想到三個字:死定啦。

  一口喝掉她沒喝的那杯茶。

第二十三章 Millis開張 (一隻黑色惡魔出沒表示看不到的地方可能藏有上百隻)

  「喔──這就是我們的店啊。」

  座落於札克利城角落的兩層樓木屋,以白漆粉刷、看板寫著Millis。詩鶯小姐取的店名,基於好奇所以問了店名由來,她說是某間辦公室的寵物魚的名字,跟遊戲多少有點關係。

  「而且很可愛。」

  「寵物魚啊……」會在養在辦公室的大概是隻怕寂寞的小金魚吧?

  「Millis──可愛?」大哥汗顏嘀咕了幾句。「牠可豪邁了,尤其是吃東西的時候。」

  屋內尚未裝潢所以空蕩蕩的,過一段時間會有官方人員來佈置、檢驗,等待跑流程的時間我們在二樓開營業會議。

  店鈴清脆作響,往樓下一看是我們的雪狼親子,招呼上樓後雪花很開心地抱上來,假期結束了還是能看到彼此當然開心。

  高興地跟雪花擁抱一下時努力忽略那毒舌反覆不停的話:「好瘦喔,跟雞排一樣……」

  「雪花要NAO揹。」

  「……可是不能抓角喔。」NAO輕鬆把雪花抱起來讓她坐在肩頭。目前對他的了解只有容易和小孩子相處這點。

  「啊……NAO我也要。」艾兒童心未泯的樣子。

  「我也要。」

  「你們都那麼大隻了!誰揹得動!」

  齊克的話我反而有種想吐槽的衝動,人型機甲的重量單位可是噸耶,這不是要把人壓垮嗎?

  雖然待機期間只能看詩鶯小姐一個人打點店內,不過一點都不無聊呢,看到雪花跟其他人高興地玩雪爸欣慰地笑了一下。

  「這幾天很忙,就讓她多玩一下吧。」

  賺旅費乃旅團大事也,機會難得全員集合一個也沒跑,甚至連連潛水成員也上浮了。

  「嗯……你也來了?」公共事務有好好上線參予,我也不太好意思挑他毛病。

  「是啊,看起來挺有意思的。」

  外場工作要到在桌間處跑就算是收銀也得保持微笑,他真要一直戴著那個面具也倒是挺有意思,還是說他其實會下廚?

  總務考試評分方式就是自己所負責的區域管理狀況和玩家的評價,同樣強調真實性勢必要謹慎才行。除了我們十三人分兩個班次輪流,詩鶯小姐有自己要負責的工作,作為新設立的城市機能好好導覽任務,吸引能成立關係人的AI。

  「不過這個地方好偏僻……」可惜她抽到不太好的地段,我覺得咖啡店不應該設在城市角落,冒險區回來想一定好好喘口氣而不是看地圖再走一大段路。

  「沒、沒關係……一開始運氣輸別人一點沒關係的,到時候努力補回來就好。」雙手握拳,詩鶯小姐重振精神。

  競爭對手的區域大至劇場小至書店、當舖,種類多樣,有的砸大手筆打點也有人看準玩家的交易需求,雖然魔法武器管制令對參加者我們有放寬可是我們也沒有要跟人比試,如果是比試還好,論商業競爭我不是很有把握靠我們能贏過這些店。

  她摸索小包包的東西拿出髮簪,將烏黑長髮盤好後固定。

  「好!現在來分配工作!」

  寶具扇子氣勢地一揮門窗皆閉,我們的雇主盤個頭髮感覺整個人都換了似的。

  「你不知道……有些人換個造型個性也會變啊,她就是其中的例子。」大哥湊到我耳邊如是說。

  「你們兩個不要私下聊天,還有正事要辦!有閒的話我會幫你們排比較忙碌的工作。」

  新造型新氣象?我覺得根本性格都不一樣了。

  「詩鶯小姐?」

  「是.老.闆.娘。」

  扇柄往地上一砸屋內又揚起了一陣小旋風。

  跟第一次簡直天差地別!詩鶯變獅鷹?大和撫子變格里風看過沒?

  「內場和外場啊……有人會料理嗎?平時親自下廚的。」

  不問角色技能而是實際情況,她問完後有四個人舉手,包括我自己。

  雪爸平時親自下廚我不覺得奇怪,但是有個人讓我很訝異……

  「有意見啊?」才看一眼NAO馬上回瞪。

  「你真的會下廚?」問號佔滿我腦袋。

  「開玩笑,他們兩個的胃是我在養的。」

  「NAO的廚藝真的很棒喔。」有艾兒和齊克的味蕾保證。

  轉頭看第四個的人。「姐姐為什麼手舉一半?」

  「我的料理還不太行所以不確定。」印象中吃過響子姐姐做的餅乾。

  「因為只會做甜點都這年紀了還不會做菜,難怪嫁不出……去!」

  「哎呀?你剛剛說什麼?」

  NAO快講完時腳邊開了一個小洞,響子姐姐的鞋子整個陷入地板的洞,她笑笑說「腳滑了一下」帶過,官方人員早就走光這個洞只能請鍛匠來補了。

  「房東小姐幾乎是跟我們一起吃飯的。」

  同居果真不假,還以為是他們三個會去找姐姐蹭飯沒想到情況居然相反,可是姐姐的手藝應該沒NAO說得那麼糟吧。

  「大家先去樓上選衣服吧。」

  老闆娘留下負責內場的人、齊克和柳生大哥,最後我是被分配到外場只好隨大家上二樓更衣。

  二樓有四間空房,走到盡頭的第四間則是換衣間,裡面門口的儀表板操縱一下房間馬上展示數千套衣裝,原本空曠的地方也被衣服堆排滿滿,衣架上的服裝任我們選,官方固然大方但東西敲定後就沒有更改的餘地,所以要小心輸入需求數和尺寸。

  「膝上。」

  「膝下。」

  「膝上比較好啦。」

  「膝下──」

  我已經墮落到不計較女裝問題直接跟邱比爭論裙子長度,腐女的影響果然很深啊。

  「說到底我本來就不該穿女裝啊!」

  我還很清醒!絕對不能被牽著走!之前跟響子姐姐簽約加上打賭又輸,雖然答應女裝至少裙子挑件長一點的!底下涼涼感覺很怪啊!

  「反正現在給好孩子看的作品裡的裙子都是反作用力特強的鐵壁短裙,這可是全年齡向網遊,就算刮颱風保證大腿以上的部分絕對掀不起來,不會有讓你使用夢露經典招牌動作的場合啦!」

  我也沒理由配合妳的私慾啊!

  「僧多粥少啊,誰叫團裡男女比例嚴重失衡,乖乖束手就擒吧!」

  目前F團女孩子人數總計「三點五加一」人,首先說明那個三就是邱比、雪花和響子姐姐,至於點五跟加一……

  「我們換好了喔!」

  三人同時從換衣間出來,雪花本來就很可愛了,雖然小尾巴被裙子蓋住不好不過獸耳加蕾絲女僕裝感覺能吸引不少人氣,可是犯罪率也跟著提高的話我們就頭痛了。

  「等一下要給爸爸看。」雪花高興地拉著裙子轉一圈。

  「嗯?你們兩個還在玩啊?」剎那姐問道一面打著領帶。

  擁有兩性特質的剎那姐就是那個點五,大概除了她自己和邱比外沒人知道真實性別。

  「大姐穿男裝好帥!」正所謂中性的魅力?

  「啊哈哈!那當然!」

  「一個男孩子讚美女孩子很帥,一個女孩子還因為被讚美很帥高興……真的是,你們高興就好。」邱比虧了我們一下卻在空檔間把我的服裝敲定了。「別抓狂啦,人家聽你的長度選膝下了喔。」

  稍微安心了……不對,到頭來我還是得穿女裝啊!

  「穿女裝不用怕,有我陪真澄作伴。」

  「謝謝……」艾兒義氣相挺我很感動,可是他本來就比我更適合穿女裝啊!尤其看到臉蛋秀氣的艾兒穿膝上短裙時好感度和恐懼同時增加。

  至於下面的……不會是吊帶襪吧?

  「你們還沒好?」

  換洛因和阿飛走出換衣間,想說下海也要拉個墊背的,看到他們後那想法瞬間被蒸發掉了。

  「男裝?」

  「當然。」阿飛俐落地把頭髮紮好,清爽無比。「老闆娘似乎給我們不一樣的工作。」

  慢著,我記得他打工時扮過如月小姐耶?那時候也穿過女裝啊!

  「洛因你不用髮夾?」厚厚的瀏海遮住眼睛,除了髮夾應該也用牙籤給他撐眼皮的,讓他跑外場真的沒問題嗎?

  大部分人都定裝了,可是我好想要就這樣保持素體狀態,比起基準的緊身衣穿上女僕裝反而更加羞恥啊。

  看我縮著艾兒也跟著蹲下來。「真澄,肩膀的傷還沒好啊?」唐突的一句話後他偏著頭看我的肩膀。

  「你有受傷?」

  剎那抓住了我的左肩,儘管遊戲裡不覺得痛身體還是不自覺的震了一下。

  「嗯,有點擦傷,沒什麼啦。倒是艾兒為什麼知道我肩膀受傷?」

  「因為從上次到現在,你的肩膀都斜斜的喔,我想可能是受傷或五十肩吧?受傷的話不要勉強喔。」艾兒問完後小小鬆了口氣。旁邊鏡子映照出我,但是……有很明顯嗎?或者說,有斜嗎?

  看不太出來吧?或許真的有斜。

  可以拖延時間的話題結束,邱比到現在還拿著女僕裝威脅。

  「我當然說話算數,等等我自己會穿啦!妳自己也趕快去換!」

  「隨便找個旗袍套一套就好啦,高叉也沒關係唷,這樣會讓你欣慰一點嗎?」

  「我不是腿控啊。」扶額,不要亂猜我的癖好啊。「別那麼隨性啦,難道沒想過交個男朋友之類的?」

  邱比的燦爛笑容下藏著一堆陰謀。「人家對二次元的男生比較有興趣啦。」

  現實世界的男人們大概會惋惜世界上少了一位美女可追求。

  「這幾件不行呢……」響子姐姐開金口,似乎能救我脫離苦海。「真澄的手臂和腳看得出有點肌肉,袖子改蓬袖或黑長袖,胸前最好用有皺褶的布料遮比較看不出來,這樣那樣……」經過她的巧手打理後好像一切變得比較自然不尷尬。「好了,很好看啊,配假髮就更完美了。」

  邱比不再折騰我後結果我反而不知不覺跟著姐姐的步調走了。

  「我本來就是做這行的嘛,搭配衣服、說服模特兒穿衣服也沒什麼。」她對此有無比自信。

  「服裝設計?好厲害!」邱比投以崇拜的眼神只差沒叫聲師傅。

  剩一個人從頭到尾只在一旁看,幸災樂禍的傢伙。

  「鴉,你都沒在動……」

  「嗯──不是我不想換啦,可是我不想把面具拿掉。」衣服清單翻來翻去他始終沒看到中意的。「喔喔喔──這個不錯。」

  「布偶裝?」居然有這個選項,還是可愛的小熊。

  「好了嗎?老闆娘叫你們下去。」柳生大哥打開房間門喚大家下樓,而後他的視線繞一圈後停在我身上。「小姐妳哪位?」

  不管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我走出門時順手彈了一下大哥的下巴發洩。

  我的糗事這傢伙已經知道得太多了。

  下樓時桌椅等擺設早已佈置好,小木屋風格的裝潢聽說是老闆娘、齊克和大哥設計的,木製桌椅搭配白蕾絲邊的桌巾,櫃檯可見花瓶擺飾和咖啡豆香,總算有點咖啡店的樣子。

  為了這次選拔官方並沒有限制只有煉金師或侍者才能掌廚,但經營時需要的成本,諸如運輸、耗材、手續辦理、料理過程都是忠實呈現的,許多細節大意不得。

  NAO和雪爸早換好制服等著我們。

  「NAO穿起廚師服還蠻……有模有樣的。」

  「叫我大廚。」

  雪花拉著我跑到雪爸身邊,「爸爸,我們穿這樣好不好看?」

  「嗯,很好看。」

  雪爸看到我的時候反而疑惑了一下。

  「果然很怪……吧?」

  「不,意外適合呢。」

  雖然女裝已經無法避免了,可那些稱讚合適我真的是越聽越沮喪。

  樓上全部人下樓連同換好衣服的大哥,老闆娘把工作分配好,兩人負責廚房而響子姐姐會輪甜點製作和前台工作,齊克站櫃檯,六人負責店內服務,洛因和鴉到外面宣傳。

  「咦?那在下的工作?」好不容易換好筆挺制服阿飛卻沒有被分派到任何工作區。

  「你的工作是最重要的。」老闆娘雙手搭阿飛肩上,將重責大任交給他。「暗殺。」  

  與忍者最相襯的工作突然在這場合被提出大家皆驚訝不已,原來除了檯面上的商業競爭還有檯面下的戰鬥,我就知道這個測驗沒那麼簡單!

  「考試對管理方面相當要求,針對每一位考試的人個別準備難題,說到餐飲經營管理的話就會想到……『那個』!」面色凝重道出「那個」的老闆娘,看到她的表情時我知道我剛才會錯意了。

  她說的是更可怕的東西。

  「那個是指小……」洛因最後一個字尚未脫口馬上被封口。那個東西可是禁語啊。

  「原來是油蟲啊。」勇者阿飛無謂地說出那個名字。

  「不准在飲食聖地說那玩意兒的名字──」NAO一個平底鍋往他的後腦拍上去,不管他用什麼代稱都不行。

  畢竟我在咖啡店打工所以對那名字也很敏感,油蟲、小強、G、黑色惡魔、黑閃電,就算不是做餐飲業的也會對這些活化石感到恐懼、不痛快……世界歷經多次劫難也不曾受影響,那頑強的生命大概會活到地球毀滅。

  儘管情境轉移到網路遊戲就算殺那東西有大量經驗值或稀有道具我也不幹。

  好在我們還有大姐這個煉金師,有特調的殺蟲劑加上阿飛監視應該可以保障這間店衛生安全。

  「咳咳……就是這樣,這部份麻煩大家費心了。接下來大家掛上名牌後,其他玩家就沒辦法對你們使用密語、交換名片和交易,所以不用擔心。」

  咖啡店一事到此定案。

  為了詩鶯的升職考試還有我們的旅費,我們各取所需而簽約,為錢為權為明天的短暫打工日子從現在開始──咖啡店Millis就此開張。

  可是老闆娘……有沒有辦法防性騷擾呢?

  ■■■

  市中心的公立N高,我在此就讀,可是請假幾天沒去上學似乎有大事情與我擦身而過,現在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仙人掌君,盆栽借我。」

  「嗶咕!」

  想拿仙人掌君的主機調資料出來看看手又被扎了,隨時帶OK繃的習慣就是從這來的。

  「結果還是不知道那天是誰送我回去的……」包紮時邊自言自語。那個盆栽應該可以調出仙人掌君一整天記錄下來的影像,想在清除檔案前趕快看,可是它不肯交出來就沒辦法了,不然手指又要多貼幾個OK繃。

  「小班,你又再跟仙人掌君吵架啦?」後面的男同學一股腦把頭疊在我上面。

  我是班上副班長大家認為小班這個叫法親切又適當,但大多是因為我的名字太拗口才取的綽號。

  「小班,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降神?終於等到它開放全班都衝了,雖然是個別組隊啦。」

  「全班!」全班有四十多人你跟我說全班都有玩?光聽到就讓人害怕。我沒告訴同學自己從β版就開始玩了。

  靜下心聽,同學們的話題大多與降神有關,早上課堂還未開始已經有人在約晚上組隊、作業視窗旁開著小小的BBS瀏覽攻略資料,寒假短短幾天降神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甚至連TVC這樣的活動也有人知道細節資訊。

  「最近有城市建設的投票活動喔,水晶大陸的,有女僕喫茶!」

  正當猶豫的時候同學後面那段話讓我把想講的事全部吞回去。

  那不是女僕喫茶!是咖啡店!

  「聽說那家店店員是聘β版TVC比賽的冠軍隊喔!有流言說是破壞份子,但也有人說裡面有不錯帥哥美女。女孩子幾乎都打算去瞧瞧,小班就跟我們一起去嘛。」

  「人家忙著打工耶!哪有時間陪你們玩!」女同學嬌聲斥罵一直想找我聊降神的同學,而她就是我們的班長。

  「哇啊啊,小班你看,班長好兇。」

  「我是來說跟小班說放學去找導師簽假,不然會記曠課喔。休息兩天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班長是個正義感強烈的女孩子,總是適時讓我脫險。

  「好得差不多了。」因為是二心子傷口癒合速度也很快,之前只要請假太久班導就會嚴厲訓斥學習才是學生本分,儘管很多事故實在是一言難盡。「對了,新學期不是有換新老師,叫什麼名字?」突然想到前一位老師已經退休了,可是今天沒有新班導的課所以一無所知。

  「白蘭地。」兩人異口同聲。

  白蘭地?我還伏特加。

  我滿頭霧水而他們只是嗤嗤竊笑不多說。

  回想起來,我在國中部時都班上還會有爭執,學校二心子少有人好奇有人捉弄,最讓人頭疼的莫過於家長們,以前其他二心子在學校出過事後家長更是激烈反應希望開除我儘管我什麼都沒做。

  校長來者不拒的教育理念也是有人欣賞,這個議題不止關於我還涉及了制度和道德觀一類的複雜事。

  如果當時我退縮放棄就學的話大概就沒辦法待在這,班上也有幾個人是國中同學,不管是愛捉弄人的還是幫助過我的都已經變成好同學了,而且升高中後我還有了可愛的後輩。

  離開教室去找老師,總之到辦公室去就會知道新老師是什麼樣的人了。

  「打擾了。」辦公室的門自動開啟,到了放學時間老師們也幾乎回去了。以前靠窗邊的空位多了一位教師,正埋頭批改學生作業中,我湊過去看辦公桌上的陌生名牌,印刷時墨水把名字比劃複雜的地方弄得有點糢糊但勉強能辨識。

  「白嵐諦……」原來是同音不同字。

  「同學有事嗎?」老師抬起頭問,是位和氣的男老師而且相當……年輕。

  「我這幾天有請假,來跟老師簽到。」

  「好,你是羽生同學嗎?」老師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不,我是舒奈亞,真澄.舒奈亞。」

  「這個名字……」

  簽到板子在我跟老師中間卡了幾秒。「老師?」

  「啊……不!沒事,你簽吧。」聽到我出聲才拉回注意力。「肩膀受傷對吧?我這邊也有收到醫生的通知。」

  嚴格來說我肩膀上的傷是槍傷,子彈完全穿透但沒留殘骸在身體裡才能順利恢復,不知道醫生是怎麼處理的,大家好像都認為是摔到或撞到的程度。

  「那就不留你課後輔導了,下次小心點,早點回家休息。」

  不用課輔耶……真是通情達理的老師。

  能遇到這樣的老師真開心,回教室都一直維持著好心情,看看時間發覺有點晚,要是來不及去買晚餐大概又要吃真空包食物了。

  肩膀的傷不礙事小跑步沒問題──反正今晚就是想吃好料的!

  經過某個地方時我停了下來,貼到窗戶看另一棟教學樓,在四樓牆壁位置特別焦黑破爛其實裡面確實如此,因為三年前那場火災變得破損不堪,三年前我沒親眼目賭當時的經過,據說是另一個二心子所做的而她的Second也與燃燒有關。

  國中時我們不同班所以彼此不相識,她也不理睬班上同學總是一個人,然而那孩子從那次事件後就全無消息了,沒有證據證實是她所為只能以「最大嫌疑人」指責這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三年至今早已無人過問,那棟樓任由它腐朽,轉而成為學生們打發時間的怪談。

  燒痕從四樓一直往上延伸,學校計畫將那棟樓整修另作規劃,寒假過了沒有動工大概就是工程延至暑假了。

  「哇啊啊!」扭頭想趕快下樓回教室卻與另一個人相撞!

  誰知道那個坐輪椅的人怎麼會這麼靠近樓梯口,輪子一歪,輪椅整個傾斜,彷彿慢動作播放一樣另一邊輪子翹起,快要把人給甩出去。

  救人要緊,我先抓住了他的手可是腎上腺素幫不了我太多忙,我的Second能讓我輕鬆搬重物卻對人沒用。

  當下是想拉住他,力氣不夠反而滑了一下,摔倒的同時剛好成了他的墊背。

  撞上樓梯的邊邊角角時聲音很響,這一摔讓受傷的肩膀再度復發。「你、你沒事吧?」我死撐著不要昏死過去,快不行了的話就得向他求救了。

  「很好。」少年簡單回答。「你才沒事吧?」

  「很……好。」躺了一下不好還是好了。

  看了看那輪子想到他腳不方便就揹他上樓讓一切歸位。

  「剛剛真的很對不起!都怪我沒看路!」

  「謝謝你。」

  不在意我的過失和剛才的景象他直接道謝,說來真的很不好意思,如果我注意點就不會撞到人了。

  制服相同是同校的人,那輪椅應該多少會讓人有印象我卻沒什麼記憶。一直盯著人家看很沒禮貌,只是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輪椅那了。

  「我覺得很奇怪……我們是不是有在那見過?」如果對方是女孩可能會被誤以為是搭訕,可是我真的覺得有見過他。

  黑白髮絲相互參雜、服貼的短髮,他時而抬頭看時而低頭思考,表情微妙變化,最後……他笑了。

  淡淡微笑。

  「我們確實有見過面,國一的時候同班過。」

  「啊……怪不得!」國一後就分班的同學,難怪隱隱約約有識曾相似之感──自己的記性向來很差是事實,居然連以前同學也不記得我也太失禮了!

  他手指著我的衣服問道:「那個,不要緊嗎?」弄得滿身灰的制服。

  「穿上學校外套就看不出來了,衣服回去洗一洗就好。」

  「不是衣服……」

  順著他眼睛看的方向,制服左肩部分鮮紅色的點不斷滲出,似乎是──傷口裂開了!

  就算打過破傷風針也不能這樣放它不管,不知道能不能拜託蘇西醫生處理。

  「對不起……我有急事得先走,有什麼問題再找我吧!」再一次道歉後匆匆離開,他的名字我忘記問了。

  「手續已經辦好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最後我聽到他這麼說,他口中的手續好像有很多意思在,不過就像他說的很快就會見面的話到時就會知道了。

  ■■■

  黃昏時分,太陽差一點沒入地平線,喜歡的商攤都已經收起來,代表我的晚餐也再見了。

  有沒有啦。

  「嗚啊……老闆和老闆娘人真好,還有剩餘的材料給我弄便當。」去咖啡店一趟的得到意外收穫只是被訓了一頓,最近老是跌跌撞撞的。

  保留區的街道這時間已經能聞到別人家的飯香,要嘛人往餐廳去要嘛回家放鬆享受雖然變得不熱鬧卻讓人感到安穩寧靜。

  路上某個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揹著書包卻提著大包小包東西的小女孩,完全超過自己所拿得動的量,走路搖搖晃晃感覺快跌……

  「啊!」

  跌倒……嗯,已經跌倒了。

  「小朋友沒事吧?」趕緊看看那孩子的情況,小女孩坐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

  「梅梅沒事。」她沒有哭默默地把散落一地東西收拾好。

  「要不要我幫妳拿一點?」

  「梅梅雖然小但這點事可以自己來。」

  固執和逞強容易壞事於是我給她看一樣東西。「妳的袋子破了。」手上拎著底部一個大洞的袋子。

  「啊嗚……」

  最後她妥協了,剛好順路所以我沒關係。

  「對這附近不熟嗎?」大大小小的袋子裝的差不多是生活用品、蔬菜水果等,放學後還幫忙家裡跑這麼多地方買東西真是了不起。

  「嗯,才剛搬來沒多久。」

  梅玖是小女孩的名字,和家人從市中心搬到保留區,她和同年齡愛打扮小孩不一樣,穿著素色上衣與外套,顯眼漂亮的只有那個花髮飾。

  「梅梅住哪裡?」

  「南街十七巷喔,房租真的很便宜所以才搬到那的。」

  南街十七巷……

  在梅梅停住的地方仰望。「跟我同棟公寓嘛!」最近市中心到底是漲得多誇張啦?我們這裡房客越來越多了。

  「梅梅住四樓。」住我家樓上的可愛小鄰居說了聲謝謝後,拿一瓶罐裝奶茶給我當作謝禮。「有空來玩喔。」

  「好。」

  經過一整天波折後終於回到家,把該處理的東西弄好繃帶重新換過後又像沒事了一樣。

  「包得真難看嗶咕。」

  「不用你囉唆。」舒服牢固比較重要,你這仙人掌懂嗎?

  學校的功課和今天的晚餐攤在小桌上,一個人的家,我,是個學生還是個二心子,與遊戲世界大家在一起時快樂的時間令人難以忘懷,現實才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

  「對了!」

  突然想到在學校遇到的那個人,找找國中時的畢冊應該就知道他是誰,就算不同班看圖片也會記得。書櫃中被參考書夾在其中的硬皮書,在自己班級名簿的後一頁找到了他的身影。

  拼湊著久遠的記憶,好像腦海裡隱約浮現了他在教室角落安靜看書的樣子,還蠻常看到他跟其他班的朋友出去,那時的他相當健康和其他學生沒兩樣,那麼後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故嗎?

  摳了一下書頁,我那幾年心思都在猶豫升學和另找出路,基本上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當下沒叫出彼此的名字但我們認得對方。

  ──韓霜因。

  照片下寫著讓人懷念的名字。

  不知道下次見面有沒有機會做朋友?

第二十四章 開張大吉 (掩飾糗事糟糕事要先下手為強)

  「為什麼光用素材店的廢棄物就可以弄出一把小提琴?」難以置信,我眼前那雙有百步穿楊技藝的金屬手正在製作樂器之后。

  面板堅而輕、背板質地又不像面板那麼硬,塗漆下木紋變得優雅溫和且疏密均勻,在虛擬世界它的光澤將恆久不變,指尖輕輕一彈那工整鑲線──聲音如水晶般透明悅耳。

  「手巧,唯一優點。」齊克試了幾個音後說。「雖然很久沒動手做東西了,不過偶爾這樣也不壞。」

  這個可以堪稱為藝術品的玩物輕易就能在遊戲中實現,旅團好像又多了一個巧匠似的,儘管那東西沒有產生的武器數據,只是齊克單純打發時間用的。

  打發時間,沒錯,為何在開店時間他做起了其他事來?因為Millis開店一天後馬上碰釘,門可羅雀的情形讓老闆娘嘆氣連連。

  「果然地點太偏僻了……」

  西門靠近高等魔物區,才開放沒幾天大家都還泡在新手區,多了實境體驗大家會在那花更多時間,經過此處的玩家寥寥無幾,早就考慮到要主動去外面宣傳,廣告單在昨天空閒時早已準備好了。

  「小齊、小齊……」

  「不行。」

  「我什麼都還沒說啊。」

  「總之──不行。」

  艾兒每每開口都齊克駁回而且他連要求都還沒說呢。

  另一方,店裡櫃檯上的一小角被一群小傢伙佔領。

  「大家練習說一次。」

  「『歡迎光臨!@#$%︿&*……』」

  小傢伙們整齊點啦,大家都這麼有個性。

  十三隻燈靈排排坐在櫃檯,柳生大哥在指導他們吉祥物應有的微笑和招呼方式,可是他們的尾語不同講話都會亂成一團。

  「尾語是什麼咪?」小艾問。

  「就是你說的那個『咪』。」大哥戳了一下小艾。

  「可是我們其他人沒有『咪』唷。」小澄,我家那隻。

  「『已經習慣了啊,對啊對啊!@#$%︿&*……』」燈靈們開始各說各話,程式寫出來的東西反而不會讓人覺得他們只是程式,像人一樣有說有笑、擺弄迷你的四肢,個性倒是跟主人差很多。

  「真的很可愛呢。」響子姐姐將烤好的餅乾放一旁後摸摸小鈴,那是她自己的燈靈。「會吃餅乾嗎?」

  姐姐他們不是寵物啊!

  燈靈們看到比自己大的餅乾紛紛被甜甜的香味所誘惑。

  「嗯──不行。」大哥拿走餅乾盤,像搶走小孩子棒棒糖的壞人。

  「練習去掉尾語,然後才可以吃餅乾。」

  「『好!』」

  會被食物賄賂這點真的跟人一樣呢,大哥調教自家燈靈不留餘力也是好事吧?

  「老闆娘,我建議……」

  「小熊先生講話了。」雪花拉拉穿著布偶裝的鴉。

  要不是知道裡面有人的話我還以為店面遭到攻擊了,那可是魔裝熊的布偶裝啊,開放後在BBS入圍水晶大陸新人殺手榜的魔物,讓大家裝備有去無回傷身又傷荷包老手大意中招的機率也不小,所以也被玩家稱為散財熊。

  「咳,我是想建議,把導覽介面初期化,畢竟所有競爭者使用的都是同款系統,不如自己重新設計簡化一點,地理位置是這家店的劣勢,要人放鬆又要導覽任務不如從介面下手,老闆娘也在料理跟導覽選一樣專注其他交給我們吧。」

  喔──小熊先生說得有理。

  老闆娘看著半透明螢幕皺眉頭。「我對電腦方面的東西一竅不通啊……」她在系統初期化的按鈕前猶豫不決到快哭出來。

  「讓我來。」神人齊克又要出手了。

  「可是……管理系統設計方面是我的工作。」

  「其實沒關係的。」大哥邊拿餅乾逗燈靈時有在聽我們的對話。「以考試內容來說的話人事管理也是其中一項,老闆娘的工作是管理好整個店情勢,有看人的眼光完全跟違規沒關係。噢……!」沒顧到手邊的他最後被按耐不住的燈靈咬一口。

  到底老闆娘為什麼當初會找上這麼散漫的傢伙啊?

  「哇啊啊,那、那麻煩你了!」

  操控面版前的位置換人,齊克第一步就是豪爽的按下系統初期化鈕。「開始重新編輯,把纜到的任務關係人做一個資料庫,任務資訊就做成燈靈系統可以存取的模式,我現在要把任務表及地圖資料疊合。」

  「地圖資料在七號檔案夾,任務表在四二四號。」我們老闆娘資料管理能力也是一流的。

  「複製功能鎖死?這樣任務清單的內容沒辦法複製。」

  「啊,因為上頭要求必須自己篩選任務提供給玩家,以訓練看趨勢和了解玩家互動情形,必須由自己編寫或照著上面內容打。」

  我在一旁看他們兩個對話,雖然一丁點都聽不懂但是稍微感覺到當GM真的很辛苦,在欺負燈靈的那位是例外。悲觀想法的話就是這公司──太刁難人了。

  至今接觸與GM的回憶如跑馬燈在腦海閃過……什麼樣的公司有什麼樣的員工呢。

  「真是麻煩。」齊克說道。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感情波動的抱怨。

  「噫……他生氣了。」

  「只是發牢騷吧?」

  「小齊很討厭麻煩啊,會這樣說表示他有點生氣。」

  再回頭望一下打資料中的齊克確認艾兒說的,投映鍵盤鍵入的嗶聲速度漸快好像跟鍵盤有仇似的巴不得把它操壞。

  「看來工作應該一下就可以完成了,到外面等他吧。」

  說完後我們走出店外沒多久齊克也跟著出來,表情不變可是看齊克轉肩膀和嘆氣確實能感覺得到他的煩悶。

  大廚NAO和雪爸研究料理大概要好一陣子,大哥大姐輔助老闆娘打理店面,然後就是我們的剋蟑一哥阿飛也要鎮守店內,我們其他人把陣地轉往廣場煩惱宣傳的事去了。

  走了一點距離,忽然聽到老闆娘大叫的聲音:

  「硬碟空間怎麼只剩一百MB!」

  據說齊克把所有大陸的任務內容全輸入了,遠超過我們的業務範圍。

  「小齊電腦和機械方面很厲害嘛,是天才唷。」

  俗話說怪人不一定會是天才但天才通常多怪人──不能做這種讓人困擾的事情啊,天才!

  當然,老闆娘把備用空間裝上去就能解決問題了,當寶一樣捨不得用也沒什麼效率。

  齊克若無其事地給小提琴調音,一會兒才發現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

  「唉呀,大家這樣看我會害羞的。」

  「你害羞什麼啦──」

  ■■■

  廣場有劃分好每家店宣傳的固定位置,平常就人來人往的廣場今天更是擠滿人潮像是小型嘉年華。

  「哇啊……連雜技團都有?」

  官方內部人員考試的排場弄得有夠誇張,有表演的有發贈品的,人聲嘈雜叫破喉嚨大概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人家有天使少女團加護、魔性公關拉客人,區區一把小提琴不只沒人理耐久度沒了就壞了。

  「安啦,交給本姑娘保證沒問題。」邱比用起了大姐的第一人稱。「已經拜託老闆娘申請好城內武器使用權了。」她將麻布塗上藥水連同傳單綁在箭上。

  「不、不會又是那個吧?」

  「風牙──」

  長弓底端的輔助裝置將弓牢牢固定,用腿代替拉弓一點也不在意裙底的問題,貼身的旗袍加上那拉弓姿勢讓她身體曲線更加突出,就算有緊身衣保護大動作仍吸引到不少眼球。

  「穿雲箭!」

  有如固定砲台般一聲拔高的放箭聲後天空的爆炸使得周圍空氣微微振動,片片彩紙與我們的傳單齊落下。

  白天也放煙火……看那手筆肯定是大姐的傑作。

  「這是有聘TVC優勝隊伍的店嘛。」

  「原來在這啊,找好久說!」

  「再表演一次!」

  一部分人潮轉向讓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使用武器是吧?」洛因也拿出封魔匕首躍躍欲試的樣子,毫無顧忌失血匕首一劃打開連結。「咖里。」

  剽悍的格里風從召喚光中現形,即使大場面也不會退怯主人的命令便是一切,對於封魔師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使魔,諒誰也想不到咖里還曾被拋棄過,現在則神采奕奕地站在洛因身旁。

  「還有棉花糖。」從洛因袖口鑽出來的小傢伙,他讓牠們倆去發傳單,由於武器管制令也不會被玩家攻擊,大家倒是因為可以跟魔物互動樂得不可開支。「可以小盹一下了。」放血放夠了他也差不多想躺了。「真懷念……這麼熱鬧的場合跟真像學園祭。」他累得把頭抵在我背後。

  「學園祭要是也能搞這麼華麗就好了。」

  「N高的學園祭今年好像是在四月辦吧?」

  「沒錯啊……嗯?你怎麼知道?」我們學校學園祭每年辦的時間都不同,為什麼他知道今年是四月辦?「洛因?你該不會──」

  「真澄哥哥,邱比姐姐叫我們帶客人去店裡。」

  「啊?什麼?等……不能等嗎!」還沒來得及確認雪花直接把我拉走。

  「要到Millis的各位請跟著我們走!」

  在邱比的招呼下後方的哈梅爾隊伍真的跟了上來,總算帶了點客人回去老闆娘肯定會眉開眼笑,理應我也應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麼我卻感受到某種奇怪的壓力?

  「那個帶頭的是神諭刃使吧?」

  「沒想到是個可愛的女生耶。」

  不才真澄我好歹也是一個男人怎麼還是會有人弄錯啊!

  「嗯?你很在意嗎?」艾兒與我並肩走,給他安慰一下後覺得舒服許多。唯一肯穿女裝共患難的夥伴,或者說不穿實在太暴殄天物?

  「可是艾兒……」

  因為女裝原本想和他談人生,不過我一直聽到艾兒背後的喀啦聲……那難道是鹹豬手被折斷的聲音嗎?

  還好這種尷尬只持續到店門前,柳生大哥和剎那大姐已經在門外準備接待了。

  「『歡迎光臨Millis。』」

  兩人穿著帥氣制服挺起胸膛感覺整齊清爽,不禁覺得他們站在一起真是副好畫面,大哥一個微笑令不少女孩子臉頰浮起淡淡紅暈,粉紅色的氛圍連我都感覺得到,比較出人意外的是另一邊──

  「紅蓮姐姐!」

  「姐姐好帥啊!」

  「紅蓮姐姐!LOVE──」

  比較怯生生的另一群,大姐的粉絲群反而相當熱情,女孩子間親膩的接觸讓男性玩家也一飽眼福,彷彿等待期間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紅蓮姐姐』果然很受歡迎。」大哥在隊伍頻道調侃大姐而且還能面不改色地做好工作。「妳去廣場用妳的成名招式做宣傳,我們的店大概很快就被擠垮了。」

  「閉嘴啦,阿柳!」

  「我正忙著呢,妳才小心切到公開頻道。」

  不知官方到底是怎麼訓練GM讓大哥能這樣一心多用,光聽他們講話我都沒辦法專心了。

  「啊唷,什麼咖啡店啊,年輕人的玩意兒。」

  光顧Millis的玩家幾乎屬年輕客群,後方跟來看熱鬧的三姑六婆對我們店不予置評,雖然不愉快但網遊本來就是來者不拒的,在降神想遊戲還是自由地體驗虛擬生活大家各取所需,只是她們傳奇怪流言出去損失最大的還是老闆娘。

  不過大嬸在遊戲跟在菜市場的一樣不好應付吧?

  「被看扁了。」

  「我也覺得被看扁了。」

  招牌看板的兩人自我意識雖強,在需要團結的時候絕不會示弱,他們動作一致地進店內把雪爸帶出來,還湊在他狼耳邊嘀嘀咕咕的,完畢後就推雪爸上陣。

  「啊……我以前常去咖啡店坐坐,是讓人放鬆的好地方,我女兒常說啊『老是說自己老的話就真的會變老』,我也不是年輕人可是在遊戲裡跟大家在一起就覺得自己也變得比較有活力了。」雪爸面對陌生人有些靦腆卻依然穩重。「小姐們來店裡來坐坐放鬆一下不用客氣,我們的料理和手工餅乾招待都是自己做的喔。」

  「你是……這家的廚師嗎?」對方見雪爸客氣也沒有做不禮貌的事。

  「是的,如果小姐們肯賞光的話絕對不會怠慢各位。」順了一下有些皺的廚師服後雪爸颯爽微笑。

  「哎唷,討厭啦……」

  「只是坐坐也沒什麼關係嘛。」

  大哥和大姊完全把雪爸教壞啦!看那兩人還得意擊掌!

  宣傳部分搞定後光顧的玩家接踵而來,齊克編輯的導覽系統也頗受好評,反倒是店內忙不過來,位置明明沒很多為什麼我手上端的料理如此沉重?

  「有六位客人喔!麻煩你招呼一下。」老闆娘喊我,匆匆解決三桌後馬上趕下一桌。

  回頭看到的光景不禁抽了一口氣。

  班上的同學真的來了!

  而且那個人類刃使的女孩,看她和隊友聊天的舉止、保持秩序的模樣──那是班長吧!

  被認出來有在玩遊戲無所謂,可是絕對不是現在!

  「大哥大哥!跟我換一下好不好,幫我招呼那桌的客人!」及時攔下在廚房和店裡來來往往的柳生大哥。

  「啊?又不是來討債的幹嘛那麼緊張?」

  「是很重要的人啦!拜託幫我一下!這個樣子被看到會很糟糕的……!」

  「很重要的人?」

  「嗯!」

  想了一下後他使用了那招牌笑容。「不要。」無情拒絕求救。

  「你很小心眼耶……」為什麼說不行還要猶豫一下,整我?

  「不是啦,你看我兩手拿的,你拿得動的話我就幫你沒問題啊。」

  單手上各約五十公分高的餐盤像疊疊樂一樣,我們兩個等級差別也顯示在臂力上,我拿二十公分高就不行了,明明現實世界完全不是這樣──

  「我還是自己來好了。」硬著頭皮上吧!好歹自己是旅團團長,做女僕也不能當花瓶!

  「小姐,為什麼要用托盤擋住臉?」

  只是我還是有底線的。「客人不用理我,請點餐。」這點和被認出來的丟臉程度比不算什麼的!

  「女僕喫茶還把臉擋住幹嘛?」

  「不是女僕喫茶──」我之前就糾正過了還說女僕喫茶,這次動手比動嘴快,托盤重重往桌子砸了一下,等我意會過來時什麼都遮不住了,像個嬌羞少女一樣掩面跑進廚房避難或許是個好方法,可是身體做不到啊!

  「我、我是……澄子。」托TVC比賽影片的福,剪輯後製完的成品像MV,讓人注意戰鬥和歌曲的配合勝過注意玩家名字,而且先前也拜託老闆娘幫我把名牌的名字改掉。

  「好可愛。」

  平常是好哥們的那位同學一陣癡呆後莫名奇妙爆出令我頭皮發毛的話,比較我們的身高體格我是輸他一截,可是也沒到這程度吧!

  雖然知道他總是叨唸想趕快脫離光棍日子……但我記得你不是好這口的啊!

  「澄子小姐!」他突然起身一步逼近過來。「請……好痛!」話說到一半斷掉,手像是被什麼扎到而縮回。

  大概猜得到是怎麼回事所以打開密語頻道質問:「阿飛,不要隨便對玩家使用無影針!」

  「抱歉。」躲某處的阿飛道聲歉後立刻斷音訊,應該是回去對付那玩意兒了。

  「劍鞘攻擊!」

  班長拿劍鞘敲了一下同學的腦袋。「這傢伙不禮貌的地方請別介意。」她好心解圍就像在學校那樣,不會放著困擾的人不管。「請問澄子小姐就是傳聞中的神諭刃使嗎?」

  「是的。」幸好官網沒有報出ID名只用稱號帶過。

  班長的ID名為瑪禮和我一樣是用長劍的刃使。

  「其實我早就想見見妳了,二刀流人類刃使,TVC優勝隊伍的隊長,現在這個名字已經在BBS廣為流傳。比賽影片和其他玩家心得我都有仔細看過,但果然還是見到本人比較有實感,老實說我很佩服妳呢。」

  「我沒妳想的那麼厲害啦……」有點不好意思,第一次被人誇獎而且是好同學所幸沒發現我的正身。把菜單處理一下後我又回來,想聽他們自己的好友們對遊戲接觸的感想。

  「我們也創立旅團,希望可以在遊戲中有所作為。」瑪禮將腰上的配劍拿在我眼前。「而他們就是我的夥伴,我也是選人類刃使。」

  同桌的大家被介紹時表現得有些難為情,在學校還蠻少見到這樣的情景。旅團最近才在TVC打響名號,他人就像我當初心者那時一樣,雖然對降神陌生卻有滿滿的遊戲熱情。

  「一開始會很辛苦喔。」

  「沒關係,一步一步來吧,而且我們是旅團不是一個人。」

  我也是從有到無,一點一點累積才有現在這個自己,看到他們就像看到剛開始玩遊戲的自己。「彼此加油吧。」

  「謝謝澄子小姐的鼓勵。」

  班長不要再叫我小姐的話我會更高興。

  「那個,澄子小姐……」剛剛欲言又止的同學又站了起來。「請、請跟我交換──」

  「七號桌的菜送上來了。」大哥這皮笑肉不笑的傢伙根本是人格分裂,邊解說料理同時還能密語過來。「打工期間我們可不能交換名片喔,犯規可是會被罰紅牌退場的。」

  「我們是在打球賽嗎!」老闆娘早就幫我們鎖功能不會給人家有機會換名片。「大哥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啦!」

  「你腦袋有問題啊?沒看到那傢伙對你有興趣?被自己認識的人搭訕很好玩啊?」

  「他們都只是同學而已就是好哥們嘛,搭訕什麼啊……」直接打碎人家的希望當然是最好的,可是我們是還要相處一年多的同學耶!能船過水無痕當然是最好的!

  你一句我一句在爭無意義的問題時完全沒察覺異狀,直到聽到有客人……

  「啊啊啊!」

  尖叫。

  十多個工作中的人同時衝去第一現場,廚房的也來了。跑過去時正好被大姐的長馬尾掃到不小心前撲──一眼望見某個烏黑油亮的東西肚皮朝上在地上翻滾,嚇得兩顆心臟瞬間緊縮了一下!

  阿飛竟然失手了!

  緊張的氣氛瀰漫店內,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沒有人敢動一下,眾人的視線全集中在那個半死不活的東西上……我們這麼大動作更是挖坑給自己跳,客人們也好奇往這裡探過來。

  「呼啊──」一個懶洋洋的呵欠聲慢慢靠近,洛因甩了甩頭上的深藍色讓自己清醒後似乎意會到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抽了一張紙巾將那玩意兒拾起,陽光映照那陰鬱臉龐時令那眼角淚水閃閃發光,所有人屏息看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包裹起來,珍貴無比的東西碎在自己手裡般心痛的神情,彷彿哀悼,恭敬地拿著包裹物的他無言地像大家欠了個身後幽幽然地往後門走去。

  「生死有命,這只是個不幸的意外……」那個背影如是說。「跟這裡事物的任何際遇都是珍貴的,還請大家把握當下愉快遊戲。」

  對於騷動老闆給在座客人招待了小點心,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人有抱怨。

  「剛才那個男孩子,總覺得被他珍惜的人好幸福喔。」

  像我就聽到班長和同桌的人這麼說。

  其實大家真的有所不知,低血壓又睡意濃厚的表情還有因為呵欠流出的生理淚……在光線好氣氛佳的情況下給人產生了美妙的錯覺,真是何等策士啊。

  現在那屍體大概已經被大姐暴投到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今天營業狀況還算過得去,連關係人們也很滿意有機會派任務給玩家和打契約,大家承諾這幾天也願意再過來坐坐。

  一天平安順利地過去──Millis Close。

  「唔啊──累死了。」老闆娘這麼說表情卻是相當滿足,生意興隆的情形她非常滿意,希望我們這樣能撐到審查就好了。

  「你們在做什麼?」艾兒、雪花和邱比圍在櫃檯那裡,因為休息時間我無聊也跟著去湊熱鬧。

  「數目好像怪怪的?」艾兒指著燈靈們。「我剛剛數好像有十四隻。」

  「可是人家跟大姐數都是十三喔。」

  「哪裡有多一個?」我們旅團的燈靈全在這,照理說全部應該是十三隻沒錯。

  雪花對燈靈們招招手吸引他們的注意。「大家來報數吧。」

  「『一、二、三、四──』」

  一個一個報數到最後。「十三。」

  我自己看也是十三隻沒錯。

  「十四。」

  那一聲似乎證實了艾兒話可是我們幾個人怎麼也沒見著那隻燈靈,把櫃檯上的燈靈都轉過來看時赫然發現小澄旁邊多了一朵小花。

  「這朵花哪來的?」裝飾盆栽也沒這種小菊花,搞不好客人給他們的。

  「好痛!」

  「花說話啦───」伸手要把花拿起來的時候它居然大叫!仔細想想遊戲裡花會說話好像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才對,我幹嘛大驚小怪?

  「好痛的說……」小花動了一下,換個角度看發現真的是個燈靈。

  「對不起啦。」這個燈靈有點眼熟好像不久前有看過。

  頭上開花的燈靈翻個身起來,隨手變出一封信將它遞給我。「主人要我交給你的說。」信封上印著某個像音樂符號的公會標誌。

  「『Fantasia』?」

  「喔──『幻想曲』嗎?」

  「大姐妳知道?」

  「這不是知不知道的問題吧?那是降神最早成立的大公會啊,也是目前的第一公會。」

  降神公會數少說也有三十好幾,這聽來別具歷史性的公會我想它的資源應該也會比開放後成立的公會穩定,會發蓬勃發展一點也不讓人意外,只是我不懂這樣的公會為什麼會寄信給我,如果是拉攏簽約之類我得趕快回絕才行,但看過信後事實並非如此。

  雪花幫忙把大家找來,我將信的內容讀給在場的人聽。

  ──誠邀F.Pursuers團長真澄及各位團員,本公會Fantasia將於一個月後在翡翠大陸舉辦主城落成典禮,請各位務必參加。

  信的屬名者……

  「是奏!」TVC比賽第二回合隊伍的隊長,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們。時間算算的話差不多,如果我們順時鐘繞大陸旅行的話剛好會碰到他們的落成典禮。

  旅團計畫又多添一筆,這份來自朋友的邀請讓人打起精神,我們的團體性質不同,回信時我也告訴奏旅團變得比之前更好,到時一定讓他看看新生的旅團,期待在典禮再會。

  ■■■

  即使遊戲打工早上上學我依然很有精神,也忍不住打開筆記程式寫了些旅團後續安排和該補進的道具,不知道踏出水晶大陸後會有什麼好玩事。

  「小班──」老樣子,同學每次一叫我就會疊到我頭上,要能是在長高一點就不會給他疊了。「有漂亮的女孩子只能用看的好可惜……」

  「你在說遊戲嗎?」

  「是啊,錯失要名片的好時機。澄子小姐……」

  我的頭頂能給人慰藉是很榮幸,可是在那磨來磨去我也不會給你什麼的──沒錯,澄子小姐你也不會得到的!

  「英文字典攻擊!」班長用精簡版字典把同學驅離我的頭,同學似乎報告還未完成所以被班長很很訓一頓。

  「對了,班長,我的位子怎麼換了?」坐原本座位時才被旁邊同學告知調換一事,只能先借坐遲到同學的位子。

  「對不起啦,之前忘記告訴你有一個轉組生,今天還有一個復學生回來,他們都是男孩子嘛,想拜託你照顧一下。」雙手合十拜託,而後告訴我更換後的座位。

  發現有我名牌的三人一桌座位旁早有同學就坐。「啊,是你!」靠走道位子趴在桌上發呆的人聽到我聲音而坐起,是上次撞到的那個人。

  「又見面了呢。」他也向我打招呼。

  我坐到中間、他的左手邊。「我回去查了果然有同班過,韓同學。你是轉組生?」

  「不,是復學。」

  是因為身體不適吧?看到他坐輪椅不禁如此想。

  「還是不要用同學叫比較好,太久沒聽到有點不習慣。」他苦笑。

  儘管以前同班過一年我們是屬非常不熟的那種。「霜……因……嗎?」有點難以啟齒,中性的名字帶有一點冷酷的感覺但他給人感覺並不會這樣。

  「那叫洛因如何?」

  「小名?跟我朋友名字同音啊,好巧。」

  「你把韓霜因和海洛因快速反覆唸到──咬到舌頭就停。」

  「嗯?韓霜因海洛因韓霜因海洛因韓霜因……」我順他意反覆唸,舌頭有打結的感覺。「嚇!」

  「想到了嗎?」

  「好痛,咬到舌頭了……」我沒有說出他期望的回答他好像有些失望。「騙你的,我知道你是洛因。」

  「有驚喜的感覺嗎?」

  「沒有耶。」

  他一臉不悅別過頭趴在桌上。

  「啊──不鬧你啦,我真的有嚇一跳!」洛因,而且是本尊!說沒嚇到一定是騙人的,本人和遊戲裡的感覺與我腦中所想的有點差距,尤其是有關他身體狀況的事。「我是真的咬到舌頭很痛啊,不知道該說什麼……」

  總算是看到他轉過來。

  我們笑而不語其實都非常高興。

  一切巧合的拼湊出來、最合理卻也是最不可理喻解釋──緣分。

  但不能把遊戲與現實的分界線抹去,這點我還是謹記在心,霜因,從現在起就是我的同班同學。

  「那轉組生是誰?」現在的我是副班長,還有一個需要好好「照顧」的第二人遲遲沒出現。

  「我啊。」

  左邊的座位早有人入座直到他出聲我才發現,他一手托著下巴瀏覽筆電裡的資料,但眼神明顯對螢幕上的東西沒興趣像是在等我們談完話。

  「什麼時候來的?」我完全沒注意到旁邊有人。

  「你坐好以後。」

  短袖制服裡穿上黑色附連帽衣,那位轉組生對我微笑,看起來清爽無防備……

  「羽生零彥,請多指教。」

  「啊……外地人?你通用語說得真好。」

  「謝謝,因為以前有人教過我。」

  羽生……羽生……慢慢咀嚼這個名字,記憶告訴我這個名字似曾相識。身體反應比嘴巴快幾秒,伸出一根手指,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確認。「你是那個雙籍學生?國中時隔壁班的?」

  「哈哈,沒錯喔。」

  雙籍學生,說是留學生又不太像,本地與外地往返率極大,為求方便同時在兩所學校保留學籍,我讀國中時確實見過他加上不久前才翻過畢冊更加確定,不過沒什麼我們交集就是了。

  羽生零彥,和他相關的記憶隨這名字慢慢浮現,在我看來他的模樣與國中時比起來沒變太多,在我眼中看來差異處只在他過去紮著長至腰際的深褐色頭髮,現在則短得不過肩膀。

  我比較中意現在的感覺,神清氣爽、非常舒服。

  「奇怪?不是髒東西?」我知道忽然伸手觸碰不太禮貌,但是他有眼下的東西實在看得心癢癢。

  「小疤痕而已,不用在意。」

  第二個我所不知道的改變,他不以為意簡單帶過。

  一直聊到鐘聲響起,課堂開始後盡我所能同時照顧兩位新同學。

  一桌三人座的位子,中間的隔閡我還沒發現。

  一時起意……我把過去記憶的拼圖倒出來。

  國一時有個隔壁班的男孩子下課時總是會站在我們班門口,每次看見教室門敞開時都會看到他的笑臉──開心地迎接朋友。

第二十五章 齊聚一堂 (色相洋相全都賣的話還會剩下什麼呢 )

  「等等陪我去導師辦公室。」霜因拉著我制服衣角說。

  是白老師有事找霜因,從霜因剛復學來看不是詢問一下狀況就是心靈雞湯,但是我猜的全部槓龜。

  「韓同學的成績,似乎有點跟不上……」

  白老師語氣委婉卻直接命中要害,記錄這幾天小考成績的螢幕板攤在面前,表單上滿滿的紅點,如此淒慘的情況讓看得人臉馬上刷白,漂亮的對比,畢竟他是保留學籍直到二年級才復學。平常看霜因文靜的書生樣,直到這份滿江紅的成績單擺在眼前幻覺才被打破。

  「韓同學得加油才行啊,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

  「留級。」

  兩個字,一點慰留的感覺也沒有,就像是醫生告知病患得了絕症,好好整理後事或者積極治療提高生存率。

  「不要!不要!好不容易才成為同學的!老師你怎麼很心讓他留級呢!老師你不要笑得那麼燦爛啦──」一把抱住且疊在霜因頭上,所謂鬧脾氣的小孩就是只現在的自己。見面後又分開,誰捨得?

  「跟高中課本絕緣很久了……」

 「那也難怪啦,剛復學而已以後還有課後輔導。期中考努力一點的話應該沒問題,及格當然最理想剩下就看你的意志力了。」

  「我會加油的。」

  「我也會幫忙!」

  老師視線落在我身上再度招牌微笑「說到小班啊,你的背科成績是平.均.低喔,最好注意一下。」

  我的背……我的背感到一陣寒啊!天文地理歷史只會隨著時間變多不會變少,考試範圍又涵蓋兩三千年的龐大資訊量,我不次都會羨慕早出生的古人們。

  「你們兩個得向羽生同學看齊才行。」老師一手指我們的旁邊突然出現的……  羽生同學?

  「什、什麼時候!」

  據唯一目擊證人說法他很早就在我們旁邊了。

  羽生同學笑著回答:「這叫貓步,有聽過吧?」

  每次都無聲無息地出現,被他嚇到神經衰弱是遲早的。

  「那老師剛剛說的是?」

  白老師切換螢幕板的頁面後推到我們眼前。

  「怎麼可能──」

  那不是我的聲音而是旁邊霜因的吶喊,雖然也道出了我的心聲不過第一次看他這麼激動。

  而後我們離開辦公室後一起回教室,我都不知道那個老是在傻笑的羽生同學是……

  學年第一!

  入學測驗和母校的成績交叉比較結果去模擬推算仍然是學年最高分,我記得N高的入學成績也不算低啊。

  霜因喝完的剛剛在販賣機買的罐裝飲料已經捏到變形了,至於我的,已經扭到斷成兩半的垃圾當然是丟掉。

  說來奇怪,羽生和霜因的感覺完全相反,這就所謂的大智若愚?

  「『不要變成為了考試人唸書的人』,以前有人常對我這麼說。」羽生同學啜一口罐裝綠茶後說道。

  一瞬間那複雜、曖昧不清的目光接觸了某人,總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會再多什麼或發生其他事,卻不如期待什麼也沒有。尚未意識過來時霜因再次拉我衣角,這回要我彎下腰有悄悄話要說。

  「……嗯嗯,是可以沒關係啦,不過你哥哥姊姊不會擔心嗎?」

  「沒問題的,小事一件。」

  突然啪地一聲,羽生同學同時搭在我們倆肩上,「你們在說什麼?不要不理我嘛。」

  「不告訴你。」只是課業上的問題而且是私事,當然要替霜因保密。

  目前羽生同學的情況不需要我多擔心,先把心力放在霜因上。回教室的路上還算有說有笑,多認識新同學對彼此來說是好事,只不過……為何兩邊的空氣有如此大的差異?

  我走在他們中間……好像兩人都是跟我說話或透過我傳話。

  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是什麼?

  ■■■

  回到降神線上,總務考試的審查將在這週結束,儘管大家為詩鶯小姐和旅費努力許久──

  「評價還是升不起來……」老闆娘……也就是詩鶯小姐,正查詢玩家們在BBS上發表城市建設的看法及投票。雖然評價不差但考試僅錄取一人而已,評價到了某個時間點後就沒有再直線增加或是有特別的評論。

  考試與職場的現實真是太殘酷了!

  休息時間我和洛因、齊克懶洋洋的趴在櫃檯上,明明與現實的打工同性質,為什麼疲勞程度差這麼多!

  現在是可以悠閒的時間,獨占自天窗映下的陽光和檜木桌的香氣,然而……在意外的時間店鈴大響打散了悠哉的氛圍。

  怎麼有對門這麼粗暴的傢伙,是來拆店的嗎?

  走進店裡的不分男女種族職業約二十人上下,身上掛著名牌的似乎是總務考試的競爭對手,後面人陸陸續續進來,櫃檯前一下就塞滿人想趕也沒辦法趕了。

  有熟的有餐廳女僕、牧場負責人、三位TVC工作人員……

  「『啊!』」

  我和洛因與人群中的某人同時倒抽一口氣,曾經想刪除我們角色的長月先生也在這!

  「咳!」鐵面具下假咳了一聲,隨後密語告訴我們不需大驚小怪。

  GM就是不一樣,只要有角色ID就能用密語。放眼看去認識的都是在店舖或活動才會看到的,就算競爭者也是官方工作人員,這麼說的話他們不就全都是──官方GM?

  最後進門的人,看背後的翅膀便可得知是天使族,他環視店裡頭後點頭,領著其他人隨意找位子坐。

  不知為何,帶頭的男子就是很引人注目,也有可能是我太在意那個應該天使光環的東西怎麼看都像圓形日光燈管,旁邊的垂線拉一下的話燈會亮嗎?

  雪花好像跟我有相同想法似的一直想靠過去瞧個究竟,但是天使族最麻煩的……就是那對佔空間又會掃到人的翅膀啊。

  男子入座後十指交合撐著頭部眺望窗外景色,感覺得到他所散發的氣勢與其他人不同。

  除了有哈雷路亞的神聖氣息外還有睡眠不足的怒意……不,說怒意好像不夠,是殺意啊!殺意!

  他們的出現理所當然引起眾人注意及……一片混亂。

  然而最不知所措的竟是老闆娘,連續摔破五個咖啡杯,撿碎片又不小心割傷手指。「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

  「老闆娘不用擔心啦,交給我們處理就好。」邱比試著安撫驚魂未定的詩鶯小姐但是另一隻手卻抓著我!「看板娘當然要去招呼一下嘛。」

  「我不是看板娘──」

  硬是被拖到那群客人前,認識的以微笑對我們打招呼沒有什麼不友善行為,至少目前沒有。

  「白開水。」

  「啥?」

  「請,給我們白開水。」

  頭頂光環的男子一開口不是點餐或導覽服務,堅持白開水,不論談多久就是白開水,只好跟邱比回廚房找大家討論對策,圍成一圈像足球隊討論戰術那樣。

  「他們是誰啊!大喇喇地在休息時間進來!」剎那大姐會生氣,多半原因就是剛打好蠟的地板被踩髒,等等還得重上一次蠟。

  「怎麼看都像是審查人員吧,裡面不是有幾個GM我們看過。」連除錯的那位都來了,難道我們的店真有問題不成?

  「那其他人總不是來跑龍套的吧?先不論GM那些競爭對手不也來了。」

  「啊啊啊……是審查人員。」

  七嘴八舌說了一堆拖延時間反而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到頭來還是被牽著鼻子走。

  總之我們推出了先鋒,端著十幾杯白開水打頭陣的是雪花和大姐。我們距離有些遠,正經事聽得不是很清楚但不相干的話倒是聽到了不少。

  「皋月。」頂光環的男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喚另一個人。「我不渴幫我喝掉。」

  「啊?開水不是你自己的嗎?」不敢抱怨太多照樣喝了那杯……我們動過手腳的水。

  「總監實在太小氣了,不,應該說太小孩子氣了,每次做錯事都死不認帳,不做好自己本分的事還來亂、擅自修改我的稿,嗚……難得的傑作就這樣毀了!」喝下加了藥劑的皋月說出一堆關於抱怨上司的話,下場當然就是……

  「你再給我去看一次日出吧。」

  熬夜加班。

  「還有長月。」

  「咦?我、我也要加班?」

  「不是。」對長月說了一些事情後長月開始環顧四方。

  「啊。」看到天花板時長月下意識喊了一聲。

  「在那裡!」

  ■■■

  「『我們回來了……』」兩個人看起來有點沮喪,大姐拿手的配藥馬上就被識破,雪花的眼淚攻勢也沒用,果然是個強敵。

  「真是失算,沒想到那個頭頭竟然不是蘿莉控。」

  不能這樣說啊邱比!不是蘿莉控才正常吧?

  以防萬一拜託阿飛在旁監視,沒想到一下就被發現,而我們從頭上貼了一個OK繃的阿飛得到的結論:「那光環真是出乎意料的凶器……」

  不管是閃瞎人還是當飛行武器兩相宜的奇妙光環,官方GM用的角色雖怪卻有些讓人無法招架的花招。他們又不要服務也沒有集合我們公告事情,只是乾坐在那悶頭幹著自己的事,我完全無法理解啊!

  「對了!」雪花似乎想到什麼。「他們剛剛有說想看看編寫導覽系統的人唷。」

  要齊克去跟他們談……他剛剛可是睡得亂七八糟的,雖然機甲皮膚不會留下睡痕,但領結大開、制服皺得像被車輪推輾過一樣。另外,之前他一直負責櫃檯收銀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和人應對能力很差而且不會笑。

  「喂!機械呆子起床啦!」

  人型機甲對聲音靈敏度在精靈之上,他還裝作半夢半醒的樣子蓋著耳朵蜷成一球轉為最全方位防禦模式。

  現實那邊NAO或許有辦法,可是到了降神齊克就變成了強悍又怠惰的人型機甲,那噸位不是我們輕推一下就能動得了的。

  「晚餐要吃什麼隨便你!」NAO用食物利誘。

  齊克放開手趴桌上,紫色的電子瞳看著NAO眨了幾下。

  「NAO最美味……」

  「做──」趁齊克還未縮回去前NAO早一步把他抓出來,明明人重得他手臂肌肉都鼓起來了。

  「你的──」NAO雙手用噴霧劑噴濕,老闆娘意會過來默契地解除魔法限制。

  「大頭夢!」

  灼熱雙掌一掃齊克身上噴出一團蒸氣,但是亂翹的毛髮、衣服皺摺都順了!全都順了!速度快到讓人無法捕捉的火系應用技能!這招未免也太實用了!原本頹廢的齊克整個人煥然一新,看得我這個刃使都覺得羨慕嫉妒恨!

  「哎呀,到時候你們兩個再去解決,快點走就是了。」響子姐姐接力把齊克帶出去。

  有親切的響子姐姐在應該能平衡一下氣氛,我們放心地等他們談,乍看之下還算愉快但最後反而是齊克拉著響子姐姐回來。

  「因為看到貓咪耳朵和尾巴,所以忍不住嘛……」

  「貓咪?」

  在座的GM當中曾在TVC比賽照顧過我們隊伍的神無月先生是亞人的貓族,齊克適時在響子姐姐伸手去抓神無月先生尾巴前阻止了。

  降神中貓的擬真反應是做得很可愛,耳朵會一抽一抽的,神無月先生還有漂亮的直尾巴,黑毛柔柔亮亮的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

  「這些GM到底腦袋在想什麼啦!」

  看了一下同為GM的大哥,本人只是「呵呵」一笑帶過。

  「還有後續。」齊克慢半拍發言。「『沒有經典的感覺』,聽到他說這些。」

  「經典」?我沒有很懂這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每次我們推一個人出去後那個天使族的頭頭都會把大家打量過一遍……所以「經典」是指衣服或服務方式嗎?

  「總覺得好像可以理解耶……」邱比喃喃說道,好像很認同人家所說的。「因為我們大家都是服務生打扮和女僕裝,工作幾乎只限於點餐端菜的部份,好像缺少了什麼!」

  「和客人接觸部分我們也做很多啊。」我還有抱著被騷擾的可能進行接觸的決心……最近才有的。

  「大錯特錯──」

  一瞬間在場者都被她的魄力壓下。

  「咖啡店的話應該是走治癒系路線,雖然咖啡要錢但微笑免錢,在外受風吹雨打、槍林彈雨的客人走入店裡,讓他們空虛的心靈有歸屬感才是我們職責所在啊!」

  槍林彈雨哪來的?

  可是越講越覺得要讓人家有歸屬感真的是高難度任務,如果難度滿分是五顆星的話我打六顆,現在坐在那裡需要服務的對象可是GM耶!我們玩家和GM的立場還是是顛倒過來的!

  「都什麼年代了,哪有經典之類的……」

  「有啊,應該有人家裡是用舊衛星頻道吧?現在電視上還是有很多是參考以前廣告詞的設計喔。」

  「舊衛星頻道?不就是你嗎?」柳生大哥轉頭看我。「印象中(*第十章)你有跟我提過。」

  「你這個時候說我也不會誇你記憶力好的。」

  可是說到讓人印象深刻的招呼話我突然也想到了幾個,第一次想說……靈感湧現的感覺真討厭,尤其大家還用很期待的眼神盯著這裡瞧。

  最後,我真的是栽在自己夥伴的手上。

  大家、大家……團長我實在太傷心了!

  「一切……就拜託你了!」老闆娘握著我的手託付重任,我就是抗拒不了那認真的眼神。

  我躡手躡腳地來到GM們的座位旁。

  「客、客人……」勉強從嘴巴擠出字來,沒有拖盤可以遮,發燙的臉頰就這樣暴露在別人面前。當中幾位認識的GM似乎認出我了,一面憋笑又熱情地揮手打招呼。

  把臉轉向頭頂光環的男子,說出很難為情的台詞及以後打死不會再比的動作:

  「Coffee?Tea?Or me?」

  「噗!」

  天使族頭頭終於不再是一號表情,可是看他沒形象地笑噴我也高興不到哪去啦!

  長月先生代替正在憋笑的男子傳話:「他現在心情很好,去把詩鶯和大家叫出來吧。」說完後拍了一下我肩膀,應該是說「辛苦了」的意思。

  但是長月先生……你的手一直在抖啊。

  急急忙忙回廚房把所有人叫過來,連其他競爭者一起在GM們所坐的桌子旁圍一圈。停止憋笑後他回復正經樣子後便開始說明:「各位想的沒錯,我們是遊戲官方人員,先自我介紹,本人名叫睦月,還讓大家花心思逗我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隨後彈了下手指。「彌生,報告。」

  彌生小姐放下手邊的開水報告狀況:「投票數第三名,綜合評價A-,西洋風的咖啡店與札克利主城風格符合,備受各年齡層玩家喜愛,高等級玩家也推薦這裡的任務導覽系統。」

  緊繃的神經暫時放鬆,同時彌生小姐繼續把後面說完:「距離城市中心太遠、 地點不顯眼、 服務生都太可愛了等抱怨最多。以上資料來源來自官網BBS。」

  彌生小姐,確定最後一項是抱怨嗎?

  「總之就是這樣。」睦月先生把光環拿下來擦拭後又放回頭上,好整以暇地說:「我們也是繞了一大段路才找到這裡,雖然實際情況比想像中還好,但我們並不是評審,必須以玩家為主要判定標準,所以結果算是……不合格吧。」

  哀聲未出時他打斷我們直線下降的低落情緒。

  「欸欸欸,等等,還沒說完啦。葉月,報告。」

  從未見過的GM,戴著單邊眼罩的人型機甲,拿齊克做比較的話是對方比較高,年紀雖輕看起來也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他拿出一袋文件夾,並將文件夾裡其中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件展示在眾人眼前。

  「總務測驗的明細表,參加測驗者都有一份,內容包括道具申請、場地配置等等。」詩鶯小姐與其他競爭者一起拿出明細表比對後葉月接著說:「為測驗保持公平性,資料在填寫好後便上密碼鎖,無法更改。那你們明細表看左下角有什麼?」

  他手上的明細表左下角有個人型的小圖示,相較之下……

  「沒、沒有!」詩鶯小姐看著自己與他人不同的明細表,神色驚慌。

  「了解了吧?所以結果必須更動。」睦月先生說道。「合格者,編號96752441,ID詩鶯。」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一名競爭者用力拍桌子表示有所不滿。

  「要我親自重頭說明的代價可是很大的喔。」皮笑肉不笑的睦月閉上一隻眼。「從各位的店舖類型來說──首先是劇場,相當很受歡迎呢,安排關係人AI用表演訴說任務故事,看到自家AI學習能力這麼好真是讓人感到欣慰。」

  「承蒙您的讚美。」帽上有華麗羽毛飾的人先謝過,可是他沒弄懂為何他不能合格。

  「只是經營方針很怪啊。」睦月的日光燈閃了一下後滅掉,給人一種提不起勁的感覺。「我記得你當初提的概念是宣傳同時並娛樂玩家,怎麼反而變成關係人們搶上台表演了?結果任務消化情況並不樂觀,還讓一堆關係人花時間在這地方。」

  劇場經營者啞然。

  「花店部分我們認為與藥草行合併會更好,畢竟冶煉和配藥都是煉金師處理的,至於書店那位,跟還沒建好的圖書館性質重複了啦。」

  這位GM雖然古怪卻有好好地在觀察部下們的表現呢。

  「那麼您對當舖有哪裡不滿意?」沒被點名的弱弱地發問。

  「你有見過這個嗎?」他指了他的日光燈光環。「我有把這個拿去典當過故意沒去領,結果誰知道最後在玩家市場看到這玩意兒價格像神器一樣!而且做了五六次雞肋的加工後又回到當舖去洗價格,有沒有搞錯,這只是裝飾用的防具而已,我們又不是要賺玩家虛擬幣!」

  一旁的長月笑道:「還請諸位切實遵守本社的虛擬寶物與貨幣交易法。」

  「可是咖啡店和如月姐的餐廳性質也重複了啊!」現在有人反過來質疑Millis的經營方針。

  「不一樣喔。」餐廳當家的女僕如月出面澄清。「餐廳是有寬敞位置和包廂提供玩家休息和私密討論空間,而Millis已經靠裝潢與餐廳作區別了。」

  Millis多為圓桌和無靠背座椅,一桌能入桌的人數並不算多,菜單方面類型不多而且沒什麼大份量餐點,最初我還以為是有什麼地方弄錯,這麼看來老闆娘的考量反而是正確的。

  「有留位給關係人,對關係人來說不管是結識玩家或交付任務都很方便,不一定要蹲點用餐。任務消化量高還有讓新手玩家好上手的導覽系統,製作部看到這個月獎金應該會很樂吧。」

  為玩家考慮同時也讓同事賺福利,我們的老闆娘有這麼厲害?

  「來來來,現在我們回到那個加密的明細,為什麼有本人精美塗鴉的已批閱明細有一個特別不一樣呢?這是怎麼回事呢?」

  競爭者們的頭似乎隨著睦月翻頁的節奏越來越低。

  「好了,這下沒怨言了吧,集體作弊的處分事宜交給如月和長月就好……」

  「我不能接受……這種結果!沒有能力的人一律淘汰不就是公司的方針嗎!她跟上頭有交情就能升等這我們怎麼可能會信服!再說頭頂一個日光燈管的傢伙怎麼有權處置我們!」

  「無禮!」長月先生手持漆黑的武器指著對方。「你們難道不知道眼前這位是誰嗎?」

  「所屬特殊營運部門,Twelfth Moons的領導兼總監,也就是你們偉大的上司!」睦月先生仰天狂笑,光環散發著刺眼的強光。

  「才不是最偉大的咧!」

  然後就被自己的部下吐槽了。

  「真是的,也不會配合一下自己的長官。」

  不敢相信遊戲中最有權力的就是這群人!在我心中的GM早已和怪胎兩字畫上等號。不忘瞥一下身旁的柳生大哥,不知道他跟十二月比哪邊階級比較高?

  「你們已經靠非正規手段得到地利卻還是沒有好好發揮,如果立場調換的話會是如何大家也心知肚明吧?」事實上作弊他全看在眼裡只是放任事件發展。  「努力的人讓他上天堂,投機取巧的人罰他掃廚房。」

  不是什麼名言,絕對不是!

  其餘競爭者強制與伺服器斷線,但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可是我的店並沒有受到太多玩家青睞也是事實,來客數和評價並沒有特別出色。」

  「哎呀,那些投票和討論串不見得是玩家自己開的,其中的公平性更不得而知,我們只是負責做確認的動作罷了。至於店啊,交給霜月和師走就好了。」他拇指比後方一男一女。

  戴著有如牛奶瓶底面玻璃眼境的女性拿著類似遙控器的東西,但上面只有一顆紅鍵。「按下去的話所有店面都會一起拆掉喔!自爆開關!程式是師走負責的,本人友情贊助華麗的爆破效果設計……」

  「『不准現在按──』」

  那不安分的手指讓在場眾人很緊張。

  雪花從雪爸深厚探出頭。「頂著日光燈的天使大叔。」

  「我才──不是大叔!今年滿十九歲。」

  「那是指精神年齡吧!別騙小孩子了。」

  「明明快二十後半了。」

  「精神年齡其實跟國中生差不多。」

  「說謊的小孩拿不到聖誕禮物喔。」

  部下的吐槽如連環珠般,總覺得自己好像也見過類似場面。

  「咳……在玩家面前也給我點面子嘛!小妹妹想說什麼?」

  「叔叔的加減法好怪喔,說是十二月也才十一個人。」

  「所以我們才絞盡腦汁搞這個活動啊。」推了一下眼鏡,睦月先生像是在說小孩子要了解大人做的事還太早了。

  「現在十二人全齊了。」如月小姐說道。

  全齊了?

  「玩家也只抱怨地理位置的部份,把這家店搬到市中心就解決了。此外詩鶯的ID也要改囉──」睦月先生停頓一下後再次開口:

  「『文月』,這就是妳以後的名字。」

  入列特殊營運部門的象徵,詩鶯小姐終於做到了。

  「真的、真的是很感謝大家的幫忙!」她欠身向我們道謝,眼角掛著一粒喜悅的淚珠。「十二月總務──文月,以後也會以微笑服務各位降神的玩家。」

  與普通遊戲不同,真希望由虛擬實境所建立起來的牽絆長存,十二月GM雖然個個都是奇怪的人,不過讓這些熱愛遊戲的怪人努力維持遊戲的營運,相信降神會越來越好。

  「嗯嗯!就是這份工作熱忱。來那麼久了不吃點東西好像怪怪的,為了慶祝十二月的聚集,今天我請客!」睦月等不及看部下們感動的表情。

  「哇……那個小氣睦月竟然要買單。」

  「不會是只出飲料錢吧?」

  「記得現實也要請一次喔。」

  「囉唆──」

  「『那麼,感謝各位光臨Millis!謝謝惠顧!』」

  ■■■

  「呼……終於告一段落了。」店裡二樓的休息室,我攤成大字型躺在有舖棉被的地上。「喔?鴉,你還不脫掉布偶裝啊……」他拿著木牌敲敲我肩膀,小熊布偶手上著木牌翻轉過來寫了一些字:

  ──給你猜猜看,假如遊戲管理者是第三偉大的人,遊戲創造者是第二偉大的人,那最偉大的究竟是誰呢?

  「最偉大的……創造者還不夠偉大嗎?」

  雪花趴在小熊布偶身上。「是公司董事長嗎?」

  小熊大力搖頭。

  「AI?主電腦?」

  「那些絕對不是正確答案喔。」艾兒在我旁邊坐下。

  「你知道?」

  「嗯!」

  柳生大哥看不下去而走到我背後用煙管輕輕敲了我腦袋。

  「是玩家啦,呆子。」

  花再多心血與金錢創造,即使是劃時代的科技產物做選擇依然是我們,有介面的使用者,介面才有存在意義,這連教科書都有寫。

  比擬繁星數量的眼睛正窺伺著這個世界。

  體會它存在價值的正是站在世界不同角度的每一個人。

  「嘿咻!」使力讓身子離開地面。

  這麼棒的遊戲絕不能它白白浪費掉。

  「一起討論接下來的行程吧!」

  旅團正式跨出第一步。

  當祭典之火點燃時,故事增加了新的一頁。

[F of memory] Faraway-上 (回憶)

  要如何成為一個大人呢?

  世上不只一個孩子有這樣的想法。

  父母親也是大人,有時看他們談著孩子們還未能理解的事,會不自覺地尊敬起為了這些而深思熟慮的大人。

  有一對夫妻,爸爸在二心子研究所工作,媽媽則是在祖國當公務員而上司也是二心子,他們生了第一和第二胎時相當呵護孩子們,直到第三個孩子出生父母親回到職場,偶爾才有機會回家,么子的兄姊已有足夠能力顧家,給予寶貝弟弟家族愛就像父母親當初照顧他們那樣,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雖然寂寞但並沒有讓家人們疏離。

  韓霜因一直都很尊敬爸爸媽媽,儘管工作佔據他們大部分的生活他們個性依舊沉穩。

  好的藝術是由模仿開始的,孩子也是經由模仿大人成長的。

  父母投注畢生心血在二心子的事情上,如果用和大人們相似的說話方式、學習和他們一樣的知識應該就能更接近他們的世界。

  或許他們就會在自己身邊多待久一點。

  事實上大人與孩子的界線是自然的界線,只有精神成熟身體卻毫無成長是沒有辦法成為大人的。

  看了艱澀的書、細嚼慢嚥許久才能說出一句有道理的話,對於孩子的成熟爸爸媽媽覺得驚喜欣慰,霜因沒有注意到那界線問題也樂在其中。

  漸漸地,精神與身體成長的差距越來越大……

  ■■■■

  綠意,在高科技產物取代一切的現今再珍貴不過,霜因很慶幸父親出差願意帶著他一起來這個美麗的地方。已經十歲的霜因父親完全不擔心他會害怕獨處,霜因也隨時帶著父親的書本,想著之後能一起聊的話題和父親的誇獎。

  難得來到新奇的地方,他不想一直待在屋裡於是邊冒險邊找能安靜看書的地方,這裡樹大正值楓紅的秋季又別有情調,對他來說把書拿來當枕頭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每天當父親去辦事後他就會去那個視野與採光都極佳的秘密地點。

  在涼爽的季節任何人看到紅楓都會忍不住讚美如此美好的季節。翻過書本其中一頁,霜因望著秋天的天空,想到每到秋天古人常常說它是……

  「食欲之秋。」

  此話一出便把剛才醞釀出來的知性氣息給破壞掉了。

  男孩再度低下頭埋首書頁中,雖然努力在思考可是相較之下肚子的反應比腦袋的更誠實直接。

  一頁一頁地,硬皮書本翻頁的聲音及那厚實的重量在手中,讓他感到相當充實,想起古時候的某句俗語──

  沙沙……

  沙沙?不,不是俗語。

  草叢發出聲響,有某種東西正在靠近,如此隱蔽的地方會出現什麼東西?總之是可愛的小白兔機率應該不高。

  該怎麼辦呢?他沒想過會在這地方遇上想加害自己的人。
  手邊有的東西就是書本,因為現在極缺樹木製作書本,為保護珍貴書籍所以書皮都是特製防潮防腐防摩擦的,甚至大手筆在書角做不銹鋼防護。

  拿著厚重書本的霜因,想起剛才沒講出來的那句話:

  「知識就是力量。」

  懵懂無知的小霜因自動把書頁的重量與特殊設計換算成攻擊力,儘管如此他還是很不安。

  黑影竄出草叢的同時還可聽到硬物碰撞的聲響,力道強勁、迴盪在空氣中的撞擊聲。

  「糟糕,是人。」霜因小朋友冷靜判斷現況,終於了解到自己犯了大錯。「對不起,你沒事吧?」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人的身旁,是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不時用書角戳戳對方臉頰確定沒事才敢伸出援手。

  「在這種荒郊野外睡著的話沒人會救你喔。」霜因試著恐嚇一下似乎也沒效果。

  男孩一個使勁坐起甩了甩深褐色的長髮,環視所在區域及眼前的人,霜因慌張地把兇器……不,是書本藏到背後。

  「尼.好。」男孩在陌生人前天真的笑了,勉強說出兩個腔調怪異中文。第二句話變成另一種語言,實際上是想表示他也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哎呀?頭是撞到什麼了啊……好痛。」伸手揉揉前額,完全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事。

  「臉也有傷。」霜因心裡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拿出自家姊姊要霜因隨身攜帶的OK繃給男孩。

  「哇啊!真是太感謝了!」男孩用不屬於此處的語言道謝。「你剛剛說的是這裡的語言嗎?」忽然意識過來,霜因剛才同樣也以另一個語言溝通。

  「嗯,只會說一點點……」看到他的反應覺得有點難為情。多話加上豐富的肢體動作,完全跟霜因是相反類型。

  「真的?」男孩滔滔不絕地說自己的事,像是他是偷偷從家裡溜出來玩之類
的,而霜因只是靜靜的聽他說話。

  「這裡任何事都太陌生了,不管文字也好,語言也好……」拾起霜因放在地上的書本翻閱,所接觸一切都是不熟悉的東西,如今卻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坦白。

  不開口聽別人說話霜因也會覺得開心,比看書時更加高興,突然理解了原來他還不想要一個人,會繼續看書也是為了能好好地跟爸爸聊天。

  稍稍回復精神後男孩再次開口:「你可以教我通用語嗎?」

  又是滿臉笑容,有點難以應對……霜因心裡卻有不小的動盪。

  「如果可以好好說話的話,我們應該能做好朋友吧?」手,頓時縮短距離,那是打破不安的善意的表現。

  「告訴我名字好不好?不然不知道怎麼喊你。」

  猶豫了一會後自己也完全解除了防備。

  「霜、霜因。」被不可抗力所牽動,改變的開始。「我是秋天的孩子。」在秋季出生父母才給他取了這樣的名字。

  「其實我也是秋天的孩子。」

  紅楓飄落,這個地點已不再是屬於一個人的秘密,多了一個可以享受這涼爽季節的夥伴,霜因下次帶著書本來到此處時便不是一個人了。

  「快樂學通用語入門篇。」從圖書館藏書去借出來的書本放在地上。

  「好厚!」

  越厚感覺可以快樂比較久,小孩子就是這麼單純。

  「嗯?另一本是什麼?」厚重的入門書下疊了別本書,一樣是語文入學系列但不是通用語。

  「那是我看的。因為你的母語我還不太會說得加強才行,不然會……有代溝?」

  「是.會.雞.同.鴨.降.吧?」講出通用語糾正,不過因為用太多力氣聽起來很不順。

  「沒關係,慢慢來吧,這種事急不得的。」

  打開新的書頁,煥然一新的感覺,比起書本眼前男孩的言行舉止更讓人感興趣。

  因為是朋友,想多了解、更靠近彼此,儘管沒想到什麼從聰明專業的方法,不過兩人都是孩子多花時間相處對他們來說比較快樂。

  而後兩個月的時間,從陌生的關係變成親密的朋友,一同學習、學著互相了解,霜因告訴男孩許多關於自己的事,看著他滿足的表情心裡也覺得踏實,不管和他聊什麼都可以變成快樂的話題,問什麼都可以得到正面答覆。

  真的很不可思議。

  日復一日,時間的累積,霜因心裡有了另一個疑問,他們兩人可以每天在約定地見面,對他的認識實在少之又少。

  冬天,地上滿是積雪,無法先前那樣在此久坐。

  「帶你去個好地方。」男孩提議,沒等霜因答覆直接拉起他的手就跑,今天的男孩看起來相當興奮。

  「零──小零!慢、慢點!你跑好快!」

  「一直有個地方想帶你去,而且用跑的身體就會暖和了!」

  他所說的地方先保留,令人感到驚訝的是那個腳程,與其說是被拉著跑不如說是被拖的。

  「等等啊!」只能怪自己平常太少動,死命抓好書本,跟著他走出公園,繞了好幾條沒見過的巷子才停下,中途霜因甚至已經沒在記路早忘了跑了多遠。

  累趴了。

  男孩扶著身體癱軟喘氣不停的霜因。

  「哈啊、哈啊……這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建築?」抬頭一看發現兩人停在古老的宅和式邸前,白漆粉刷的牆壁和深色的瓦片,現代幾乎看不到的建築會讓人錯以為是古蹟。

  「小零,裡面好像很吵的樣子?」

  「哈哈,你錯覺啦。」

  並非霜因的錯覺,從宅邸的正門確實有喧嘩聲。

  「走另一邊吧。」轉而從宅子側邊的門進去。

  「小零,隨便進去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沒關係,這是我家啊。」

  「咦?」

  門後是種滿植物的庭院,因寒冬大部份植物葉子早已掉光剩光禿禿的枝幹,除了幾顆常青的老松樹外沒什麼特別造景。

  「這邊,啊,上來記得脫鞋子。」

  踏上木質走廊沒有冷冰冰的感覺反而因為皮膚接觸變得溫暖。把霜因帶到紙門敞開的小房間前,「你在這好好休息吧,等我一下。」零說完便離開。

  望著白雪中的寧靜冬景,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地方,簡單卻充滿沉靜的美麗景色。「好想睡喔……」揉揉半闔的雙眼,坐在木質走廊上看著白雪所覆蓋的庭園內心也覺得相當平靜。

  「……是誰?」

  女性的聲音令霜因瞬間清醒,猛然回頭才發現房裡有別人。

  「嚇到你了嗎?沒事沒事,你就坐著吧。」身穿寬鬆和服的女子走出房間陰暗處且在霜因旁坐下,玉手托著下巴凝視庭園的景色。

  「你是零的朋友嗎?」

  「嗯。」

  女子看起來很年輕霜因想可能是零的親戚或姊姊之類的,她並沒有對霜因有戒心,十分親切,隱隱約約可以從女子身上聞到淡淡花香。

  女性方面霜因只對家人熟悉,他覺得媽媽很美,還有種凜然的強者氣質,而眼前的女子也是相當美麗,看那淡茶色的直髮從肩上滑落,那氣質像是從藝術畫中走出來的美女,彷彿這個雪景與庭院都是為了襯托她而存在,好像真有一瞬間看到她散發微光的樣子。

  霜因會不自覺地盯著充滿靈性的她看。

  「我的名字叫芙蓉,小朋友你呢?」

  芙蓉,聽到花的名字霜因愣了一下。

  芙蓉,別名拒霜花。

  「因……」

  覺得尷尬而不敢說出全名。

  「母親大人。」男孩從庭院的另一頭匆匆跑回來,口中所喊的正是霜因身旁的女子。

  「零,你又翹掉老師的課了?」母親想兇一點質問卻被他的笑容打敗。「難得零帶朋友來玩,這次就算了但下次絕對不行喔。」

  「是──」

  「兩個快進來吧,外面很冷喔。」

  僅以陽光和小紙燈照亮的房間,簡陋但是男孩的母親覺得很舒適。塌塌米地板上有一條被褥和小木桌,白紙和毛筆擱在小木桌上。

  「哎呀,我自己東西都沒收拾好,希望小因不要介意。」

  霜因用力搖搖頭,對他來說今天所見的一切都相當新奇。芙蓉阿姨的外貌與年齡有近兩倍的差距,不管如何,這位女性已成為霜因記憶中的一部份,談吐溫和、帶有花香的女子。

  「第一次看到人家寫書法嗎?」

  發現霜因正看著紙上的彎曲黑色字體,以電腦打字取代書寫的現今寫書法之類的事完全沒人想像過。

  「雖然彎彎曲曲的,可是不覺得它不好看。」

  「真的啊!」一個小孩子的話讓芙蓉阿姨高興地拍手,她和零一樣是個感情豐富的人。

  霜因從黑色字體上所感受到的柔美,跟芙蓉阿姨本人的感覺極為相似。

  有好一陣子霜因跟男孩都是在這裡見面,還有見芙蓉阿姨。

  「真是的,如果零跟小因一樣喜歡學習就好了。」她撫摸零的臉頰,零正趴在小木桌上打瞌睡。

  「阿姨那是什麼?」小手指著放床頭的白色小袋子,唯一與房間氣氛違和的物品。

  「是藥喔,因為阿姨的身體不好。」清澈的眸子眨了幾下,苦笑也無法遮掩其中的無奈。「身體不好所以沒辦法外出,只能一個人待在房裡很悶呢。」

  「沒關係,我會常來的。」

  「嗯,謝謝。」芙蓉阿姨伸手摸了摸霜因烏黑的頭髮,她的手比第一次見面看起來瘦弱許多。

  「給你看一個東西,把手伸出來好嗎?」

  她握著霜因的手,拿出一個小香袋並從中取出一塊白勾玉,放在小手掌的掌心讓他握在手中。「弄這東西的……算是阿姨的祖先吧,他們讓小孩子摸摸它祈禱平安長大,零的身上也有一塊。」

  霜因不相信非科學的事但他知道這東西對她意義非凡。

  「阿姨的手好溫暖。」雖然只有一下下餘溫滲透全身,連心都覺得暖和。

  當積雪融化、花朵開放的時候便知是春天將至,公園裡的秘密地點也溢滿了花香,霜因一同往常在這裡等零,只是今天他晚了點才出現。

  「人家說……常常遲到的話要吞千根針。」

  「是說謊的人才對吧?」即使是童言童語聽起來實在很獵奇。「抱歉、抱歉……」零邊苦笑邊搔後腦勺,他並沒有晚到今天是霜因來早了。「怎麼了嗎?」

  「嗯,有點事……想告訴你。」

  兩人今天聚在一起時已經不如之前那樣有活力。

  「要跟爸爸回去了?」

  霜因點頭。

  他們兩人都知道遲早要分別,家鄉不同、語言不同,一分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到時就會有各自的生活,電話和電子信箱的維持的關係並不會比見面來得緊密,所以他們很珍惜這些日子。

  「有個東西是母親大人要我給你的,等回家以後再拆開看吧。」霜因的手上拿著小心用牛皮紙包好的紙袋。「在離開前還有一件事想拜託……」笑容淡了,換來濕漉的眼眶。

  「肩膀……讓我靠一下。」

  看不到零現在是什麼表情也不忍心去看。

  「小零,把頭抬起來……」若時間在久一點霜因也會哭出來。

  瞬間,一個溫度落在零的臉頰慢慢擴散至兩人心中,霜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

  「以後一定會再見面的,所以……笑一個吧。」

  分離也好難過也好,這次零笑了。

  「謝.謝.你。」他用通用語對霜因說,還是一樣唸得很吃力,但確實收到他的心意了。

  「記得好好念書,不然阿姨會難過的。」

  「嗯。」

  「再見。」

  霜因覺得道別總是令人難過。

  第一次跟自己的父母親,他們長期在外地工作鮮少回家。

  第二次是眼前的零而且是最想珍惜的人。

  回家後打開紙袋,裡面只放了兩樣東西,一個是深褐色的果實,在零他們家的庭院見過,經過長時間都不會腐敗的松果,另一個則是小香袋,外面繡著祈求平安的字,打開還有東西。

  「啊……是勾玉。」

  已經用紅線串好的白勾玉,那是芙蓉阿姨最重要的東西。另外還從香袋倒出了一張以毛筆書寫的字條。

  當霜因看到這封信時大概與零告別了吧?恐怕零也顧慮許多而沒告訴你實情,在此先說聲抱歉,阿姨以後也沒辦法對你說了。另外向你道謝,謝謝你這段日子一直陪著零,因為身體狀況的種種沒法盡到母親的責任陪在他身邊,他能那麼有精神真的多虧有霜因。我也很高興可以在剩餘不多的日子認識你。

  看到這裡不知道該怎麼讀下去只覺得一陣鼻酸。「一定……一定要看完才行。」

  ──小因很溫柔,相信你們會有機會再見而且會相處得更好的。勾玉我拿著也沒用了,希望你接受阿姨最後任性的要求,收下它。當你緊緊握著它時,我會默默祝福你及我的零,平安、幸福。

  霜因早有不好的預感,而阿姨也早就知道她瞞不住他們兩個。

  他不確定意外的相遇能幫到零多少,如果能做得更多他也願意做。

  只是……只是……霜因有點後悔那時候兩個人沒有一起大哭。

  無法抑止自己的悲傷,隨它滑落臉頰沾濕衣襟。

  被阿姨託付了如此最要的東西,她沒把霜因當成外人。

  絕對不能忘記。

  霜因想著,不能忘記和零的約定、芙蓉阿姨最美的樣子還有三人在一起的那段快樂時光。

  那位溫柔、帶有淡淡花香的女性。

  偉大的母親。

  ■■■■

  與當時相隔三年後的現在,國中部的某間教室一小角,少年關上筆記型電腦翻閱著語言方面的書籍。

  「韓同學,韓同學?」

  「嗯?」

  戴著粗框眼鏡的同班同學喚著自己的名字,不管他是二心子還是什麼特殊學生,霜因也有所回應。

  「有人找你喔。」一手指著教室門口,隨著方向望去,看到的是熟悉的深色及肩褐髮──還有那笑容,那人正站在門口揮手且身上穿的是同一間學校的制服。

  沒有多想便把書丟一邊,以最快速度跑到門口把他拉走,然後直衝頂樓。

  才跑個四、五層霜因就喘得不斷乾咳,體力還是跟當年一樣差。

  「我來了。」這次他能用流利的通用語說話。

  霜因沒有搭話,只是湊上去大力擁抱,感受一下幾年的空白間他們兩人到底變了多少,不變的東西還有多少。

  「你很生氣嗎?」他問。

  「沒有。」

  「騙人,因為好痛。」身體已經慢慢成熟結實,不過霜因抱得確實有些用力而他們兩人都成長了。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零。

[F of memory] Faraway-下 (回憶)

  桌上攤著一堆資料及隨身碟,裡面的內容全記述著關於一名男子的事──維克拿‧艾雷吉亞。

  在黑暗時代後造就了現在一切混亂、促使二心子誕生於世的鬼才,亦被烙上「歷史罪人」的惡名。無依無靠的二心子將他稱之為「父親」,且遵從父親的意志活在當下。

  父親是唯一的依靠。

  父親將他的意志託付給「孩子們」,足以扭轉現二心子與人類僵局的秘密。人們不知道他有何魅力讓二心子跟隨,只要他想帶走任何東西沒人有能力阻止,來去無蹤的身影令當局頭疼,只要現身定會帶來一陣混亂。

  現今每人都在等待,他的秘密曝露在陽光下那天到來。

  ……

  「零?零──你有沒有在聽!」

  血管穴道滿佈的耳朵,用力給它扭下去真不是普通的痛。國中部圖書館裡可以看到兩個男孩子共用一台筆記型電腦溫習功課,不知道是誰先提說共用一台比較省電,總會有一人手會閒下來然後在舒爽的天氣做最讓人難以抗拒的事──爆睡。

  「我、我只是發呆了一下啊,好疼……」

  「都快考試了,我剛才解釋『街殺』的事有沒有聽進去?」

  「沒有。」

  零和霜因拿手的科目不盡相同,修了不同組別自然不會同班,對於零學習方面有某些障礙兩人都非常頭痛,別人看一次就記得的東西自己得看十遍以上才記得住,他對背科不太拿手。

  「這次,我會好好聽的。」雙手合十誠懇拜託,任誰都很難拒絕尤其是霜因。

  「街殺是三年前才發生的大事……唉,就再講一遍好了。」

  聖誕節一直是為大家喜愛的節日,但如果在這日子發生傷害事件也令人痛心,三年前的這一天便是如此,在聖誕夜來臨前不斷謀殺案四起,在一條路上發生隨著時間過去慢慢靠近商業區中心然後大爆發,變成一起百人傷亡的案子。

  有一傳聞這是二心子的仇恨殺戮,對掌權者延伸至對他們視而不見的平民,具有故事性又難鎖定兇嫌,所以比較多人容易接受這個推測。

  文件檔的圖片中一個少數生還者──不到十歲的小孩跪倒在血泊中屍體旁。

  「『街殺』……『皆殺』……」零用自己的語言邏輯想了一遍,他對此有點反感但不想把心裡的吐出來干擾讀書氣氛。「你……也會討厭他們嗎?二心子。」

  「什麼?」對零的疑問感到困惑,正確來說霜因覺得問這樣的問題本身就很奇怪。「我們學校也有不是嗎?而且我們還是同學。」霜因提到關於同班同學,戴著粗框眼鏡配著無殺傷力微笑的那位,只是除了同學關係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

  「也是……」

  沒有特別討厭也不會特別喜歡,霜因的看法跟普世見解一樣。

  零回頭發現圖書館有一名同年級的女學生,氣質出眾,豔麗的長髮與紅眼瞳,旁若無人的眼神與紅瞳的溫差散發著令人難以接近的氣息。名叫深紅的女學生也是二心子,在學校沒有人不知道。

  「你沒事又發呆。」霜因手拿隨身碟角猛戳零的臉頰。

  「啊……好痛,別戳了。」

  「今天得早點回去才行,姊姊打電話來罵過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你先回去吧。」

  霜因的姊姊當時連他一起罵到臭頭,因為霸佔心愛的弟弟太久啦,弟控姊姊是這麼說的。

  「霜因。」待霜因收拾好書包,零無意喊了他一聲。「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與以往傻笑的表情不同,在說出這句話時多了幾分認真。

  「你先保護好你的成績在說。」

  吐槽完後便匆匆離開圖書館

  一面掩飾著充紅的耳根。

  「唔?」出圖書館後某樣東西滑過腳邊,毛茸茸的異物不斷在腳邊磨,時而貼近時而遠離。「貓?」低頭一看是隻除了尾巴底端是白色外全身黑的貓咪。「你這小東西是怎麼溜進來的?」霜因蹲下摸摸小貓的頸子,牠享受著被人類撫摸的感覺,感受與自己不同的生物的體溫。「你的眼睛真漂亮。」

  ──綠色的呢。

  頸上掛著鈴鐺的黑貓用舌頭梳理了一下毛髮後再依偎到霜因身旁。

  「提出『知識就是力量』的哲學家還說過:『一切幸福,並非都沒有煩惱』啊。如果他可以加油點就好了。」腳踏實地地做著學生該做的,靠學習積攢未來,陪在他身邊的霜因能做的大概只有這些,霜因認為芙蓉阿姨應該也希望他可以正視現在不要沉浸於過去的悲傷。

  芙蓉阿姨……

  「當貓真好,無憂無慮的。」

  「『沒這回事唷。』」

  「咦?」

  鈴聲輕響。

  黑貓躍上扶手,回頭瞥了一下霜因後離開了,尾隨在圖書館遇到的二心子後留下一臉茫然的霜因。

  他搖搖頭讓自己回神。

  「貓怎麼可能會講話。」

  ■■■■

  好不容易捱過期中考,成績理想與否有盡力就好,不久後還得煩惱升學的問題。

  「我回教室拿個東西,你先到門口等我。」零連平常也會忘東忘西的。

  「嗯。」應諾後往校門口,上次見到的黑貓懶洋洋的趴在護欄上。

  冬天的暖陽映照,自己也被牠的慵懶氣息傳染不禁打了一個呵欠。

  倚著牆壁眺望學校,眼睛微微闔起來,搞不好等他回來自己都先睡著了也說不定,要是睡著時他做了什麼好事就拿硬皮書很狠修理他一頓。

  想著等等和零一起去買熱飲暖和一下身子,然後再回家檢討考試的東西。

  和平快樂的時光正持續著,就像以前那樣。

  直到聽見自校園傳來的巨響時──夢碎。

  忽然被爆炸聲驚醒,霜因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學校是青少年的他們生活必需經歷的一部分,每日進出直到進入下一個學習階段,儘管學校會成為回憶也不會輕易消失尤其這所公立學校還有點歷史,如今爆炸動搖了它屹立不搖的形象,彷彿安穩的日常也會隨烈火燃燒一去不復返。

  爆炸的餘音在耳裡迴盪著,下個瞬間另一條走廊被炸得粉碎。

  霜因全身上下的神經都緊縮了。

 「等等……這、這怎麼回事?」

  玩笑開太大了吧?

  「零還在裡面啊!」

  他不可能靜靜在原地等待,不顧一切地邊喊著零的名字一邊跑回去。

  然而對危機最敏感的動物卻是一派冷靜地推估那魯莽行動發生的後果。黑貓緩緩睜開碧綠色的眼睛,燃材掉到外圍開始燒著花木牠也依舊不為所動。

   「『傻孩子。』」

  跳下護欄後黑貓跟在霜因的後頭。

  看著被濃煙侵襲的校內霜因越來越不安,要靜下心來整理狀況花了一點時間。

  他剛剛看到爆炸的地方是上術科教學樓,與普通教室的教學樓是分開的,考試期間不會開放那裡讓學生逗留所以應該是沒人的。

  火燒過來之前應該兩個人都來得及一起出校門,可是霜因很納悶為什麼往教室的路上遇不到零。

  「不會吧……」他馬上掉頭往起火的教學樓而去,不回到一樓而是直接從連結廊道過去。

  地板都被炸得能看見別層樓,在廊道時霜因早因為高溫熱得汗流浹背,他深切希望自己的預料不會成真。

  好幾條路都不通是該趕快離開了,但走廊中間的裂縫下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像是被吊著,在他的上頭有個少女質問:「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少女將散落的長髮束起來,手持幾顆錢幣大的銀灰色小球,火般的灼熱視線落在那人身上。

  吊在半空的人身體往前盪了幾下,一個翻身往上輕鬆地回到可立足的地面,對著裂縫對面的少女說:「只是個煩惱升學問題的十四歲國中生罷了,還不夠普通嗎?沒和霜因一起領畢業證書前可別頒給我死亡證明。」

  少女深紅不屑地哼了一聲。「鬼話連篇。」她的聲音不斷降溫,早在不久前發覺有異樣,會去注意深紅一舉一動的豈會是個普通國中生?再看過剛剛的零,她不由得對他加強警戒。

  「妳快收手,不要再幹傻事了。」

  「不可能!」隨手投擲一顆小球,細腕輕輕一揮燃起火燄包覆銀球,而後爆炸。

  茫茫灰霧中,人影躍過裂縫到深紅眼前,單手將她的身體壓至地面,緊抓著屬於少女的玉頸,要是這個時候在表現紳士風度的話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妳真的那麼恨人類嗎?快停止吧!」

  「恨啊,只要是二心子誰不恨!」儘管零壓制了她但她爆發的負面情感是無法掌握的。

  「為了父親的意志要犧牲多少人都無所謂──」

  「『父親』只是妳空虛的想像。」

  近距離的情況下深紅再度擲出裝滿火藥的小銀球,這次雙方都受到不小的創傷皮膚被高溫燙得部分剝離。

  「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會了解,誕生的那天起不斷被人們詛咒著,在空氣稀薄只能以氧氣罩維生的研究室度日,身體被人解剖研究從來沒有被當作生命看待!」

  凝血劑雖對大部分二心子來說是危險藥品,但對深紅這類二心子是總不錯的選擇,讓自己的Second轉而專注控制血中含氧量和體溫控制,自然能減少燃燒現象,唯一風險就是可能會使得Second走樣甚至廢掉,這對研究者來說是最不樂見的。

  排除人道考量的話,對於傷殺力強又易爆發的燃燒Second,抑制氧氣量一直被認為是作為對付燃燒Second的最佳對策,不管對是方便管理還是節省經費都是,而深紅就是這歷史共業的受害者之一。

  「我親眼見過父親,他溫柔的聲音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是因為他我的Second才能定型不再被研究,還成了能通過高門檻審查的二心子。父親是個心胸寬厚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孩子需要他。」

  即便手臂淌血,深紅在提到父親所展露的微笑,彷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除掉敵人、蒐集情報……我不要什麼正常生活,只要能幫助父親能做的我全都做,在那該死協議生效前我一定要找到──」

  「說完了沒。」

  冷語落下,零的眼神完全不帶一絲憐憫。

  「努力活在當下才是我們該做的,為什麼妳要去追尋那模糊不清的影子?」他緩步走向深紅,努力壓抑強烈殺意避免自己也做出憾事。

  她試圖以火燄攻擊反而讓自己亂了陣腳,一個不小心受傷的手腕就被擒住了。

  當零正眼看她時深紅終於了解到阻礙她的人是何方神聖。

  「那眼睛……你是混血!」

  二心子與人類兩個極端血統混合所產下的孩子,原本灰黑的瞳孔轉為琥珀色,這才是他最真實的面貌。儘管零沒有像她那樣的Second,本身卻有著超乎常人的運動神經和反射力。

  「穩定的顯性特徵……根本是被『中央』豢養的僕役嘛!也難怪不會懂現在二心子的世界發生了大事,以為有主人的庇護就能擁有幸福──」深紅知道零的背景後只有鄙視。

  「只要還有重視我的人和我最珍惜的人,我就會用盡所有辦法保護這一切。再一次告訴妳,快停手!」

  ──不然就毀了妳!

  死亡已逼近深紅卻笑了,愉快地、惡意地。

  「真是太狡滑了。」

  語畢,不慣用的手快速從背後的包包抽出小刀,傷了他的右眼後拔腿往樓梯跑,點燃火燄阻斷後方追擊。

  「等等!」

  「告訴你一件事。」站在四樓樓梯間的她俯視著零。「既然知道『中央』不是什麼可靠的盟友就別硬跟它靠攏,四技和主柱本來就不屬於他們,就算我沒找到資料和資格者還是有其他人會代替我的。」

  零不放棄勸說的念頭但如果事情真往壞處發展的話也只能痛下殺手,若上頭知道這女孩在打的算盤絕不可能讓她好過。

  照現在情形零才是拿不定主意的那一個,不管如何深紅心意已決。

  「話說回來,只有你一個人這樣活著實在太狡滑了,擁有歸宿及珍愛的人……」深紅輕笑了兩聲,語重心長的談論各自觀點最後卻像是在嘲笑。「我會詛咒你的,直到永遠。」拿出一顆銀色小球後她留下最後的話:「你一直追著我跑所以沒有發現吧?有人闖進來了,我知道那個人,我看過他。」沒於烈火中的笑容越來越深。

  「零!」

  「什麼!」大半精神都放在追逐深紅,以為其他學生去避難了才一時大意,回神才驚覺,那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不要過來!」喊出這句話時已經太遲了。

  所以……慢慢去後悔吧,幸福的傢伙。

  「拜拜。」

  銀色小球上映照著火光,落在地上炸開後濃煙埋沒三個影子。

  琥珀瞳的少年伸出雙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爸爸,我愛你。」

  消失在烈燄中少女低聲呢喃,如火燄炙熱的愛不斷燒著,燃盡一切也使自己熔於其中。

  霜因失足,身體撞擊發燙的地面時感覺到體內有東西也跟著碎裂,由下而上由掌心至手臂由腳至頭,每根神經將痛楚傳達至腦中,溫熱的血液滲出傷口,疼痛與苦澀感令他雙眼無法對焦。

  逐漸失去知覺的四肢依然期望著被人拉一把,如果可以……霜因希望最後能靠在那人的懷中。

  鈴──

  「『孩子,你不會有事的。』」熊熊火光中的黑影如是說。「『有人正守護著你啊。』」

  ──所以,活下去,直到用自己眼睛卻認真相前。

  活下去。

  柔軟的觸感緊貼著霜因的臉頰,恐懼一瞬間消除了,危在旦夕的生命此時安心地閉上了眼。

  ■■■

  「我在哪裡?」

  睜開深邃的黑瞳,天空和霜因自己所知道的顏色截然不同。

  白,純淨的白。

  四周開滿了鮮紅色的花,無葉的花莖豎立在與花瓣同色的水面,沉重的身體與意識一同上頭沉浮。

  沉浮沉浮沉浮……

  因為疲勞霜因無法提起幹勁,背後的溫度與空氣的感覺正舒適,只要閉上眼他就能真正地入睡休息。

  沉浮沉浮……

  沉。

  「不能睡在這裡喔。」

  不知怎的他聽到了女人的聲音,霜因有些好奇可是又沒力轉頭去看,只聽到踏水聲慢慢接近,撐著紙傘的女人為他遮光,白皙的腕與指將霜因拉起,牽著他離開這片花海。

  在傘影下霜因看到自己原本的沉睡之處是一片血色地獄,雜草埋沒不堪的物體,紅花再以此為養分生長,剛剛是因為白光太過炫目而一時沒看清。

  這雙沒有溫度的手讓霜因有種懷念的感覺。

  紙傘下面孔只笑不語,她只是輕輕地撫摸著霜因的黑髮。

  「對不起。」霜因下意識地道歉,他對她有難以言喻的內咎感,然而女人沒有答話依舊靜靜地撫摸思緒紊亂的小腦袋。「我不記得妳是誰了,所以……對不起。」

  那女人的身影與白色的景象交疊宛如藝術品般,霜因確信這感覺似曾相識但他不懂為何自己會忘記。

  見霜因如此苦惱不已,她終於開口:「活下去,儘管會痛苦與懊惱,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小零在等著你呢。

  淚水奪眶而出令景象變得模糊不清,即便擦著眼淚也沒有變得清晰,她完全消失時霜因還是想不起來她是誰,但那花香令人難忘。

  閉上眼再睜開時白色的背景依然不變,不過身處之處不再是一片死寂,電子嗶聲規律地響著,隱約還聽得見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著什麼。

  「小因?你醒了嗎?」

  他的旁邊站著一男一女,還有幾個穿白袍的。霜因現在仍覺得疲憊,以目前身體的活動能力僅只於轉頭。

  他對眼前的情景感到困惑,看到他們不斷地喊著「太好了」才脫口說出自己的疑問:

  「你們是誰?」

  ■■■■

  高中生年紀的少年少女帶著花束與探望的物品在往病房的路上爭吵著。

  「緋姊,妳不要老是扳著一張臉,小因看了會怕啊!」

  弟弟好心提醒卻被姊姊怒瞪,要是再多說幾句搞不好馬上被送去看彼岸花。韓家由最大的兩姊弟共同掌管,她教育大弟完全不會像對待么弟那樣溫柔。

  「小繁你閉嘴!只要一想到那個人就覺得生氣!明明陪在他身邊還搞成這樣子,不吭一聲就離開算什麼朋友!」咬著拇指指甲的韓緋花,平時總是處處為弟弟著想,現在真正想幫助他時卻無能為力。「你說我該怎麼跟爸媽交代才好……當初我答應要好好照顧你們讓爸媽專心工作,都怪我沒注意──」

  「姊……」身為長子的韓繁明一直都知道姊姊自我要求相當嚴厲,連意外事故都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他伸手想摸摸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姊姊,反被姊姊揪著一領猛搖。

  「你說啊──小繁!你說啊!」

  「姊、姊姊!」

  差點多一個人要掛病號。

  「我要回去了,小繁你自己去吧。」不知不覺已走到病房門口,緋花卻不滿地咬著下嘴唇轉身離開。

  「這樣好嗎?」繁明知道姊姊最疼么弟,儘管霜因忘記了自己的親人但血緣依舊緊緊相繫。

  「……因為他等的人不是我們啊。」

  「才沒這回事。」目送姊姊離開後繁明輕輕開門卻不小心嚇到房內的人,彷彿看到有兩隻貓豎起毛髮、瞪大瞳孔警戒他。「對、對不起,我忘記敲門了……」

  個人病房內除了霜因外確實有隻黑貓。「小黑又來啦?不知道是誰家的貓天天來看你。」

  他給來路不明的貓取小黑這類菜市場名,像是聽得懂人話一樣,黑貓根本不想理他黏霜因。

  「我有偷帶小魚乾來喔。」雖然沒被友善對待韓繁明還是不放棄。

  「繁、繁……哥……」霜因想打招呼但還是說不出口,因為在霜因的記憶中關於親人的事忽然消失無蹤。

  「不用勉強自己沒關係,等恢復後再說。」親切的兄長用比霜因大一號的手騷弄著他的頭,霜因並不討厭。「倒是……你的腳,如何?」

  霜因搖搖頭。

  自從上次的爆炸事件後他的腿便失去了知覺,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儘管試著填補記憶的裂痕也終告失敗。

  「嗯……我從你房裡拿了些東西過來,看有沒有印象。」把裝滿滿的牛皮紙袋遞給霜因,繁明則拿著逗貓棒跟小黑玩。

  書本和一堆五四三的東西,全都已經不存在在自己的記憶中。「這是……」霜因拾起其中一樣感興趣的物品,是個深褐色的果實。

  「松果吧?家裡附近沒長,我也不知道你從哪摘的。」

  拿著巴掌大的果實把玩,唯獨這東西讓霜因在意。

  「有個……庭院。」白雪、植物與花香的模糊景象在霜因腦中閃現。

  「想起什麼了?」

  「不知道。」

  「也是啦,不過姊姊跟我會等你康復的,我要先回去了喔。」

  父母的事略有從他們那聽說,兩人想快點飛來探望還要等個幾天,不過光有他們兩個霜因就很滿足了,有點兇卻時時關心著家人的姊姊及溫柔的哥哥,雖然哥哥他很沒存在感……搞不好真的是重要的親人,為什麼不能早點想起他們?想累了霜因便無力倒在床上。

  「沒有其他人來嗎?」

  「很遺憾,沒有。」每次來探病都會被弟弟問一樣的問題,就像緋花說的,他們兩個都不是霜因所等待的人。

  一直到入夜,皎潔月光將黑夜佈上朦朧的氣息,若不拉上窗簾月光會有些令人難以入睡。

  「我到底失去了什麼?又期望什麼?」伸手摸摸頭上的繃帶,到現在還無法從記憶中找到什麼。

  鈴──

  白天才來過的小黑又到了霜因病房的窗戶那,肉球拍拍玻璃想進去。

  「你也睡不著啊?」這幾天來除了哥哥姊姊外定期來探病的就屬小黑。「真是奇怪,我也認識你嗎?」

  「呼嚕……」小黑將嘴上啣著的東西放在霜因面前。

  「禮物嗎?」

  掌心大的小東西,形狀奇特的水晶用繩子綁著似乎是可以掛在身上。

  「是勾玉啊。」記憶雖有缺失他所學的知識卻沒那麼容易消失。

  「東西我確實送到了。」

  越是看著它霜因越是感到驚訝,不是因為它少見或作工別緻,摸著勾玉時的觸感喚起了部分記憶而這令他想哭。

  他知道這是別人給他的重要東西,儘管沒有奇異力量也不神秘但飽含某人的祝福。

  「為什麼?為什麼我把它忘了?」

  瞬間填補了近一個月的空白,包括自己最珍惜的人說的話,一瞬間全想起來了。

  ──對不起,沒能守護你。

  「不是的!不是的──」

  當初在絕望的烈焰吞沒一切前不就是他帶著自己離開的?

  「你在哪裡?」

  而後月光透進的病房只剩下一隻黑貓和一張空床。

  ■■■■

  「什麼──我弟弟不見了!」意外在大半夜接到這樣的電話,緋花眼睛睜得比普通全開的狀態還大。

  「小繁!去醫院,騎車到最近的傳送站!快──管他罰單什麼的給我用光速飆去醫院!」她拖著大弟邊跑邊換裝,弟弟有狀況時姊姊威能全開。

  「姊、姊姊──快放手,我自己走啦!」繁明有點後悔不久前才去考駕照和買新車。

  匆忙來到醫院,未避免驚動其他病人,護士小聲告知兩姊弟在巡房時發現他不見。

  「不可能啊……你們不是說他的腳沒辦法動!」

  早就失去步行能力了,更別說是跑到醫院外的地方。

  「姊,快過來!我搞不好知道他在哪!」

  「真的?」

  繁明語出驚人且行動果斷,緋花第一次覺得大弟偶爾也有靠得住的時候。

  從時間來看是不可能走遠,那樣的身體要是突然能跑跳的話就是發生了奇蹟,繁明推測醫院監視最鬆的地方只有一個。

  他們從霜因病房樓層旁的安全樓梯往下走。

  「小因!」

  月光是這裡唯一的光源,樓梯的暗處有個孩子正一個人獨自哭泣著,拖著瘀青的雙腳不知在這裡多久了,因害怕孤單而不斷流淚。

  「姊姊……緋姊……」

  ──零在哪裡?

  些許沙啞的哭聲正呼喚著另一個名字。

  「好孩子,不要哭……」緋花不知該如何給予霜因肯定答案,看著弟弟臉龐的眼也開始變混濁了。「小繁,我自己也搞不懂了……」明明在霜因心裡佔了一席之地卻又做出如此殘酷的事,她討厭弟弟心中那獨一無二的存在,可是她也不可能告訴霜因那個人已經拋下他了。

  假如現在所發生的事是無法避免的,要是沒有那個人的話又會如何?幫助心愛的弟弟脫離生死邊緣卻又棄他而去讓他如此無助。

  太矛盾了。

  「會回來的。」繁明說。

  「相信哥哥姊姊的話,他會回來的,在這之前……好好休息吧。」

  烏黑柔髮下的眼皮已感到疲倦,不論身或心都傷痕累累,除了等待外沒有其他辦法,所以他選擇在兄姊的圍繞下安睡,在夢中思念著遙遠距離的彼端。

  遺物、回憶還有親情不能再把他們弄丟了。

  哲學家培根有云,一切幸福,並非都沒有煩惱……

  一切逆境,也絕非都沒有希望。

  所以零,我會等待的。

  抱持那微小的希望等著再見之日的到來。

  ■■■■

  俗話說時間能撫平一切,但真正深刻的東西並不會那麼輕易消失。

  觸景傷情對某人的現況來說名符其實,尤其是在華麗的公會建築裡看到卿卿我我的情侶,背景音樂還是情歌的時候更是如此。

  雖然是在虛擬實境的遊戲中,不過去死魂永遠與無戀愛伴侶者同在。

  因為得到了稀有職業被大公會相中,可是忍者玩家和這地方格格步入,早已抓到升等和攻略冒險區的訣竅,即便一個人也能到處闖蕩,不過他對遊戲成就一點興趣也沒有。

  「唔哇──你臉有夠恐怖的,要我換搖滾樂嗎?」坐在窗台上的黑羽少年停止吹笛,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對鬱悶忍者說道。

  「那橫笛是要怎麼搖滾啦?」忍者現在對無聊的玩笑沒什麼耐性。「你繼續沒差。」隨便打發一下後把視線從情侶身上移開轉而眺望遠方。

  「我的音樂又不是療傷系的,別對我發脾氣啊,不喜歡就不吹就是了。」他收起了笛子,拿出一樣非樂器的東西。

  掌心娃娃。

  還仿照黑羽少年本人樣子做的。

  「你知道嗎?烏鴉喜歡閃亮的東西,牠們對微微亮光都很敏感。」少年套上掌心娃娃把玩著,還用腹語術說話。「別人送的,不錯吧?」

  明明是想炫耀忍者卻瞥也不瞥一眼。

  「現實為光、此地為影,烈火映照少女之哀,燒盡二心之驅,將其昇華。」

  見忍者不理他便隨口吟了幾句。

  「忿與憤,哀與愛,存在於詩篇,迷路少年終墬奈落深淵。」

  「你──」簡短的詩句似乎反映了自己的親身經歷相符,忍者不解沒有人知道的事為何他會知道。「別瞧不起人!」瞥頭離開不打算繼續對話,他那看了就讓人生氣的態度也是原因之一,這人不只怪,最重要的是……

  他還很危險。

  忍者玩家的識人直覺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咚!

  冷不防地,由上而下,黑羽少年的重量讓忍者去跟地板作親密接觸。

  「走那麼急幹嘛,吟遊詩人是我的本行啊,又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起來!」

  「這是遊戲不是傷心酒店啊,好好把人家的話聽到最後,你的性子跟吃飯速度一樣急耶?」

  「完全沒關係!」

  忍者覺得他很煩,明明是個局外人偏要糾纏他。

  「事與非,一與二,切莫徬徨,相信染血之絆不斷。」

  掌心娃娃的手上多了一樣東西,布偶手把票直接塞給他。「這是水晶大陸的船票喔,好不容易弄來的說。」黑羽少年苦笑了一下,後面所說的事更使人訝異。「離開這裡吧。」

  「什麼?」

  「你不適合在這裡,一看就覺你跟這裡格格步入,討厭的話去別的地方就好了,不用想那麼多啦,還是覺得我會害你,兄弟?」

  怪胎卻也有中肯的時候,忍者也想過可能會跟公會起衝突,可是他也沒花心思去準備這些,只是渾渾噩噩過日子。

  「忘了一個東西……」說著說著,他拿掌心娃娃貼了上去。

  啾──啵。

  「嘔啦呸噗──你幹什麼啊!」一把推開和黑羽少年本尊一樣的娃娃。

  「應景而已,想消滅這回憶的話就快挪挪屁股行動吧。可別說我沒講過好話,那再見啦。」黑羽少年起身後振翅離去。

  距開船時間不遠的船票暗示忍者盡快離開。

  「果然讓人摸不清啊,鴉那小子……」

  不管個性、身影、微笑還是那面具,一切的一切關於他的存在都是曖昧不清,任誰也抓不住,那就是鴉。

  「那就有緣再見了。」這個公會中難得有待他不錯的人,或許下次見面忍者會向他道聲謝。

  誰也沒預料到這張船票對往後的影響。

  當他與新緣分邂逅時……

  一時混亂、一時興起、一時私心──自私地將熟悉的影子強加在別人身上。

  「這些都給你啦,記得要忘掉剛剛發生的事然後快點走!那邊還有怪物跟你一樣在喊餓!」

  粗魯地丟下一堆補給品的陌生玩家似乎是個新手,吃力對付中低等的魔物讓他有些驚訝也勾起了他一點興趣。

  他記住了那背影與碧綠的瞳。

  弱小卻無所畏懼。

  單純且善良。

  ──令人想守護。

第二十六章 降神祭典 (提供免費的服務是因為有本錢推人入坑)

  祭典。

  慶祝降神正式開放的活動也就是所謂的大放送時期,札克利的人潮有了微妙變化。經驗值加倍與商品打折等早已不足為奇,不過最吸引人的事就屬隱藏任務了。

  「大家在這裡分開吧。」

  隱藏任務必須回各自所屬大陸去,為此我們十三人在廣場分組行動,本屬水晶大陸的有艾兒、洛因和我,但是洛因被雪花一句「琥珀大陸是舒服得令人想睡覺的地方」給拐走了。

  距離最遠的就是邱比所屬的翡翠大陸,大家以為只有邱比落單行動會覺得寂寞,意外的是她離開得很豪爽。

  「人家想回翡翠想瘋了啦──」

  她留下這句話後提早我們出發。

  「她總是那樣啦,不用擔心。最近我跟邱比會比較晚上線,有事的話就郵件連絡吧。」

  「好……」我的角色明明比以前成長許多,大家還是處處叮嚀我啊。

  「不要我們不在就被魔物吃掉喔,高等吃人的魔物例子很多的。」叼著煙管的柳生大哥說道。

  「吃人的魔物已經算小意思了……」我不自覺地望向南方的傷心地。

  「假如你被魔物吃乾抹淨到時再給大哥好好安慰一下,有事連絡。」背後被他用力地拍一下。

  「吶。」沒有直接接觸,鴉突然與我拉近距離,面具下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有密語。

  「嗯?」

  「就是這樣。」鴉說完後便隨大家離開。

  「小齊你不跟NAO走嗎?」待與其他人分開好一陣子,艾兒首先開口問我想問的問題。

  玩家極少的人型機甲的所屬大陸,對我來說是個相當神祕的地方,據本人所言那是最不易出入的大陸所以齊克不想回去,也懶得回去,可是他留在水晶大陸沒有拌嘴的對象應該會寂寞吧。

  「現在去找NAO的話還來得及喔。」艾兒反覆說著那讓他動搖的名字,從齊克不停地墊腳尖的樣子看來也確實達到效果。

  「時間……一定……來不及了。」

  「開船時間我記得還有十來分鐘……人呢?」正猶豫怎麼勸他時早已不見人影。

  「已經去港口了。」

  「好快!」不愧是降神機動力最強種族。

  「只剩我們了耶。」

  「嗯,剩我們了。」

  難得只剩我們兩個不過預定計畫不變,等琥珀大陸組回來水晶大陸接我們,再一起去紫耀與其他人會合,順時針繞全大陸旅行是我粗擬出來的計畫。

  到時得告別亞魯亞好一陣子,因為以迅龍為馱獸的除了水晶大陸外尚有翡翠和琥珀大陸,相關事宜已經在卯月那辦好了,一切沒問題。

  「走吧!走吧!」艾兒拉著我的手催促著。好一段時間沒看到他那麼有精神的樣子,因異常興奮而紅鼓鼓的雙頰,有女孩子特色的他顯得更加惹人愛,心頭湧現一股暖意。

  「噫?手還會痛嗎?」我短暫的停頓讓艾兒感到困惑,原來他很在意手的事。

  「不,本人完全康復了,肩膀已經沒歪了才對,而且這是虛擬實境不用擔心有什麼直接影響啦,就盡情玩吧。」

  「喔──但是剛才應該有事想問吧?」我們邊走邊聊,一點點小動作都引起他的注意。

  「嗯……我肩膀受傷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一問之後艾兒開始思考,奇怪的表情、小動作換個不停,好像變成是我希望他把一件理所當然的是講出個道理一樣。

  「真澄會在意的事我也會在意啊。」最後他給了一個不像是答案的答案。「因為是朋友嘛。」

  而且我還覺得很高興。

  雖然知道艾兒本身直覺過人,但到底這是他的特殊能力、這答案有沒有道理的都無所謂了。

  「真澄很容易認真過頭,可是遊戲就是要放輕鬆點嘛。」

  這回反而大步大步地走到他前方。「原來我這麼容易被摸透啊?」無奈兼開玩笑的口吻。沒聽過別人這麼說自己,平常我本性曝光率到底有多高?

  「該要怎麼形容呢……」艾兒雙手環胸,視線在地上停了幾秒後才開口:

  「真澄大概是連吐槽都可以很認真的人吧?」

  哎唷喂。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吐槽我的笑臉。

  ■■■ 

  我們來到郊外女神聖堂,想說或許有機會遇到什麼特別的任務。

  仰了超過九十度角才能把那哥德式屋頂與藍天的景色一併收進眼裡,頭頂上的小澄還差點掉下去猛扯我的頭髮。

  似乎只有我們兩個有到這裡碰運氣的的想法,這期間居然沒有人過來這地方,足足三尺高的大門只為我們敞開,長長的廊道一路進去少了柔和的圓弧設計,反而是以稜角和三角形的做工居多,不管是窗花或石柱都充滿理性的味道,而風箏與多面晶體的裝飾又有種神秘感,我感覺這裡倒像是另一種祕境。

  「那是什麼……哇喔!」正前方某個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而忽略腳邊的情況,就這樣被絆倒還摔得很難看。

  「噢!好疼啊……可以麻煩起來嗎?」

  人聲,絆倒我的確實是個人!

  「對、對不起!」仔細想想普通人不應該躺在走道中間吧?最後道歉的還是我?

  「因為我在檢查建築的設計……」」綁著頭巾的精靈盜賊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勺。說是檢查,彷彿這個建築是他設計的。

  「皋月──」

  另一個女性的聲音大喊著卻迎面踹了皋月一腳。

  「啊!妳是那個自爆開關!」不久前才看過,沒錯,也就是在Millis的時候,稍微轉一下腦袋便可知──他們是GM!

  牛奶瓶底般的厚眼鏡和大大的雙辮,活像是個偏執狂女科學家。「真是抱歉,我們家皋月工作老是漫不經心的,啊哈哈哈──」一手拖著半死不活的屍體另一隻手比了請進的手勢。

  走道的盡頭供奉著一尊不完整石像,沿著身體曲線來判斷是女性的雕像。

  「歡迎來到維達聖堂,負責本次祭典任務的人就是本人──霜月,和十二月愉快的夥伴皋月,既然昏死了就別理他吧。」

  看了看快要被勒斷氣的皋月,我一點也看不出哪裡愉快啊。

  「我已經準備好回覆你們的問題了,大概就是為什麼來沒人之類吧,嗯?」霜月徵求我們意見,想當然耳她也說的沒錯。「祭典隱藏任務僅開放給β版玩家也就是你們兩個,目前能踏入聖堂只有你們。」

  「水晶大陸種族這麼沒人氣?」我問。

  「別亂說啦,天使族不是很搶手嗎?不過人類少了很多倒是真的,像契約力明明就很重要啊!」

  不要自己漏氣啦,GM。

  前線職業平時就在賣血了種族是人類的話又要賣更多血……這樣很難做「人」耶。

  「你們可是TVC優勝組耶,團隊最強隊長最弱,你們優先過目也是官方的意思,不過有沒有運氣領又是另一回事了。接下來廢話不多說!趕快幫你們辦任務相關事宜吧!」霜月要我們支付獎勵點數才可換取任務情報。將點數兌換成兩個大金幣後投入石像前的小洞。「蒂菈女神請您給予迷失旅人路標。」

  不太像是祈禱詞,可是無頭石像散發強光真的是顯神蹟嗎?

  強光過後是一陣煙霧,不,是寒氣,石像冒出冷冽寒氣且到處流竄,但沒一會兒功夫又恢復原本的室溫。

  「喔!弄好了!」霜月打開石像底部貌似蓋子的東西。

  「冰、冰棒!」

  我和艾兒手上拿的東西是冰棒沒錯,神蹟是拿來製造冰棒的嗎?

  「牛奶的。」艾兒沒有多想就放進嘴裡也不陪我吐槽一下。

  「不要用那麼複雜的表情啦,那石像底部本來就是冰箱,特效方面不錯吧?比想像中還好哩!」接著霜月把旁邊的黑板拉我們面前,變成好孩子聽故事的時間。「咳咳,現在我來講解一下吧,關於這個世界的事。」

  接著霜月把旁邊的黑板拉我們面前,變成好孩子聽故事的時間。

  「咳咳,現在我來講解一下吧,關於這個世界的事。」

  「還真的素聽故事勒……」咬著冰棒的我含糊不清地抱怨。

  「真澄同學!第一題就答錯了!」她手上的指揮棒瞬間刺了我額頭一下,然後繼續說:「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故事背景,雖然安置了神明角色但歷史事件還是由玩家所創造,譬如戰爭啦、種族對立等等,而你們就如所見,現在的世界其實尚未成形,往後本社會根據玩家的經歷來撰寫降神的歷史。」

  「所以『降神』是指『空降的神明』嗎?」剛才沒配合到,艾兒現在突如其來吐槽我差點被嗆到。

  Player、NPC、AI。

  霜月再黑板上畫的四個圈並在圈圈間拉線,從Player圈圈拉的線指著剩下的空白圈圈。

  「我有問題。」艾兒的嘴離開冰棒向霜月提問:「玩家之間合諧相處不正是代表世界正處於平衡狀態嗎?」

  「艾敏同學,要好好看清楚黑板的筆記喔!」小小懲罰一下後接著聽她講解,「NPC與AI,相信不可能有人沒接觸過,其實影響這兩個的關鍵是玩家。NPC的分布大概就是低階魔物、城鎮路人等,AI則是職業訓練所、燈靈、任務和──關係人。」

  聽到關係人這三個字我瞪大了眼。我的關係人──塞格勒斯!是人工智能?「那個路痴!」

  「路痴?」

  「噢,我自言自語。」

  「降神的AI由本社實驗室精心培養,可愛的孩子們今天也很有精神地在冒險區衝撞玩家吧。」儘管霜月不是做程式方面的但也溺愛著自家AI。「玩家和他們的互動能提升自己能力,不過也不能對他們太壞喔,弄不好會發難災難事件的。」

  「有問題。」

  「吃這麼快,你用咬的啊?請說。」看到咬著冰棍的我她瞇了一下眼睛,事實上我吃冰棒是習慣用咬的沒錯。

  「那剛才所說的『蒂菈女神』也是AI?」

  從神諭刃使的故事得知命之女神似乎是這個世界的最高主宰,雖然神明不會輕易出現在玩家前那祂要如何跟玩家互動?或者祂只是僅有管理職務的程式?

  「不知道。」

  「不知道?」這不該是官方人員的回答吧?

  「說來微妙,女神是少數由遊戲創作者親自打理的,並沒有告訴我們蒂菈有什麼作用,作為女神的話又有多少能耐,不止玩家身為GM的我們也得摸索AI的發展。」

  降神的創作者怎麼留了個難題給GM們啊……這麼說來虛擬實境看起來像是AI第二實驗場,對降神公司來說人工智能還有更多發展空間嗎?感覺他們選擇網路遊戲的經營模式好像還牽涉到了不少值得深思的東西。

  「希望有朝一日能拜見『蒂菈女神』的尊容,到時候就靠你們旅團了呢。」

  「我們嗎?」

  「友情提示已經給了喔。」她眨眨眼神秘地笑著。

  從我們能優先來這裡踩任務還有她的話,確實會想起某件道具──那把鑰匙。TVC的獎勵道具就像是優勝象徵一樣,雖然它會佔功能包一格可是我依然帶在身上。

  「旅團名有『追尋』意思的你們應該不會突然拆夥吧?降神的成就項目很多的,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應該是她要派任務給我們卻也期待從我們身上得到些東西。

  團名的追尋者前還有個F字頭的東西,取名時能意會卻無法言說,現在那感覺好像開始清晰。

  「現在還不能透露,只能說──慢慢期待吧。」

  「嘿嘿,我們會期待的。那你作為代表收下禮物吧。」她塞了一疊東西給我,攤開來看一瞧才發現是很不得了的東西。

  「GM的名片?」

  一共有七張,常在公共場合出現那幾位,還有詩鶯已經改名文月,她的名片也在當中。

  「不要誤會啦,十二月所熟識的團隊組織都會發,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其他人的就靠自己去搜集吧。」

  「噫……那要給我們任務呢?」

  「早就有了啊,不然怎麼會請你們吃冰棒?」

  吃冰到底是怎麼跟任務兜在一塊兒的啦。

  「小澄頭上有星星記號咪。」小艾可愛的聲音打斷對話。

  瞥一下我的冰棒棍上面也有一顆星。

  「我中獎啦?」

  「怎麼可能。」一秒否定再附上一百分職業笑容。「只是資格剛好符合而已啦,至於內容你的燈靈已經記錄下來了。沒被選上也好,去找關係人就有線索了,反正解完任務的還是得去找關係人,因為你們兩個都有稱號嘛!」

  「噫──」艾兒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像是觸發了什麼悲慘回憶。

  「解完任務後不需要回來報備了,快去玩吧!」

  ■■■

  「炎龍覺武!」

  劍端燃燒,未定型的龍火消滅眼前的狂暴沼怪,沼怪所留下嗆鼻的氣味……非常難受!聞到鼻子快歪掉了!身上中了異常狀態走路都會搖搖晃晃的。

  「治癒彈!」

  子彈穿入體內將沼氣蒸發出來,要是沒有艾兒這個幫手大概就沒辦法沿路盡情練等級。

  接受任務後我們來到森林沼澤,以目前的等級來說這裡還算得心應手,那是針對我而言。

  「不用在意我啦,我一起練的話經驗值會升不起來喔。」

  雖然知道艾兒的本意是好的,其實主要原因是由於他等級太高,照比例平分經驗值後的狀況更是難堪,到底有多糟?

  我不如一個人去青青草原砍怪還比較划得來……

  當初是自己選擇人類刃使的不能一直去跟人家比,多想想怎樣才可以補足力量差距。

  有點沮喪地揮揮好夥伴Aquila,劍端「嗝」出個小小的龍火後又消失了。

  領悟百分之九十九的奧義還這麼不安定,不知為何卻遲遲無法完成,等找到塞格勒斯先生應該有辦法解決。

  與艾兒一同,受小澄指引深入森林深處,途中卻遇到了小麻煩,兩條岔路,不知道該往何處,連最依賴的小澄到關鍵時候也突然不管用了。

  「訊號變得好模糊──可是兩邊都有回應唷。」

  「這下麻煩了……」兩邊都有表示兩邊都得走才能確認,對於前方情況無法掌握,貿然往前走是否太過魯莽?隱藏任務的話恐怕是高難度的任務,可能會安排凶暴的魔物也說不定。

  「兩個人一起的話不會有問題的!」艾兒雙手握拳,聽了他的話後精神好很多

  依照自己直覺選擇先走右邊。

  「奇怪?」右邊的路……不,不能算是給人走的道路,比人高的雜草遍布,有種想放火燒光的衝動,無奈這方案不可行,拿劍的我只好充當除草工邊走邊砍。

  路的盡頭,森林深處難得看見乾淨的小水塘,陽光灑落清澈的水面,要不是入口處是惡臭的沼澤,這裡會是個不錯的景點。

  正在觀望四周環境時艾兒拉拉我的外套,視線隨他手指的水面望去……有個小小的人影。

  小小的、著純白衣服的小孩子佇立在池塘中央,下半身全泡在池水裡。

  「剛才明明沒看到啊?」我們只看得到茶色小腦袋的背面,無法清出分辨對方為何在那。

 「是誰?」

  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時有讓人不舒服的耳鳴,那小孩子的身分越來越模糊,轉過身來也沒辦法看清全貌,眼睛的部份有白色長布條完全遮住,過長的尾端讓它隨風飄揚。

  那孩子不肯離開池塘,為求溝通方便,我直接涉水到對方的面前。「小朋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知道,不知不覺就來到這了……」

  不知道、沒有肯定答案,以思考方式判斷的話應該是AI,搞不好是我們要接觸的任務目標。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為什麼不離開?」

  「為什麼要離開?我沒有離開的理由啊?」他慢慢地說,輕聲細語,一字一句,一股詭異的氣氛正在醞釀著。

  不合時宜的裝束、捉摸不定的思考……隱藏在表象下的東西太多,反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也沒有留下的理由啊。」我想試著讓他脫離不動的狀態。

  「有的,我在等待。」

  對話到此為止,我手上都沒有他要的東西就沒辦法讓他有所行動。

  「有頭緒嗎?」艾兒問。「要攻擊看看?」

  「別啦。」我回頭再往池塘的方向看。「你覺得那池塘有多深?」聽到我說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艾兒也只是困惑歪頭。「沒看到周圍水草長上來,水清卻不見底也沒有小生物在游,而且那是他剛剛是站在正中央耶,比我們還矮的身高在那邊還能有半身在水面上。」

  「噫……那是陷阱囉?」

  我們兩個只覺得怪怪的不想做多餘的事。

  尋方才砍草的痕跡往回走很快就到岔路,剩下左邊的道路,與右邊比較起來是相當普通的路也沒有魔物出現的跡象。

  「『啊──』」

  兩人同時驚嘆。

  那個孩子怎麼會在這!

  「你剛才不是說不會離開那裡嗎?」匆匆跑那孩子身邊質問,看不到眼睛的小臉蛋偏了偏頭沒有搭話彷彿初次見面般。

  拿著樹枝的小孩在地上寫了簡短的話:

  ──可以幫我嗎?

  我想他就是任務目標了。

  ──幫幫我,我在找東西。

  「找東西?什麼東西?」

  ──不知道。

  現在我突然喜歡冒險區的高級魔物們了,殺起玩家快狠準,而這些不知道是放空還是哲學過頭的AI實在太讓人不知所措。

  ──只知道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而後白布條下滲出淚水。

  「不幫不行吧?」身後的艾兒問,他心裡早就知道我的回答。

  「當然。」護送任務的話兩個人一起做會輕鬆不少。「送他到另一個雙胞胎兄弟那邊應該就成了。」

  話才剛說完那孩子就用樹枝戳我膝窩。

  ──我沒有兄弟。

  我和艾兒互看一眼,心裡一直叨唸這全是設定好的劇情,只是個不完全的AI尚還需要透過互動學習,這些孩子以後也會變成優秀的村民角色──一定會這樣吧?

  「不會是見鬼了?」結果艾兒還是用密語說了我最不想去想的。

  「就算是我們平時也常啦。」多想想大哥和他的煙管攻擊就會冷靜了。

  和艾兒一人一邊牽他的手,帶著這沒什麼重量和腳步聲的孩子先回岔路,一切等見到另一個孩子再說。

  老實說有點不安啊,實在太簡單了,整個過程簡單俐落不免讓人起疑心,不長的移動距離也沒有魔物出來妨礙,只是感覺被濃霧籠罩的森林氛圍不太對勁。

  小手的主人正活蹦亂跳的,我心裡卻浮現奇怪的想法……讓他們見面真的好嗎?

  穿越綠林我們回到陽光處,那孩子依舊在那不知道等著什麼。

  「三個人?」他終於發現情況有所不同,於是慢慢地靠近。

  剛剛說不是兄弟,我找不出兩人外貌上的相異之處,看他們不出聲換位我就已經忘了哪個是我們帶過來的。

  「『你是誰呢?』」不開口的孩子也出聲,兩人的聲音重疊了。

  兩人對問,一個困惑一個喜悅,小手輕輕地觸碰對方。強風吹襲卸去不必要的布條看清彼此的真面目。

  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吧,這就是他們想做的事嗎?尋找似而不同的彼此。

  背包裡的道具自動出現在我手中──塞格勒斯先生留給我的書。不敢相信的是原本打不開的書它自己打開了,書頁快速翻至中間部分後停下,空白頁面出現文字記錄,好似有支筆在上面書寫,一行又一行,全部都是我們來到這裡後發生的事,連同雙胞胎的對話。

  「你喜歡我嗎?」
  「你討厭我嗎?」

  「我們同時存在是不被允許的。」
  「但願我們可以一起消失。」

  艾兒從後抓住我的手。「真澄,快看狀態!」

  喚出角色面板,生命值和魔力值的數字開始亂跳。「會是、會是他們弄的?」我們兩人都被影響,我不得不去想可能是這兩個孩子造成的。

  我指甲摳抓劍鞘,不斷猜想這到底是Bug還是劇情?或許除掉一個或是兩個都除掉就能恢復正常。

  十指交合拉近彼此,他們之間已不存在距離。

  雙唇緊緊覆蓋,頓時喪失話語。

  雙手往上游移摟住頭與頸。

  彷彿互相啃食對方。

  顯示器傳入我眼中的影像不再只是單純的CG,絕大部分時候感到不適,心裡深處卻有一部分覺得這情景淒美寂寞,畫面與自己身體某個部份得到了共鳴。

  愛情友情親情忌妒喜悅憎恨恐懼戰慄貪婪殺意絕望虛無扭曲,沒有一個詞彙可以套入這幅畫。

  緊緊地咬住下唇,眼睛無法移開。

  鮮紅色的黏絲自舌尖抽離,停止動作之後彷彿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兩人皆是心滿意足的表情,鮮豔的紅在純白的衣領上暈開如花朵綻放。

  他們分離的瞬間地上掉落小小的、柔軟的物體,粉紅的一端滲出更深的顏色。

  看似莫名奇妙,我卻覺得自己好像能猜出用意為何。

  就像自身心臟與腫瘤部份,每分每秒都在消耗彼此,即使成為畸形不這麼做就無法生存,眼前的情景好像反映著我這種人的身體矛盾一般。

  「『大哥哥。』」

  書本掉落,雙手被他們拉過去,輕飄飄的感覺,好像是空氣在拉我,沒有人類的觸感。

  「關於我們的秘密。」
  「關於答謝的禮物。」

  ──給你。

  染紅的指頭在我雙手上留下紋,蔓延至肩膀、脖子到額頭──血紅的印紋。

  「謝謝你讓我找到重要的東西。」
  「謝謝你讓我等到此時的到來。」

  水面的波紋散開,他們的形體如同水面的倒影,輕輕觸碰變得扭曲融化在景色中,留下孩子們的笑聲在林間迴盪,最後消失──

  我感覺他們到底是誰以後大概也不會知道了。

  只知道在整個事件中書本第一次有了反應。「他們就這樣不見了,小澄頭上的星星記號也消失,表示任務圓滿達成了吧?」

  任務獲得的就是這身印紋感覺沒什麼特別的,跟大姐的差不多。

  「哎呀……」

  「怎麼了?」

  艾兒眼神相當奇怪,想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噫……與其我告訴你,不如真澄自己照水面吧。」

  好像我臉上有奇怪的東西一樣。

  從水中倒影完全看到的是與原本樣貌不同的自己。

  「我的頭髮──」熟悉的淡咖啡不見了,換來一頭酒紅色!

  「乖乖……不哭喔。」艾兒摸摸初次見到酒紅色毛髮。

  「不要啊……感覺好花俏!」

  自己燈靈與主人也有同樣變化,表示以後都是這模樣?

  「唔……!」

  「怎麼了?」

  「沒、沒事……」

  一陣刺痛感傳到腦袋而伸手掩蓋,希望是我錯覺。

  剛剛那一瞬間蕩漾水波上所映出的綠光,現實的東西太過融入虛擬實境並不是好徵兆。

  ■■■■

  「鴉──鴉──」溫柔的聲音叫喚著,名字的主人卻沒有現身。「那孩子跑哪去了?原本想問他要喝什麼茶。」響子走到甲板上,在大家聚集的地方找個小桌子放下手上的茶點。「他到底去哪了……?」

  「那傢伙本來就喜歡到處跑,反正等他肚子餓的時候就會回來了。」剎那把鴉當成小孩似的,事實上任何人都管不住他。「餅乾真好吃。阿飛你要嗎?」把食物拿到阿飛眼前,有想取笑他的意思。

  「不、不用了……在下現在只需要暈船藥……嘔!」

  「哇啊──好髒!別污染海洋啊!」

  「哎呀……阿柳也要吃什麼嗎?到紫耀大陸還有好一段時間。」

  「我晚點再吃就好。」簡單回響子的話後轉身倚著扶手,凝望夜裡的海洋。

  寧靜的海景看起來平淡無奇,當星星出現時才讓海面添加了幾分生氣。

  船桅的頂端,黑鳥仰望著夜。

  ──勿凝視淨水上之虛像,不是預言也不是謊言。

  鴉離開前留給真澄的話,他估算真澄應該不會對之後發生的怪事入迷,一切都還在遊戲的範疇之中。

  「為何連我都感到如此不安……」縮著身子感受自己現有的溫度,一向獨來獨往的鴉在此時卻沒有人可以依賴。「真正可怕的是『隱藏在淨水之底的真實』啊。」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比較少笑,滿腦子思考著如何小心翼翼吐露話語。

  「老師你一定在哪裡看著吧……你的願望遺落在這裡,你所愛的人們也在這裡。我會努力的,所以請你務必看到最後。」

  鴉起身倚靠船桅俯視著世界,黑羽散落在空中讓風把訊息帶往遠方。

  「不過,事情越來越有趣了。」無眼的鳥型面具下鴉自信的笑著,不抱持絕對的惡意與好意。

  在同一片天空下──預兆顯現。

  「風的觸感、大地的芬芳……」

  少年對月亮伸展雙手沐浴著月光,讓他誕生的世界給他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個世界的血是這種味道嗎?」

  光粒子不存在於他所經之處,踏著輕快的步伐走過紅色的流體和點綴著紅色花園的醜陋裝飾,這特異的存在打亂擬真系統、動搖了現實虛擬的界線。他邊扳手指數:「一個、兩個、三個……嗯,有二十四個,好像太超過了,可是這種事實在很難控制。」

  他搔搔後腦勺,眼前所發生的事並非出自本意而是無可避免的事。

  「接下來……去紫耀大陸吧,哥哥應該等得不耐煩了。」

  少年消失在暗處,直到他離開二十四名玩家屍體才化為光粒子與夜景融合。

  淨水上的倒影、暗夜的星空中、無人知曉的暗處。

  綠色異光閃爍。

第二十七章 拜訪巧合 (藏東西的技巧生澀不熟練不如大剌剌地攤出來)

  白色建築內部四樓,參雜藥味的空氣與那純白所組成的空間令人感到暈眩。

  我幾乎不會主動到醫院做檢查,可是自從上次在遊戲裡有點狀況後我必須確認這沒有問題,說明書上也寫說有異常的生理反應也應該去醫院一趟眼睛在我無意的情況下閃爍意味著本身控制力的不足也是一種警告,原本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連絡了波見醫生看診。

  要是沒先說一聲的話會被宰掉。

  對,這句是肯定句,沒有什麼複雜的理由,如果我想看診時躺躺椅而不是手術台的話我最好照規矩來。

  來到上次發生意外的走廊,走廊並沒有問題,僅兩個不同的意念在此處引起爭執,落魄學者差一步非命於暴走二心子手中的地點,而那個二心子就是我。一如往常,我靜靜地穿過走廊,今天什麼也不會發生,就算有,也不至於變成流血衝突之類。

  視野中突然某個東西闖入了純白的景色,是架彩色的紙飛機,直直掠過眼前朝著窗口飛去。

  「上面好像有什麼?」

  它已經飛出窗但我因為好奇就湊過去,在沒有人看到的情況下跨出窗口、雙手只抓著飛機別無他,Second中控制向量的力量今天也好好地運作著,我才能在一隻腳勾著窗框的情況下毫不費力地回到裡面。

  「啊!」

  不知何時,走廊上出現了一個抱著大素描本的孩子,貌約十歲上下的孩子,頭巾把頭髮包緊緊的都蓋到了眼睛一半。

  那孩子慌張地往轉角跑,時不時探頭觀察我這裡。

  我打開紙飛機看,用了大量亮色系顏色,略為變形的圖案是花花草草與人,雖然跟藝術搭不上邊不過畫的內容讓人感到一股暖意。

  「是誰丟了這麼可愛的畫?」

  那孩子怯生生地走出來。「我、我的。」物歸原主後那孩子拿下頭巾,長髮披散下來,深深地鞠了個躬。「謝謝──」

  「不客氣。」

  原來是個女孩子,是有頭粉嫩柔亮頭髮的二心子,這顏色和她很搭而且還有個……栩栩如生的花朵髮飾?看她把畫放回活頁素描簿裡時,紅色的花朵旁又開了別種顏色的小花。

  「醫生,不會,喜歡。」

  「他還沒看過吧?」醫生總是板著臉,我給他看這麼久了也還是會怕怕的。「我覺得畫得很好喔。」

  「謝謝,紙飛機的,哥哥。」她講話頓頓的,可是努力想表達的樣子很可愛。「醫生,人很好,哥哥,也是。」眼睛亮起來時她眨眨眼,轉眼間頭髮上變得像是個小花園。「哥哥,跟愛愛,一樣?」

  「對啊。」

  我很少見到這麼年幼的二心子,這麼小的孩子也有心臟腫瘤必須長時間待研究所……雖然今天相遇只是偶然,不過真的不希望看到她因為嚴重病痛來到這裡。

  自稱愛愛的小女孩滿足地笑了笑,粉色髮絲上的花朵再度增加。「這個。」突然把素描簿拿到我眼前。「醫生,沒時間。」不安中有急促的感覺,那毫無連接性可言的句子,真是考倒我了。

  「是要我轉交給醫生嗎?」觀察她的反應,高興還有拍手,似乎是正確答案。「啊!等等!」

  「Hami、Hami……溫柔,好醫生,藥,不會,不舒服,Hami、Hami……」有聽到她嘴裡喃喃唸著,可是一下就跑得不見人影只剩花瓣散落在地。

  沒時間是指她有急事嗎?愛愛知道現在有兩個醫生嗎?

  冷不防地,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早!」這充滿朝氣的聲音主人每天都束著烏溜長馬尾,笑臉搭配著擦亮的紅框眼鏡,她是異心科的實習醫生──蘇西醫生,是姓蘇名西,不久前才正式成為我鄰居。

  「醫生妳有給一個叫愛愛的小女孩看診過嗎?是個頭髮會開花的二心子。」

  「沒……有耶,醫生好像都不讓我看小小孩。」

  「喔──你們挺閒的嘛?」

  低沉的男聲掠過我們耳朵,隨後就看到粗糙的手掌搭在我們肩頭,肯定是那個皮笑肉不笑的中年男子。

  「吃飽沒事幹就是要讓我看那爛得要死的控制力?看來你的Second磨練相當──不足啊。而且在沒人看到的情況下使用真是明智的判斷,所以我會好好再教育你必須在『完全沒有東西藏在暗處』的狀況才使用Second這件事。」最後附上一個燦笑。

  明明是來檢查的,看來逃不掉實技訓練。

  「還有,自己主治醫生的名字好歹也記一下──」順手抽走素描簿走向看診室的男人就是異心科唯一的醫生。嚴厲又愛咄咄逼人就算有記憶障礙我肯定以前有被嚇哭過。醫生並不是本地人,但他單身也沒有什麼外地工作的顧忌。

  醫生叫做波見夏海。

  波見(Hami)……稍微聽過醫生講一點家鄉話,儘管他平常只讓我用通用語叫他,後面名字好像也能用這樣的發音?。

  名字有這麼可愛的唸法難怪有小朋友喜歡他。

那個叫愛愛的二心子的確是波見醫生的患者,天生語言缺陷和控制力不足,經過適當調整後將轉去其他研究所,今天是特地來和醫生餞別的,轉所後可能就很難再見面也說不定。

  醫生看完素描簿後小心翼翼的收進辦公桌抽屜。

  我和醫生相處最少也有五年的時間,我有一部份也要感謝醫生幫助我控制Second那殺傷力強的部分,雖然心靈創傷因此也增加了不少。

  「好,用這個。」手腕被抓起來,中指部分套上金屬指環,而且……

  「拔不下來!」

  「這東西要用振動頻率去解鎖,導電的話應該能改變密碼,你就來試試看吧。」波見醫生悠哉翹著二郎腿等著記錄我的慘狀。

  經醫生這麼一說我好像感覺到手指附近有種刺痛感。

  「弄錯一次密碼它會放電,所以盡量減少失誤比較好,雖然這低於110mA對你應該不算什麼。」

  醫生在生氣,醫生一定是在生上次的氣,不然怎麼會弄來個刑具做實技!這個大叔到底哪裡溫柔了?

  「你不是對向量和重力控制很有自信?現在連液體擴散和滲透也……」

  「好!好……我做就是了。」讓他沒話說就不會再戳我痛處了,這種程度的電流我還受得了。

  旁觀的蘇西醫生在胸口畫十字。「對不起,我也救不了你。」在波見醫生的獨裁政策下任誰也無法違抗。

  今天是第一次主動來醫院,但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醫生這麼那麼壞心眼啦……」蘇西因為被逮到所以做了不少文書工作。

  「一直抱怨醫生好像有點不太公平,很多地方也有他的道理在的。」我們回家的路有點長所以有時間聊這些。「醫生知道『研究所』和『異心科』設立的本意本來就不同吧?」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兩個好像沒有差很多……」

  研究所負責收容和管理二心子而Second的管理也是工作之一,Second有時能達成常人無法完成的高效縮時的成就,掌握Second的話這是可以靠投藥和實驗培養的。至於異心科,波見醫生也埋怨過這事,說難聽點異心科就是替研究所收拾爛攤子的。

  研究分寸沒拿捏好,二心子真正有大狀況的時候研究所通常會反應不過來,有非常高的機率是出在用藥上,為了避免濫藥,藥品補助審核標準訂得非常高,只是凡事總有個但書,濫藥最容易造成大病大痛,不過研究所為了保住Second的某些特性硬要鑽規定漏洞的話也很難管。

  總之現在兩者已經被拆成各自的體系,各處的異心科在看診時可以得到研究所的資料方便診療,能拿到完整資料是最好的,反之,不遵守規矩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波見醫生總是親力親為或乾脆去人家研究所看整體環境。

  這讓我想到愛愛轉所可能就是有這方面的考量,她那體質用藥得非常小心才行。

  「醫生真的那麼厲害的話我們異心科還窮成這樣……」

  「這就是業界黑暗啊……」專門診所少得要命,我都在想是不是醫生有威脅醫院的把柄才弄出異心科的。「醫生還是有想辦法湊錢啦,譬如幫贊助者蒐集點器材或藥品試用紀錄。」

  蘇西醫生好像意會過來了,嘴巴打開一直吃冷風還不闔上。「他剛剛、他剛剛是拿你當實驗品嗎!」

  「我能配合醫生是因為我沒有研究所背景醫生不會有壓力,二來,我Second涉獵範圍廣,相較其他二心子能測試更多東西,第三,醫生代研究員觀察我所有狀況,他絕對會嚴謹處理讓我比較放心。」

  她聽完我的解釋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如果真澄入籍研究所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情況……」醫生並不是在徵詢我的回答,我們只是一起想像那個可能性。

  「寫病歷是很重要的工作喔,波見醫生很嚴但偶爾還是能看到他好的一面。」我想轉換話題,這方面不需要她操心就是了。

  「我知道啦!可是我今天明明只是回去查資料而已。」說起來蘇西醫生還算是個學生,還是有課業要顧。

  「和什麼有關的?」

  「是奇烏啦……」

  「是那個被人稱作『鍊金怪傑』的奇烏嗎?」

  連我都有點耳聞的科學家,瘋狂加上瘋狂及對發明的執著,猶如中世紀的煉金術士以元素冶金,而鍊金怪傑的素材就是我們不曾想像的「可能性」,傳送裝置的概念是個不錯的例子。當然,他也是二心子領域的名人,以現在來看是與維克拿有著完全相反評價的人,被稱作二心子之父的維克拿據說有能安定Second和處理那些病痛的力量,但現在人大部分注意到的都是他的教唆與盜取重要科技的前科。

  歷史科目很常把這兩人拿出來比較,雖然我都沒親眼見過。奇烏,不知是姓還是名,他持續了好幾個世代直到十三世時便消失了,沒有子嗣繼承這名字。

  「不僅如此,大概奇烏九世到奇烏十三世吧,他們還從事關於──『Virus』,曾讓世界文明倒退的怪病的研究,儘管Virus早已絕跡仍研究著再崛起的預防對策,就算沒有使這成就開花結果,那熱忱和對世人關心足以鼓舞很多人了。」

  「不過時光是無法倒流的。」

  「也是啦,而且我是專科出來的。」

  邊走邊聊,如朋友對談般暢所欲言。蘇西小姐陪我繞到學校去,今天還和某人有約。

  「霜──因!」

  N高的校門口,我對坐輪椅的少年大力揮手,那是同班同學的霜因亦是我在網路遊戲中認識的「洛因」。

  「哎?沒反應?」

  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睡著了。

  「起床──」連現實都可以在路邊睡!

  霜因仰首,有氣沒力地回了一句:「……早。」

  「已經中午了,等很久嗎?」

  「是我先提早來的。」

  我們簡單寒喧幾句,而沒見過霜因的蘇西小姐則是湊到我耳邊。「這個可愛的男孩子……是你同學?」

  「嗯,同班同學。」我也得給霜因介紹一下「這是我看診醫院的實習醫生兼隔壁鄰居。」

  「你好,我是蘇西。」

  兩人握手,我繼續說:「然後剛剛我說過,同班同學韓霜因,因為那個……呃……我不知道什麼理由,從今天開始暫時借住我家。」

  「簡單的說是從今天同居,請多指教。」

  「說同居好像哪裡怪怪的……」有引人遐想的空間。當初是他主動拜託我的,有點半強迫意味說想要過來,本人說原因晚點會告訴我。

  換洗衣服和行李早已準備好,接著帶他去我的住所,保留區。對我來說是低物價高享受的生活圈,以二十一世紀城市風貌、美食和人情味聞名,可說是另類觀光區。租屋價格靠咖啡店打工薪水還負擔的起,勉強稱得上舒適,至於搬出家裡在此處落腳的理由不便多說,其中細節我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

  「那我晚點再過來喔,得先解決報告。」蘇西醫生揮手道別後走入隔壁房間,因為她是最近才搬來家具都還沒弄好,偶爾會過來一起吃飯。新鄰居除了蘇西醫生以外尚有……

  「啊,要說『我回來了』才行喔。」屋內的女孩稚嫩的聲音說道。

  「我、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嗶咕。」筆記型電腦前的植物型事務機器人嫣然回首的畫面,彷彿有小花在後方襯托的錯覺,但看到那酷似孟克<吶喊>的臉後我馬上回神。

  「為什麼是仙人掌君在打招呼啊!」

  仙人掌君,功能介紹省略,自獨立後複雜打理雜事的好幫手尤其是忘記東西的時候,它的AI尚有缺陷,我經手後也做過嘗試還是沒辦法矯正它個性,要讓它好好管家務不擾人的話讓它上網漫遊就行了。

  「原來。」霜因緩緩開口,除了困惑外還參著驚訝。「你已經有這麼大的女兒了……」

  「怎麼可能!那是樓上鄰居的小孩──」

  「沒錯唷。」梅梅慵懶地伸展雙手。

  其實名字叫梅玖,平常都叫梅梅,近期搬到四樓的鄰居女兒,因為家人工作忙碌偶爾晚歸間接答應照顧梅梅,還打了把備份鑰匙給她。

  「是今天開始要住這裡的哥哥嗎?」

  「嗯,我是霜因,結霜的霜和原因的因,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寫給妳看。」

  「梅梅知道,而且有點像梅梅朋友的名字,感覺很親切──」

  「這樣啊,那我們一定可以好好相處。」

  以往只有我和仙人掌君的房間多了幾分熱鬧的氣息。

  「對了,有真澄哥哥的留言喔。」

  「咦?」鮮少有人與我聯絡所以我覺得有些不安。

  通訊相關屬仙人掌君的管理範圍,按下開關後發現真的有兩通留言。

  第一則:「哈──囉──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們啊?我們放假了,晚點會去看你喔!」這女生的聲音聽起來非常亢奮,可是我認識的又很多平常是這樣。

  「認識的人?」霜因問。

  我沒有答腔。

  「你看起來好像肚子痛。」

  「我在回憶啦……」覺得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電子人聲跟本人聲音有點差啊。

  第二則:「你一直沒回電就不等你喬時間了,我們已經在往你住處的路上,要不了多久就會到,建議你快把房間的東西收起來,尤其是貼身衣物──」同樣也是熟識的聲音,不過第二通留言中那位男性的說話時顯得相當……驚恐?時間記錄這是沒多久前才留的。

  「第三則嗶咕。」

  在考慮收陽台衣服和聽留言的期間居然又進來一通!

  「我們到了!」

  剛好我也想到他們是誰了!

  「未免太快了吧!」以逃亡般的速度衝到門前,尚未碰到門把時門就開了,用力地、狠狠地,衝擊力足以撞倒一個高中生,嗯,是我。

  「哇!原來你在睡覺?也不能睡地板啊,會著涼喔。」垂在眼前紅栗色髮絲屬於正在說話的那位女性,鵝蛋臉湊近看,是滿臉清爽的笑容。

  「怎麼看都是被撞倒的……」隨後進門的人說出實際狀況,他們有著同樣髮色和相似的輪廓。

  「真的嗎?姊姊惜惜喔──」

  邊搓揉著瘀血的額頭帶著笑容擠出幾個字,「好久不見……少爺、小姐。」

  「是『哥哥』跟『姊姊』!你怎麼老是忘記──」本來她想用手順我的頭髮結果變成彈額頭。

  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夏納.舒奈亞與芙蕾.舒奈亞兩人,從姓氏即可推測出我們有某種程度的關係。

  「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沒注意到有客人。我弟弟承蒙照顧了。」夏納哥客氣地和兩人打招呼。

  不超過二十坪的房間沒有沙發之類的傢俱,所以我們五人都坐在地板,我簡短介紹讓彼此認識,可是初次見到兩位訪客的霜因和梅梅似乎沒進入狀況還一愣一愣的。

  「我都不知道你有兄弟姊妹,可是剛剛到底是……」首先開啟話題的是霜因,他對於幾分鐘前那對話有些疑慮。

  「嗯……說來話長。」

  我是舒奈亞家的養子,我在十三歲時正式入籍舒奈亞家在那之前我只是在他們家工作的傭人,名義上成為了一家人,但畢竟是寄人籬下我還是得保持分寸,高一搬出來時我還有回家,到高二就只有郵件連絡可能讓他們不耐煩了。

  「唔……我跟霜因還沒吃中飯,我先去買點東西,你們慢慢聊──」我拿了錢包直奔商店街。

  ■■■■

  「唉──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等真澄出門後夏納嘆道。「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我們總是戰戰競競的,叫聲哥哥姊姊好像要他命一樣,而且搬出去後兩年跟家裡聯絡的次數根本屈指可數。」

  「或許他顧慮很多事情……」霜因回答。

  「可是在細節部分太鑽牛角尖了,大概是因為『那原因』而把一切排除在外。」

  「那是指……二心子的事嗎?」

  「是啊。你也知道他情況?」

  「是的,而且基於各種理由,今天開始暫時借住這裡,不覺得哪裡有困擾。」

  「借住?」夏納一直以為同學只是來作客的。

  「我認為真澄並沒有把一切排除在外,他很努力,學著如何與人相處……雖然讓人著急但絕對沒有原地踏步。」霜因瞥了一下無力的雙腳,真要說原地踏步的反倒是自己。

  「很高興能聽到你這樣說。」對霜因投以友善的笑容,夏納是真的很重視弟弟,家族也把真澄當作家人看待。「話說回來,蕾,妳從剛才開始一直在東翻西翻的找什麼?」

  「嗯哼,外宿生跟家裡連絡感情的好方法就是靠洗衣服嘛,就把一些打包回去吧。」衣櫃、床,她從家裡角落搜刮出一堆衣服。

  三個人看到真澄的衣服一件一件被芙蕾粗暴地塞進行李箱,至少霜因已經確定真澄會搬到外面住,真的考慮了很多……

  「他的房間居然還是跟家裡房間一樣無趣,不過一個思春期男生連本色情書刊都沒有。」這是打撈過程中的唯一缺憾,樂趣減半許多。「啊,都忘了網路很方便嘛。」

  「不,不行!」夏納把仙人掌君和真澄的筆電拉靠進自己。「妳這樣連我都會怕妳了!」

  梅梅看到緊張的夏納也跟著做一樣的事,把降神的顯示器和微電腦拉到自己那邊。

  「那個顯示器……我就知道他一定有玩!還給自己的角色取本名!」現在比起筆電芙蕾對微電腦更感興趣。「看朋友欄就能確認了。」

  「你們怎麼知道他的角色是用本名?」霜因不解為何芙蕾會有這資訊,而且肯定朋友欄會有她預期的東西。「你們也玩降神?」

  「如果蕾沒弄錯的話,我們大概還跟他同隊。」認為已知資訊就不算隱私的夏納正在幫真澄關筆電電源。「等等,你剛剛說的『也』,是我認為的那個意思嗎?」

  「同學兼網友。」霜因還不確定到底開誠佈公是不是好事。

  「鄰居兼網友。」

  兩個女孩子一起在看真澄微電腦的朋友欄,梅梅附和霜因時所有人眼睛都瞪圓了,她這一開口大家才發現事情似乎比各自想像的還離奇。

  ■■■

  塑膠袋裡飄散出來的便當味道和點心的甜香讓人心中的陰鬱一掃而空,可是對哥哥和姊姊突然來訪我依舊不知該如何回應。兩年,不長也不算短,換算成七百三十天或者依萬七千五百二十小時,嗯,仔細想想真的蠻長的……

  爛結論。

  刻意放慢腳步走向三樓的住處,碰到門把的同時裡面的人早已先轉開。

  「夏納哥,你們要回去了嗎?」

  「啊、啊……對,我們還會過來玩的。」

  夏納哥表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笑得有點心虛……難道是我有什麼不妙的東西被翻出來了嗎!

  ……可是有這樣的東西?

  「我弟弟就拜託照顧了喔──」蕾姊則是對房裡的霜因喊,她來跟離開倒是都很興奮……呃?那個大包包是什麼?

  「梅梅先回家寫作業喔。」

  「晚點跟蘇西醫生一起過來吧。」

  「好──」

  各自匆忙離開,但光看霜因詭異的微笑根本猜不出我不在的期間究竟發生什麼事。

  「很棒的家人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一個人住外面呢?」霜因問。

  「因為我是養子啊,又是二心子……」一直受別人幫助總覺得承受不起而且也不能習慣依賴人家。「舒奈亞家的人身分本來就是在我之上者,那家人待我很好,聽說八歲時的我連說話都不會,他們給我學習的機會、供我唸書、治療,現在能過著如此正常的生活我已經很滿足了,如此恩情,我想一輩子都沒辦法還清,更何況與恩人平起平坐……所以,我不知道……怎麼以『家人』的方式來相處。」

  說到這裡,我以為霜因已經聽到睡著沒想到他緩緩睜開眼睛,開口:「我覺得……家人之間不會談賣人情這回事。」

  苦笑。

  對於感情方面的拿捏倒底如何才是適中?尤其是對我這樣的人……親情、友情和愛情之類,不管哪一樣都是遙不可及。

  剛剛怎麼多了一個選項?愛情?

  犧牲與回報不等、難以捉摸的東西,人們卻對愛情憧憬又是為什麼?每個人都會遇到值得全心付出的對象嗎?

  有可能嗎?我。

  「你……這麼餓啊?臉色好蒼白。」錯覺嗎?今天霜因好像一直吐槽我?

  「沒什麼,想到奇怪的事。」霜因忽然把視線移開,表情有些微妙變化。「你該不會……有受到你姊姊什麼奇怪影響吧?」

  「讓你餓昏了,對不起……」果然人肚子餓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看來霜因也會這樣。

  想說吃飯前先幫霜因整理行李,發現衣櫃的空間變大了,衣服沒有收嗎?內衣怎麼有少?

  「請節哀。」霜因拍肩。

  「哎?」

  「我會借你衣服的。」

  「喔……謝謝。」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不過這時候應該要感到高興嗎?

  兩人一起用午餐是普通的四十元便當,他似乎蠻喜歡這裡的食物,連薑片都吃掉了。霜因的行李中也有降神的顯示器和微電腦,休息過後我們打算上線。

  「對了,我還沒問你。」

  「什麼?」霜因拿著顯示器的手停止動作後他反問。

  「你不是要告訴我,借住的原因嗎?」

 「……下次再說。」別過臉去,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他嘆氣的聲音。「幾天後就知道了,我們登入吧。」

  「喔……嗯。」

  精巧的液晶顯示器運作著,無機質的機械音在耳邊響起,意識被黑色螢幕的另一端吸了進去。

  ■■■

  上回和艾兒一起完成了限定任務,不過……印紋還在啊!

  頭髮顏色也沒變回來,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關鍵問題只能一切等找到我的關係人才能解決嗎?

  密語聯絡在線上的艾兒一起到港口和其他人會合,琥珀大陸那組也差不多回來了,告別有著各種回憶的水晶大陸,當然也包括了不堪回首的事,但現在想起覺得還蠻有趣的,現在對新大陸有點期待也想認識不同的玩家。

  「你那什麼樣子啊。」

  馬上就被吐槽,如果NAO說話能更和善點就好了,如果不知道他口氣本來就是如此的人可能會跟他吵起來吧。

  「喔喔──」雪花的大眼眨了兩下,對這改變沒有特別驚訝,只是平靜地、無意地說了四個字:

  「奴隸刺青?」

  打擊。

  「雪花只是開玩笑的,不要在意。」雪爸的手摸了一下我額上的紋,雖然印紋不會掉,讓大手摸摸酒紅色的亂髮覺得心情平靜多了,那是包容小孩子氣的我的成熟。

  「但是最好不要真的刺青和染髮喔,很傷身的。」

  我好像是被老師訓話的學生?

   船遠離了港口,慢慢地,水晶大陸的影子消失在那抹藍中。

  「已經看不到了……」與同鄉的艾兒一起在甲板上眺望遠方。

  「怎麼了嗎?」艾兒問。

  「嗯……覺得有點感傷啊。」

  「啊,我是說心情。有發生什麼是嗎?真澄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太過在意上線前發生的事,一時沒把心放在這邊。

  艾兒哼起歌來,配合著心跳的節拍及海風的音符,美麗且清澈,令人感到平靜前奏,沒有任何字詞的旋律迴盪耳裡,那旋律……

  「是旅歌吧。」

  「『啊啊啊──』」跟艾兒同時放聲大叫。

  一個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打斷了它,回頭後便見到一張放大版的無表情面孔。「真不好意思,我的臉這麼可怕。」齊克自嘲。

  「噫呀,不是啦……突然出現的話誰都會嚇到啊。怎麼了嗎?」

  「純粹來抬槓。」說完後把視線一轉。「聽艾兒說的,關於期間限定的任務,我有點興趣。」

  「咦?你在跟我說話嗎?」

  「我看起來像會對著大海自言自語的人嗎?」

  ……確實不像。

  難得由他主動攀談,不久前比賽的時候還一副想把我宰掉的樣子。

  劍聖任務、Aquila和Lyra到祭典時的事按順序說了一遍,其中這些東西的接點就是我的關係人──塞格勒斯,目前旅行中的刃使,而且我敢肯定他現在一定在某處迷路了。

  書,他給我的唯一一樣道具,封皮沒有提字,在解任務後中間頁部分有了文字,但是後來變成看不懂的亂碼,只能耐著性子等捕捉到塞格勒斯先生時才可確認書的意思。

  「幻影啊……被迫分開、同時存在亦同時消失。」齊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有想到什麼嗎?」

  「沒有。」好個簡潔有力的回答。

  我果然不該有期望的。

  紫曈望了一下在天空翱翔的海鷗群後平淡地說:「這種事很常見啊。」

  「常見?」

  「嗯。」任務的話題就此打住,雖然很想多聽他說些什麼。「接下來,我想跟艾兒談些事情,可能的話請迴避。」

  「啊?」

  「跟遊戲沒什麼關係,只是三餐菜色和生活習慣的事,像艾兒今天早上穿錯衣服、忘了折被之類。哎呀呀,真是讓人頭疼,身為同居者當然要找時間好好溝通一下。」

  「我、我哪有!」艾兒表示抗議。

  「如果有機會再遇到和書本有關的事請通知我一聲,還蠻有意思的。」

  走之前齊克這麼對我說,有點在意他是對道具有興趣還是對劇情有興趣,可是跟艾兒聊過的經驗來看齊克對遊戲興趣並不大。

  那他到底是在降神中尋找什麼呢?

  ■■■

  「小齊扯謊扯太遠了。」艾兒不滿地噘著嘴。

  「哎──一半一半啦,不過要溝通倒是真的……雖然那首旅歌我也覺得不錯。」齊克總是沒有表情,有時候連艾兒都搞不太清楚他在想什麼。「有想到這首歌對你有什麼意義嗎?」

  「只是覺得旋律很舒服啊,想說其他人聽了也會放鬆就哼出來了……」

  「這樣啊。」齊克到底是若有所思是在敷衍依舊沒人看得出來。「玩遊戲也好喜歡旅團也好,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了。」

  「知道。」

  「遊戲和現實兩邊身體有什麼狀況都一定要跟我說。」

  「知道!」

  彷彿家長在嘮叨,但是艾兒聽到齊克的用心叮嚀反而比較開心。

  「講到生活習慣,你最沒有資格說別人──」

  NAO一手按住齊克的頭,想到這點他有點生氣就沒注意聽他們後面再講什麼。

  「噫……」

  「講到生活習慣,你最沒有資格說別人──」

  「我的衣服都被你幹走,到底在搞什麼鬼啊!還被壓得皺巴巴的,你以為做家事很輕鬆嗎?」

  「感覺不到你的氣息我很難入睡。」

  「又不是動物!」

  「那我給你抱一下當作補償。」說出此話時依舊是一號表情。

  「抱個頭啊──」NAO咆嘯。

  「NAO──」一旁靜靜看的艾兒終於忍不住插話,「就依小齊一次也好啊,因為小齊的體質跟NAO多少有關係不是?」絕對不是拯救,而是推入火坑,因為是事實NAO也無法反駁。

  「一下就好了,至少……讓我在害怕的時候能有個依靠。」

  「……騙子,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勾起了一些回憶後NAO有點心軟,儘管沒表情看不出來齊克想作怪,相對的他也很難看出寂寞害怕的情緒。NAO還是伸出雙手,粗魯地把齊克拉到懷中。

   「嗯,不管多麼無意義的誕生,只有在被抹殺的那一刻是平等的,我知道孤獨為何,在那一刻到來前能保有現在就好了。」

  「好好好,怕寂寞的黃金鼠。」

  卡喀!

  「痛死了──」連齊克帶自己的外袍一起拋出去。右手摸摸頸上的齒痕,NAO臉都綠了。「你.咬.我?你真當自己是嚙齒動物嗎!」

  「沒有。」一秒否定。

  「我血量都下降了──死矮冬瓜把衣服還來!那是重要的防具!」

  人型機甲的平均體重雖是全種族之最卻因為推進系統讓他們有超凡的速度,NAO要把防具拿回來可能要費一番功夫。

  ■■■

  「那兩個人真好玩。」希望他們不會把船弄壞。

  「他們很常常這樣啦。」提前跑來避難的艾兒苦笑聳肩。「雖然兩個人嘴巴都很壞不過那不是真的吵架。」

  「人家不是說床頭吵床尾和?」洛因說。

  「我想應該不是這樣說的……」又不是夫妻!

  雪花正玩洛因的深藍色長髮給他綁個雙馬尾,雪爸則是悠哉看著新拿到精簡版的魔法書,純白長袍後面的尾巴……又白又毛茸茸的尾巴不斷在眼前搖來晃去的,突然去摸的話會嚇到雪爸吧?

  很少聽到亞人玩家被動物特徵所困擾,不如說這就是亞人的魅力,不管是毛茸茸還是滑溜溜種族細分讓大家能找到符合喜好的動物,更不用說亞人優秀的種族值讓他們到哪都吃得開。

  左晃右晃、左晃右晃……越看心越癢!

  「雪花。」

  「嗚?」幫洛因打兩個麻花辮的雪花回頭。

  「可以摸一下尾巴嗎?一下下……」我小聲地問她,雪花毫不猶豫把袍子下的小尾巴露到外面來。

  「不可以喔。」

  只差一公分的距離時卻被一個聲音阻止,我後腦勺被硬物輕輕敲了一下。

  雪爸……我忘記狼的聽力很敏銳說。

  「雪花也一樣,畢竟雪花是女孩子啊。」

  「啊嗚……」

  雖然雪爸沒有責備的意思但我心裡已經產生罪惡感了。

  「來。」雪爸笑著,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就在我面前。

  「雪爸……」就算在遊戲中觸感跟真的一樣舒服,一個心願已了,大滿足。F團雖小、職業也不齊全,不過應該是目前唯一五個大陸的玩家都有的團,遊戲時也會有更多樂趣。

  估算時間船已經很接近紫耀大陸了,回到甲板上時強風迎面撲來,這裡跟水晶大陸的感覺有些不同。

  「艾兒,我可以再聽一次那首旅歌嗎?」

  「唔……等我填好歌詞吧,所以先保留。」

  「嗯。」

  遠離藍色的海平線,新的旅程由此開始。

第二十八章 初遇水實 (商談時自信的笑容常常是最強的攻擊與防禦)

  「歡迎來到紫耀──」

  有三人來港口迎接我們,邱比和兩個大姐,不是我說錯,真的是有兩個剎那大姐。

  「阿飛,別玩了。」

  解除偽裝後繫著紅色長圍巾的忍者少年淺笑一下,阿飛的影子偽裝還是一樣厲害,無瑕疵到令人生氣。

  「那也是種變化術嗎?」聽到他開口眾人目光便移到我身上。

  「我覺得比較像是咒術之類。」然後我就是被詛咒的那個衰人。「大姐可以幫我看一下嗎?」

  「全身的啊……」拉起我的雙手,大姐開始瞇起眼睛打量。「乍看之下跟本姑娘的很像,可是你身上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大家專心聽著剎那大姐的煉金師講座。「其實印紋的原理和雕金差不多,紋本身會附有不同的力量,屬性或者數值方面的加乘。每個紋都必須向不同的煉金師NPC學習,女性煉金師製作的效果會更好,不是說隨便找個人弄得好的。」

  那大姐遍布全身的印紋想必下了不少功夫。

  「真要說的話,你摸手的部份感覺哪裡不同?」

  我的印紋和大姐手上的印紋……「咦?是立體的?」我的是平的。

  「對,煉金師的印紋用特殊藥水抹一抹然後摳摳就掉了,煉金師也有所謂灑藥去加乘印紋的戰術,而你的是在完全印到皮膚裡沒辦法弄掉的。啊,不是說真的弄不掉,等任務完成總會有辦法的啦。」見到我沮喪樣子的大姐趕緊補上最後一句。

  「現在的樣子也不錯啊,看起來有做過造型比較不單調嘛。」邱比笑笑捏了我有印紋的皮膚。

  「我就是喜歡走樸素路線真是不好意思。」

  「對了,應該還有三個人才對,怎麼只剩下你們?」看看人數不對勁,雪爸首先發問。

  「人家到這裡就只有大姐和阿飛兩個人而已喔。」

  「響子好像侍者職會那邊不開身,等等到城鎮時一起去接她吧。」

  可是還差大哥和鴉啊?

  「還有兩個下落不明,回來後我們都是分開行動的,兩人都沒聯絡。」阿飛聳聳肩,他不太管鴉的行蹤,該出現時人就是會出現,可是大哥我行我素阿飛就真的拿他沒辦法。

  找不到大哥我還可以理解,祭典後似乎要更新有他忙的,至於鴉……不會又是外出取材之類?

  「大家就往城鎮移動吧,反正到先凡拜特總會有辦法會合的,紫耀的話靠我們幾個本地人帶路絕對沒問題。」大姐爽快決定行程,有三人嚮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慢著,這裡不是城鎮嗎?」

  「不一樣的,這裡是港都算城郊,再走一小段路才到城鎮了。紫耀大陸是雙主城建設,兩城和城港間都有點距離,當然也有交通工具可以搭乘。」嚮導之一的阿飛替我解惑。

  「有交通工具就好辦啦。」大姐搔搔後腦勺遲疑一會兒才開口:「幽靈馬車和鬼轎,你要選哪一個?」

  「走路。」

  因為不管哪一個交通工具都令人毛骨悚然。

  怕會搭了交通工具會走上不歸路所以我們是步行到港都中心,稍微看了一下這裡城市風格其實與札克利相差不遠,不同處啊……放眼望去有玩家和……魔物?

  「嗯,紫耀是開放低等魔物入城的。」大姐說道,而後隨地抓起一隻史萊姆放到我手上。

  「喔喔──可以餵牠們吃東西嗎?」我早就脫離新手應該能跟牠們好好相處了。

  「又不是逛動物園的小學生──不過也沒有人說不行。」

  魔物並不排斥與玩家接觸,那奶黃色的史萊姆只是靜靜地讓我拿著牠,忽然想起青青草原上的魔物越看越有親切感。

  「啊……能不能幫忙拿走一些?」

  站在背後的人突然出聲,那被魔物群掩埋的好像是洛因。

  「哇……你還真受歡迎。」

  身為封魔師的洛因,不知為何特別受魔物們喜愛,連有女神之名的茵坷都為之傾倒。

  大家邊小跑步邊甩掉後面追上的,拿掉一隻後又有一隻來補位,人手一隻都不夠。

  「……好悶。」這區還是有在計算傷害而洛因的情況已經有些不妙。

  港都的遊覽竟然是在這般逃亡似的情況下結束,尚有幾隻腳程快的巴著我們不放。

  「那先在這裡分開吧。」把手上的幼狼放開後齊克如是說。「建議分兩路,一組找人,我和NAO會去打聽情報。」

  「情報?」

  「必做的功課,包括未知道具、升級的好地點之類。」隨後問:「有什麼需要嗎?」

  到新大陸果然有新氣象,齊克也開始會顧慮同伴們的需求了。「等等我想一下,書本、TVC的獎品鑰匙,還有一個名叫塞格勒斯的AI的下落。」我小聲的回應。「謝謝。」

  「不會。」原本陌生的背影現在看起來相當可靠。

  「對了,艾兒要去解任務嗎?」我問。

  「唔……可是這樣會拖到大家的行程……」原來他是有所顧慮才遲遲不行動。

  「沒關係,我們會在首都等的。」

  「嗯,謝謝。」轉身離開,順便把幾隻魔物拿去放生。原本十三人的隊伍剩下七人,沒想集體行動的控制如此困難,還有兩個個動向不明也不會發個郵件。

  「都是相當我行我素的人啊。」小聲低咕道。柳生大哥和鴉不管哪個都一樣。

  大姐把一些輕小好抓的魔物往空中爆投後說:「我們去接響子吧。」甩甩手,彷彿遊刃有餘。「你那隻要不要順便丟?」

  「不、不用。」依依不捨的放開它。「布丁你走好啊……有緣再見了。」連名字也是臨時取的。

  接下來就是前往紫耀大陸的第一站──魔都.凡拜特。

  ■■■■

  「一個、兩個、三個……」

  另一方,往返方向去解任務的艾兒在港都旁森林尋找任務需要的寇拉果實邊,同心圓紋路的果實比那什麼左旋右旋的好認多了。

  名為逆十字使徒的隱藏職業說穿了就是暴力聖職者,唯一要做的是解六百六十六個無差別任務,其獎勵保密,雖然不透露資訊令人納悶但艾兒還是會試著把它完成,既然是遊戲就要融入其中。

  「嗯?好多光粒子……」仰天,角色死亡象徵的光粒子飛向天的一端,玩家都知道這不是好徵兆。「有人在PK?這個森林有高等魔物嗎?」其實等級足以上排行榜的艾兒擔心也是多餘的,況且凡是有骨頭的東西他都有辦法對付。

  「還是快點弄一弄去會合吧。」

  把散步的速度切換到小跑步,再採三顆寇拉果實就好了,找最後的樹後他便用子彈打下最後一個褐色果實,想著總算可以回去交差。

  「少了一顆?……剛剛數錯了嗎?」

  暫時放在其他樹下的紙袋,這個任務指定物數目稍有誤差就沒辦法放進收納包。艾兒轉身再拿一顆新的補,紙袋裡卻又少了兩顆。

  艾兒不厭其煩地往返,少三顆、少四顆……才發現不對勁。

  「幽靈……嗎?」

  群魔亂舞的紫耀大陸白天有喜歡惡作劇的幽靈一點也不奇怪,但不知道是哪個趕超生的幽靈敢搶聖職者的東西,如果是想早點投胎,這方法確實選得不錯。

  重新把果實放進紙袋裡,到視線範圍可及的距離偷偷觀察……

  不出所料,某樣東西在樹陰下若隱若現,黑色、蛇般的物體自樹上垂下,悄悄地啣走了兩顆果實。

  「不可以拿走!」

  毫不猶豫直撲過去,兩方皆使盡力量搶,意外的是不明黑色物體力氣相當大,稍有恍神早被甩出去,艾兒想到不能因為自己拖累大家的行程跟那東西拼了。

  「把.它.還.來──」

  艾兒沒注意到抓住那東西時雙手滲出的血,反而用最大的力氣把那東西扯下來,強大後勁讓彼此都摔得不輕。

  「好痛……那到底是什麼?」手上異樣的傷口在心中留下一個問號,好在是他治癒術處理得來的範圍。「啊……」猛地轉頭,印入眼簾的是一身白衣的人影而非黑色物體。

  「你沒事吧?」

  白色連身帽下是個摔得暈頭轉向的少年,狼剪式的短髮與他的眼睛相同都是宛如翡翠的綠色。

  眼睛雖然還是兩個旋渦在轉,意識倒是清醒多了。「對、對不起……白銅……那小傢伙餓壞了。」緩緩朝腦袋後的連身帽內伸手,拎出一隻黑色的小龍。

  手上抱著啃到一半的寇拉果實,擁有兩雙鮮紅眼瞳的奇異幼龍與艾兒對望,牠黑色的長頸微微緊縮,可愛的動作彷彿想讓人赦免牠的過失,小口一開便完全打破艾兒的最後防線。

  「繆。」

  「好可愛──」

  看在一人一龍沒有惡意的份上暫時照顧一下,艾兒倒出背包裡所有能吃的、能療傷的。

  「……你是新手嗎?補給品有點少喔。」開始比對兩人的裝備和拿得出的道具,艾兒首先對少年的身分有疑問,外表推測不是魔族就是人類,職業是個謎,連武器都沒見到。「你……很冷嗎?」艾兒見他的穿著與其說是穿衣服不如說是用許多條布包著,從上到下清一色的純白,除了手臂看得到少許肉色部份和黑色印紋,跟真澄和大姐的又不一樣,除了長條圖形周圍還有像文字的東西。

  「完全不會。」少年簡單回答,隨後把酥餅扳成小塊給幼龍。「白銅終於肯吃點東西了,之前餵牠牠都不吃。」

  「噫,一直很想問,牠是你的寵物嗎?明明是黑龍名字卻叫白銅……」

  黑色、兩雙紅眼唯一符合白色的部份只有龍角,不是尋常魔物亦不是迅龍的龍種。展開兩對翅膀的白銅向艾兒索一顆果實吃。

  「哈哈,牠都已經全身黑了,不用再取黑色有關的名字啦。而且牠不是我的寵物……」抱起不到三十公分高的白銅,少年笑著說:「是兄弟。」

  「噫……你們長得不像。」艾兒直接照字面意思去思考。

  「當然不是真的親兄弟只是有緣跟牠在一起,當初見到時有很多人想抓白銅,所以就出手救了牠。你也看到了,白銅還是個寶寶,一定要有人照顧。」他和艾兒聊的時候,白銅正把食物放進少年的連身帽裡,那兒似乎是牠的專屬座位還是舒服的窩。

  「可是……」猶豫許久艾兒才開口:「牠也可能是女生啊。」

  「哇啊……這點我倒沒想過,那就是兄妹了吧?」少年搔著後腦說。

  艾兒能想出幾個對魔物有需求的職業,煉金師要鍛造與雕金的素材、封魔師會收服使魔等,更何況龍是炙手可熱的上級魔物,大家都對此有幻想和需求,遊戲裡為了達成目的攻擊幼獸並不會被批判,搞不好自己以後任務也會有跟龍有關的,不過花大把功夫把牠救下來只是為了讓牠安心長大和做朋友實在很特別。

  不過艾兒還是知道幾個即使沒有需求也會好好對待魔物的玩家。

  填飽肚子的白銅鑽進連身帽,親暱地在少年的側臉磨蹭。「嗯……我才剛來這世界沒多久就波折不斷,要是一開始能遇到像你一樣好心的人該有多好。」

  「沒有沒有,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艾兒猛搖頭一面用袖子遮住發紅的耳根。「什麼事都要細細去區分一切的好與壞,那不管做什麼都會變得很討厭了……我都是想做才做的。」撥開遮住右眼的繃帶,金色髮絲下是一只與左眼顏色不同,艷紅的眼在虛擬世界中也無法掩飾。「所以有不少人說過我很任性呢,大家卻還是對我很好,不論到哪裡都有肯包容我任性的人……」

  「嗯……」少年和白銅同時偏了頭。

  「雖然每個人個性都很不一樣,不過現在在我身邊的都是非常棒的夥伴,既親切又溫柔,這裡還是有很多這樣的人的。」在強調同時艾兒也想小小炫耀一下好不容易成形的旅團。「對了!」稍微想了一下後他臨時起意:「反正任務可以擱著,不如我們一起去凡拜特吧,有個伴也比較好。你的收納包要好好補給才行,還有白銅的食物,沒用的裝備也得全換掉──」

  「唔啊……聽起來好麻煩,有好多東西我都搞不懂。」少年聞言後垂首,露出了初學者常有的反應。

  「我會幫忙的!」艾兒是經驗豐富的玩家,好貨爛貨看一眼就知道。

  艾兒仰望灰濛濛的天空。「好像快下雨了……不走不行。」把背包歸還時不忘催促少年,天氣變化對冒險區也會有影響。

  「等等。乖,白銅把這個也吃了才能快快長大喔。」他把散發微光的水晶體貼到白銅嘴邊,白銅卻硬是推開他的手。「還是不吃……」

  「水晶是不能吃吧?可是又不像奎特那種貨幣用的……」艾兒也瞧了一下他所謂的嬰兒食品,半透明菱形水晶體中有細小分散的淡金色光源,肉眼難以分辨為何物。「好美……」仔細端詳後他不禁如此讚嘆。

  「這是非常特別的道具,可是白銅似乎不太喜歡就是了,你收下吧。」

  「可是這個應該是很貴重的東西吧?」

  「不會啊,很好取得的,到處都有。」少年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這樣嗎?」謹慎的把水晶收好後艾兒在一次確認烏雲不斷聚集的天空。「還是快走吧。」

  「好。」

  「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聊到現在話題多在白銅身上,差點忘記應有的禮節。「我是艾兒。」

  「水實。」

  肩並肩走,白銅不時會跳出連身帽到艾兒身上,紅與紅呼應著。

  「繆嗚──」

  水實果實吃到一半,抵著嘴唇前輕聲說:「你的眼睛非常漂亮……白銅也很喜歡呢。」

  「謝謝。」

  艾兒記得最重要的朋友們也是這麼說的。

  ■■■

  偏洋式風格的城市用了不少金屬建材和蒸汽系統比札克利多了點現代感,同為魔族的阿飛是因為職業緣故走東洋風,魔族與鬼妖的玩家風格互相揉合,但他們的城市依舊保有最原本的味道,這點深得玩家們喜愛。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侍者職會一定要有契約對象才可以出來。」對正式版新增的規定響子姐姐無奈表示。

  「沒關係啦,能歸隊就好。」至於姐姐可以順利踏出職會,當然就是找到了契約者,是誰就無須多言,大家心裡有數。

  因為洛因外出會被魔物纏上只好讓他待在附近的商店裡,有雪爸和邱比陪不怕會出事或被搭訕,大姐則是去補給個藥品順便尋人。凡拜特的事物我來說相當新鮮,跟著姐姐和阿飛在市集繞個兩圈,道具和裝備都比札克利高檔價格理所當然也是三級跳,突然好懷念百元商店啊……

  「這個好漂亮喔──」

  雪花拿著有藍寶石和水晶雕花的一對手鐲,灰藍的曈閃閃發光。

  「魔法師的施法輔助具啊……」上面的標籤加乘效果想得很詳盡,屬性也適合冰素質的雪花用。

  「可以嗎?可以嗎?」雪白的尾巴在袍子下搖來晃去的。

  「可以啊,也不是什麼不好的東西,而且才一百塊。」百元商店的親切感回來了。

  「一百塊?降神應該沒這種單位吧?」阿飛走到我的右手邊。「大拇指擋到了。」輕輕扳開手指,價目表上仍是一個一和兩個零,後面卻多了個水晶條的小圖示。

  一百奎特!

  降神的貨幣價值由低至高有青銅幣、銀幣、金幣和水晶條並以百進位,一百奎特相當於一億青銅……或者數百萬隻史萊姆的命。

  去換全套裝備搞不好還比較划算!小小的手鐲為什麼會有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價錢!儘管在Millis打工賺的旅費數目也不小。「好貴……」這句話下意識反覆唸了好幾次。

  「嗯……手環借我一下。」

  「要做什麼?」

  姐姐淡淡一笑。「殺.價。」此話一出彷彿能從響子姐姐身上感覺到某種殺氣。

  對!是殺氣!居高臨下傲視一切,屬於強者的氣息。

  她去找賣家後笑容滿面地回來,最後的成交價是五金幣。

  「好、好厲害……」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強人了。

  「商人都會找同行的作假競標來抬高商品價格,市場行情問一下剎那就知道了。因為手鐲本身就是高級品,加上雕金過能殺到這樣的價格頂多剛剛好,如果是剎那來應該可以更低吧。」

  「紫耀的商人,真是不可小覷……」難怪大姐偶爾會說拿東西到黑市翻倍的話。「不過姐姐那麼貴的東西也敢下手……」

  「有什麼關係,雪花高興就好,你看她樂得那樣子。」

  雪花向阿飛炫耀剛入手的戰利品,她那歡天喜地的樣子我也是頭一次見到,她應該迫不及待想拿給雪爸看吧?

  「偶爾對其他人花點心思不是很好嗎?」

  「是啊。」

  充滿心意的禮物哪個人收到何嘗不高興的?總是笑臉迎人的響子姐姐她那份細心和體貼是我所不及的。

  「嗯?那是艾兒嗎?這麼快就回來了。」回首,姐姐指著中央噴泉的一頭,泉水模糊的影像中依稀可見著淡紫色和服的人。

  「他對我們揮手了。艾兒──」我同樣揮手回應。

  他繞過噴泉確認我們的位置同時又拉著另一個人,僅僅不到百公尺的距離,那人白布下所覆蓋的臉龐有一雙銳利的綠瞳。

  那非世間物般的色澤讓人再熟悉不過,此時腦中的共鳴感真實得不像是程式所能模擬的。

  視界在用力搖晃、知覺好像一點一點融化了。

  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共鳴雖像被異物彈撞可是是能用意志打斷,這次卻像是被一個鑽頭強行開孔,隱藏起來的情緒被迫隨痛苦溢出,好像隨時會被觸碰到心裡深處自己也不曾見過的部份。

  光芒閃爍時我們都縮起了身子,對方也感覺到不適不是錯覺。

  那個人重新站挺時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的惡意與厭惡。

第二十九章 碧曈殺手 (現實的體重跟虛擬的體重都一樣敏感又令人在意)

  有那麼一個存在吸引了我的目光,一瞬間世界彷彿陷入靜寂,當眼神交會之時體內有什麼東西在騷動。

  彷彿那裡有一面鏡子。

  鏡子裡面有兩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翠瞳互相凝視,眼底的影像是綠的輪迴。

  人們將那瞳中異樣的光視為不祥。

  影子交疊,輪迴的盡頭浮現……一抹微笑。

  無法得知那表情屬於誰。

  「Alastor──」

  那白衣者高喊後在近距離下爆出一聲巨響,拿著水瓶的噴泉石雕已失去它原有的模樣,然而石像碎裂之際、慌亂人群中,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

  白影襲來。

  必須擋下它,可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反射性地握住背後的Aquila打算自衛卻事與願違。

  ──在城鎮區域內魔法、武器皆無法使用。

  轉而整把劍拿起用劍鞘防禦,漆黑鋒芒的利刃在劍鞘上狠狠劃下一道痕,宛如為黑蛇纏繞的手臂、宛如擁有生命的武器,當它再次攻擊時便無力招架,身體整個被彈到遠處撞上花崗岩地面──

  努力用劍支撐受傷的身體,右臂淌血。

  無視遊戲規格的東西……像是身體一部分的黑色鐮刀傷殺力驚人。

  卻去覆蓋至臉的過長連身帽,是張少年的臉孔,他有著與我同色的眼。

  近半身長的鐮刀刀刃正抵在我的側臉,隱約感覺得到冰冷刀鋒陷入皮膚。

  「為什麼……那雙眼睛會在這裡?」

  對無反擊力的我而言,只能任其踐踏與蹂躪。縱使他沒緣由地發起攻擊和表情冷酷,雙眼中的美麗光芒依舊閃爍著。

  快和身體分家的右手痛得讓我連喘氣都覺得困難。

  「快住手!」

  某處傳來人聲大喊,視線範圍出現了六個人。

  「還好吧?」阿飛急切詢問,一旁的雪花早已淚珠成串。

  「水實!」艾兒和響子姐姐分別用武器擋開了鐮刀。

  「艾兒……」那名字自他口中說出,有別於濃烈的殺意眼神軟化許多。

  原來剛才看到他和艾兒在說話不是錯覺。

  然而少年身後兩名穿著銀鎧的人持長槍架在他頸上。

  「識別碼三二一三三二玩家請收起武器,別做無謂抵抗。」

  似乎是GM,但看起來不像是十二月,原本看到GM出面應該可以鬆口氣,可是我有點不確定GM是否阻止得了他。

  「重申!請收起武器,否則──」

  「別礙事!」

  鐮刀回旋,直直貫穿其中一人,聽不見任何哀號而是看到一個人在我們眼前崩解、分裂,零散的虛擬身體破片中某樣東西依稀可見……

  數字碼。

  長串的數字碼濃縮成水晶核,見狀的艾兒不禁打顫,一臉不可置信。

  我們只能無力的看著一切發生,不該出現於跨越遊戲權限的殺傷力和那眼中的光。

  「退下!」人聲高喊,我們看到另一個影子加入這混亂的局面,重擊聲後他的攻擊確實停止。

  單薄的人影拄著不成比例的權杖,眼罩比白色軟帽和法袍更引人注意。年輕卻有著與外貌不同的嚴肅感,那人眼神大略環視一下後轉向少年。

  「無須再警告──執行刪除!」

  「Heimdall系統動力輸出全開,加拉爾赫倫之角,數位暴風.領域展開!」

  權杖底部望地面一擊,四周瞬間為數字碼所圍繞,形成方圓約一百公尺的護罩。

  「別礙事!」少年躍到那人的身後,毫不猶豫揮動鐮刀,儘管接下了攻擊但力道上後來者明顯居劣勢。

  「葉月!讓開!」

  再次有人介入,視線卻被一片帶有金屬色澤的紅蓋過,轉眼間一隻手緊緊抓著少年頭部將他壓制在地。

  「識別碼三二一三三二玩家,涉嫌竊取官方資料乃重罪,你是逃不出這區的,還有話要說嗎?」

  竊取官方資料?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駭客,他的手上武器有某種編輯權限才能破壞GM的資料,可是他的反應好像又不是如此。

  「玩家?資料?你們這些研究員到底又做了什麼?」鐮刀往後捲變成腕刃,壓制他的GM為了迴避而鬆手。「又對我做了什麼!」

  GM是降神世界的管理者,名為水實的玩家與他們為敵的這一刻就成了降神的敵人。看似年少又無經驗但實際上他的每次攻擊都令人吃驚,GM也一樣體會了那狂猛的力道,收放自如的武器把兩人都捲入了他的戰鬥節奏。

  「還不懂嗎?你是無法離開……這領域……」武裝GM說話速度漸緩,儘管順利擋開好幾次攻擊卻突然失去力量半跪在地身體不斷冒出白煙。

  「迴路被幹擾了……!」

  兩個GM同種族,乍聽之下以為是指針對人型機甲的無形攻擊,事實卻並非如此。

  「阿飛、雪花!你們怎麼了?」連自己人都有些不對勁,兩人雙手緊摀耳朵看起來非常痛苦。

  「怎麼會這樣……!」

  「嗚──頭好痛!」

  水實根本無異狀,另外只有我和艾兒相安無事。「響子姐姐!」艾兒連忙扶著快失去意識的姐姐。

  「聲音……有個……好刺耳的聲音!」

  「聲音?什麼都沒有啊?」

  沒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感覺不到,唯一能確定的是附近尚潛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

  然而沒有GM出力封閉護罩很快就崩壞。

  他沒有外表看起來不機靈,儘管亂打一陣莫名得到優勢卻不戀戰,放棄戰鬥相當乾脆,只是離開前他看艾兒的神情顯得有些沒落,當然,他也沒忘記他最初鎖定的對象──我。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一定會搞清楚的!」

  他留下這句話後便不再回頭。

  可惡……頭還是好暈!

  「聲音已經消失了……」阿飛放開捂著耳朵的手,水實的離開讓大家情況好轉,只是大部分人都像雪花和響子姐姐一樣身體依然虛弱。

  一隻戴金屬護手的手在我面前。「站得起來嗎?」紅髮GM如是說,不透光的護目鏡下有善意的微笑。

  「勉勉強強。」

  「這個區域要封鎖維修,諸位還是盡快離開……」

  「等等!關於剛才那個人,你們會如何處置?」艾兒搶在前頭問話。

  權杖伸到前方拉開兩人距離,年輕的GM代替回答:「識別碼三二一三三二玩家資訊列為A級要項,不方便多透漏。」

  「可是你們的確要刪除他的角色沒錯吧?」

  「正如葉月所說我們不能透漏太多,請見諒。但是還是希望你們能提供一些資訊協助……」一手揉著眉心不知如何是好的紅髮男子說道。

  「他並沒有做什麼事!這是為什麼──」

  「抱歉,職責所在。」

  「你們把事情查清楚啊!一定有哪裡搞錯了!」

  「抱歉。」紅髮GM以公式化的回答推託,一方面看得出他相當為難。

  「石頭腦袋!」

  「抱、抱歉……」

  呃……好像正中要害。

  「他絕不是那樣的人!要怎麼說你們才能相信……」

  「艾兒……」傷痕累累的,不管身或心。我到現在還是如法理解艾兒的心情,然而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不清了……

  忽然來臨的驟雨更是沖淡思考能力但仍無法除去心中的不安。

  後腦勺吃一記重擊後眼前一片黑暗。

  ■■■■

  艾兒和真澄遭背襲而瞬間昏迷令其他人看傻了,尤其那是出自同伴之手。

  齊克和NAO臨時折返回城還沒進入狀況,不過看得出這兩人情況比他們更糟就先下手為強,用物理方式讓他們冷靜下來。

  「真是的,嘰嘰喳喳吵死了!才離開沒多久就出問題!回來果然是對的。」

  「還有受傷的人啊!你怎麼可以下手!」阿飛不滿地吼道。雪花和響子則是照顧著失去意識的兩人。

  「明明已經沒力氣了還硬撐,好好睡覺也省得麻煩。話說回來,警察先生……」NAO回頭問紅髮GM。

  「啊……不是警察,是除錯人員。」

  「哪個都一樣啦!」NAO聳肩先指著真澄。「我保證這隻沒什麼能耐做壞事,那找我們家這隻要做什麼,嗯?」而後指著艾兒。

  「有點事情想詢問……」GM感覺艾兒知道水實的一點資訊,可是也不確定真澄是否完全無辜,只是他們的同伴明顯比他還強勢。「其實不用麻煩,只要一個人就好了。還是說兩位是……監護人?」

  「是人格擔保!」NAO理直氣壯地說。

  「是人身擔保……」齊克說。

  「笨蛋!這種時候不要耍寶啦!」

  「那個是玩笑話?」眾人心裡的共同疑問。

  NAO同樣給了齊克一記後齊克直直顏面撲地。

  「這位玩家,看來你也必須跟我們走一趟……」

  「看清楚點!他能源用光了!你不也是人型機甲嗎?怎麼會不知道!」他非常激動地把空洞死魚眼主人的頭拉到紅髮GM前證明自己的清白。

  「啊……我已經知道了,那今天先到此為止,我們稍後會通知,請各位好好休息。」環顧一下慘遭破壞的環境GM露出苦笑。「剩下的看來只能拜託師走了」

  「是呀,只能拜託他了。」

  「回去了,葉月。」

  「是,長月前輩。」

  F團成員的印象都沒錯,這兩人是比一般GM權限還高階的十二月,面對一個少年需要兩位十二月出馬讓人覺得事情似乎並不單純,但與自己無關大多數人便沒把它放在心上。

  「哎呀,大家就別多想了,我們快點回去吧。他們三個就交給你囉。」而響子姐姐口中的「你」就是指NAO。

  「為什麼是我──」

  「是你弄昏的啊,真是粗魯,而且齊克也沒意識了……」

  「那兩個就算了,齊克可是個例外啊!他的體重單位可不是用公斤,是用噸來算的喔!不要講得像扛米袋那樣簡單啦!」

  「給.我.搬。」響子亮出西餐刀,如果是打字的話語尾大概會有個心型記號。

  「啊啊──我知道啦!」

  平均體重全種族之最NAO幾乎天天都在體會,要處理常常爆衝的齊克和愛兒,加了旅團後還多了一個貧弱的團長要照料,每日感受到的精神壓力完全體現在他現在背上的重量。

  另一方面水實正試著跑出GM的搜查範圍。

  「哥哥……你到底在哪裡……」水實從朦朧中慢慢醒來,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個地方好奇怪!」

  「可以動嗎?」

  「是誰?」機警發動印紋將鐮刀架在陌生人頸上。「你是什麼人?這裡又是哪裡?」

  「能這麼大聲,看來恢復情況不錯。」那人略微調侃了一下,他對水實沒有任何恐懼也沒有敵意。

  「繆──」

  「白銅!」瞧見從陌生人背後出現的白銅,水實收起武器。「抱歉,剛剛你一定嚇壞了吧……」讓牠靠在水實身邊,現在的水實可以依賴的人可說是少之又少,一個陌生人卻找回了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也沒有拿牠當威脅籌碼。

  「不論如何……謝謝,儘管你可能是敵人。」水實感覺得出人這人的好意並不像艾兒那樣單純。

  陌生人搖了搖頭緩緩開口:「只是希望你回答能問題。」

  原本水實有些猶豫,想了想後便答應。

  「你所尋找的東西是什麼?」

  「我的家人、被奪走的記憶,還有……」

  ──真正的名字。

  「原來如此。」晌會兒,終於見到陌生人露出微笑,帶著神秘的氣息,彷彿對水實的回答感到安心對這般答案感到愉悅。

  「你要走了嗎?」

  對方頷首。

  「等等啊!為何你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熟悉?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等水實說完,很快地黑羽展翼,在灰色的天空中消失……

  「那個人……或許是朋友吧?」他知道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他害怕自己孤獨一人希望有理解自己的人出現。「現在又只剩我們兩個了,想往前卻沒有線索啊……」對於一愁莫展的情況,水實垂首,白銅則是什麼都不懂,單純好玩撥撥他的綠髮。

  突然一陣耳鳴令水實頭昏,之前也有幾次這樣的情形,他不懂這是什麼症狀還是有其他原理。

  「實……水實……」

  只不過這次鳴聲中傳來了清晰的人聲。

  「哥哥!」

  光是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就覺得想哭,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絕對比一個人強,水實的引導者終於回應他心中的呼喚。

  這樣他也有動力在陌生的世界繼續往前邁進。

  ■■■

  「真澄、真澄,醒一醒啊……這樣睡著會感冒喔。」

  身體被搖來晃去的,不清醒也難。

  「嘎!」

  想起來遊戲裡發生了什麼事,一回神用力起身,完全沒注意到和霜因的距離直接碰撞。

  額頭好痛……!

  「對、對不起!因為我被嚇到了。」

  「啊……我也被嚇到了……」

  在降神中受傷、回到現實也受傷跟霜因一起頂冰袋,總覺得心情有點悶。

  「聽說發生大事了?城門口那附近被封鎖,要過一陣子才可以繼續往前。」頭上敷冰袋的我們躺著講話,霜因把他知道的事全說出來,包括我現在遊戲裡是用閒置狀態。「嗯……對了,有你的郵件。」

  「我的?」

  微電腦中果真有一封標示轉寄的郵件,發信人是──齊克!

  匆忙點擊打開,密密麻麻的文件中有幾個段落以不同顏色的文字區隔,變得較方便閱讀,內容是關於一名玩家的事──ID:水實。

  祭典期間一名著純白束裝的玩家惡意攻擊其他玩家,受害玩家遭等級初始化及角色資料損毀等異狀,另外疑有部分官方資料流失,該玩家已受到全面通緝。

  「駭客或企業間諜……之類?」

  霜因跟我一開始的推測相差不遠,不知道他見到實際情況後是否也會改變想法。

  資料頁往下拉,上面寫著被襲擊玩家及自身的共同特徵,以此為準而使水實有額外的別稱……

  「怎麼了嗎?」霜因眉頭一皺,我的反應讓他有些擔心。

  「不,我沒事……」

  雖然……他不介意我是二心子,但仍舊忍不住用手遮著發亮的雙眼,視線遲遲難離開螢幕上的四個字。

  ──碧曈殺手。

  全身上下都有股緊繃難受的感覺。

  從共鳴反應來看他是二心子的機率很高,然而水實對碧曈的執著恐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因為二心子就是如此,身體會忽然對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有反應。

  而他是我目前所知道第一個質疑降神的人,帶著規格外的武器、攻擊GM像是在反抗什麼一樣。

  「咦?」慢慢鬆開手,看著右手中指與拇指,一時間不知該用什麼表情。

  紅色……還有那熟悉的味道。

  「……是血。」

[F of memory] Fortune-上 (回憶)

  「呼啊──」

  重新登入遊戲時發現自己躺在旅店的大床上,真是讓大家費心了,不過下次不要選粉紅系裝飾的房間我會更感激。一面回憶昏過去前的事正要開門時早有人先轉開把手。

  「你已經起來了啊,唔──這樣就不好玩了。」

  「邱比……」非常慶幸自己起得早,要是一個不注意真不知我的身體會被弄成什麼德性。

  「對了,響子找你喔,在咖啡店那邊。」

  「我?」

  旅店外面大雨滂沱,很少會看到遊戲的天氣變化。稍微一瞥便可見咖啡店那有個類似搖椅的擺設,而等我的人正坐在那裡對我招手。

  「哎呀呀,全身都濕了。」

  身邊沒有任何稱之為雨具的東西,理所當然一股腦地跑過來,而後有一條大毛巾蓋在我的頭上輕輕地來回擦拭。

  「噫──」我不是有意學艾兒,但忽然被某種兇惡的視線死盯著還是退縮了。

  「啊啊……NAO怎麼了嗎?你們兩個吵架啦?」

  「沒、沒有。」我想會那麼用力敲我腦袋的人根本沒幾個,被敲的地方還隱隱作痛著。

  轉眼見到搖椅另一頭,齊克如屍體般躺在那,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人型機甲一旦用光能源就和沒電池的玩偶一樣,既不會動也不會有呼吸之類的小動作,現在充電中……然而隨侍在側照顧齊克的就是NAO。

  平常兩人鬥嘴果然並非感情不好。

  不知為何現在心情頗為平靜,慢慢回想不久前遇到水實,莫名奇妙被攻擊,許多不合理的事變成一個難以解開的結。不見太陽的天空雨下得越大越覺得心中有什麼事難以釋懷。

  「啊!艾兒呢?」

  「他沒事,你就先坐下吧。」

  姐姐認為沒關係可是我還是有點坐立不安,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少也幫不上什麼忙……

  「你會討厭下雨嗎?」玉首一轉,面對我的是那抹不變的微笑。

  「嗯,空氣潮濕衣服又不容易乾……」雖然我知道姐姐不是問這方面的。「儘管下雨有很多不便但放空心思感覺很舒服,其實也不會很討厭。」

  「其實我以前很不喜歡下雨,每次見到這樣的天空好像在預知人們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心情就會變得好沉重,然後慢慢被那份陰鬱給吞沒。」她彷彿看穿一切,描述我現在心情的寫照。

  「姐姐有在雨天時碰上什麼不好的事嗎?」

  「當然有啊,畢竟姐姐我至少大你一輪說,遇過的事當然不少。」

  ──一輪!

  「真是的,別那麼驚訝嘛。」她食指抵在唇間優雅地笑著,沒有任何掩飾。可是太過忘我,最後則是看到姐姐滿臉通紅。

  「響子姐姐別一直笑我啦!」

  「對不起、對不起。」待平靜下來她才繼續說:「當我最感到挫折的時候也是碰上雨天喔,不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仔細想想,天氣並不會隨著人的心情變化啊,會受影響單純是把自己的不順心加諸於其他事物上罷了。」

  「咦?」

  「聽聽何妨?關於我們的事。」

  「『我們』是指……」不由得回頭看了一下後面的人,只聽到NAO低聲哼了一下而後繼續照顧齊克的身體。

  「哎呀呀,是三隻小貓的故事喔。」

  「三、三隻小貓?」冷汗滴落。看姐姐手指在空中畫圈圈的高興模樣又不知道從何吐槽。

  「嗯嗯,一隻眼睛顏色很特別、一隻很聰明還有一隻脾氣很壞的。」

  「到底是什麼啊?」

  不知道三隻小貓的故事是不是和姐姐微笑底下的秘密有關。

  我們都知道人是因為相遇而有了開始,時刻因此轉動。

  ■■■■

  有個女大學生很幸運,能擁有自己的公寓過著小而美的生活,除了學業外沒有什麼金錢的煩惱,今天她邊哼輕快的小調邊描繪著某個未來的片段。

  「豆兒,我快完成了喔。」纖細的手指撫摸愛貓,另一端所感受到的是些許幸福的溫度,貓兒懶洋洋地抬頭,碧綠的眼眨呀眨,興味盎然地看著桌上的設計稿。

  貓兒眼裡一大塊黑和一大塊白的圖案對她來說卻意義非凡。

  嘟嘟──

  她不介意呆板的手機訊息聲打斷工作,趕緊去查看。

  「是雷比希特──豆兒你看、你看,他傳簡訊來了。」

  雷比希特,那是戀人的名字。

  「工作大概很忙吧?最近簡訊比較少,還好他有學長照顧不然沒辦法說話真不知道他一個人怎麼生活……」對於無法開口說話的戀人,僅管溝通需要花時間兩人的心卻沒有距離問題。

  「約在老地方,剛好把這個拿給他看,拜託豆兒看家了。」

  主人把設計稿收進牛皮紙袋興高采烈出門去。

  一瞥外頭烏雲密佈的天空,潮濕的空氣也無法使貓兒好眠。

  「喵──」

  黑色的影子輕巧地躍上窗台,再看看這個家最後一眼……

  ……

  她常和戀人相約在保留區,無言地交談時被人盯著看會覺得很不自在,他們才喜歡在人少又能久坐的地方逗留。

  隨性束的黑色長髮,貌似研究生的男子靜靜坐在咖啡店裡啜飲。

  「雷比希特!」

  聽到聲音他也回頭,臉上掛著微笑。

  「怎麼了突然找我出來?」牛皮紙袋先擱在一旁後坐下。他們約出門的時間總是很固定,若是其他時間肯定是另外有事,太過公式化的行徑她輕易解讀出來後不禁搖搖頭。「有事的話儘管跟我說吧……」她看出了那苦澀笑容背後一定有什麼原因。

  有時間的話他們都是在手心寫字交流,不過這次雷比希特放開了這雙手,他的笑容終究沉了。

  打開筆記型電腦的文書程式,快速打了幾行文字再轉到她眼前。她一行又一行仔細地讀,杏眼頓時瞇了起來又睜大最後倒抽一口氣,除了錯愕之外還有來自對面的嘆息。

  「你……要去做危險的事嗎?」

  沉默不語,也沒有用打字透露他的心思。

  雷比希特手指不斷敲著桌面,溫潤的柚子茶入喉後不為所動,他心底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於是重新敲打鍵盤。

  ──我可能會死。

  他一直都和女朋友處得很好,或許是因為無法開口不會說惹她生氣的話,筆談、寫手心和打字能讓他靜下心來思考,現在他依然小心使用字句訴說事實,只是這次他真的惹她哭了。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非訴說愛意而是突如其來的預告,就連未來也一併沒入無言中。

  她沒有抬頭,雷比希特再次握著熟悉的雙手,凝視著戀人的臉龐,思考自己最後打算。

  悄悄地把「希望」放入戀人的手中。

  在她的手心畫了幾個字便起身離去,任雨水沾濕白袍不再回頭。

  「對不起……玲宇。」脫離一切假象後終於可以開口,他輕聲喚著戀人的名字,可惜什麼都不能讓她知道。拿起手機這種早該被時間所淘汰的產物,雷比希特低語:

  ──白棺的孩子已經醒了,然而亡者一去不復返。

  手機新進來的訊息,雷比希特專注看著螢幕的短訊。「現在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他細讀後續傳來的指示,和女友道別雖然沮喪但顧慮變少他比較有辦法專心在涉及多人性命的工作。

  ──黑棺主人請別再哭泣,我將遵照他的意志而活。

  「資料已經拜託波見前輩辦妥,穆亞也開始行動了嗎?還有兩份……」簡訊回傳後雷比希特抽掉手機電池暫時斷絕一切聯繫。「這場雨真舒服。」遲遲無法揮去哀傷,多虧這場雨至少他不必去區分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

  「我是很自私但還不及你啊,維克。」

  ■■■■

  玲宇恍惚地回到家門口,她很後悔──後悔為什麼要放他去做危險的工作。

  她很後悔──為什麼沒有發火或賞他一掌,鬧脾氣、不顧慮形象地哭喊,不管怎樣她都很想讓雷比希特知道她捨不得他。

  只是在聽到危及生命的時候她猶豫了。

  雷比希特和他前輩都專注在異心科,她跟二心子都接觸不深但不時會想到一些新聞報導過的大事故,光是想像兩個人會被牽連進什麼樣的事就覺得胸口難過,她一個沒有相關專業知識的女人要憑什麼阻止他。

  抱著些許希望幻想著他只是說說,過沒幾天又會聯絡,現在她只想回家摸摸貓咪,只有和那小朋友相處時她才能靜下心來。

  「豆兒,我回來了。」大門緩慢敞開,她發現家裡安靜得異常,唯一可以吐露心事的好友遲遲不見身影。「豆兒?」回頭,映入眼簾的是敞開的窗戶,腦中瞬間浮現最不好的聯想。

  瞬間奪門而出。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不懂這些突如其來的離別到底代表了什麼。

  「啊!」一個分神馬上跌了一跤,她真想乾脆就這樣不起來也無力去理會雨傘。

  彷彿烏雲駐進內心,讓一切變得迷濛模糊不清。手撐著渾身濕的身體,撿起掉落在地上……雷比希特最後的禮物。

  「我該怎麼辦才好……」

  一枚小心包裹好的戒指,寶石沾上污泥而失去光輝,就連心也如這寶石一樣。

  隨處找個椅子坐下,對於頓時失去方向的自己她已不知該如何是好。

  「得先到附近找找……然後、然後印協尋單……」如今連豆兒都離她而去,平時開窗她的貓不會隨便跑到她找不到的地方,那隻貓也是聰明的女孩,玲宇覺得被她照顧的地方還不少,所有她有預感,豆兒這次離開大概不會再回來,就像雷比希特一樣。

  她不想把這沒意義的戒指戴上去,可是也沒那麼容易丟了它。

  剎時沒發覺身旁多了個人,指環中心一名白衣裳孩子的身影清楚可見,打赤腳又一身髒污,看起來頗為落魄的孩子卻有著異樣的眼瞳,一只鮮紅如血般豔紅色的眼。 

  在白布纏繞下閃閃發光著。

  宛如預告災難來臨的顏色。

  「發光、非暗色系的眼睛,二心子啊……」玲宇感到一陣虛脫。「我現在覺得好累……曾以為永遠會在身邊的全都不見了,喜歡的人也好、朋友也好……」

  漸漸地,連未來也無法抓住。

  「噫……」那孩子踩著飄飄然的腳步轉身撿拾雨傘遞給玲宇。近看是一張天真無邪的臉龐,紅曈與藍曈並列面貌奇特的他還有一頭凌亂的銀色髮絲,儘管特徵都非常人所有,外貌有種異物拼湊之感但是他卻依然微笑……

  是陌生的二心子卻是個體貼的孩子。

  「我也有不能放棄的事啊,如果放棄就沒辦法完成約定了,可是已經沒辦法見到他了我還要努力嗎……」視線落在遠方,她在與自己的內心對話,如果那孩子是精神型希望能抽走她的痛苦,如果是體質型的突然暴走更好。

  不然她不知道該怎麼讓這份痛苦停下來。

  「噫呀,真是糟糕啊……那該怎麼辦?」

  那孩子眼睛像是有兩個旋渦在打轉,一臉苦惱的他身體失去重心搖晃個不停,嘴巴還碎唸著什麼。

  「奇怪的小孩……」覺得腦袋突然變得清醒,看著將要轉身離去的孩子,反而有一股衝動……「你等等啊──」玲宇叫住了那孩子。

  「唔?」

  「你剛剛找我有事嗎?」

  「噫……有點麻煩,可是姐姐妳也好像很困擾的樣子。」

  玲宇有些訝異這個孩子是在顧慮她的心情,明明他看起來才是遇上大麻煩的人,她剛才卻沒想這麼多。

  「我沒事,讓我幫你吧!」

  那孩子露出笑容後轉身一股腦地往前跑,玲宇跟在他後頭被帶到施工中的人造林區,隱蔽的樹叢間竟還有兩個孩子在。

  「他們是……你的同伴?」

  金屬般古銅色的頭髮還有黑髮的小孩,三個人看起來年紀相差不遠,與其說是藏身更像是倒在這裡地方。

  「天啊……好虛弱,還有點發燒。不去醫院不行!」

  「噫呀!」他大力搖頭,用力得看起來隨時會把脖子搖斷,讓人忍不住伸手把那孩子的頭定住。

  「也是……醫院的話的確有點不妥。」雖然對照護方面沒概念但多少有耳聞二心子住院後會很難出院,如果是身份有問題的情況會被強制收容,嚴重的話還會有政治力量介入的樣子。

  光看衣服和眼睛就覺得這三個小孩大有問題,但她仍不覺得他們有力氣傷人。畢竟是孩子!玲宇眼中怎麼看都是孩子!

  「嗯?」頭被玲宇的雙手輕撫後異色曈的孩子抬頭。

  「放心,姐姐我才不是那種弱女子!其實我體力不錯的!」高跟鞋用力在水泥地上踏了一下,絕不對現在的困境投降。

  眼中閃著幾分崇拜,異色曈的孩子不禁拍拍手。

  所幸兩個孩子體重出乎意料的輕,不過玲宇私底下決定以後要好好鍛練體力。

  「謝謝。」拉著玲宇的衣角,一個稚嫩的聲音低語。

  她沒有發覺自己現在的表情只知道必須往前,雖然身在大雨中卻覺得身旁好似有個太陽……感覺很溫暖。

  ■■■■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完全不曾想過家裡會有世人所言窮凶惡極、稱做災厄之根,使歷史變調的極惡存在──二心子,而且還三個。

  前幾個小時她還對今天的遭遇傷心不已,現在暫時全把它們忘光光了,如果還在介懷她應該無法體會熱茶的好味道。

  「怎麼了?不睡一下嗎?」

  最開始和她搭話的小孩被子裹緊緊的,他那異色瞳注視著昏睡不醒的兩人不曾闔上。

  她觀察過了,躺在床上的兩個孩子回復力異常驚人,連那孩子也是,幫忙更衣時看到他們身上有大小不同的傷痕,轉眼間就癒合不成大礙,如果能吃點東西很快就能下床,感冒發燒靠傳統的治療法就行了,不用多餘的藥物。

  「好漂亮……」近距離接觸過後玲宇不禁讚嘆,這些身上有淡淡微光的孩子所有擁有的神秘美。

  同為有血有肉、身形類似的生物,誰曉得他們是出於人造或自然?看著兩個熟睡孩子的模樣她開始質疑自己的所見所聞,最後放棄思考專注眼下的事。

  「如果是雷比希特的話應該比較懂吧?」行蹤不明的戀人是這領域相關的研究生,這時候他的專業派得上用場,可是不再互傳訊息的手機和廢鐵沒什麼兩樣。

  伸手摸摸那孩子的銀髮,如果沒有換衣服怎樣也想不到是個男孩。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怎麼開口,於是疑問便隨著熱茶一起吞下喉。

  「要不要再喝點熱可可?」

  「要!」

  哎呀呀,真的是小孩子。玲宇心想。

  重新端上濕毛巾和熱飲走入房裡時她驚覺不對勁,原本躺著兩個孩子卻少了一個,然而異色曈的男孩表情顯得相當不安……

  玲宇腦海裡忽然閃過可怕的預感。

  男孩似乎說了什麼,可是聲音傳不進耳。

  她竟然瞬間肌肉緊繃得無法動彈。

  試著讀出那個口形想表達什麼時黑影已經晃到了面前。

  這時她才弄懂男孩想說什麼。

  「小直不要!」

  「呀!」東西全部散落一地,側臉與冰冷的體溫相觸,瘦弱的手指縫間可見金色的眼眸。

  宛如豹變,他正發狂。

  「人……每個人都一樣!」

  帶著喘息的聲音依然虛弱,但憤怒與殺氣露骨得讓玲宇害怕,明明那孩子的破綻很多她卻不敢動一下,見他另一隻手指尖抵在地面,他手碰到潑灑了一地的水與茶後那些液體皆為之變色腐蝕著木質地板。

  「小直──」男孩喊他的名字。

  「我不能原諒……他們有什麼權力奪走我們的一切,為什麼我們非得這樣逃。」黑髮的孩子還搖搖晃晃的,剛清醒他記憶有些錯亂但看清楚周遭狀況後也沒有對玲宇放鬆警戒。「勸妳別對陌生的二心子愛心氾濫,不然就會不走運碰到像我這樣的人,告訴妳……跟怪物扯上關係可是會賠上性命!」

  玲宇很想出聲,眼看第二道黑影就要襲過來,她怕看到壞發展而閉上了眼。

  誰知落下的卻是金屬重擊聲。

  「咦?這次又怎麼了!」驚魂未定的玲宇感覺到某個重量往自己身上倒。「他昏過去了?」起身一看黑髮的男孩早已沒意識,而兇手……

  那名兇手手上拿著鐵盆、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

  「啊,席格。」異色曈男孩喊了他的名字時露出安心的表情。

  身體嬌小卻制住了暴走的狀況,還幫忙扶起跌坐的玲宇、收拾東西,中途一聲都沒吭,不僅安靜得異常也冷靜得不正常。

  「咦?」

  小小的手懸在玲宇眼前,他正等待她的回應。

  「這是請多指教的意思嗎?」

  他點頭。

  「啊,我是范玲宇。」附帶禮貌性的自我介紹男孩仍沒有回話,只是滿意地點點頭。

  而後拉著小直的後衣襟把他拖回床上,也挪了個床位給異色曈的男孩讓他一起睡。

  啪啪。

  挪了個床位給異色曈的男孩,叫他一起睡覺。

  「唔噫──」銀色的頭髮被撫摸著,看到他臉上浮現滿足的微笑和紅暈,安心的感覺讓他眼皮也跟著沉了。

  三人酣然入夢。

  「什麼?」由於過程實在太過簡單草率,拿著鐵盆的玲宇在原地愣了好久都沒動。

  差點被殺又突然混熟……至少把他們當成普通孩子的想法已不在。

  「原來最後一個眼睛是紫色的。」

  雖然知道二心子很不可思議但實在太不可思議過頭了。

  偶然的緣分,怎知好壞?

  與他們的相遇只是個開始,那搖擺不定的心情又何去何從?

  ■■■■

  過了好些日子,三人的回復狀況跟玲宇估算的差不多,只是至今他們從向她表明過身份連異色瞳男孩也沒有說,她認為三人中有主導權的應該是那個安靜的孩子。

  頭一次遇到二心子要怎麼溝通?

  「不要觸碰!不要靠近!不要跟我說話──」黑髮男孩名字叫直樹,玲宇看來他總是很神經質,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過去對人的不信任感才深植他心底。

  不過雙手環胸窩在屋子一角的人影看起來格外寂寞。

  「小玲怎麼了?很在意小直嗎?」艾兒抬頭看著玲宇,一雙異色的大眼眨了幾下。「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不要放在心上喔。」

  她常常看到艾兒和直樹說話,艾兒說的話他都聽得進去,三個人感情很融洽,最奇怪的是席格從不開口,他們卻好像能憑空想像對話內容在和他交談。

  「席格真的好奇怪。」

  「嗯?」滿嘴餅乾屑的艾兒靠在玲宇身上,唯一會回覆她的只有艾兒。「他們都是好人喔。」雖然親暱但不好對話,她跟艾兒偶爾會有雞同鴨講的感覺。「相信他們也會喜歡小玲的。」

  「如果有女兒的話就是像這樣吧?」不過艾兒是男孩子。她摸摸艾兒的頭,一時高興又把問題忘了。

  席格不曾說話,只是靜靜的待在艾兒旁邊照顧他,正確來說比較像是在「教育」,一有錯誤便會指正然後進一步教導,性格比小孩子外貌成熟許多。裡面最理性的人是他,看起來知道最多事情的也是他。

  「席格。」

  「……」

  「唉……」

  就是不會說話,而玲宇只是普通人當然沒辦法眼神交流。

  「艾兒。」

  「姆?」

  「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唔嗯……」

  艾兒思考了好一會兒,玲宇只見一顆腦袋搖來搖去,最後整個人躺在地上滾。

  「艾兒……」她冒了一滴冷汗,雖然覺得他挺可愛的。

  「還是別過問比較好。」聲音冷冷地說,直樹看著玲宇的眼神一點好感也沒有。

  「小直──」

  「又要我道歉?」

  「我起不來。」

  一直沉甸甸的眉毛皺了一下,看到艾兒那模樣的他只有苦笑的份。艾兒一股腦地撲到直樹的懷裡彷彿在沾染他身上的味道,直樹笑著拍拍他的背後又轉頭看著玲宇。

  「為什麼要收留我們?」

  「想幫忙需要理由嗎?」

  「妳那無聊的良心會害自己受傷或丟掉小命──」

  玲宇直接抓起一個坐墊往他一丟,心中的怒氣已經到最高點。

  「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把死掛在嘴邊!你看看你自己只是個小孩子啊!我就是想當濫好人不行嗎?」

  直樹背對著玲宇,轉身離開。

  「要懂得珍惜自己啊!不管是誰受傷意外都一定會有人擔心的知不知道!」誰知淚水一旦湧出便停不下來。

  巴不得想找個地方大哭。

  「小玲……不要哭嘛。」她被艾兒摸摸頭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一想到雷比希特和豆兒無緣無故離開自己身邊,心情實在好不起來。「小玲,小直只是嘴巴壞而已啦。」

  「……他好難相處。」玲宇鼓著臉頰生悶氣。

  「不是這樣啦,小直說話很容易讓人誤會,我翻譯他的意思給妳聽喔。咳咳……」艾兒做個假咳嗽的樣子又接著說:「『妳心地那麼好,跟我們在一起很容易遇到危險的!』應該是這個意思。」

  「是這樣嗎?」她覺得艾兒是想讓她開心才這麼說。

  「因為啊……小直本來就是比較不一樣,他常說自己體質容易失控別靠近他,然後看到人都會離得遠遠得,不是真的討厭人,因為Second的緣故就算想跟別人在一起也會感覺很彆扭啊。」

  「是……這樣嗎?」相處幾天她基本上知道艾兒是無害的,有時還會顧慮她的身體狀況和心情,看到艾兒這麼維護直樹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太早否定別人。

  「我們也不希望自己重視的人受傷害啊……」

  玲宇垂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艾兒。

  二心子的異能非出自自己的意願也是莫可奈何。

  「不過真的不用擔心喔,因為有席格。」

  玲宇被艾兒推到門縫邊,隙縫處隱約可看見直樹抱著席格在掉眼淚,原本為他們補充體力準備的食物都被吃得一乾二淨。

  「席格的身體現在有些狀況,很微妙呢,可是跟他們在一起就覺得遇到辛苦的事也能撐過去……噫,好像被看到了。」

  發現兩人在偷看的席格一臉尷尬的樣子對他們招招手。

  「雖然我沒什麼力量,不過我們會保護好小玲的,因為要是沒有小玲的話我們三個可能就這麼昏倒在路邊起不來了。」

  「其實像小孩子的……是我自己嘛……真是的。」

  大家都一樣,悲傷、憤怒、為所愛哭泣、煩惱、希望擁有,何必去區分?在雷比希特前她有很多情緒沒有表達出來,既沒有誠實也沒有勇氣拋下一切跟上他,她還需要成長的空間,雖然她直接把三個二心子帶回家照顧完全沒有深思熟慮但她不曾後悔。

  與三人這只是個開端,雷比希特離開後她專注在學業還未規劃未來。范玲宇現在只是個學生,目前住在自家公寓,將來會繼承它倒不是現在所該苦惱的事,和三人朝夕相處理所當然打破原有的僵持狀態,只是生活方面……

  「啊啊啊──」

  似乎還很糟。

  「為什麼、為什麼沙發會被橫的剖成兩半啊……」玲宇看到客廳的慘狀瞬間雙腿發軟,強盜闖空門都沒這麼凶狠。

  「噫……對不起,小玲。」

  「艾兒是你弄的嗎?」難道他的可愛外皮底下是破壞狂?

  「啊不是,是席格。」艾兒誠實地供出真犯人。

  犯人有保持緘默的權力但玲宇真的很需要席格說說實情,好讓她考慮要不要添購新傢俱或是以後直接坐地板。

  席格仍隻字不提嘴唇連動也沒動,上前一步似乎有開口的打算卻又被直樹擋下。

  「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我好了!我會解釋的!」

  「嗯哼。」洗耳恭聽。

  「他天生體質就很怪艾兒有提過吧?該怎麼說……席格沒表情不是沒感情表現,其實他精神況狀還不穩定,他不會暴怒什麼的但可能對機械類物品會過度操作,然後Second短暫錯亂也改變了物理接觸現象……席格的身體……席格的精神……他……」

  「聽起來很像是歇斯底里?」二心子式的,反正她也不是在意這點,只是隱隱覺得有什麼難言之隱。

  「歇斯底里……大概就是妳說的那樣吧。」

  拾起沙發的碎片,玲宇還是很難相信直樹的話。

  「他是個生活白痴啊──」

  這句有魄力。

  而且玲宇知道這是事實,席格物理接觸方面的怪象最後都會把東西弄壞,要花個幾天「適應一件物品」才不會再發作,她在消化資訊時覺得語言邏輯很怪,可是這確實是她所看到的二心子不為人理解的地方。

  只是外出回來都會發現家裡有東西壞掉、玻璃碎掉,都是以及誇張的方式死無全屍,完全沒有修補和使用保險的餘地,最近日常生活開銷赤字多少跟這有關。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啊?」

  「你有說吧?『要怪就怪我好了』這樣的話。」拿著沙發的碎片,玲宇彎腰偷偷觀察直樹的反應。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是因為!」

  「因為席格為了小直改……!唔噫──」

  「不要多嘴!」

  「好嘛,我都快窒息了,咳!」

  「反正……席格我會照顧,不用擔心這個家被他解體就是了!他自己知道收斂。老是去煩些沒關的,小心長皺紋!」

  「哎呀,最後一句我不能當作沒聽到喔。」玲宇相當介意,她非常想用物理方式讓直樹知道她很介意。

  從日常發現三人有著不可思議的依存關係,在生物學上應該稱做互利共生卻很難看其中的關鍵點,僅管玲宇多少開始了解他們三個但是仍有秘密存在,她想要了解作為普通人的他們,也好奇二心子令人著迷的神秘及危險之處。

[F of memory] Fortune-下 (回憶)

  「噫……」大家都知道艾兒偏著頭看桌上東西的模樣固然可愛,不過他像小動物一樣一直盯著東西看的時候並非好事。

  「我說大姐……」直樹終於按耐不住打破這陣沉默。「這盤像致癌物的東西是要拿來吃的嗎?」

  與白盤子完全相反的焦黑物體呈在桌上,沒有人敢下手。

  「話不能這麼說啊,這是我做過最好的說……」玲宇心虛地扳弄手指頭,不敢說自己是家事白痴只會做點心類的東西。

  「這樣一個人住外面怎麼活的……」

  「料理當然可以吃現成的嘛,而且媽媽常寄過來,現在食物又很容易保存。」料理生手的玲宇內心高喊科技萬歲。

  「女人家至少要學幾道菜啦!這樣哪嫁得出去!」直樹像古板老媽不停碎念,他想拿起那不良範例要玲宇看個仔細時,才發現盤子裡乾巴巴的碳水化合物團塊明顯減少許多。「艾兒你該不會吃下去了吧!」

  「因為是小玲用心做的啊,吃起來口感好特別……」

  「哇啊啊──對不起,艾兒不要再吃了!」良心發現的玲宇迫切希望他趕快吐出來。

  進入非常時期,手頭吃緊又有斷水斷電的危險,不得不用原始的方式處理日常,疲勞漸漸侵蝕大家。

  「哇──好香喔!原來你會做菜?」玲宇不敢相信地看著桌上有一盤完整的蕃茄炒蛋,而且出於直樹之手。

  「學一下就好了。」

  「我可以先試一下嗎?」

  「先等等!」做菜的人自己首先嘗試,畢竟是初學者不敢保證味道。夾起食物入口後直樹眼神驟然變色。「這道已經不行了……」

  「為什麼?你要把它全部丟掉?」

  「不行就是不行!那麼想死嗎?」用力扔下筷子,他把倒一半的菜留在桌上獨自回房間。

  「什麼嘛……」

  原本只當旁觀者的席格,匆匆跑去廚房拿根銀湯匙,順手撈起一匙那盤蕃茄炒蛋。

  「湯匙,變色了……」

  席格點頭。

  回頭看看睡在沙發上的艾兒,席格找了件外套給他披上。

  那個不曾吐露任何隻字片語的席格他……終於開口。

  「危險鑑別度中,編號NA1516,通稱『和樹』後來改名『直樹』。」

  玲宇只覺得那聲音冰冷如機械,沒有任何情緒在其中。

  「大腦到器官都經人為加工過,標準的人造二心子。」

  外貌與對話內容形成極不協調的感覺,玲宇看不透他在想什麼所以覺得有些害怕。

  「直樹的腦部手術曾失敗一次而Second失調成為劣質品,不過他也很小心分辨自己身上分泌出來的是什麼樣的毒。」紫曈一閃,散發著懾人的氣息,玲宇額角已經冒著冷汗。「別那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他眉毛挑了一下,看到玲宇害怕的神情覺得有些氣餒。「妳不是想知道我們的事?」

  「對!還有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我,不希望真實被無知所抹殺。」席格再幫艾兒拉了一下滑掉的外套,隨手拿起一本無關的書翻翻而後開口:「我跟直樹原本待在七號研究所,至於後來那個研究所嘛……它的存在被你們所熟知的方式消滅了。」

  「七號?我記得那是個藥品研發機構吧?因資金不足破產倒閉……」玲宇的親戚有些是在做投資的,尤其醫療和製藥這部份偶爾能聽說相關的消息。「難不成它私底下在做非法的人體實驗?」

  「人類的智商果然被看扁了,我只能這麼說。」席格聳聳肩。「我只跟妳透露沒傷害性的事,不然他們兩個會生氣的。」

  「你們是逃出來的?」

  書本翻了一頁,他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回答:「算是,當然有一半不是,那個地方既然已經消失的話我們當然要另尋棲身之處。」

  「我覺得聽了跟沒聽一樣。」玲宇心想自閉大神難得開口,聽聲音算有賺到嗎?

  「『二心子云云的,其實根本不會傷人』妳真的這麼覺得嗎?」紫色眼睛再次發出光亮,寶石般的光輝彷彿會整個人的心神都吸進去一樣。「不是我自誇,我的危險鑑別度是高,研究員看了都會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種。年幼的二心子需要特別管束就是他們不懂得控制自己,如果放任Second不管,死傷人數可不會是大家表面所知道的那樣。」

  「你、你別嚇我啊!這種事……」

  「嗯,是唬妳的。」

  「席格──」這是玲宇聽過最恐怖的黑色笑話。

  「妳自願幫助我們,這點心理壓力是必要的,必須讓妳知道跟二心子相處最需要的是保持思考。」

  一開始玲宇覺得他們好像不太在乎她,尤其席格讓她意外,沒想到他已經想了這麼多。

  「因為有妳在直樹會更花心思抑制Second,一有狀況他會用最極端的方式避免周圍的人有危險。我很感激妳收留我們,再要求妳給我們時間調適好像有點太厚臉皮了,妳本來就有權力趕我們走。」

  「我確信你們不會有傷人的念頭,光這點就夠了,所以別再講這麼傷感情的話了。」她也問過自己好幾次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真正想做的事不需要太多理由,雷比希特瀟灑離去她很快就能接受或許也是因為如此。「那……艾兒也是嗎?就像你說的經歷什麼危險實驗或者更異常的能力?」

  「不是,他是個例外。艾兒是無害的,天然加三級,但是他的存在意義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想像連二心子也是。」書本翻頁時他視線落在熟睡的艾兒身上。「他身體有異常的時差,那是人為抑制的後遺症,看衣服就知道他成長速度有多緩慢。」

  「嗯。」

  「很像小精靈吧?」

  「我覺得你講話好恐怖……」毫不在意地調侃人家。

  「我想緩和氣氛啊。」只是席格的面無表情讓玲宇很難分辨這是不是真心話。「艾兒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法隨時間流動的個體。現在的他就像剛出生的嬰兒,對事物無知、不會分辨善惡,所以偶爾覺得和他對話很吃力,雖然外表看起來像十多歲的小孩實際上什麼都沒接觸過,必須一點一點教他。」

  「覺得你好辛苦的樣子……」

  「不會,艾兒的學習能力很強,但是他喜好和觀念一固定就很難改掉,有時候會很任性。」

  「席格好像大哥哥喔。」

  他把臉埋進書本,粗魯的動作不免讓書頁脫落幾張。

  「可是……要說艾兒是『白』的話,還有一個跟他形成對比的極端存在,集異常於一身、常識框框外的東西,屬於『黑』的……真的……真的有能力將人玩弄於掌心、無差別奪取生命,有這麼一個人。」席格眼神稍有變化,帶著一絲絲……畏懼,緊緊咬著下嘴唇的席格沉默了一段時間。

  看著嚴肅的席格,玲宇覺得呼吸有點困難連口水都難以嚥下。

  「不過詳細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是聽來的。如果把剛才講的那些事湊一湊搞不好可以出本恐怖小說?」

  玲宇聽到他開玩笑才感到些許放鬆。

  「雖然我們三個無親無故,但是擁有共同過去使我們的生命已不再屬於一個人。有一件事請妳務必記住。」

  再次拉起玲宇的手,席格放輕語調跟她說話,她頭一次覺得席格的聲音如此溫柔。

  「──不管是誰都不願意做為傷害他人的存在而誕生的。」

  那只是小小的希望,因為擁有生命。

  不同於人,有兩個心跳、活生生的存在。

  「對了,席格。難得聽你說這麼多話也讓我問個問題嘛。」

  「請說。」

  「我記得七號研究所是好久、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明顯看到席格臉上有種「糟糕了」的表情。

  「就算它倒閉距現在也……呃……你知道的。」玲宇早覺事有傒翹,一個小個兒怎麼會懂那麼多東西?

  席格冷汗流不停。

  腦筋一轉,另一隻手在玲宇掌心速速寫下幾句話:

  「別多問。」

  「啊……」玲宇之所以驚訝並非文字內容而是「方式」,那是與雷比希特之間的秘密。

  ──妳的笑容是最美的。

  是因為雷比希特常常這麼告訴她,她才總是微笑待人。
  ──請等我。

  這是雷比希特將戒指放入玲宇掌中時所書寫的。

  ──我愛妳。

  而這是最後離開時寫的。

  「突然想到平常你都不說話的,今天怎麼話麼多──啊?」玲宇露出微笑,配上陰影的笑臉看起來殺氣十足。

  「妳不是說我不說話看起來像啞巴……」

  「可是我好像都沒有說出口?」她的嘴角再上揚。

  玲宇有點搞懂為什麼席格是危險鑑別度高的二心子,他和直樹是完全不同、更令人頭疼的類型。

  「危險鑑別度高,編號SE0907,通稱『席格』。」稍微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是精神型,雖然為了某兩位耗掉不少力量變比較沒什麼殺傷力,不過現況妳也知道是怎麼樣。」他拿書頁掉光光的書皮擋住臉不要被看到,無意義的舉動顯得相當滑稽。

  「你……看了多少?」

  「有多少算多少……」儘管聲音壓得非常非常──非常低,終究被聽見了。

  「席格──」

  席格抓起艾兒逃命去。

  至少他成功轉移玲宇的注意力。

  「噫……啊!好險。席格幹嘛扛著我啊?」半夢半醒的艾兒搞不清楚狀況,手上緊抓著差點掉落的物品。

  「你拿那什麼東西?」

  「嗯啊,小玲的手機,偷偷拿來看的啦。席格你覺得照片上這個人是不是小玲的男朋友?」

  手機螢幕是一張情侶照,抱著玲宇的是一名穿研究員外袍的男子,面目清秀看起來頗為年輕,沒什麼整理的凌亂黑髮後面隨性地束著一個小辮。

  「小玲看起來好幸福喔──」

  席格本身對研究員沒什麼好感,當注意到他身上掛的名牌時,那個無表情的席格……彷彿笑了。

  「噫?席格?」

  看著臉部表情無變化的席格,艾兒只覺滿頭霧水。

  ──雷比希特.卡納德。

  十三號研究機關實習生。

  「原來是那個人的學弟嘛……真是的。」席格意味深遠地低語,並將秘密沉入心底。

  ■■■■

  「媽──這不是真的吧!」

  某日玲宇母親打來視訊電話,艾兒等三人則是躲在沙發後面免得被看到,他們三個的事仍是秘密。

  「她們在說什麼,好像很嚴重?」直樹忐忑不安地問席格,不時回頭看她們對話。

  「但願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嘴巴塞滿麵條的席格說道,看起來悠哉悠哉心裡卻和直樹一樣擔心。

  「不要邊吃東西別說話!」

  「那來眼神交流啊。」

  「小命比較重要。」這話一點也不假,看看對方是誰就知道,危險鑑別度高可不是開玩笑的。

  從玲宇母親聽說有關玲宇爺爺去世的事,理論上來說這裡的不動產權是由玲宇來繼承,遺囑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國家要徵收這塊土地?我根本沒聽過有這回事!」

  「他們說是有通知過妳了,說要這塊是要拿來蓋商圈,而且爺爺的地段不錯,徵收費也不少……」玲宇娘支吾其詞的,在女兒的逼問下急切想轉移話題。

  說不出口。

  要是房子沒了的話艾兒他們就沒地方去了!

  「先不管這個,玲玲啊,妳要不要先跟學校請假一陣子搬回來住?」

  「……為什麼?」聽到母親如是說,玲宇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玲玲啊,雷比希特都已經不知道去哪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找妳,有很多條件不錯的人來拜訪……」

  「不會有比雷比希特更好的人了──」

  語畢,切斷視訊。

  會對母親如此不客氣,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家人本來就不喜歡雷比希特,不能說話、工作也沒什麼保障,他們認為雷比希特離開正好能讓女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什麼土地徵收,根本就是在勸我把它賣了籌嫁妝……」雷比希特的戒指跟手機一起擺在桌上。「我想相信他,還有跟他的諾言。」

  「小玲……」

  「不要那個表情啦,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這棟公寓本來就是爺爺給我的禮物,就算是親人也無權動它。」玲宇的面容帶有幾分倦怠感。「直樹──你沒事的話來當我的模特兒一下,課題還沒弄完。」她很快地話題馬上轉向直樹。

  「我不要,站著累死了。」席格就像布娃娃一樣給直樹抱著。

  「哎呀呀,只有你長比較快啊,身材比例剛剛好,對職業模特兒有沒有興趣?我可以去問問老師喔?」嘴巴上是這麼講,早把他推去小房間裡,因為對直樹光用講的是沒用的。

  「席格──」

  喊出這名字的直樹接著就消失在門後了。

  「席格,小玲的事……」艾兒趴在席格腿上一臉愁容。

  「你發育比較遲緩嘛,想當小玲的模特兒得等好久,還是多吃點吧。」

  「不是啦!」

  本來就面無表情的席格現在的表情顯得更沉重,沒辦法三言兩語打發掉艾兒有點頭疼。「是專程來找我們麻煩的可能性很大,先從利誘開始,若不行就宣言多次通知然後再用不回覆默認定案。」

  畢竟他們算逃出來的,善後工作沒有做得很完全。

  「噫……」銀髮無力垂下。

  ──翌日。

  「媽!」大門跟牆壁緊密結合。

  「哎唷!女孩子別那麼沒氣質,小心把門弄壞了。」

  玲宇母親直接殺到家裡才急忙從學校奔回家,不可思議的是玲宇母親竟然跟席格悠哉泡茶聊天。

  「你該不會對我媽下手了吧?」她湊到席格旁邊竊竊私語,席格是精神型的,她覺得他可能有能力這麼做。

  「只是用話術打發打發,你看我的眼神像是會做這種壞事嗎?如果妳想的話我也不介意。順帶一提那兩個人已經躲好了。」席格的眼神散發著陰謀的光芒。

  「想不到玲玲的模特兒是這麼可愛的孩子,學校的設計課應該很愉快吧?」

  這個矮不隆冬的小個兒,去當童裝模特兒還差不多!

  玲宇忍住沒喊出這句話。

  「真抱歉我發育不良。」

  心裡的話還是被聽到了。

  「媽,妳來做什麼啊?」

  「來看看女兒而已啊,仔細想想爺爺房子的事還是妳決定就好,所以政府那邊我們已經先拒絕了,等房價上漲也不急是吧?」玲宇不敢相信自己母親用陶醉的眼神看著外貌年齡不到十二歲的男孩。

  這個席格……果然不簡單!

  「謝謝讚美。」

  又被聽到了。

  「玲玲啊,之前跟妳舅媽聊天介紹了個服飾店的小開人不錯耶,他好像對妳也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認識看看?」

  「媽,不要再提這個了!」凝重的空氣漫佈四周,沒有人開口說話。「現在先回去啦!我今天剛交完課題好累……」重回臉上的是失去活力的笑容。

  「這樣啊……好、好。」玲宇母親緩緩起身,只是輕嘆口氣彷彿此趟全無收穫之感。「媽有多放點菜在冰箱,也好好照顧一下小席嘛。」

  「小席?」

  「不過雷比希特的事……還是早點死心吧。」玲宇母親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

  「席格,不能說出去喔,我現在心裡的話。」

  「把我當啞巴就好。」

  雷比希特……即使心底喊了上千上萬次戀人的名字也無法得到回應。

  艾兒和直樹在二樓樓梯間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親人那邊有席格可以應付但始終非長久之計,他們不知道這樣不安難耐的日子究竟要持續多久。

  ■■■

  「不見了……」

  好日子維持不到兩天。

  外頭風雨交加,氣象報導說鋒面來襲預計持續一個禮拜大雨,一大清早家裡便充滿不平靜的氣氛。

  「真的……不見了?」

  玲宇急忙翻找櫃子、衣櫥,任何角落甚至垃圾桶──

  「嗯……不見了。」席格口氣冷冷的,邊撕著紙張邊說。

  「戒指不見了!」

  雷比希特的戒指。

  「似乎是被妳母親拿去丟了。」玲宇母親來的時候正努力把兩個人藏好,一時間席格也沒注意到她偷偷摸摸的在做什麼。

  「怎麼會……」

  「席格!」這回是直樹,帶著幾乎面無血色的驚慌表情匆匆跑下樓。

  「找不到艾兒啊!」

  「什麼?」

  「我知道。」席格繼續撕著紙張依舊神色鎮定。

  「你怎麼還有辦法冷靜──」

  「吵死了。」

  紫眼回瞪,殺氣非比尋常,無視兩人的反應把不明紙張撕成碎片。

  「只是他想太多而已,真是的……沒事這樣麻煩別人,到時候把他抓回來洗腦重新教育。什麼哥哥啊?我還比較像他爹──搞什麼離機出走的飛機,字還寫那麼醜。」席格像小老頭碎碎唸不停,手上的紙張完全變成粉末。

  「離家出走!」

  「為什麼艾兒會……」

  「想太多嘛,他大概覺得待在這裡會讓妳陷入危險這樣。」他跳下沙發,自顧自地拿起帽子和不太合身外套準備出門。「去找他吧,快走。」

  ──我們也不希望自己重視的人受傷害啊。

  重視的人……艾兒是這麼想的。

  就算艾兒很單純還是會察覺,因為他總是把別人的事擺第一位。

  「我們只是無關的人啊……會相遇只是偶然而已!」

  偶然,真的只是如此?

  她質疑過自己,在相處的過程中卻已經喜歡上他們了,然而現在非常情況她內心深處又否定自己的決定,深深感受到自己原來這麼不堅定。

  「怎麼還是那個地方。」宛如接受到電波般,席格帶兩人往熟悉的方向走。

  「哪裡?」

  「席格──」直樹不耐煩地喊。

  「好好,反正他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兩人無言以對,心想那是反派角色才會說的台詞吧?

  他們又重回故地,那個他們相遇的地方。

  「艾兒──艾兒──」

  雖然說是開發中的人造林,進度接近完工的密林加上天候不佳讓人無從下手,早下定決心就算把整個林區剷掉也要把艾兒找出來,當然這是席格說的最後手段。

  天色漸暗,能見度越來越差,這塊人造林還在施工中要是被人發現偷跑進來也不太妙。

  「艾兒,是你嗎?」

  玲宇在林間隱約瞥見奇異的紅藍光,但是是在近十幾公尺高的大樹上。

  「艾兒──快下來──很危險的!」

  像是貓咪愛玩跑到樹上下不來,可是他們不能叫消防隊來幫忙。

  「他怎麼跑到樹上的?」直樹和席格聽到玲宇的聲音也跟上來,兩人見到他平安無事先鬆了口氣。

  「快下來,不然我叫小直把這棵樹溶掉。」

  快要失去理智的席格爸爸。

  「噫……我下不去啊……」

  當真卡在樹上。

  「艾兒!跳下來吧!我會接好的──」第一次見面時玲宇展現過一次自己的臂力和體力,她希望這種情況下身體一樣吃得消。

  「噫呀……」

  十幾公尺高,要是沒接好可能會骨折吧?嚴重一點會死人的。

  最後艾兒跳了。

  三人墊下面而不是只有玲宇一人承受。

  「不要……擅自做決定啊,到處亂跑我們會很擔心啊!」儘管渾身溼透但現在她感到安心,已沒有多餘力氣去訓話,管他腳扭到還是骨折的,只要懷裡的人而不要再跑走一切都好。

  「真的?」

  「真的!你們三個真的是……對我而言已經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所以……」

  不要離開!

  「啊,弄掉了。」

  「什麼?」三人湊近一瞧,艾兒手裡還有個黑壓壓的不明物體。

  「烏鴉先生嘴巴卡著的東西終於弄下來了。妳看──」生性喜愛發光物的烏鴉,在人造林裡撿到的東西是……

  「戒指。」被丟掉的東西偶然被拾走,艾兒膽顫心驚地面對這一大群不太好惹的鳥類。「小玲……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可以啦,有奇怪傢伙來的話我會解決。」回答的不是主人,是危險鑑別度最高的席格。「之前遇到的人已經聯絡我善後工作已經就緒,接下來就能安心了。」

  「怎麼會不行,因為約定好了,我會保護你們的,雖然我是個普通人。」

  重要的東西回來了。

  不會再輕易哭泣,因為要堅強。

  不再害怕失去所以微笑。

  「一起回家吧。」

  「嗯,姐姐。」艾兒第一次喊她姐姐,多了一點親人的味道。

  老實說能遇到他們,真好。

  她一輩子都會珍惜這個緣分。

  ■■■■

  真澄喝著熱茶,靜靜聽響子把故事說完。「姐姐跟牠們感情真好。」

  「是啊。」

  他們並不知道後頭有某個人聽得面紅耳赤的。

  「那……後來小貓有生了嗎?牠們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哎呀呀。」
  響子把故事內容簡略了很多,結果真澄腦袋想的都是貓。

  「唔──做什麼啊!」NAO突然伸手遮住真澄嘴巴。

  「小聲點!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講,會出人命的!」

  「能生的話我也想啊。」

  充電完畢的齊克用他的機械眼無神地盯著遠方然後緩緩回頭。

  「能生的話我也……」

  「不准重複──」

  雙手摀著耳朵逃避現實的NAO大喊「我不聽!我不聽!」的NAO,見狀的真澄覺得好像做了什麼壞事有難以言喻的內疚感。

  「既然有人期待的話就來試試吧,反正是遊戲……」

  「跟金屬製品生什麼鬼啊!」

  齊克拿了真澄剛才睡的房間鑰匙帶著NAO退場。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哎呀,習慣就好。」家常便飯,響子的臉上表情是這麼寫的。「你看雨停了喔。」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灑下陽光,連同心中的烏雲也掃除,光是看著就感覺心情舒暢,響子覺得這是好事,看過真澄的表情後她就更確定了。

  「嗯,還是晴天好。」

  「真澄聽我說,有人容易相信別人,不懂得去分辨好壞,選擇最難走的路反而使自己迷失其中忘記最重要的事。」

  「真是吃虧的個性。」

  「是啊,真的很吃虧。」響子苦笑。

  「到時我會拉他一把的。」

  響子本來打算多說一點,不過她認為不需要了。雖然是個笨拙的團長但旅團並沒有因此受影響,團員不用為他人改變步調,自在地做自己就好,在響子看來連齊克都沒有刻意偽裝,照樣跟NAO吵鬧。

  她放下了杯子,現實生活有些事不得不去處理,要盡快弄完才能回到大家身邊。

  「那……我也要下線了。」姐姐食指貼著臉頰淡淡一笑。

  「姐姐好像總是來匆匆去匆匆?」

  「是啊,有工作要去國外,不過不用擔心。」站著的響子彎下腰與真澄平視。「不管你們走多遠我都會跟上的。即使高興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可以找姐姐我撒嬌沒關係。」她手撫摸那變色的頭髮,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滲透到心裡。

  「嗯,慢走喔。」

  「小女子就先告退了。」她拉著裙角微微鞠躬,不失優雅。

  登出的光環出現在響子腳邊,真澄對響子揮手道別。「我覺得,姐姐微笑的樣子是最美的──」他希望響子身在遠方也不失那笑容。

  不知為何她對真澄的話有所反應,彷彿眼前有子熟悉的影子漸漸清晰。

  ──妳的笑容是最美的。

  響子以前常聽到他如此讚美。

  ──請等待。

  那是離去前最後的任性,還有……

  ──我愛妳。

  「雷比希特……」

  光環上升,當響子全身被藍光所覆蓋時終於看不到她的影子。

  ■■■

  「接下來去找人了。」我伸伸懶腰,心裡早有個底。既然大門那塊區域在維修,那就去後門。

  順著旅團來的路往後門的方向,我想現在去還來得及。

  「艾兒──」

  泥濘的地面很容易追蹤足跡,正如我所料看到一個淡紫色人影鬼鬼祟祟地往門口而去……

  「噫呀──」

  目標捕捉。

  抱歉只能有如此不雅的姿勢把他扛在肩上跑,突然理解大哥和NAO為什麼常這麼做,艾兒真是輕巧又容易攜帶,腰怎麼會細成這樣……不對,我在想什麼鬼東西!

  跑回咖啡店外頭隨便找個椅子讓他坐下。

  「嘴巴打開。」

  「噫?」

  「不要噫,嘴巴打開就是了。」

  「啊──唔!」

  塞進艾兒嘴裡的只是塊酥餅而已,打工時從老闆那學到的招數,讓多話的人暫時閉嘴、讓心煩的人好好聽聽別人怎麼說。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會相信你的。」

  「……姆。」

  艾兒咀嚼速度很快,酥餅像是要被他吸進去一樣,不過他還是停下來了。

  「我不知道水實是什麼樣的人,可是艾兒所相信的我也相信!雖然他好像不喜歡我的樣子……不過總會有機會見面的吧?要調查兩個人一起也比較快。」

  吃虧是吧?或許我也一樣。

  我……有種非得跟水實再見上一面的感覺。

  那個畸形的武器和他的名字盤旋在腦中揮之不去。

  如果艾兒會行動,我會守在他身邊,因為我不想看到他被捲入危險而且我相信他看人的直覺。

  「……姆姆。」完全沒用手支撐,酥餅慢慢被艾兒吃掉。「謝謝。」

  他重拾原有的笑容,看上去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

  「會再見面的,一定。」

  靜默了一會兒,艾兒闔上天藍的眼,唇與聲,我又再次聽到那個旋律。

  睜開雙眼看後面
  我們的距離與足跡凌亂的地面
  這些轉變讓路途變得不再遙遠

  漫步奔跑 重回起點
  不論怎麼改變步調 景色仍舊一律千變
  是什麼時候開始連自己的心跳聽了都覺得生厭

  直到我們相遇的那一天 世界有了改變

  旅歌,擁有了開始。

  「呼……先這樣。」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艾兒大大地喘口氣,讓沒有歌詞的曲子有了雛形,本人看起來相當滿足。

  我知道這樣表示他也下了決心。

  「那麼,一切先從旅團會議開始吧。」

第三十章 旅團會議 (懼高症當然就是要用高空彈跳治啊)

  「大家去哪了?」

  我們幾個人在咖啡店裡佔了一桌不錯了位置,除了艾兒外還有雪爸和不能外出的洛因一起打發時間,能聽聽雪爸談魔力和技能分配的也算受益良多。

  有點意外缺席者沒人回應我的訊息,另外有位貌似文月小姐的NPC來服務也讓我覺得很訝異。

  「我去裝飲料。」咖啡續杯。

  「我也去。」

  艾兒和洛因兩人暫時離開,誰知一去十來分鐘都沒回來,八人座的位置顯得相當寬敞,整個人橫躺都沒關係。

  ……一點也不好!

  「嗯?」

  忽然瞥見雪爸身後有對白色的動物耳朵掠過,高度剛好被造景和雪爸擋住有些不清楚,不過白耳朵後面還有阿飛和邱比跟著,想必那一定是雪花。

  往左邊匆匆跑過後又往右邊,多了NAO和齊克尾隨在後。

  又急忙從右往左跑,這回是艾兒和洛因跟著走。

  「你們到底在玩什麼啊!」

  「啊!」「呃啊!」「呀!」「啊唷!」「……」「噫呀!」「唔!」

  終於按耐不住到隊伍最前頭把一行人擋下,除了我把雪花扶住外其他人全撞在一起,相當滑稽的畫面。

  「好痛!」

  有一人放炮,回頭一瞧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加入哈梅爾隊伍的剎那大姐。「大家在做什麼?」

  「我找大家開會啊!我才想問你們在做什麼。」

  「啊嗚,對不起……」小狼耳下垂,看雪花的表情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阿飛替雪花接話。「雪花的手鐲不見了。」

  「什麼!」

  仔細看看雪花的手腕,水晶手鐲確實僅剩一只,我在想該不會是碰上水實的騷動帶雪花去避難的時候丟的?當時的情況頗為混亂也不是不可能。

  降神的裝備不會固定在玩家身上有可能遺失或遭竊,高價值的裝備只有必要的時候才會穿戴起來,當時雪花才剛入手手鐲還沒來得及收進功能包啊。

  「我去外頭找找。」

  「那我們呢?」邱比問,表情看來卻好像猜中我要說什麼。

  「留下來,把行程跟祭典的情報整理一下。」領隊不就是聽重點和決策的嗎?總覺得我越來越沒威嚴了。「如果再找不到就報遺失,我去去就回。」

  我又回到了那個廣場,初次遇到水實時被一擊打碎的雕像已經恢復最初的模樣,就連同整塊區域也回歸了原有的寧靜,商人和玩家依舊在市集中來往。

  「好厲害……這麼快就回復了。」彷彿那件事不曾發生過,官方工程師的工作效率真不可小覷。

  人來人往的相當不利搜尋,只能先從事發地的噴泉雕像附近著手。

  「唔……真是糟糕,乾脆來喊一下看有沒有人撿到?」猶豫要不要切換公開頻道的時候偶然往旁邊看了一下,雕像上佇立成群的妖鳥正群聚覓食,撿拾食物殘渣或等人餵食。

  不過我發現魔物中有一個,特別顯眼、與眾不同。

  「好可愛……小馬嗎?」

  額上長犄角一身純白的奇特魔物、有著蓬鬆的天藍色鬃毛,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摸摸可是牠正悠哉午睡不好意思去打擾。看起來是幼獸,獨自處於這種地方感覺有點不協調。

  「啊!」

  一直盯著小馬看,赫然發覺頭上犄角掛著某樣有別緻雕花的水晶飾品,相當漂亮卻意外眼熟……

  那不就是雪花的手鐲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可能很費功夫。熟睡的小馬仍在視線範圍,稍微走進應該也沒關係,牠看起來很溫馴。

  好死不死──附近逗留的玩家恰巧在餵妖鳥,末狀飼料剛好灑到小馬的身上,然後就看到一群飢餓的妖鳥似乎打算把小馬一起吃了。

  「啡──」

  嚴重受驚落荒而跑,我的目標物……

  有妖鳥阻礙不容易追上牠,但等到妖鳥群散去又是另一種情況。「怎麼……跑那麼快!」不對,跑不快的話就不叫馬了,我幹嘛自己吐槽自己!

  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而後不斷繞隱密的路跑,有幾次差點追丟。上了樓梯,最後是到類似看台的建築,與對面的高樓中間有漂浮板組成的橋,沒想到城市裡有這樣的建設。

  小馬輕鬆跳過漂浮板,腳步輕快漸漸被拉開距離讓我有點心急,可是漂浮板這東西也是第一次見到……目測大概有五樓……應該會死人。

  越是煩惱便發現小馬已經到對面快追上了!

  「跳、跳就跳……!」

  面積不大的漂浮板剛踏上去立刻往下沉,雖然會再浮上但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經驗的關係而有些退縮。

  「不要往下看……」一個、兩個、三個,半空中冷風吹過涼颼颼的讓人頭皮直發麻,身體的顫抖停不下來。「還差一個就到了!」

  忽然漆黑的物體飛快閃過眼前。

  「妖鳥!」

  失去平衡往後一傾……什麼都摸不著。

  墜落時拿起了Aquila,看準牆上縫隙猛地一插看能不能停止下墜沒想到有擬似機械故障的聲音傳入耳中。

  不會是安全裝置吧?

  對喔!有設這種機關不可能沒有安全裝置嘛!

  光靠劍果然撐不了多久,很快地我又回到自由落體的狀態。

  「怎麼會這樣──」

  確實,重重墬地。

  確實,生命值下降。

  「啊──啊嘶……痛!」搞不懂為什麼有人有那種膽量選跳樓自殺,好可怕!才五樓就嚇死人了!「嘶啊……起不來……」全身使不上力還有麻麻的感覺。

  「快起來──」

  「啥?」

  背後傳來暴怒的人聲,地板應該不會說話才對,雖然硬梆梆的可是頭後面的觸感好像不是花崗岩之類的東西。

  「磨磨蹭蹭什麼!不要賴在別人身上啊!」

  「那個……很抱歉,我也起不來。」唔哇……脾氣好差,老兄要不要多補充點鈣質啊?不過吐槽的話還是先留著不說出來。折騰一番好不容易恢復知覺,就連聽覺和記性也瞬間變好了。「那個聲音該不會是……」

  起身一看。

  「果然啊……」

  「什麼果然!啊,難怪……」坐起時一眼瞥熟悉的臉孔,擺了個衰臉後又重重倒回去。

  「好久不見……大哥。」

  「你還真敢說!」他又再次起身,附贈一個彈額頭給我。「還在想哪個腦殘死孩子沒事玩自由落體,會折壽的!」久久不見他也不會對這個腦袋客氣點。「還有你那什麼鬼樣子啊?喜歡暴走族風格的話就早說嘛。」

  「才不是咧!」

  雖然時間很短不過一點也沒變,柳生大哥還是那樣,外貌美形內心卻像老頭。

  「啊唷!」這次是用煙管敲的!

  「別以為在心裡講別人壞話我聽不到。」動作收回後把煙管叼在嘴邊,站起來拍掉袖上的灰塵,順便拉了我一把。「話說回來,你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

  「這才是我想問的吧,郵件和密語都不回!隨便把別人推入火坑又獨斷行動……」牢騷多到講不完,為什麼柳生大哥對旅團事務愛理不理的。

  「哎呀,我也有工作要忙啊,更新期間到處碰釘,大家可是忙得不可開交。」

  抽著煙管神色悠然,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嘴角弧度微微上揚。

  「搞不好我會偷偷跟十二月告狀你偷懶。」嗯嗯,有名片。

  「喔……真是嚇得我皮都黏不住了。」

  我、我辯不下去了……一搭一唱的鬧劇到此結束!

  大哥露出詭異邪笑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勝利。「怎麼?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其他人去哪了?只剩你一個跑來這?」

  「說來話長,邊走邊講啦。」繞到大哥身後推他走,既然已經追丟只好慢慢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反正路上兩人還是一如往常閒扯些有的沒的,最後才說到重點。

  「喔喔……被馬拿走,聽起來真詭異。」大哥不時用懷疑的眼神瞥我一下。

  「我真的有看見!」

  「好──我沒說不相信你啊。」儘管他願意幫忙一起找,四處打聽都沒有人目擊到我所看到的小馬,那個如此顯眼的魔物怎麼好像全城只有我看得見一樣。

  「啊啊──我要切公頻大叫!」

  而後煙管攻擊。

  「鬼叫啥!頭殼壞掉啦?你到底在急什麼?東西又不會蒸發不給你找到!」

  被這麼一講才發覺自己處理事情的步調亂七八糟。

  焦躁不安,一直惦記著之前的事。

  不快點到下一個目的地的話還遇得到水實嗎?雖然我也不知道想見他是要做什麼,但一部分原因是我相信艾兒的直覺,我們都不為所動的話他可能就會做傻事了。

  「假如,我是說假如……」摸摸被打的額頭,不知道該怎麼說。「鏡子會映照出真實的樣子……然而有一天對面反應出來的是個怪物,你怎麼想?」

  水實似乎有能力把異常狀況帶進降神之中,遊戲了這麼久我都沒去意識自己Second是否也會反應在虛擬實境上,如果真的會的話那大概就和水實狂暴的模樣相差無幾了。

  「嗯……」他側身對我,銀色瀏海覆蓋著金黃色的瞳看不到大哥思考的面容。良久,才停下腳步開口:「你是在跟我說『鬼話連篇』嗎?」

  「啥?」

  「二重身(Doppelganger),那種都市傳說之類……」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有點不太懂你這段話的意思,是要我配合吐槽嗎?」

  「還鬼話連篇……跟你講話本來就是『鬼話』連篇!」身體仍不自主作出假跌倒動作……一瞬還相信他會認真回答!

  只見煙管冒著一點點煙,主人的表情平淡但不覺得討厭。「雖然我不是心理醫生啦,不過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考試紅字就努力點嘛──這樣沒辦法玩盡興的喔。」被他摸摸頭,完全把我當小孩看的樣子,不過臉上卻不是剛剛那種開玩笑的表情……

  微笑,沉穩且溫和。

  「降神沒有攻略可真抱歉,但我知道心情被弄糟就算輸了,都說了好玩遊戲就是要開開心心的,看看你現在的拙樣,沒骨頭的史萊姆都比你還抬頭挺胸。」

  「居然把我拿來跟史萊姆比……」

  「縱使是離開或迎接結局……到最後也得笑,因為你已經確實努力過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大哥並沒有笑。「降神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它會見證玩家付諸的心血、不管糗事美事都不會那麼容易消失的。」

  我看了下自己的手心,屬於人類刃使的這隻手,心情比較平靜後覺得腳踩地面的觸感和身體感受到的有比較真實了。

  「那麼快就忘記我說的話,你少年癡呆也頗嚴重的,還敢說別人老氣。」

  「明明就是事實……」小聲嘟嚷,免得被又被敲頭。

  「先回去跟大家會合吧?手鐲再想辦法。」

  我淡淡應了一聲。

  現在的表情真不想給他看到。

  肯定會被取笑。

  ■■■

  回到咖啡店,首先得面對一個……帶著青筋的笑臉。

  「真是普天同慶、可喜可賀、恭喜發財……你以為有人會這樣說嗎?出去到底找什麼啊──人都回來了東西卻沒回來!」

  為什麼對我吼的是NAO?而且那個恭喜發財是怎樣?

  手鐲的事得延後我也很不甘心啊……那是姐姐好不容易殺價買到的耶。

  「座位……變得好擠喔。」店裡包廂已滿,請大家挪挪屁股又花了一點時間。

  八人座塞人相當困難啊,但這已經是極限了,最後齊克和NAO選擇用站的,阿飛說不用留他的位沒關係。

  「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放鬆往椅背一倒才發現這裡的椅墊好柔軟,回來前大家似乎還有話題沒結束正繼續討論著,耳朵沒仔細去聽卻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

  小男孩。

  天藍色的自然捲看起來很有個性,圍著不合時宜的特大圍巾,幼兒體型卻穿著鬆垮的袍子,不禁讓人有種「偷穿大人衣服的頑皮小孩」的聯想,過大的鞋子走起路來還隱約聽得到某種卡通的音效,可是……

  他往這邊過來?

  邊走邊拉著拖地的衣服,大咧咧地坐上原本要給大哥的座位,正確來說比較像「彈」上去的。

  「呀啊……累死了。」他重複我剛才的動作倒在椅墊上,瞥見桌上我的麥茶喜孜孜的拿了就喝。

  「不會吧……」望向大家再看看這小孩彷彿這桌存在兩個世界,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藍髮的小孩也好像把我們當隱形人般毫無任何顧忌。

  茶色的大眼眨啊眨的,臉上有著明顯橢圓形紅暈,說他是三頭身吉祥物也不誇張。

  「啊……」

  久久才發現被瀏海擋住的……角。

  鬼妖嗎?

  接著柳生大哥拿著綠茶回桌,同樣沒注意到這小孩的存在。

  把飲料放在桌上,下個步驟就是坐下。

  坐下……

  猛地回頭看那媲美凶器的尖角還有大哥……

  真的要坐下來嗎?等等啊──

  緩緩的……距離、距離越來越近!

  等看到尖角刺到衣服就太遲了!

  「不行啦──不可以坐!」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推倒在地加上自己混亂跌倒貼到大哥身上……今天已經第二次了!

  「好、好大膽……你終於壓抑不住了嗎?」團上腐女見獵心喜忍不住猛寫了筆記。

  「才沒有!」最好別讓我知道邱比到底記了什麼。

  不可能不引起全團人的目光而且大家眼神詭異至極。

  「你喔……」

  「怎麼連你也亂想!剛才是你的菊花差點不保喔!」話還沒說完,大家除了眼神變得更讓人匪夷所思外還帶有一絲絲的同情。

  「你原來這麼危險……」

  慢著!大哥你幹嘛把視線移開!我又沒做什麼!

  「不是!不是啦!啊──你們都沒看見嗎?那個小孩!」

  「原來你看得到我啊。」

  聲音來自那個男孩,這是他初次對我開口。「請稍等。」而後跳下座位遞了一張名片給我。

  Twelfth Moons……

  「原來是十二月!」算一算十二人我只剩他沒見過,話說最後一位不是……工程師嗎?

  「幹嘛那種表情啊……非常非常失禮喔,本人好歹也十四歲了。」人小鬼大的工程師自豪地說。「本人乃十二月之師走,確確實實是降神工程師之一。」

  最後艾兒打斷我們的對話代表大家提問:「真澄……你到底在跟誰說話?」

  「啥?」

  做了個假咳後師走解釋,似乎只有我聽的到他說話。「本人的角色資料是特製的和其他人不一樣,開著特殊防護時如果不是睦月接觸過的團體領袖是看不到我的。」

  原來這就是只有我能看到他的原因,對十二月狀況略知一二的大哥聽到名字後苦笑了一下,應該是了解了我反應為何這麼失常。

  亞人獨角獸的聖職者,名片上如此寫著。

  「亞人獨角獸!你是剛剛睡在廣場的那隻馬嗎?」

  「因為修復作業實在太累了所以小盹一下,不過那些妖鳥真是討厭,到時候來改進防護把牠們也屏掉……」他無奈摸摸後腦勺,生悶氣的樣子看起來很討喜,不太容易聯想到他是個工程師。

  「對了,手鐲!雪花的手鐲!」

  「不用七十分貝以上的聲音本人也聽得到啊……」天藍色的毛髮微微顫了一下似乎是他的耳朵在動。轉身伸出手臂摸索袖子裡的東西,水晶手鐲完好的放在我們眼前。

  「啊!找回來了──」雪花很高興找回失物就沒有顧慮到東西是怎麼變出來的,但從其他人口中好像是聽到「桌上怎麼憑空冒出一隻手」。

  「爸爸,手鐲找回來了。」坐在雪爸大腿上的雪花伸出雙手展示手鐲,可是給她這個驚喜的姐姐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覺得有點感概。

  「非常適合喔,下次在見面時別忘了說聲謝謝。」

  「嗯!」

  我也希望姐姐能早日歸隊。

  「太好了太好了,總算物歸原主。」師走頻頻點頭,他看起來也很滿意。「不過發現的是長月,進行數據比對的是葉月,聽說主人還在附近所以就順便找找,真是太好了。」

  不只是效率,其實官方的人也蠻窩心的嘛,明明累到睡在路邊。

  「話說……」師走問道:「你們是哪個團的?感覺不錯可是本人沒什麼聽到關於你們的消息?」

  「呃,就是那個啊『F.Pursuers』。哈哈,太久沒叫全名都有點忘了……」

  以為師走手滑沒拿好杯子才傾了一下身體卻發現他在……顫抖?

  「毀掉薔薇古堡就算了……拆了九十九機關間那種結構精密的建築,甚至差點讓兩塊區域差點消失……號稱移動天災、地圖兵器的那個旅團!」

  好像沒有人這樣叫過。

  師走心中對我們F的定位似乎是……「Fatalness」。

  「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敲了一下手心。「其實剛剛在追師走的時候啊……不是有漂浮板嗎?我不小心……把安全裝置弄壞了。」

  「嘎!」不敢轉過頭去看他的表情,隱約聽到準備大哭的聲音,哎呀呀……這不是模仿姐姐說話。雖然那不是有意搞破壞,自覺愧對師走良心發現……

  然後把菜單遞給他。

  「不然我請你吃東西。」

  「甜點類……全部。」

  事後聽大家說那是個很神奇的畫面,菜單突然從我手上消失接著送來堆滿桌的甜點過沒多久又馬上不見了,論十二月最古怪卻玩家幫助很大的首推這位小傢伙。

  接下來就是整理情報,幾乎目前在座的都有報過稱號除了雪花和洛因沒有聽說,睡美人是BBS上在講的所以不算,而洛因本人對稱號一事保密。在祭典期間每個人都可以去找自己的關係人討點小獎賞,可能是提高素質或稀有道具諸如此類。

  可是,有個人明顯注意力沒有放在這。

  她陷入沉思,一開始遇到她時也是這樣。

  「大姐?」

  沒有回話。

  「剎那大姐?」還要我叫剎那哥?

  「啊啊!煩死了──」

  我瞬間被彈回座位,不是因為被她吼嚇到回位子上,更不可能是秀氣的食指點額頭那種唯美畫面……

  而是手直接朝面部襲來被她丟回位子上。

  明明是煉金師腕力卻很驚人。

  「糟糕,習慣性……真是抱歉!」在我後腦勺壯烈犧牲後大姐終於回過神。

  「好痛啊……今天是怎麼了一直心不在焉?」討論先不要管了,要是有下一個犧牲者也沒辦法繼續,會讓大姐苦惱成這般會是什麼事?

  她沒有刻意隱瞞但仍舊猶豫了幾秒才開口:「你們不覺得……最近好像有人一直盯著我們看?說不上是有惡意但是幾天下來多少會提防一下。」大姐似乎忍受她口中所說「異樣的視線」一段時間了。

  「在下深有同感。」

  身為忍者的阿飛都開口了沒有人會不相信,看他把手上的吸管捻了捻不會是想拿來當暗器投?結果他拿起吸管指著櫃檯方向說:「是不是坐在櫃檯,用戳洞的雜誌掩飾的那位?」

  眾人回頭看個究竟,這麼明目張膽的偷窺我們居然都沒發現!

  「呀咿──」被發現仍繼續假裝,明明很明顯大家卻現在才注意到。

  「哈囉,坐櫃檯那位要不要過來?嗯嗯,就是你。」是我主動招手,對方稍微遲疑一會兒才拉著旁邊的女孩子興沖沖地跑來。

  偷窺我們這桌的也是個女孩子,額上的小角和大姐相似,和式輕便的束裝推測是鬼妖盜賊,至於另一個是貌似同年齡,從前者後面緩緩出現的刃使……

  「啊……!是班長。」

  不用洛因密語我也看得出來!班長怎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們?」剎那大姐見兩個女孩臉色不大對勁,平常的強勢氣息馬上被削了一半。

  「真的是很對不起!小刀我不是故意跟蹤紅蓮姐姐的──」鬼妖的那位女孩子雙手合十道歉,的粉色大眼上掛著兩滴淚。「咳嗯,我是入銘刀,請叫我小刀就好,然後這是小刀的領隊──麻禮。」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其實我們有事情想拜託紅蓮小姐所以才偷偷摸摸跟在後頭,造成困擾的話再一次道歉。」班長禮貌性鞠躬,說話心平氣和,眼神一掃在座的人表情看起來有點沮喪。

  不會是在找「澄子小姐」吧?

  「聽聽看?」我回頭問,盡量避開班長的視線,而剎那姐一臉「反正肯定無法拒絕」的樣子,勉強點頭。

  由小刀說明來意:「因為妖都.奈守津不久前有部分玩家因為城市建設問題而起爭執,後來在官方柔性勸說下變成應景的小活動。」

  說明中我看見大姐被小刀的熱情視線逼得冷汗直流。

  「啊啊……原來是那件事啊。」師走拿紙巾擦擦嘴有感而發地說道。「魔都和妖都間有兩座橋為了減緩伺服器負擔打算則一刪除,兩座橋各帶有紫耀兩種族的風格,在玩家們心中也有某種象徵性吧?鬼妖主城本來就小比凡拜特小,希望有更多象徵性建設,可是橋距離凡拜特也不遠所以雙方都不讓步哩,鬧得客服組和網管那邊不得安寧。」

  「你還真清楚。」

  「因為皋月和本人就是這項作業的負責人啊,特嘿。」他句末突然多個意義不明的尾語。

  鬼妖和魔族的城市風格不同,兩種族在一塊土地共存玩家間難免會有領域意識,大家都喜歡自己原本的種族風格,就算是一座橋他們也相當重視。

  「有大姐幫得上忙的地方是好啦……可是到下個目的地前我們想避免單獨行動,畢竟現在隊上還有缺人。」所謂的心懷不軌?講這話時有點心虛。為什麼?等下次就知道。

  「這不會有問題的,對小刀我來說小事一樁!早料到有這事我們早有合資租交通工具了!為聊表心意還招待旅團的各位到高級溫泉旅館喔!紅蓮姐姐的美貌、內在、智慧或者大愛!不管什麼都有幫助的!」小刀激動地雙手拍桌,可見她有多麼執著。

  不過「溫泉」啊……為何這兩個字聽起來讓人如此心動不已。

  「是有這麼誇張嗎……本姑娘的鍛造技能很低耶。」

  「紅蓮姐姐帶過不少人熬過新手階段,還是煉藥品質和價格都有保證的良心煉金師,不管組隊還是單打都帥氣又強悍,現在更是TVC冠軍隊的成員!奈守津的支柱非紅蓮姐姐莫屬,大家也一定會拼盡全力的──」

  「這叫當地公會情何以堪啊……」大姐汗顏。

  「很不錯啊。」邱比放下手上的紅茶加入話題:「自TVC過後雖然有點名氣了不過都沒遇上什麼大事,在每個大陸留下點什麼關於旅團的事也沒什麼不好的啊,而且回饋自己的城市也是見很重要的事呢」

  難得看到邱比那麼理性連剎那大姐也很認同這點。

  主城市不會因為玩家怠於管理而荒廢,最主要的城市功能依舊存在,但有玩家的回饋城市當然會變得更好。

  「滿足一下支持者們的願望不會少一塊肉啦,搞不好會有新邂逅喔。」

  「不需要啦!」

  找姊夫最好有這麼容易啦。

  「可是人家也想泡溫泉的說。」邱比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不過包括我在內大家聽到溫泉時眼神都為之一亮,就剛剛說的的確蠻有說服力的啊。

  「而且有件事忘了說,『Fantasia』那邊有派使者來接我們喔,回翡翠大陸的時候他們來通知的,大約三天後到奈守津。」

  「邱比──」這事要早說啊!

  「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嘛,就放過人家吧?」她吐著香舌的調皮樣,無奈我也不知道怎麼反駁。

  這麼重要的大事……凡拜特到奈守津三天到得了嗎?

  大姐用力抓後腦勺後雙手抱胸動作相當男孩子氣。「呃……妳是叫小刀吧?本姑娘可以幫你們的忙,只要我們團能一起過去就好了。」

  有交通工具的話就可以省時間了。

  「只要是紅蓮姐姐的要求當然沒問題!」

  其實剎那大姐應該一開始就打算幫忙吧?只要不是壞事都樂於伸出援手,我如此認為的。

  事情解決了固然是好但是班長視線仍緊盯著這邊,洛因掩飾過去完全不是問題,我一身輕裝又不會迷彩,穿幫是遲早的。

  「想請教一下,嗯……你……」班長果真轉身靠近,有些猶豫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白老師嗎?」

  呃?

  和洛因互望了一眼。

  然後再看看身後的……雪爸。

  「嗯?妳是……班長?」闔起書本後雪爸推了推眼鏡,一向平靜的雪爸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哇啊啊──真的是老師,好巧喔!原來老師也有玩!」

  「是啊,我是跟女兒一起玩的,沒想到會遇到自己的學生,不過別告訴班上的同學喔。」他苦笑了一下,雪爸有點害羞的樣子更是讓人覺得平易近人。

  「沒想到雪爸是老師啊。」這個話題馬上引起大家的興趣,話匣子一打開又開始閒聊,至少……

  「至少成功逃過一劫。」仔細想想我頭髮顏色跟外貌都有變化過,看來擔心事多餘的,秘密能維持多久就讓它維持多久吧。不過……

  「我們的班導,好像也是姓白?」洛因用密語問我,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在等我吐槽。

  瞬間覺得世界好小。

  有洛因已經夠讓我吃驚了。

  有這樣的體驗感覺也不壞。

  至少我知道有兩個人不只是在網路世界,在現實也是一樣是非常好的人。

  「你笑什麼啊?好奇怪喔。」洛因了撞一下我的肩膀,不知不覺我們兩個都在傻笑,讓旁邊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會雖然沒開成卻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事也頗為愉快。其實齊克早把事情整理好可是沒跟我多說什麼,一直保持神秘。

  「只要等待就好了,心急的話是享受不到什麼樂趣的,需要的話再問我就好。」

  如果他有表情變化的話現在一定是微笑吧?

  「遇到什麼開心的事嗎?」挑眉頭是無表情齊克少有的面部變化。

  「嗯,大概吧。」

  總之,我們將前往下個目的地。

  「喂。」

  密語頻道傳來熟悉的聲音卻意外地冷淡。

  「什麼啊?」一直到我們出咖啡店大哥才跟我說話。

  「如果你想找那名叫水實的玩家的話還是放棄吧。」

  「什……」

  大哥沒有半點解釋,也沒有讓我知道他是怎麼猜到我的心思。

  「那是官方的事,別再深究了!」

  那句話一直盤旋在心裡。

  竄上背脊的冷感還有壓力頓時覺得難以呼吸。

  頭一次……

  頭一次不敢正視那雙眼睛。